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慶功宴上的耳光我叫陳默,今天本該是我人生中最風光的日子。
我們的廣告公司“三原色”剛拿下年度最大客戶——華遠地產的全年品牌推廣,
合同金額八百萬。慶功宴選在市中心最貴的云頂餐廳,香檳塔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周野那傻小子甚至提前三個月訂了求婚戒指,準備今晚向戀愛五年的女友蘇晴求婚。“默哥,
我手都在抖。”周野不停整理西裝領口,戒指盒在他掌心硌出紅印,
“你說蘇晴會不會嫌鉆石太小?
這已經是我全部存款了……”我笑著捶他肩膀:“華遠的首付款明天就到賬,
到時候給她換三克拉的。”玻璃門突然被推開,林驍帶著一身寒氣走進來,
身后跟著兩個陌生西裝男。他今天出奇地沒打領帶,
鎖骨處露出那道我們大學打群架時留下的疤。“介紹一下,華遠的王總和李總監。
”林驍嘴角掛著笑,眼神卻像結冰的湖面。我伸手要握,
王總卻直接繞過我走向香檳塔:“年輕人就是愛搞這些虛的。”他手指敲了敲合同,
“條款得改改,首付款比例降到20%,驗收后付尾款。”周野瞬間漲紅臉:“這不合規!
我們物料成本就要墊付……”“或者換一家公司。”李總監從公文包抽出另一份提案,
“銳思廣告的報價比你們低15%。”我猛地看向林驍。銳思是他前東家,
更是害他背黑鍋離職的死對頭。包廂死寂得能聽見制冰機的聲音。林驍突然笑起來,
從懷里掏出鋼筆在王總的合同上簽字:“三原色接受條件。”鋼筆是我送他三十歲生日禮物,
刻著“三兄弟一輩子”。手機在這時震動,醫院短信提醒:“陳女士透析費用逾期,
請72小時內補繳8.7萬。”我慌忙鎖屏,
卻聽見周野手機響起微信語音——蘇晴帶著哭腔的尖叫在包廂炸開:“周野你王八蛋!
房子首付怎么被退回了?我媽剛才當著我所有親戚……”林驍把簽好的合同推過來,
我終于看清條款末尾的小字:乙方公司法人變更登記為林驍個人。“你他媽什么意思?
”我扯住他領口時,香檳塔轟然倒塌。玻璃碎片扎進掌心,血滴在那支鋼筆上,
像極了大學時我替他擋酒瓶留下的疤。林驍一根根掰開我手指:“做生意總要有人當壞人。
”他轉身時,王總諂媚地幫他披上大衣——那件我去年送他的羊絨外套,
內襯還縫著“早日當上CEO”的蠢祝福。周野的戒指盒掉進海鮮拼盤里。
我摸到口袋里母親透析用的留置針,突然想起三年前我們窩在車庫創業時,
林驍熬夜幫我改方案說的那句話:“兄弟比錢重要。”現在他西裝革履走進電梯,
留給我倆的只剩餐廳賬單和一句:“公司公章我拿走了,明天不用來上班。
”2 車庫里的賬本我坐在醫院走廊的塑料椅上,
盯著手機銀行里那個刺眼的數字——余額:¥2,314.87。透析室的門開了,
護士推著媽媽出來,她臉色蠟黃,手臂上纏著紗布,
看到我時卻硬是擠出個笑:“公司忙就別來了,我自己能行。”我喉嚨發緊,
攥著那張欠費單,上面紅章蓋得刺眼。72小時內補繳,否則終止治療。“媽,
錢的事你別操心。”我幫她掖了掖毯子,“剛簽了個大單子,明天就能到賬。
”她枯瘦的手突然抓住我:“小默,你眼睛紅了。”我低頭假裝整理輸液管,
沒敢說林驍卷走了公司賬戶里最后三十萬,
更沒敢說周野的未婚妻剛剛在朋友圈曬了分手宣言,配圖是撕碎的購房合同。
——“五年青春喂了狗,窮逼不配結婚。”手機震了震,周野發來條語音,
背景音是汽車喇叭的尖嘯:“默哥,我在林驍公寓樓下,這孫子……”聲音戛然而止。
我趕到時,周野正被保安按在花壇邊,眼鏡碎了一片,西裝沾滿泥水。
林驍的保時捷緩緩駛出地庫,車窗降下一半,露出他沒什么表情的臉。“操你媽!
”周野突然暴起,又被保安反剪雙手,
“那八百萬合同是我們仨熬了四個月——”林驍丟出個文件袋砸在周野臉上。我撿起來一看,
渾身血液都凍住了。股權轉讓協議。
最后一頁赫然是我和周野的簽名——和昨晚慶功宴上香檳灑濕的餐巾紙花紋一模一樣。
“偽造簽字是犯法的。”我聽見自己聲音在抖。林驍終于正眼看我:“去告啊。
”他指了指文件袋里的U盤,“你們挪用公款給陳阿姨治病的報銷單,
財務系統里可留著記錄。”我腦子里嗡的一聲。上個月媽媽病情惡化,
我確實從公司賬戶預支過五萬——但林驍當時拍著我肩膀說“走我的私人賬”。
周野突然笑了,笑得咳嗽出血沫:“姓林的,你早算計好了是吧?”保時捷揚長而去時,
我摸到文件袋夾層里有硬物。一把鑰匙。我們創業初期租的車庫鑰匙。
——車庫卷簾門拉開時,霉味混著回憶撲面而來。墻上的企劃案已經發黃,
白板筆跡褪成淡藍,角落里還堆著三個睡袋。周野踢翻一箱空啤酒罐:“他留鑰匙什么意思?
讓咱倆重溫舊夢?”我盯著電腦桌上突然多出來的保險箱。密碼是我們公司成立日期,
打開后里面只有一本黑色賬本。第一頁就讓我如墜冰窟。“2021年3月,
林總私人轉賬50萬備注‘借款’,
年利率24%”往后翻全是類似的記錄——林驍以個人名義給公司注資,
而我們三年前口頭約定的是“按出資比例分紅”。“這他媽……”周野手指掐進賬本,
“我們熬夜做方案的時候,他在算高利貸?”我翻到最后,
發現黏著張便簽紙:“公司現在值八百萬,按賬本你們倒欠我六百四十萬。要么拿專利抵債,
要么吃官司。”便簽背面還印著銳思廣告的logo。車庫外突然傳來引擎聲。
周野抄起扳手沖出去,卻撞見個戴鴨舌帽的姑娘往門縫塞信封。“林驍讓我來的。
”她壓低聲音,露出袖口的淤青,“他說你們看完這個,就會簽字了。
”信封里是媽媽透析中心的監控截圖——林驍扶著個穿唐裝的老頭站在繳費窗口,
老頭手里捏著的,赫然是媽媽的病歷本。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字:“陳默,
你猜你爸當年為什么拋妻棄子?”3 病歷本里的秘密我盯著照片上那個穿唐裝的老頭,
手指不自覺地發抖。——“你爸當年為什么拋妻棄子?”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捅進我腦子里。
我媽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提起我爸,每次我問,她都只說“死了”。可照片上這個老頭,
眉眼間那股子陰鷙勁兒,竟然和我照鏡子時的神態有七分像。
周野一把搶過照片:“這老東西是誰?”鴨舌帽姑娘突然伸手要搶回信封:“東西送到了,
我走了。”我扣住她手腕,袖口滑上去的瞬間,
我們都愣住了——她小臂上密密麻麻全是煙頭燙的疤。“林驍干的?”我聲音發緊。
她猛地抽回手,眼神慌亂:“你管不著!”轉身就跑,卻丟下張員工卡——銳思廣告,
財務部實習生,趙小雨。周野啐了一口:“林驍現在都開始用童工了?”我沒說話,
腦子里全是那張監控截圖。老頭手里捏著的病歷本,封面上印著“市第一醫院”的LOGO,
可我媽這幾年一直在仁和醫院做透析。——除非是更早的病歷。——早到二十多年前。
——早到我爸還在的時候。仁和醫院的檔案室護士是我大學同學。趁著午休,
她偷偷幫我調出媽媽的就診記錄。“你媽03年就在我們這兒看過病?”她指著電腦屏幕,
“喲,還是婦產科。”我盯著屏幕上泛黃的電子檔案:“2003年7月15日,
妊娠28周,先兆流產,建議終止妊娠。”可我是2003年11月出生的。
同學突然“咦”了一聲:“這病歷被修改過。”她點開后臺記錄,
“原始診斷是‘重金屬中毒導致胎兒畸形風險’,07年有人申請刪改了。
”我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來彩信——一張泛黃的老照片。年輕時的媽媽穿著藍布工裝,
站在“永鑫冶煉廠”的牌子前,旁邊摟著她的男人,赫然是唐裝老頭!
第二條消息緊接著進來:“你媽沒告訴你,她懷你時差點被林永鑫逼著打掉畸形兒?”永鑫。
林永鑫。林驍的微信頭像突然跳出來,發了個定位——金茂大廈頂層餐廳。
附言只有五個字:“帶你見爸爸”。
周野在電梯里不停擺弄他的二手錄音筆:“這玩意兒真能當證據?”我沒告訴他,
我后腰別了把水果刀。餐廳玻璃幕墻外是整個城市的燈火,林驍坐在靠窗位置,
正給唐裝老頭斟茶。老頭抬頭看見我的瞬間,茶杯“啪”地砸在骨瓷碟上。“像,太像了。
”他喉嚨里滾出痰音似的笑,“連看人的眼神都跟阿英年輕時一模一樣。
”阿英是我媽的小名。林驍慢條斯理地切牛排:“陳默,這是林董事長,
也是你生物學上的父親。”刀尖戳起一塊帶血絲的肉,“當然,現在是我爸。
”老頭——林永鑫從西裝內袋掏出個信封推過來:“聽說你媽等錢換腎?這里有兩百萬。
”他手指敲了敲信封,“買你手上那個‘三原色’的商標專利。
”我盯著他無名指上的翡翠戒指,突然想起小時候媽媽也有枚類似的,
后來為了給我交學費當掉了。“當年你媽在化驗室工作,不小心打翻氰化物溶液。
”林永鑫突然說,“我送她去醫院時,醫生說她子宮被腐蝕,就算孩子生下來也是殘廢。
”電梯“叮”地一聲,周野突然按住我發抖的手。林驍擦著嘴站起來:“對了,
剛派人去仁和醫院繳了陳阿姨的透析費。”他低頭在我耳邊輕笑,“你猜繳費單上寫的什么?
——‘林永鑫之子’。”我抄起紅酒瓶砸向林驍時,
周野的慘叫比玻璃碎裂聲更早響起——兩個保鏢擰著他胳膊,錄音筆被碾成碎片。
林永鑫嘆氣:“年輕人就是沖動。”他從保鏢手里接過平板電腦,
屏幕上是媽媽透析的實時監控,“下次再動手前,想想誰在病床上等你。”走出大廈時,
周野吐了口帶血的唾沫:“現在怎么辦?
”我摸出趙小雨丟下的員工卡:“銳思廣告的財務實習生,手臂上有煙疤。
吹散我手機上的最后一條消息——趙小雨三分鐘前發的朋友圈:“這班一天也上不下去了”,
定位是銳思廣告大樓。照片角落里,林驍的保時捷鑰匙明晃晃地擺在辦公桌上。
4 煙疤女孩凌晨兩點的銳思廣告大樓,只有十七層還亮著燈。我和周野蹲在對面便利店,
隔著玻璃窗盯著那扇亮燈的窗戶。趙小雨的朋友圈配圖里,
林驍的保時捷鑰匙就放在她辦公桌左上角——如果她真想辭職,為什么不直接走人?
“這丫頭肯定知道什么。”周野咬著吸管,塑料杯里的可樂早沒了氣泡,
“但咱們總不能闖進去吧?”我盯著手機里剛保存的圖片,
放大細節——趙小雨的工位隔板上貼著張便利貼,
上面潦草地寫著“23:30 地下車庫B2”,還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箭頭。
便利店掛鐘指向兩點十五分時,電梯終于動了。趙小雨穿著寬大衛衣走出來,
鴨舌帽壓得極低,邊走邊緊張地回頭看。我們跟到地下車庫時,她突然在柱子后面蹲下,
掏出個什么東西塞進通風管道。“小雨!”我喊她。她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彈起來,
轉身就要跑,被周野一把拽住衛衣帽子。“你們瘋了?”她聲音發抖,“這里有監控!
”我指了指通風管:“林驍的犯罪證據?”她突然笑了,
笑得比哭還難看:“你們斗不過他的。”擼起袖子露出那些煙疤,“看到沒?
上個月我發現他做假賬,這就是下場。”周野倒吸一口涼氣:“他敢用煙頭燙你?
”“比這狠的多了。”她哆嗦著從內衣里摸出個U盤,“去年銳思投標市政府項目,
林驍給七個評委的老婆送了愛馬仕。”她突然抓住我手腕,
“但最值錢的是這個——”U盤插進便利店電腦,跳出來段模糊的監控視頻。
林永鑫在包廂里遞給某個穿白大褂的人一個信封,那人諂笑著說了句:“林總放心,
03年陳英的流產記錄我都能改,現在調包個透析液更容易。”我渾身血液都凍住了。
趙小雨咬著指甲:“林驍讓我明天拿這個去威脅你簽字賣專利,但……”她突然哭了,
“我媽在永鑫集團食堂打工,他們今天把她開除了。”視頻最后十秒,
林永鑫對白大褂說:“當年要不是阿英懷孕,我也不會被舉報污染排放。”他轉動翡翠戒指,
“這次必須讓她兒子背黑鍋。”周野一拳砸在打印機上:“老畜生!
”便利店店員狐疑地看過來,趙小雨慌忙拔掉U盤:“你們快走!
林驍三點要來看監控——”話音未落,車庫入口傳來引擎轟鳴。
保時捷的大燈像野獸眼睛般掃過來時,趙小雨猛地推了我一把:“通風管里有賬本復印件!
”轉身就往反方向跑。林驍下車時,她故意摔倒在車道中央。“賤人!
”林驍揪著她頭發拖起來,“東西呢?”我們躲在配電箱后面,
看著趙小雨把空U盤舉到他面前。林驍甩了她一耳光,拽著她往電梯走。周野要沖出去,
我死死按住他——趙小雨背在身后的手,正朝通風管方向比劃著“三”的手勢。凌晨四點,
我們撬開通風管,摸到三本裝訂好的文件。
第一本是永鑫冶煉廠2003年的工資表——媽媽的名字后面標注著“化驗室,接觸氰化物,
妊娠期調崗未批準”。第二本是銳思廣告的陰陽合同,
最后簽字頁都貼著我和周野的身份證復印件——是從公司員工檔案里偷的。
第三本翻到最后一頁時,周野突然罵了句臟話。股權質押協議,
日期是我們簽華遠合同的當天。林驍用“三原色”全部資產作抵押,向地下錢莊借了五百萬,
還款條件寫著:“若陳默簽署專利轉讓,債務由買方承擔”。“這雜種!”周野聲音發顫,
“他早打算好要坑死我們!”晨光透過車庫通風口照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