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昭寧驚叫一聲,捂住嘴,眼神與只著一層薄紗的孟郎君,撞在一起。
“原來是你,小白兔。”孟郎君面頰緋紅,嘴角勾出詭異的弧度,腳步虛浮的朝昭寧過來。
昭寧轉(zhuǎn)身抬腳,還沒跑出去,就被睡在門口的婢女絆了個跟頭。
“哈哈哈!淘氣——”孟郎君的手,撲了個空。
昭寧連滾帶爬,從五樓順著臺階,直接滾到了四樓。躺在四樓的昭寧,揉著劇痛的腳踝。抬頭便看見,孟郎君已經(jīng)跌跌撞撞,從房里出來。
“你要快些跑,被我抓到,就吃了你。”孟郎君倚在欄桿處,雙眼迷離,炙熱的目光朝她看去。
昭寧顧不上腳痛,抓著欄桿便跨上樓梯扶手,順著滑了下去。摔在地上沒做停頓,跛著腳就往院子里逃。
“小東西,可別摔壞了。”孟郎君看著昭寧消失的背影,癡癡憨笑。
“孟兄,這是在看什么?笑成這個樣子?”一個衣衫不整的男子,一手拿酒壺,一手攔住孟郎君的肩膀。
“一只可愛的小白兔。”孟郎君的折扇,咔噠咔噠敲在欄桿上,“齊兄玩過兔子嗎?”
“我哪見過那世面,”男子打了個酒嗝,瞇眼笑著湊到孟郎君耳邊,“這種三人詩會,還是托您的福呢!”
“這云香樓的老鴇太黑心,”孟郎君拿過男子手里的酒壺,揚起脖頸,將酒倒進嘴里。“這么個小丫頭,她竟要我一千兩。”
“一千兩對普通人是個錢,可對你孟郎君,算個事兒嗎?”
孟郎君皮笑肉不笑的,挑了下眉。“等明日,我?guī)銈儑L嘗鮮。”
一樓暗處,目睹了一切的林媽媽,深深吸了口氣,暗暗罵道:“不省心的東西!”
啪——
昭寧從小門,直直摔進后院。正準備干活的丑娘,扔掉手里的水桶跑過去扶起昭寧。
“關門關門,”昭寧坐在地上,手無狀的在空中亂抓。
“好,關門,娘來關門。”丑娘將小門關上,落了門栓。蹲在地上,將昭寧抱在懷里。
“別怕別怕,”丑娘順著昭寧的后腦,輕拍著她的后心。“沒事的沒事的,有娘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所有人遇見丑娘,都說她有味道,會躲的很遠。可偏偏昭寧最喜歡丑娘身上的味兒,淡淡的皂角香氣,讓昭寧平靜下來。
“娘——我錯了。”昭寧仰起頭,淚花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你去了蘭娘子房間?”
昭寧繃著嘴,點點頭。淚花隨著她低頭的瞬間,滾了出來。
“他們欺負你了?”丑娘雙手一緊,看見昭寧連連搖頭,又放松下來。“沒有便好,有些東西你早些明白,日后就多長個心眼,也不是壞事。”
“那人看見我了,”昭寧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他要來抓我,還說要吃了我。”
“不怕不怕,有娘在,沒人能傷害你。”丑娘抱緊昭寧,肌肉不自覺的緊繃。
哐——哐——哐——
“阮庭芳,你是死了嗎?”林媽媽尖銳的嗓音,在小門另一邊響起。
昭寧聽見她的聲音,不自覺的的往丑娘懷里,鉆了鉆。
丑娘警覺的看向那扇小門,心臟跳的飛快。
“阮庭芳,我可告訴你,昭寧贖身的錢,現(xiàn)在漲了,要一千......”林媽媽咬了咬嘴唇,
“要一千五百兩啦!你要是不抓緊干活,別說昭寧十六了,就是她六十,你照樣沒錢贖人。”
哐當——
“別給老娘裝死,趕緊起來干活!”林媽媽狠狠朝小門踹了一腳,扭著水蛇腰離開。
“一千五百兩?一千五百兩好啊!”丑娘笑了出來,“林媽媽,我這就來——”
晌午的日頭,照在昭寧的臉上。夢中的她,還反復抽泣著。
丑娘去打好了飯菜,放在桌上,回身便看見昭寧睜開了眼。
“睡醒了?”丑娘端著一碗米湯過來,“你就在床上吃,吃完繼續(xù)睡,今日就別去海鈿坊了。”
昭寧搖搖頭,“我要堅持去,娘說的對,學門手藝,才是安身立命的本事。我要學好手藝,把我跟娘,都贖出去。”
“好——娘都依你。”丑娘將碗放桌上,看著昭寧用飯,“那你先吃,娘去去就回。”
昭寧背上挎包剛要出門,就見丑娘帶著鄭毅軒一起回來。
“娘,你叫他來干嘛?”
“護送我未來媳婦啊!”鄭毅軒揣起來他那只破碗,雙手抱在胸前,滿眼笑意。
“誰是你媳婦啊?”昭寧給了他個白眼,看向丑娘,“娘我沒事了,你放心吧。”
“娘心里不踏實,”丑娘看看鄭毅軒,“反正他也沒事,就讓她接送吧,就當為了娘?”
昭寧瞥他一眼,對丑娘點點頭,朝巷子口走去。
“媳婦等等我,”鄭毅軒懶懶的跟在后面,嘴叭叭個不停。“像我這么好的夫君,你要弄丟了,哪找去?”
“等我成了螺鈿匠人,我就開間鋪子,變成大商戶。”昭寧抓著包帶,歪著腦袋,“到時候啊!上門提親的人,要從揚州排隊到長安去。”
“那又怎么樣?”鄭毅軒甩著束起的馬尾,笑看著昭寧的背影,“人再多也不是我,只有我鄭毅軒,才是你昭寧的夫君。”
“切——我不要。”昭寧說著,跑了起來。
石灰窖里,擺滿了一個個一米左右,形狀像船一樣的木桶。它們被安置在三角架上,方便工人們來回翻動。
今日又有一批貝母要被放進桶里,昭寧到的時候,老師傅正在往桶里加入石灰粉。
昭寧放下挎包,就上前幫忙。
“洪師傅,這個石灰粉,不是越多越好嗎?”昭寧小心的捧著,裝有石灰的袋子。
“那是自然。”洪師傅拿出小秤,精準的稱好重量,才小心的將石灰粉,倒入桶里。
“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不僅用量講解,包括這石灰的選擇,也不能馬虎。”
“這個我好像聽過,價格差好幾倍呢!”昭寧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洪師傅。
“這差的,可不僅僅是價格。”洪師傅將桶封好,招呼工人開始翻桶。
帶著昭寧,來到一個貝母切割房。
“你來看看,這兩款螺片,有什么不一樣啊?”
昭寧將兩塊打磨好的螺片,對著光,反復的觀察。
“這塊,好像更有光澤,”昭寧有仔細用手,感受兩塊螺片的質(zhì)感,“這塊脫脂應該更干凈。”
“對嘍!是塊做螺鈿的料。”紅師傅呵呵笑道:“這用好的石灰粉做出的螺片,不僅脫脂干凈,光澤好。它還更容易塑性,也會與鑲嵌的物件更貼合。所以咱們海鈿坊的螺鈿,才一直是皇家御用的首選。”
“我知道了,謝謝洪師傅指點。”昭寧笑嘻嘻的,深深鞠了一躬。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洪師傅看著勤勉的昭寧,很是滿意。
昭寧今日又有新收獲,格外開心。一蹦一跳的,朝坊門走。
“誰啊!”盧興的正妻趙悅,險些被昭寧撞到,忙扶住身邊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