前世,我被封為長公主,卻死在去和親的路上。一覺醒來,重回和親前一年。
只要我嫁得夠快,和親就追不上我。我將目標瞄準了誠王裴鈺。“做我的駙馬,或者,
讓我做你的王妃吧。”他無情拒絕了我。直到我從戰場凱旋歸來,裴鈺卻問我,
“長公主殿下,您可還缺駙馬?”1“郡主,快醒醒,
一會兒姜侯夫人要帶著姜小侯爺來府上作客了。”我迷迷糊糊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正是我在怡親王府的閨房。怎么回事?我不是死在和親的路上了嗎?怎么回來了?
我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漣漪!太好了,你沒死!”我激動地抱住她,“太好了,
還能再見到你。”“郡主,你這是怎么了?”她摸了摸我的額頭,又摸了摸她自己的,
“也不發燒啊。”“漣漪,現在是何年何月?”“元和二年三月。”漣漪一臉莫名其妙。
元和二年三月,正是我被送去和親的一年前。太好了,我回來了!“我阿爹呢?
”“王爺正在前廳用早膳……”未等漣漪說完,我便一溜煙跑了。“阿爹!”再見到阿爹,
我激動不已,一頭扎進了阿爹懷里,“阿爹,再見到您太好了,我好想你!
”阿爹也莫名其妙,“你這丫頭又抽的什么瘋,不是日日都見到阿爹嗎?
”他看見我竟沒有洗漱,蓬頭垢面就出來,皺了皺眉,“女兒,雖說你隨了你娘天生麗質,
也不能如此不修邊幅就出來見人,你不要面子,阿爹還是要的。
“趕緊回去好好洗漱打扮一番,今日姜侯夫人要帶姜小侯爺來府上作客,一會兒就到了。
”我吐了吐舌頭,聽命回房收拾自己。見過了阿爹,我方才慢慢平靜下來。
前世被送去和親卻慘死在路上的事還歷歷在目。前世,北戎來犯,
大宛奮力抵抗了半年后無力抵抗,只好主動求和。北戎提出要一位公主和親,
當然最重要的是帶上豐厚的嫁妝。先帝膝下只有兩位公主,均已成婚。當今圣上尚且年少,
還未有后宮,何來公主?太后思來想去,便認我作義女,封靖和長公主,
連夜將我送上了和親的隊伍。剛過北戎邊境,進入北戎境內,我便收到了阿爹的來信。
阿爹無力保護我,抑郁成疾,想再見我最后一面。
護送和親隊伍的左驍衛大將軍卻不肯讓我回去,我只好搶了馬匹獨自往回跑。
漣漪替我擋下了一路追趕我的護衛隊。前來接親的北戎大臣誤以為我要逃婚,連發幾箭,
將我和漣漪齊齊射殺了。臨死前,我仿佛看到了阿爹的臉,滿臉褶子對著我笑,
卻已形銷骨立,沒了半分原本富態小老頭兒的樣子……沒想到一睜眼我竟然又回來了!
既然老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不能白白辜負老天爺厚愛。那勞什子和親,誰愛去誰去,
我是決不會再去了。這一世,我定要留在阿爹身邊,好好兒盡孝。2眼下最要緊的,
是趕緊把自己嫁出去。太后總不能讓一個嫁了人的女子去和親吧,北戎王也不能夠答應啊。
此時便愈發覺得母親真有遠見,早早便替我定好了婚約。我的未婚夫,正是姜小侯爺。
我母親與姜家主母是手帕交,二人先后懷孕,便約定若是一男一女,便為我們定下婚約。
母親在我五歲時便去世了。姜家主母是個守信之人,即便母親去世,
她也在我及笄后請媒人來與我定下了婚約。只是前世,還未來得及成親,便遭遇北戎來犯。
為了讓我去和親,太后親自下旨,讓我兩家退了婚。這一世,我只需主動將婚期提前,
在北戎來犯之前完婚即可。待我洗漱收拾妥當回到前廳,姜家主母和姜小侯爺已經到了。
可眾人臉上卻并無笑意,臉色異常凝重。姜家主母臉上還似有淚痕跡。我不明所以,
“這是怎么了?”姜家主母拉過我,忍不住又哭起來,“阿妍,你是個好孩子,
是我們姜家沒福氣,配不上你。”我疑惑地看向阿爹,阿爹只氣得重重“哼”了一聲。
“世伯,我不能娶郡主為妻,我遇上了真心愛慕的女子,發誓非她不娶,
請世伯準許我們退婚。”我像被驚雷劈中,呆在原地。阿爹卻暴跳起來,
“你小子算什么東西,輪得到你來提退婚,要退婚也是我怡親王府退婚,
“拿上你們的破爛玩意兒,趕緊滾!“今后若再讓本王看見你,本王打斷你的狗腿!
”阿爹將我們訂婚時交換的信物扔在他們腳下,又派人取回了我家給他們的信物。
姜主母還欲再說什么,母子二人終是被我阿爹給趕了出去。鬧了半天,我總算明白了,
什么遇上了真心愛慕的女子,不過是一青樓認識的風塵女子。
那女子使了些手段懷上了姜慕寒的骨肉,把姜慕寒拿捏的死死的,姜慕寒便發誓非她不娶。
姜主母自然不能同意,母子二人鬧了許久。姜慕寒便以絕食相要挾,幾日未進米水,
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姜家主母終究不忍兒子受苦,萬般無奈只好妥協了。“郡主,您別難過,
天涯何處無芳草,少了姜小侯爺,咱們再找別人就是,姜小侯爺也就那張臉還能入眼,
長得好的又不只他一個……”漣漪安慰著我,卻不知我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對于姜家退親,
我是無感的。我與他本就只是門當戶對,并無任何其它感情。他不是我中意的人,
我也不是他中意的人。我想的是,與姜家提早成婚的計劃泡湯,接下來我該怎么辦呢?
3“郡主,別發呆了,咱們上街逛逛吧,您都在家悶了好幾天了。”也好,出去轉轉,
說不定會有什么啟發呢。我正一籌莫展在長安大街游蕩,卻被漣漪猛地一拉。
原來是一輛馬車與我擦身而過,要不是漣漪拉我一把,此刻我便已經倒在地上了。“公主,
你沒事吧?”漣漪擔心地問我。我搖了搖頭,看向剛剛飛馳過去的馬車,“我沒事,
不過那馬車怎么看著有些眼熟?”漣漪踮腳看了看了看遠處,“公主,
那好像是誠王府的馬車。”那車里坐的是誠王裴鈺?誠王乃先帝義弟,于先帝有救命之恩,
先帝便認他作了義弟,封了大宛國第一個異姓王。按輩分,我該叫他一聲王叔。“哎呀!
”前面傳來一聲女子驚呼,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我示意漣漪上前看看發生了何事。
漣漪回來報我,“不得了了公主,是永寧侯府家姜小姐被誠王的馬車給撞倒了,
此刻正拉著誠王不松手,要個說法兒呢。”姜慕雨正是那與我退了婚的姜小侯爺的親妹妹,
平日里就覺得我配不上她哥哥,對我橫豎看不順眼。我倆每次見面總要吵上幾句,
今日有這樣的好戲,我怎能錯過?“姜慕雨糾纏誠王叔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沒想到膽子越發大了,都鬧到大街上來了,走,看戲去!”我帶著漣漪擠進了人群,
只見姜慕雨正扯著裴鈺的衣袖,哭得梨花帶雨。“王爺,您的馬車撞到我了,您不能不管!
“我的腿受傷了,倘若因此落下病根,行走不便,嫁不出去了,您可要負責!
”姜慕雨看似柔弱,手上勁兒卻不小,誠王幾次想要甩開她,卻沒能甩開。
“我幾時說過不管?你先放開本王,本王自會派太醫去你府上替你醫治。
“倘若你真的因此瘸了腿嫁不出去,本王也會為你尋一門好親事。”姜慕雨眼睛亮了起來,
“旁人我可不要,我只要王爺您!”誠王皺了皺眉頭,“我于先靈前立過誓,
此生不娶妻不生子。”先帝托孤后,太后擔心少帝年少,被旁人奪了權,
這旁人是誰不言而喻。誠王為表忠心,便于先帝靈前立誓,此生不娶妻不生子,
盡心輔佐少帝。我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天地良心,我那笑聲隱匿在亂哄哄的圍觀群眾中,
絕不突兀,連漣漪都沒有發覺。可卻偏偏被誠王發覺了。他向我投來了一道目光,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齊齊看向了我。環顧四周,群眾不知何時讓開了路,
漣漪這個沒良心的也不知躲到哪兒去了。只我一個突兀地站在誠王和姜慕雨面前。
許是大家認出了我這京中小霸王,便自覺退讓三分吧。唉,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4“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姜慕雨,我看你身康體健,也不像受了傷的樣子嘛。
”她狡辯道:“誰說我沒有受傷?我傷在腿上,不便在大庭廣眾之下示人罷了。
”我圍著她轉了一轉,又看了看馬車停急停時在路上留下的痕跡。
“這車轍急停時留下的印跡離你倒下的地方尚有丈遠,王叔的馬車是如何傷到你的?
”姜慕雨不死心,繼續狡辯道:“馬車的確沒有傷到我,
可我是因王爺的馬車而受了驚嚇才摔倒在地的,與王爺脫不開干系。”我給漣漪使了個眼色。
漣漪心領神會,當即大喊:“哎呀,有蛇!大家小心!”姜慕雨一聽便嚇得低頭直跺腳,
“哪里哪里?哪里有蛇?”直到大家都看著姜慕雨,她才反應過來,剛剛一頓跺腳,
竟忘了她的腿還受著傷呢。姜慕雨惱羞成怒,“李妍,你做什么要壞我好事?
我與王爺的事與你何干?要你多管閑事!”這我就不樂意了,
我京都小霸王的名號是白叫的嗎?在我的地盤搞事情,我豈有不管之理?“姜慕雨,
你這么大歲數還沒嫁出去這是著急了?當街演了這么一出戲想逼誠王叔認下這門親事,
可惜呀……嘖嘖嘖……“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吶……”我邊搖頭邊說著惋惜的話。
姜慕雨最恨人說她歲數大恨嫁,當即便哭著跑回家找她爹告狀去了。解決了姜慕雨,
我轉頭看誠王,“不客氣”三個字都到嘴邊了,他卻看也沒看我一眼,登上馬車揚長而去。
“渣男!”漣漪在我身旁大罵。我轉頭看了看漣漪,“是挺渣的,可你看他那臉,
人有資本渣。”前世我不問政事,一心吃喝玩樂,京都小霸王當得樂滋滋的,竟沒有注意過,
誠王雖是先帝義弟,年紀卻比先帝小了許多,如今也不過才二十七八。而那張臉,
也真真是驚為天人,難怪姜慕雨多年來一直糾纏著他。若是得這張臉入了眼,
世間怕是再也沒有別的男人能入眼了。我看著他的馬車揚長而去,心中不禁有了一個想法。
5我勾勾手指讓漣漪貼近我,“你覺得誠王叔怎么樣?”“要才學有才學,要手段有手段,
要樣貌有樣貌,世間絕無僅有的存在。”我默默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將來誰要是做了誠王妃,京中其它貴女怕是都要氣個半死了,姜慕雨估計能活活氣死。
若是我把誠王叔拿下了,不但可以避免被送去和親,還能氣一氣姜慕雨,簡直一舉兩得。
想到此處,我不由得笑了起來。“誠王叔這么好,那咱們把他拐回家做駙馬怎么樣?
”漣漪翻了個白眼,“郡主,咱能有點兒自知之明嗎?“您是懂琴棋書畫啊,
還是懂詩詞歌賦啊?也就您這張臉還能拿得出手,可人家誠王殿下也不是那以貌取人的人,
“您拿什么跟別人比啊?”漣漪是越來越不把我當主子了,我擼起袖子就要給她一點教訓,
“什么叫也就我這張臉還能拿得出手?
我看你是忘了本公主的拳頭有多硬……”*我與漣漪在外面逛到天黑才回府,
阿爹卻還沒回來。“阿爹今日干什么去了,怎么還沒回來?”我向阿爹的親隨打聽。
“王爺今日進宮面見太后去了。”直到晚膳時間,阿爹才笑容滿面地回來了。“乖女兒,
快猜猜阿爹給你帶回來一個什么好消息。”“您不是去面見太后了嗎?這么高興,
可是太后賞賜了什么好東西?”阿爹笑呵呵道:“我女兒真是聰明伶俐,確實是太后有賞,
不過不是東西,而是……“太后決定認你作義女,封靖和長公主,
哈哈哈……”阿爹捋著他花白的胡子忍不住笑起來。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前世是為了應付和親,太后才臨時起意將我認作義女,封長公主的,這一世,怎么提前了?
“阿爹,太后她為何忽然要認我作義女啊?”阿爹“哼”了一聲,
“姜家就這么不明不白的退婚,我咽不下這口氣,便找太后理論去了。
”永寧侯姜侯爺是姜太后兄長,姜慕寒是姜太后親侄兒。我家與姜家的婚約是求先帝賜的婚,
太后也贊成。如今退婚,阿爹竟去找太后理論。我抬手扶額,
“你可真是我親爹……那太后就因此認我作義女了?”“哦,那倒不是,
是誠王幫忙說服太后的。“誠王以先帝賜婚為由,退婚須給我怡親王府補償,
太后便想了這個法子,“別說誠王這小子,平時沒什么來往,
關鍵時候倒是個有義氣的……”我欲哭無淚,有義氣個屁啊!
白天剛替他擋了姜慕雨這個纏人精,他就是如此報答本郡主的嗎?6越想越氣,一夜未睡,
第二天一早,我便氣呼呼地拉著漣漪出了門。“公主,咱們這是去哪兒啊?
”漣漪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問我。“誠王府。”“去哪兒?”*直到我們站在誠王府門前,
漣漪還不敢相信。“公主,你說要把誠王殿下拐回家做駙馬,你來真的啊?”我不置可否,
只是朝誠王府的大門努了努嘴,“叫門去。”門童進去通傳后不久,便引我進門,
在前廳等待。不多時,誠王叔便邁著不急不徐的步子走了進來。他已換下了上朝的官服,
換上了一襲月白色的常服,不過臉還是那張臉,人還是那個人。我不由看得入了神,
竟忘了行禮,直到漣漪用胳膊捅了捅我的胳我的胳膊我才反應我過來。“王叔!
”我起身向他行禮,卻被他打斷,“長公主無須多禮,找本王何事?”“與王叔做一個交易。
”“哦?說說看。”王叔在圈椅里坐下,抬眼看了看我。“哎,王叔,
”我趴在王叔身邊的案上,棲身湊到王叔身邊,小聲道,“我替您擋了姜家小姐這個麻煩,
您不該好好兒感謝我嗎?”許是離得太近,我呼出的氣吹起了他的一縷發絲,
他的耳根竟紅了起來。“公主請自重。”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默不作聲地離我遠了一些,
“公主的恩情,本王已然還了。”我知道他指的是說服太后收我作義女,封我做長公主一事。
“那姜小姐一計不成肯定還要來找你的,你就不怕她再纏著你嗎?”他看了看我,
“那依你之見,本王該如何?”“嗨,您啥也不用干,都交給我!”我沖他眨了眨眼,
“我替您擋了她這個麻煩,您答應我一個要求,如何?”“什么要求?”我想了想,
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訴您,不過您放心,保證是尋常要求,
絕不會讓您為難,也不是什么有違禮法道德的事,我發誓!”“荒唐!
長公主若是腦子不好使,本王可以替你找太醫看看。”他甩了甩衣袖,憤然離開了。
臨走前還留下了兩個字,送客。我回頭看向漣漪,沖漣漪擺出一個苦笑,漣漪表示別看我,
“我早說不行的。”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至少知道了王叔喜愛熏香,方才湊近他時,
聞到他身上若有似無的一股清新香氣息。那香氣甚是少見,不知用的是什么香。剛回到府中,
阿爹便喜滋滋地來找我,“乖女兒,阿時要回來了!”7阿時是我弟弟,從小便向往軍營,
立志保家衛國,幾年前偷偷跑出門去參了軍。在邊疆立了功,被封作將軍,
此時方才有人知道,年少有為的李小將軍,竟是怡親王世子。
這大概是重生以來聽到的唯一個好消息。*“阿姐,阿姐!”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阿弟風風火火進門,一把抱住了我。“快讓阿姐看看!”我欣喜地撫摸他的臉,
又拍了拍他的胳膊,“不錯,長高了,黑是黑了點兒,不過也壯實了許多。”幾年未見,
阿時再不是當初跟在我屁股后,掛著兩串大鼻涕,被人欺負了只會哭的小哭包了。話音未落,
他便擼起袖子,提刀要出門,“姜慕寒那斯竟敢退婚,讓阿姐顏面無存,我這就去砍了他!
”我忙拉住他,“不必不必,他人現在刑部押著,自有人收拾他,用不著你出手。”幾日前,
姜慕寒上青樓喝花酒,與人爭風吃醋失手打死了人,如今已經被刑部收押了。
陛下命誠王叔督查此案,以誠王叔的秉性,姜慕寒怕是兇多吉少了。阿時聽了我的話,
這才放下刀,滿臉不忿,“活該!”漣漪進來通報,江太醫求見。我心生疑竇,
我家并未派人去請太醫啊,尤其是這江太醫,乃是太醫院院判,平日忙得腳不沾地,
尋常小病根本請不動他。我剛跨進前廳,江院判便起身向我行禮,“長公主殿下,
老朽受誠王殿下所托,前來為長公主診治……大腦。”啊這……我以為他說說而已呢,
沒想到竟真的請了太醫來給我看腦了。阿時不明所以,還以為我的頭真的受傷了,
我向他說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險些將江院判打了出去。我急忙拉住阿時,
讓江院判回復誠王叔,我的頭沒問題。江院判哪里見過這陣仗,嚇得趕緊背起藥箱便要離開。
“江院判,您可是要去誠王叔府上復命?”江院判臨走前,我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不錯,
老朽的確要去誠王殿下府上向他復命。”我交給江院判一盒零陵香,
“勞煩院判將此物轉交給誠王叔,就說是我感謝他替我請太醫診病,還有,“替我問他一句,
交易考慮得如何了?”零陵香乃是我阿娘生前最愛的香,我阿娘生前也時感頭疼,
此香經我阿娘親手改良過,與市面上其它的零陵香不同,有清新止痛的奇效。
可以說是只此一份,別無分號。阿娘去世后,阿爹照著阿娘的方子請人制了許多,
時常在房中點上此香,好像阿娘從未離開。唉,想要求人辦事,只能放低身段,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目送江院判離去后,一回頭卻見阿時正饒有興致地看著我。“阿姐,
你何時與誠王叔這么熟了?他給你請太醫,你送他零陵香。”熟個屁!我沖他翻了個白眼。
他“哦”了一聲,表情滿是可惜。“唉,誠王叔在軍中可是神話傳說一般的存在,
我對他的崇敬之情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我踢了他一腳,“說人話。
”8我只知道誠王叔于先帝有救命之恩,卻不知背后原來有這么多故事。先帝年少時,
曾偷偷于軍中歷練,如我阿弟一般,并無人知曉他的真實身份。那時,
軍中有一位出色的女將軍名叫裴伊,彼時還是太子的先帝,與裴伊將軍意氣相投,
將裴伊將軍視作紅顏知己。后來先帝回京之時,裴伊將軍才得知,原來他竟是太子殿下。
先帝爺本是想帶裴伊將軍回京的,奈何裴伊將軍志不在后宮,
唯有廣闊的天地方能容下她的壯志。二人無奈只好分別。再后來,裴伊將軍戰死沙場,
先帝不顧滿朝文武的反對,一意孤行,要前往邊關,將裴伊將軍的骨灰帶回京都。
先帝在邊關不幸遇伏,幸得裴鈺小將軍及時趕到,單槍匹馬勇闖敵營,救下了先帝。
裴鈺小將軍也因此一戰成名。先帝得知裴鈺小將軍竟是裴伊將軍的親弟弟,
便對裴鈺小將軍青睞有加。幾年間,裴鈺小將軍慢慢長大,盡顯長姐裴伊將軍的風范,
用兵如神,英勇無敵,連退南丘五百里地,將南方五城收了回來。最為封神的一戰,
裴小將軍有區區五千兵馬,大勝敵軍兩萬人馬,最后單槍匹馬,雪夜奔襲,
一把火燒了敵軍糧草營,還順便取回了敵軍主將的頭顱。可他也因此傷了元氣,
還廢了一條胳膊,以后怕是再也不能拿刀了。也因此時常頭痛,須用些特制的熏香方能緩解。
后來戰事平息,先帝便將裴鈺小將軍調回了京都。彼時,裴鈺小將軍于京都初露頭角,
便引得京中無數貴女競折腰,甚至連先帝的兩位公主都表明愿意下嫁。
先帝卻并未將裴鈺小將軍指給任何一位公主,反倒是認裴鈺為義弟,還一意孤行,
封裴鈺為誠王,大宛唯一的異姓王。再后來,先帝駕崩前托孤于裴鈺,讓裴鈺做了攝政王,
輔佐年幼的新帝。太后一輩子活在裴伊將軍的陰影之下,如今她的弟弟又做了攝政王,
太后心中如有一根刺,食難下咽。太后便聯合文武百官彈劾裴鈺,
說他欲行挾天子以令諸侯之事。裴鈺為著對先帝的諾言,于先帝靈前立誓,此生不娶妻,
不生子,于幼帝親政后便還政于陛下。我心中也不禁替他有些惋惜,
難怪到此年紀也未曾娶妻生子,竟覺得有些悲壯。9四月中,太后代幼帝舉行春獵。
春天正是萬物復蘇,生靈繁衍之時,本不該進行大肆獵殺。
春獵便慢慢演變成一種帶有祭祀性質的春游活動,祈禱一年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國泰民安,
國運享通。我正愁找不到機會接近裴鈺,聽聞太后舉辦春獵活動,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要去的。
畢竟,我可是答應過裴鈺,要做他的護花使者的。
我可不信姜慕雨會放過這個接近裴鈺的機會。四月十五,太后帶著少帝,還有高官貴族們,
攜家眷浩浩蕩蕩向京郊五十里的皇家獵場進發。經過一天的行程,
終于在太陽落山前到達皇家獵場。先遣部隊早已安營扎寨完畢,等待眾人到達。
這一晚大家可自由活動,第二日便正式開始祭祀活動。我一頭歪在帳里的榻上,
捶打著酸爽的肩膀和大腿,交代漣漪盯緊姜慕雨,她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隨時來報我。
“公主,還真讓您猜著了,您猜姜小姐怎么著?”漣漪進來興奮地向我稟告。
我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快說。”“姜小姐讓人轉告誠王殿下,說陛下約他子時在后山相見。
”我不禁敬姜慕雨是條漢子,“她竟敢假傳圣旨。”離子時還有半個時辰,
我起身獨自向后山而去。古人云,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姜慕雨如此費盡心機約誠王叔月下相見,我豈能讓她獨占這等好事。
*我躲在一棵高大的樹上,借著夜色遮掩,沒人看得出來這樹上有人。不多時,
一襲水藍色的窈窕身影便出現在山頂。子時剛到,誠王叔的身影也出現了。
他見在月下等著的竟是姜慕雨,瞬間明白過來,二話不說,轉身便要離開。“誠王殿下,
求求您,救救我哥哥,”姜慕雨哭著拉住裴鈺,“阿爹因為哥哥的事情已經病倒在床,
身體每況愈下,若是哥哥真有什么三長兩短,阿爹肯定也活不了了……”“你竟膽大至此,
假傳圣旨!我念你并無惡意,有心放你一馬,你竟不知悔改,竟要本王徇私枉法!
”誠王叔甩開姜慕雨,臉色凝重,語氣冰冷。“國有國法,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
你哥哥憑什么法外開恩?”裴鈺說完,甩開姜慕雨就要離開。“誠王殿下,此處就你我二人,
你說我假傳圣旨,可有證據?”姜慕雨眼一閉豁了出去,“你就不怕我扯開衣領,
衣衫不整大叫引來旁人。”妙極妙極,我竟沒想到,這姜慕雨倒也不是個十足的蠢人。“你!
”裴鈺氣得無語。好戲看夠了,我縱身一躍,從樹上跳了下來,正跳在他們二人中間。
“這么巧,你們也來賞月?”我笑道,“誰說此處就你二人?”“你!”姜慕雨又急又氣,
“怎么又是你,你總壞我好事做什么?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哎,話可不能這么說呀,
我可沒有針對于你,只是我答應過王叔,要替他擋去一些麻煩罷了,”我轉向裴鈺,“是吧,
王叔?”裴鈺不置可否,當是默認了。姜慕雨氣極了,可惜又拿我沒辦法,說又說不過我,
打又打不過我,只好扭頭下了山。我笑呵呵湊近裴鈺,聞到他身上若有似無的零陵香氣,
心中一喜。“王叔,我可又替你擋了一回姜慕雨這個麻煩精,咱那交易,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我本以為裴鈺會像姜慕雨一樣頭也不回地離開,他竟沒有走。“你想要什么?
”10我有些驚喜又有些意外,“王叔您這是答應我了?”他扶額無奈搖頭,“你先說說看。
”“我想拜王叔為師,學習兵法!”早在我聽聞阿時講裴伊將軍的事時,便萌生了這個想法。
“不行。”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為什么?”我不甘心,
“王叔是覺得女子不能上戰場嗎?您的長姐裴伊將軍不也是女子嗎?”他搖了搖頭,
“我并非覺得女子不能上戰場,而是公主你身嬌玉貴,上戰場,不適合你。”我愣住了,
“王叔是覺得我吃不得苦嗎?”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草叢中走出來一只吊睛白額虎,
正雙眼發綠地看著我們,嘴角還往下滴著拉絲的口水。它爪子在地上刨了兩下,
便縱身向我撲了過來。我一時傻眼,腿像定格了似的動彈不得,眼見它就要將我撲倒了,
我嚇得大叫一聲,抬手擋住腦門,緊緊地閉上了雙眼。本以為接下來便會有鉆心的疼痛傳來,
結果并沒有,只等來了重物砸地的一聲巨響。我慢慢放下手臂,
卻見那吊睛白額虎被重重摔在一旁,地上還掉落了一顆牙齒。轉頭看裴鈺,他正捂著右手臂,
臉色有些猙獰,像是在強忍著痛苦。他手臂受過傷,如今為了救我,想是舊傷復發了。
我一陣自責,“王叔,你的手……”話音未落,那吊睛白額虎再次撲來,
竟把我們逼到了山崖邊。見裴鈺受傷,我心中泛起一陣怒意,怒意竟沖淡了恐懼。
我從腳邊摸出一把匕首,在它騰空而起時,我也沖了出去,仰身將匕首插進了它的腹部。
待它落地時,腹部便被我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我起身回頭,抬手擦了擦額頭沁出的汗,
卻發現手正止不住地在抖。我雖自稱京都小霸王,實則并沒有什么實戰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