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車幾十步的一棵樹前,楊寧顫抖了一下解決了“燃眉之急”。
他環顧四周,馬車走的是官道,不遠處有一座茶攤,打著“溪水人家”的招牌。楊寧幾個月前春天外出打獵時在那里歇過腳。
楊寧伸出手搭在額頭上瞥了一眼日頭:“這個季節太陽應該還有兩個時辰就會落山,如果一直東行的話,最近的鎮子應該叫茅山鎮,照那匹馬的腳力應該很難在日落前趕到”
楊寧在一柱香結束前趕回到了馬車旁,那名駕車的侍女依靠在車轅上,遞給了他一只牛皮紙袋:“諾,幾塊糕點。小姐原話,在這歇一會,吃點東西再上路”
楊寧點了點頭接過了紙袋往嘴里塞了一塊薄荷拉糕,舔舐了一下手指:“味道不錯,很正宗的姑蘇糕點,不次于宮里”
女子俏生生的小臉不自覺地昂了起來:“那當然,這可是小姐給的配方”
楊寧伸了個懶腰,望向金陵的方向,嘴角沾著些碎屑:“嘖……這個味道讓我想到了姨娘,她也是姑蘇人,這清爽的薄荷拉糕她夏天經常做給我吃”
說著楊寧低下了頭自嘲地笑道:“今年怕是吃不上了”
隨后楊寧瞥過腦袋,指甲扣著手指,眼里泛起了淚光,聲音略帶哭腔:“姑娘還沒請叫您的尊姓大名呢”
侍女看著楊寧的樣子一下子心軟了不少,她從馬車旁取出水壺遞給楊寧:“我叫小蘭,慢慢吃,糕點還多呢”
楊寧接過水壺背過身喃喃著:“香凝蘭佩,影瘦蘭襟。千峰雪,萬松吟。名字真好聽”。
隨后抹了抹眼角,轉身將水壺和糕點交還給小蘭:“謝謝小蘭姑娘的照顧了”,接著遮掩著眼角登上了馬車。
獨留小蘭一人看著遠處的溪水嘆了口氣,默默地走到馬匹旁邊整理馬驥。
登上馬車后,黃茉瞥了他一眼便敲了敲木桌,馬車繼續開動。而楊寧看著她依舊是一副不食煙火的樣子,也就打消了和她搭話的計劃,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隨著一陣呼嚕聲傳來,黃茉放下古籍蹙眉疑惑地看著楊寧,一根細線從她手里射出綁在了楊寧的手腕上。
楊寧白天已經睡了四五個時辰了,現在還在睡,黃茉以為他身體有問題。沒過一會,黃茉見楊寧脈相平穩,并無中毒痕跡便也就放下心來。
一個多時辰后,馬車停了下來,小蘭打開車門伸進腦袋,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熟睡的楊寧:“小姐,太陽快下山了,天黑前應該很難趕到下一座鎮子了”
黃茉將古籍的一角折了一下:“就地露營吧,叫醒讓他讓他自己搭帳篷”
小蘭微微頷首:“諾”
就這樣,在小蘭的催促下,楊寧揉著眼睛睡眼惺忪的下了馬車。
楊寧和小蘭站在兩堆木架和粗布面前,小蘭率先開口道:“會搭帳篷嗎?”
楊寧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之前出門打獵,搭過”
小蘭滿意地點了點頭,指著不遠處的空地:“那就好,左邊這一堆就交給你了在那里搭好自己的帳篷”
楊寧作為將門之后,十二歲前一直長在軍營,自然沒有少爺病。
“明白了,多謝小蘭姑娘”,楊寧拱了拱手隨后抱起那一堆材料走向了空地。
半個時辰后,三頂帳篷分別搭好,楊寧躺在自己的帳篷里看著蓬頂發著呆。這時小蘭在掀開了帳篷的一角。
“喂,正值夏日,在林子中就不生火做飯了,這些糕點就是晚飯了,看你喜歡吃薄荷拉糕,我就多裝了些”
楊寧坐起身來接過了糕點,目光炯炯地看向小蘭,拱手道:“多謝小蘭姑娘照顧了”
小蘭的眼神對了一下楊寧,迅速移開了視線,挽了下發梢:“沒……沒關系,早點休息吧”,隨后腳步匆匆地離開了帳篷。
不久后太陽落山,四周傳來陣陣鳥叫,蟬鳴聲。
楊寧閉著眼睛的眼睛唰的一下睜開,他坐起身來將紅盒揣進兜里,背起行囊,往嘴里塞了兩塊糕點。今天他在搭帳篷的特意觀察過,離他空地不遠處有一條小溪。
楊寧清楚黃茉的武功十分高強,自己從小到大只跟著將士們練過一招半式的刀法,槍棍之術。但是白日里在永樂宮毫無還手之力。
所以從今天上馬車開始便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反抗,一直順從著她們的指令,一副接受現實的態度。
楊寧回想起白天黃茉帶來的壓迫感,甚至都沒敢站起身來,而是一步步地爬向那條小溪,慢慢地爬入了水中朝著下游飄去。
楊寧白天睡了一天,養足了精神,正值夏日,溪水的溫度并不會造成楊寧失溫。爬入小溪朝著東方的下游漂去不但能節省體力還能消除痕跡。按照正常的思維,發現楊寧不見后,黃茉和小蘭應該朝著金陵方向尋去才對。
天亮后,楊寧從一處鎮子附近上了岸,他摸了摸懷中的紅盒坐在一塊石頭上。太陽逐漸升起,陽光照射在楊寧身上暖洋洋的,沒一會就讓他渾身的衣服逐漸變干。
楊寧平時出門習慣身上帶些銀子用來打點賞賜。他走到鎮子里特地操著一口在軍營里學到的長沙話尋到了一家客棧換了一套衣服,吃了一頓熱食,洗了一次熱水澡。
楊寧在客棧要了一張紙憑借記憶畫出了地圖,便開始盤算著接下來的步驟:
家肯定是回不去了,我那便宜老娘和姨娘看起來是鐵了心送我走。
從此隱居?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這輩子投胎公爵之家,我還沒享受夠呢!秦淮河的歌舞我都沒看完呢!
看來只能逃回揚州尋外婆,只要能哭得動外婆,一切都不是問題。
楊寧看向地圖上的鎮江:“可以先去鎮江,那里進可以坐船回金陵,退可以過江返揚州”
隨后楊寧在鎮子的集市上買到了一匹毛驢,在這種地方楊寧已經不奢求買到馬匹。楊寧特地等到了晚上,騎著自己毛驢先當著小二,鎮子上的居民的面朝著南方行去,待到出了鎮子后又折返繞過村子朝著北邊的鎮江方向走去。
一路上,楊寧哼著小曲:“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你個冷面女就算武功再高又怎樣?這會估計傻傻地在金陵東門朝陽門口想要守株待兔吧,哈哈哈哈”
經過五天的跋涉,楊寧到達了鎮江。一路上他晝伏夜出,不走官道,盡可能掩藏痕跡。
此時的楊寧坐騎也從毛驢換成了騾子。
就這樣他頭戴斗笠,一身粗布衣服兩腿夾著騾子踏進了鎮江城。
剛一進城,一位身穿黑衣的女子走了上來,牽住了楊寧胯下的騾子。
楊寧苦笑著摘下了自己的斗笠:“墨竹姐,這又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