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羽當然知道,通常情況下,AO之間的信息素交互,從來都不是單純的安撫。
而是帶著某種曖昧隱秘的邀請。
可此情此景下,小命都難保,他哪有心思往那方面想?
意識到會被誤會,他趕忙解釋:
“程少爺,我沒別的意思,只是不想欠你的。”
程昱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笑出聲:
“你還挺有良心。”
“放心吧,我不會誤會的。”
“再說,我誤會了又怎樣?”
阮清羽動動嘴唇:“……”
程昱懶洋洋往后一靠,受傷的手搭在膝蓋上:
“既然你想還,那就還吧,我不會客氣的。”
阮清羽咬唇不語,猶豫中,依然釋放著信息素。
黑暗中,兩人靠得很近,一個沉默給予,一個坦然接受。
過了一會,兩人開始一問一答模式。
“你全名叫阮清羽?”
“嗯。”
“所以小名叫阮阮?”
“……不是,我爸媽叫我小羽。”
“那你今年多大?”
“二十三。”
“比我大五歲,大學畢業了?”
“嗯。”
“上的哪個大學?”
“滬城大學。”
“學什么?”
“設計。”
“設計什么?”
“工藝美術。”
……
程昱的聲音漸漸低下去,腦袋歪著,靠在了阮清羽的肩膀上。
阮清羽側首一看,他竟在打瞌睡。
這位小少爺心可真大,都快沒命了,竟還能睡著。
哎,到底還是個孩子。
他在心里輕嘆,保持警惕,時刻注意外界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船身忽然輕微一震。
阮清羽的神經瞬間繃緊,手指下意識攥住程昱的袖口。
接著,船身猛地被掀起。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從船尾傳來,整艘船劇烈傾斜。
阮清羽幾乎是本能翻身,一把將程昱護在身下。
“砰!”
瞬間,他失去了意識。
一股海浪打來,阮清羽被猛然激醒。
他睜開眼一望,滿臉惶恐。
船體已經破個大洞,冰冷的海水正瘋狂涌入。
那幾個綁匪橫七豎八倒著。
有的被爆炸掀到海里,有的躺在甲板上不省人事。
程昱,程昱呢?!
他可不能死!
不能!
阮清羽心頭亂跳,正欲找人,低頭才發現,男孩正被自己護在身下,昏迷不醒。
他連忙伸手探向程昱的頸動脈。
脈搏有力,呼吸平穩。
阮清羽懸著的心終于放下。
程昱只是被震暈了,沒有生命危險。
遠處傳來一陣吵鬧聲,燈光也越發明亮。
隱約間,阮清羽聽到“快,找少爺,找少爺!”的急呼聲。
是程家人。
他們得救了。
阮清羽守著程昱,靜等程家人的到來。
無意間,他的目光落到水中橫躺的一個綁匪。
那人的面目已被炸得模糊不清。
突然,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他的腦海——
假死逃跑。
現在綁匪非死即傷,程昱昏迷不醒,船正在下沉……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只要他跳海游走,所有人都會以為他已被炸死,葬身海底。
阮清羽的雙腮緊繃,雙手攥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低頭看向程昱。
從目前種種跡象來看,這個小Alpha對他是感興趣的。
他要是再不跑,就算借助程家勢力擺脫森哥,又會被程昱控制。
本質上,還是沒擺脫淪為玩物的命運。
不,他再也不想過那樣的生活了。
更可怕的是,相對森哥,程家人他更惹不起。
逃,快逃!
趁現在還來得及,快跑!
不能再猶豫了!
阮清羽閉閉眼。
再睜開,他咬牙拖起程昱,將他挪到更顯眼更安全的地方。
待會程家人一來就能看到他。
做完這些,他想了想,脫掉自己的襯衣。
這才發現,他的襯衣后背沾滿血,上面是各種爆炸碎片。
他顧不得后背的疼,將襯衣搭在船體裂縫處,偽造自己被炸死的現場。
襯衣上面有他的血跡,后期通過打撈找不到他的尸體,可以通過DNA檢測來認定他失蹤或死亡。
迅速做完這一切,他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跳進海里。
他自小在海邊長大,從這游到對面的岸邊應該沒問題。
冰冷的海水像尖刀,刺得阮清羽渾身發顫。
他咬緊牙關,雙臂機械劃動著,向著記憶中的海岸線游去。
身后,那艘船已經變成海平面上一個小點。
程昱應該被救了吧?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立刻被他狠狠壓下去。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海水灌進鼻腔,咸腥味刺激著喉嚨。
阮清羽高估了自己,因為受傷,他的體力大打折扣。
后背的傷口被鹽水浸泡,火辣辣地疼。
他不敢停下,拼命地游著。
終于,到了岸邊。
踉蹌爬上岸,他渾身濕透,嘴唇凍得發紫。
夜風一吹,冷得他幾乎站不穩。
老碼頭。
他和父親約定的地點。
阮清羽抹掉臉上的海水,咬咬牙,邁開腿,向記憶中的方向跑去。
他不知道現在是否過了凌晨三點,也不知道父親是否還在等他。
現在,他能想到的就是去老碼頭。
夜色深沉,他一路奔跑,喘息和腳步在夜的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晨霧繚繞。
阮清羽喘著粗氣,彎著腰,雙手扶著膝蓋。
終于到了老碼頭。
可是,空蕩蕩的。
沒有船,沒有人。
只有幾只海鷗在灰蒙蒙的天際盤旋。
他的心臟猛地一沉,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到底是晚了。
父親……又放棄他了?
絕望像潮水涌上心頭,往昔痛苦的記憶不受控制地浮現在他的腦海。
他死死咬住嘴唇,眼底瞬間濕潤,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卻壓不住從骨子里滲出來的寒意。
“小羽!”
一聲沙啞的呼喚忽然從碼頭旁的廢棄倉庫傳來。
阮清羽猛地抬頭,看到一道佝僂的身影從陰影里探出。
“爸……”
他的眼眶瞬間紅了,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阮恒沖到他身邊,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他。
阮清羽還想說點什么,發現喉嚨干澀至極,根本發不出聲音。
阮恒也沒問,半扶半抱地,趕緊帶他到船上。
踏上甲板,阮清羽回頭望一眼這座困住他多年的城市。
晨曦微光中,滬城的輪廓漸漸清晰。
而他的噩夢,終于就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