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老皇帝扶著御案緩緩坐下,金鑾殿內一片安靜。剛接過司禮監遞來的茶盞,左丞相便出列叩首,聲音里帶著顫意:“陛下,大長公主的車駕今晨行至鷹嘴崖時……墜崖了。”
殿中剎那寂靜,唯有檐角銅鈴被風撞出細碎聲響。老皇帝指尖一抖,茶盞在盞托里晃出漣漪,琥珀色的茶湯潑在明黃御袍上,暈開暗漬如凝血。他盯著階下大臣灰白的鬢角,忽然聽見自己干澀的嗓音:“崖下可曾尋到……”話未說完便被咳嗽打斷,掌心里掐進了龍紋案幾的雕紋。心下郁結,只見皇上的手輕微顫抖 , 眼中的悲傷止不住的從眼中流出。
“回陛下,崖底云霧太濃,暫未尋到車架殘骸。”右將軍出列時鎧甲輕響,“但末將已命羽林衛封鎖方圓二十里,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老皇帝瞇起眼,目光掃過階下神色各異的朝臣。大長公主掌管西境軍權十載,一年前剛回朝復命,今早遞來的請安折還在御書房案頭。他忽而想起二十年前,燕齊交戰 為了保住大燕不被滅國 , 她被自己的大哥下嫁給了大楚國 。她本來可以嫁給心上人 結果成了戰爭犧牲品 ,痛苦一生
“傳旨。”他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著大理寺卿、御林軍統領會同徹查,三日內須有結果。”話音落下時,殿外驟起狂風,將丹陛前的黃幡卷得獵獵作響,仿佛有雙看不見的手在撕扯這深宮里的層層迷霧。
夜色浸透琉璃瓦時,老皇帝屏退宮人,獨留長樂公主在暖閣內。燭火將他眼角皺紋刻得更深,聲線卻似浸了溫水:"玉梨,可有心儀之人?"
案頭博山爐飄來沉水香,玉璃指尖攥緊裙角——壽山圍場時梁國使者割地十五城求娶的場景還在眼前。她抬眸望進老皇帝眼底暗涌,喉間滾過干澀:"有。"
老皇帝指尖叩了叩紫檀桌案,燭芯突然爆起燈花,將他驟然發亮的眼瞳映得泛紅:"是誰?"
"廷尉寺...李周宇。"她話音未落,便見父皇猛地拍掌笑出聲,連咳數聲仍指著她直點頭。殿外值夜的宦官聽得清楚,那笑聲里竟帶了幾分如釋重負的顫意。
三日后,御批如雪花飛至李周宇案頭:著廷尉寺丞李周宇、三皇子協同徹查大長公主墜崖案,并攜玉芷、玉梨兩位縣主同往西境。隨駕的嬤嬤私下里嚼舌根,說圣上口諭里特意提了"沿途多加照拂",分明是要三皇子與玉芷縣主培養默契——畢竟婚期只剩月余。
玉梨站在宮門前,看李周宇牽馬的背影被晨霧揉得模糊。她想起昨夜皇上握著她的手,指腹的繭子蹭過她掌心:"當年你姑母為保皇室……說到此處眼中淚花涌動 話題一轉,說道, 你去看看大燕的萬里風光吧。
車隊碾過青石板時,玉梨掀開轎簾望向天邊殘月。她不知道,這一路向西的車輪下,正碾碎二十年前大長公主的悲苦一生——而她鬢間那支嵌玉蘭的翡翠簪子,終將打開自己的路。
暮春細雨沾濕青石板時,微服的車馬悄然駛入悅城。三皇子陸沉淵掀簾的瞬間,瞳孔驟縮——斜對角茶寮前,身著粗布襦裙的婦人正彎腰給孩童喂糖糕,腕間那抹水色玉鐲,正是他親選的和田玉料子。
“殿下,那是……”玉指攥著車簾的指尖發白,話未說完便被玉梨按住手背。李周宇手按劍柄不動聲色擋在轎前,卻見那婦人抬頭時,眉間朱砂痣與記憶中蘇府元宵宴上驚鴻一瞥的少女分毫不差。幼童拽著她衣角喊“阿娘”的脆響,如同一把銹刀割開三年前的棺槨——那時他分明跟著三皇子看過殮房里面色青白的“蘇婉榆”,鬢邊還別著半支桃花簪。
“是她。”玉梨聲音發顫,袖中指甲掐進掌心。她想起那日,蘇府傳出的“病體孱弱暴斃而亡”消息如何讓滿朝嘩然,而眼前人懷中孩子看起來已有一歲模樣。三皇子垂眸盯著靴面濺起的泥點,喉結滾動數次,忽而輕笑一聲:“當年蘇尚書遞來的訃聞,本皇子也蓋過玉印。”
玉指猛地轉頭:“那她……”話被雨聲吞下半截。婦人抱起孩子轉身時,裙擺掃過青石板,露出鞋頭繡的并蒂蓮——正是燕都的流行樣式。李周宇忽然想起卷宗里蘇通的供詞,說愛女臨終前水米不進 三日后就白發人送黑發人,而眼前這幕場景,倒像極了話本里“假死避世”的戲碼。
“先去客棧。”三皇子指尖叩了叩車壁。雨幕中傳來匆忙奔走之音,玉梨隔著紗簾看他側臉,發現這位素來溫潤的皇子眼底翻涌的暗潮,竟比西境戰場的夜還要深。
車馬碾過積水時,玉指聽見玉梨低聲呢喃:“若她真死了,這世間怎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而三皇子望著雨簾中漸遠的鵝黃身影,靜默不語。
大長公主與禮部尚書蘇通的暗樁交易,原是各取所需——她要朝堂耳目,他要女兒掙脫皇婚。
蘇婉寧有孕在身,嫁入皇家已是死局。大長公主權衡之下,默許了那場"時疫暴斃"的戲碼:棺中替身覆著天水碧錦緞,指尖點著蘇婉寧慣用的丹蔻,鬢邊別著桃花簪——那是蘇通從女兒妝奩里尋的舊物。
真正的蘇婉寧早由心腹送出京城,在悅城嫁與商戶"趙三"(實為她表哥改的假名)。孩子落地那日,穩婆剪斷臍帶時,大長公主送來的 偽造身世,權作封口之禮。
三皇子,終于明白為何當年蘇通堅持"女尸不宜久留"匆匆下葬,為何大長公主總在他提及未婚妻時眼神躲閃。,他忽然想起御書房密檔里的記載:大長公主掌管的西境商道,近年多了些"禮部采辦"的車馬往來。
玉梨望著戶籍冊上清晰的墨印。而李周宇翻著案頭的《婚喪禮儀錄》,目光停在"宗室女婚配,需驗身書"那頁,指節敲了敲空白處:"當年的驗身帖,是誰蓋的印?"
窗外傳來更夫打更聲,子時三刻。三皇子盯著跳動的燭芯,想起昨夜在悅城茶寮聽見的私語:"蘇大人府中親信小廝近日總往城西當鋪跑,聽說押了不少官窯瓷器..."
三皇子看到西城 那對官窯青花瓶,他曾在大長公主的暖閣見過。此刻瓶中插的孔雀翎毛輕輕顫動,像極了當年蘇婉寧在皇家宴上跳舞時,發間晃動的金步搖。
次日辰時,三皇子屏退隨從,只帶李周宇與兩位縣主踏入悅城巷陌。青瓦白墻的小院里,張三正蹲在葡萄架下給幼子喂粥,聽見腳步聲時,木勺碰著碗沿發出輕響。蘇婉寧抱著繡繃從里屋出來,發間未戴金釵,只插著根竹簪,卻在看見三皇子時,指尖猛地刺破了絹面。
“見過三皇子。謝三皇子成人之美 ”張三和蘇婉瑜一起下跪,幼子被這陣仗驚得直往母親懷里鉆。蘇婉寧垂眸盯著地上青磚縫里的青苔,三年前在蘇府后花園,她也是這樣跪著求父親成全她和表哥,膝頭硌著石子的疼,此刻忽然漫上心頭。
“成人之美?”三皇子盯著她腕間玉鐲,聲音輕得像風吹過檐下銅鈴,“你可知當年蘇通遞來的驗身帖,蓋的是大長公主的私印?”
蘇婉榆身子猛地一抖,連忙跪著上前。來到三皇子腳邊,祈求三皇子放過自己一家。玉梨注意到她發間竹簪尾部刻著“阿寧”二字,正是那年她在宴會上跳舞戴的。李周宇手按在腰間佩刀上,卻見三皇子忽然蹲下身,替啼哭的孩子撿起滾到腳邊的撥浪鼓。
“你既然和他情投意合,”三皇子指尖拂過鼓面褪色的牡丹紋,“為何當年不親自告訴我?”
蘇婉寧抬頭時,撞上他眼底翻涌的暗潮。記憶突然閃回——中秋宴上,她被太子妃陸云香刁難,是他撥開人群將她護在身后,掌心溫度透過廣袖傳來。可如今他眼中再無當年的星光,只剩審視的冷意。
“殿下龍章鳳姿,”她攥緊孩子的小手,指甲掐進掌心,“而我...早已是不潔之人。”話音未落,幼子忽然指著三皇子腰間玉佩喊:“爹爹的佩佩!”
張三猛地磕頭,額頭撞在青石板上:“小兒胡言!望殿下恕罪!”三皇子卻笑了,笑聲里帶著幾分苦澀:“他喊得沒錯,這玉佩原是一對。”他解下玉佩放在孩子掌心,翠玉映著幼童通紅的臉,“當年父皇給我們的定婚之物。”
蘇婉榆默默不語,卻聽玉芷忽然開口:“大長公主與蘇尚書的交易,我們已著人查了。”她將一卷密檔拍在石桌上,“西境商道的鹽鐵走私,蘇府庫房的官窯瓷器.還有通敵叛國 ..這些,你可知情?”
張三渾身發抖,喉間溢出哽咽:“婉榆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是我逼她假死!”三皇子卻抬手止住他的話,目光落在蘇婉榆鬢角新添的細紋上:“明日我回燕都。”他站起身時,衣擺掃過石桌,袖子里密檔里掉出一張書信——是當年蘇婉瑜的父親和大長公主的一張密信。
婉瑜看到后心下了然 ,明白三皇子不是過來刁難她的 是來查明父親身后藏起來的那個真相。
門扉吱呀合上時,幼子忽然舉起玉佩對著陽光,脆生生喊:“好看!”蘇婉寧望著那抹翠綠,想起父親在秘密送她離開燕都時 ,老淚縱橫的告訴她,好好活著,說完仰天嘆息 人不能走錯路 一步錯步步錯。為父……
“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們。”他走到院門前又頓住,晨光將他的影子投在夫妻倆蜷伏的背上,“就像當年我從未見過真正的驗身帖。”
門扉吱呀合上的聲響里,幼子忽然舉起玉佩對著陽光,通透的翠色在他掌心流轉,映得睫毛像振翅的蝶。蘇婉寧盯著那抹綠,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父親偷偷潛入小院時的模樣——曾經意氣風發,父親如今,鬢角白發蓬亂如霜,攥著她的手直發抖:“寧兒,大長公主的人已在查大齊走私鹽鐵恐怕為父時日無多……”
“父親何苦至此?”她那時看著他發間的銀線,忽然想起及笄那年,他親自替她簪花,說要讓她做全天下最尊貴的婦。可如今他為了讓她逃脫皇婚,竟應下大長公主的交易,在禮部安插眼線、私放西境商隊,甚至默許用替身詐死的戲碼。
“阿娘哭了。”幼子伸手替她擦淚,指腹沾著的口水洇濕了她的腮。張三將孩子攬進懷里,喉結滾動著說不出話——他如何不知,蘇通每次來悅城,都會在街角茶寮坐半個時辰,遠遠望一眼外孫,再偷偷往她窗臺上放包蜜餞。那些蜜餞的油紙包上,總有用指甲刻的“平安”二字。
院外傳來馬蹄聲,是三皇子的隨從在催行。蘇婉寧摸出藏在衣襟里的銀鎖——那是父親上個月送來的,鎖面上刻著“長命百歲”。她忽然想起昨夜父親臨走前塞給她的一沓密信,說是“必要時可保你母子平安”,此刻真真是應驗了。
“該走了。”李周宇的聲音從墻外傳來。蘇婉寧望著他們一行人 離去 心中的大石頭終于落下來了。
門再次推開時,蘇婉寧攥著孩子的手邁出門檻,聽見身后傳來瓦當墜落的脆響——是張三的父親藏在屋頂的身影,終究還是沒敢露面。幼子忽然對著巷口喊:外爺”她渾身血液凝固,卻見拐角處閃過半片褪色的青衫,轉眼便被暮色吞沒。
張三父親 急切道 快走 這里不能久留 。
車隊碾過石子路時,玉芷隔著車窗看見街角茶寮的燈籠亮起,某個窗口閃過熟悉的身影。那盞燈忽明忽暗,像極了父親書房里,她進宮那夜一直亮著的燭火——原來有些真相,早在二十年前就埋在了這團陰影里,只等今日的風,將它吹向該去的方向。
正午日頭懸在檐角時,四人回到悅城客棧。三皇子翻身下馬,馬鞭輕叩廊柱震落幾片殘櫻,目光掃過玉芷被風吹亂的鬢發:“兵分兩路。”他解下腰間鎏金哨子遞給李周宇,哨身刻著的狼首紋路與對方佩刀暗合,“長樂、李將軍,你們去鷹嘴崖復勘路況,留意山石松動痕跡與車馬轍印——尤其查看韁繩、車軸是否有人為破壞跡象。”
玉梨上馬攥著馬鞭點頭,瞥見他袖口露出的舊疤——那是三年前替她擋箭留下的。李周宇替她緊了緊馬鞍,指尖掠過她發間銀蝶步搖:“申時三刻前必返。”馬蹄踏碎滿地落英時,她忽然注意到街角茶寮窗邊,有個戴斗笠的灰衣人迅速掩上窗扉,斗笠邊緣露出的碎發,竟有些凄涼。
三皇子轉向玉芷,袖中摸出半片從崇文館帶出的碎瓷:“隨我去悅城衙署。禮部尚書近年在地方安插的‘采辦’,很可能用‘趙三’這類假名混入戶籍。”他指腹摩挲著一沓密信,說道,“若找到密報傳遞節點,或許能牽出朝堂暗線。”玉芷和三皇子同坐馬車而行。
鷹嘴崖下,李周宇撥開齊腰深的野草,忽然蹲身撿起截斷的韁繩——斷口處有細密的鋸齒狀痕跡,顯然是被特制的齒輪刃割斷。玉梨俯身查看車轍印,發現左側車輪痕跡比右側淺三寸,指尖沾起的泥土里混著半截靛藍色絲線——那是大齊鎮北王府暗衛服飾的配色。
“看這里。”李周宇的佩刀挑起崖壁縫隙中的布條,褪色的湖藍錦緞上繡著極小的云紋官印,正是禮部文吏的常服紋樣。玉梨的銀蝶步搖突然墜地,李周宇眼急手快 一把接住 。然后遞給玉梨 ,她們手指相碰時 李周宇 心頭似有小鹿亂撞,山風掠過崖邊時,她聽見遠處隱約傳來駝鈴聲,那是西境商隊慣用的銅鈴節奏。
另一頭,三皇子在衙署戶籍冊里翻到“王二”的登記頁,入職時間正是蘇通升任禮部尚書的次月,籍貫欄寫著“西境三十里坡”。玉指的指尖停在“抄送禮部”的批注上,忽然想起三皇子手里截停大長公主書房的加急密報,封口處的火漆印正是這種云紋樣式。“這些‘采辦’每隔五日便有‘貢品’送入京城。”三皇子敲了敲賬本上的朱砂標記,“明日正是送貢的日子。”
申時初刻,兩隊人馬在客棧碰頭。玉梨將靛藍絲線與云紋布條拍在桌上,李周宇的狼首佩刀壓在斷繩旁,刀身映出三皇子微沉的面色:“大齊國鎮北王府與燕都禮部的人同時出現在墜崖現場。”他轉向玉指,目光掃過她攥著的戶籍冊,“悅城的‘采辦’網點,是否與大長公主的私莊重疊?”
玉芷展開輿圖,用銀簪尖劃出幾個紅點:“城西當鋪、城南米行、東郊驛站——全在大長公主的田莊范圍內。說到此處”,窗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七八個蒙面人舉刀沖進巷口,為首者腰間晃動的,正是大齊國鎮北王府的狼牙囊。
玉芷將銀簪尖重重戳在輿圖上的“西境三十里坡”標記,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二十年前燕齊交戰,大長公主被送往大楚和親時,陪嫁隊伍里就有蘇通的父親——那時他還是禮部郎中。”她抬頭望向三皇子,發現他正盯著案頭那半片纏枝蓮碎瓷,目光忽然與二十年前御書房的密檔重疊:“當年姑母的和親詔書,正是蘇通和大伯陸堂合謀計劃的。。”
李周宇的狼首佩刀突然出鞘三寸,刀光映出玉梨眼底的驚惶:“也就是說,大長公主與蘇通的交易早在二十年前就埋下伏筆?”李周宇的指尖劃過斷繩上的齒輪刃痕跡,忽然想起鎮北王府暗衛的訓練手冊里,確實有“用齒輪刃制造意外”的記載。
“不止如此。”三皇子忽然將碎瓷片按在輿圖的“鷹嘴崖”位置,“二十年前姑母嫁入大楚時,齊王曾送給楚王世子一幅《千里江山圖》——那畫里藏著西境鐵礦的分布標記。”他的聲音低沉如暮鼓,“而蘇通近年私放的‘禮部采辦’車馬,恰好沿著畫中標記的路線行進。”
玉梨猛地攥緊腰間荷包,里層的并蒂蓮刺繡突然硌得掌心生疼。她想起蘇婉榆曾說過,我和他們一樣都是棋子 三皇子說道“姑母根本不是要幫蘇婉寧逃婚,而是要用她的‘死’,掩蓋西境鐵礦走私的真相并且大齊國和大楚國有往來商貿交易 他們是合謀對抗大燕——長公主為了讓大齊和大楚國反目,甚至不惜讓自己成為棄子。”
窗外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為首的蒙面人已經躍上客棧墻頭。三皇子忽然解下腰間玉佩,露出內側刻著的“淵”字——那是姑母親自為他刻的生辰禮:“當年姑母替大燕換來十年的虛假太平,姑姑為了護住大燕 成了潛藏在大楚的細作。為了大燕國黎民百姓而自己將永遠爛在泥潭里。”他將玉佩拍在玉芷掌心,“現在該由我來替她拆穿這場陰謀了。”
玉芷望著三皇子手上的密信上的“西境鐵,鎮北兵”字樣押韻。她攥緊玉佩沖向窗邊,銀簪尖劃破蒙面人的衣袖,露出里面繡著的大楚狼首徽記:“原來大齊鎮北王府早就與蘇通勾結,借姑母的手打通鐵礦走私,再用她的墜崖坐實謀逆罪名!”
李周宇的佩刀在月光下劃出弧線,斬斷一支射向玉梨的弩箭:“大長公主當年被送去和親是假,替大燕借兵十萬也是假——”他的刀身釘入墻面,震落墻皮。“她真正的使命,是毀掉西境鐵礦圖,卻沒想到被蘇通和大齊鎮北王反手利用,成了通敵的棋子。”
三皇子接住玉梨遞來的密檔,目光掃過“大齊鎮北王府貢品清單”時,瞳孔驟縮——清單上的“瓷器”“香料”數量,竟與西境鐵礦的走私量完全吻合。他忽然想起老皇帝說過的話:“你姑母的一生,都在替皇家背鍋。”此刻終于明白,所謂“背鍋”,竟是用她的婚姻、兵權乃至性命,來掩蓋兩代帝王的權謀。
蒙面人破窗而入的瞬間,李周宇將玉梨銀簪刺向對方咽喉,東珠手串在搏斗中崩斷,珠子滾向墻角的暗格——那里露出半卷畫軸,正是失傳已久的《千里江山圖》。三皇子扯過畫軸展開,發現礦石標記旁用朱砂寫著“棄子”二字,筆跡與大長公主的請安折如出一轍。
“原來她早就知道。”玉梨望著畫軸上的淚痕,聲音哽咽,“知道自己是棄子,知道蘇通的背叛,知道……卻還是用墜崖做局,引鎮北王府和蘇通露出馬腳。”她的眼淚掉在畫軸上,與“棄子”二字重疊,竟像是一朵盛開的斷腸花。
子時的更鼓聲中,四人背靠背站在密檔狼藉的客棧里。三皇子望著窗外大齊旗幟上的狼首,忽然想起大長公主曾說:“皇家的月亮,從來照不亮真心。”此刻他終于明白,她用一生的悲苦做餌,只為在咽下最后一口氣前,替大燕拔掉這顆埋了二十年的毒釘。
窗外的夜色濃得化不開,卻有一顆流星劃破天際,照見深宮里被埋了二十年的真相,而大長公主的一生,或許正如她書房里的博山爐,燃盡自己,只為照亮后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