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始皇帝與陳安偏殿共食的消息,在王宮內(nèi)傳開了。
消息像是長了翅膀,從侍從的口中飛出,掠過重重宮闈,落入那些豎起的耳朵里。
諸多大臣得知此事,心中五味雜陳。
羨慕是自然的。
能與陛下同席,那是何等的榮寵。
但是疑惑也隨之而來,獻上仙糧,功勞固然不小,陛下當時也已重賞。
為何時隔數(shù)日,又特意賜宴?
難道其中,還有他們不知道的內(nèi)情?
一時間,猜測紛紛,那位名叫陳安的年輕人,在眾人心中的分量,又重了幾分。
這些宮廷內(nèi)的暗流涌動,絲毫沒有影響到陳安。
他這幾日,幾乎是泡在了城郊的工坊里。
濕潤的空氣中彌漫著草木漿液特有的微酸氣味。
匠人們在他的指導下,小心翼翼地重復著抄紙、壓榨、晾曬的工序。
好在嬴政撥給他的良匠們手腳還算麻利,悟性也不差。
陳安親自示范,又將關鍵步驟掰開了揉碎了講解幾天后,大部分人已經(jīng)掌握了要領。
看著一張張質(zhì)地雖顯粗糙,卻已明顯區(qū)別于竹簡布帛的“紙”被晾曬起來,陳安緊繃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些。
進度比預想的要快。
他終于可以不用時刻緊盯在這里了。
從工坊脫身,陳安便一頭扎進了另一項“大工程”。
——為大秦子民量身定做的思想建設范本。
有了相對空閑的時間,加上思路早已成型,這個進度也很快。
他將“大秦認同”的核心理念,結合法家骨架,再摻入經(jīng)過魔改的儒家忠君思想,逐條逐款地細化。
如何強調(diào)統(tǒng)一的必要性。
如何論證郡縣制的優(yōu)越。
如何將政哥塑造成“救萬民于水火”的圣主。
如何讓“忠君”與“孝道”捆綁,成為至高的道德標尺。
幾天后,一份厚度適中的竹簡文稿,終于完成。
陳安長舒一口氣,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明顯疏漏,這才帶著它再次入宮求見。
嬴政很快接見了他。
陳安恭敬地將文稿呈上。
嬴政接過,沒有立刻說話,只是垂眸,一頁一頁,看得極為認真。
殿內(nèi)只剩下竹簡翻動的輕微聲響。
時間一點點過去。
嬴政的表情沒有什么變化,但陳安能感覺到,他握著竹簡的手指,微微用力。
終于,嬴政看完了最后一片竹簡。
他抬起頭,目光在陳安臉上停留了片刻,臉上露出滿意之色。
“甚好,條理清晰,切中要害!”
“以此為綱,足以推行。”
“先生這幾日辛苦了,敢問先生想要什么賞賜,朕一定滿足!”
陳安擺擺手說:“為陛下分憂是草民應該做的事情,論功行賞的事情等后面完全推行下去后再說吧!”
陳安最懷念的還是在現(xiàn)代的生活,當然最好就是那些東西還能帶過來。
可惜嬴政給不了啊,說了也是徒增煩惱,還不如早點把大秦改造成自己心中的樣子。
“先生真乃我大秦之福分啊!”
“不過請先生放心,政絕對不會忘記先生的付出的!”
嬴政將竹簡輕輕放在案上。
“來人。”
他揚聲吩咐。
“傳李斯,前來見朕。”
............
與此同時,廷尉府邸內(nèi)。
李斯的心情,如同咸陽上空多變的云層,陰晴不定。
甚至可以說,是頗為郁結。
陛下登基稱帝,一統(tǒng)天下,后面本該是他李斯更進一步,登頂權力高峰的時刻。
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之位,他自認無論是功績還是才能,都當之無愧。
然而,陛下卻遲遲沒有表示。
他旁敲側(cè)擊過幾次,言語間流露出對國事操勞,愿為陛下分憂的懇切。
可陛下似乎并未聽懂,又或者,是假裝不懂。
這讓李斯感到一陣迷惘,甚至隱隱有些不安。
他反復回想近來的言行舉止,自問并未犯下什么明顯的過錯。
難道是哪里做得不夠好,讓陛下心生不滿了?
他想不明白。
圍繞在他身邊的那個小團體,那些指望著他高升之后能提攜一把的門客故舊,也開始焦躁起來。
大哥的前途不明,他們這些做小弟的,心里自然也沒底。
“大人,陛下那邊……”
親信欲言又止,臉上寫滿了擔憂。
李斯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心中的煩悶,又添了幾分。
就在這時,一名內(nèi)侍快步走了進來,尖細的聲音打破了府中的沉悶。
“陛下旨意,召廷尉李斯,即刻覲見。”
李斯猛地抬起頭,眼中瞬間閃過一道精光。
來了!
陛下終于要召見他了!
難道……是關于丞相之位的事情?
一股難以抑制的激動涌上心頭,他幾乎是立刻站起身。
“快,更衣!”
他吩咐著,聲音都有些顫抖。
片刻之后,換上朝服的李斯,整理好儀容,帶著滿心的期待與些許忐忑,快步走出了廷尉府,朝著咸陽宮的方向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