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敲擊著車行的玻璃屋頂,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彈奏一首無名的曲子。祁墨拄著那根特制的黑檀木拐杖,金屬包頭的底部與水泥地面碰撞,發出規律的“嗒、嗒”聲。他的左腿在行走時依然會傳來隱約的刺痛,但十年的光陰已經讓他學會了與這份疼痛和平共處。
“祁總,那輛保時捷的改裝方案客戶已經確認了,就按您設計的B方案來。”年輕的技術總監小林快步跟上,眼睛卻不敢直視老板的臉,而是盯著他扶在拐杖上的手——那雙手骨節分明,有著長期與機械打交道留下的薄繭和幾道淺疤。
祁墨微微點頭,輪廓分明的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他二十八歲,卻有著比同齡人沉穩太多的氣質,眼角眉梢刻著與年齡不符的滄桑。車行里的員工們對他既敬又畏——這個拄拐的男人在高端汽車改裝領域是個傳奇,卻也是個出了名的孤僻角色。
“對了,”祁墨突然停下腳步,小林差點撞上他的后背,“下周的展覽會你代我去,我有個...私人約會。”
小林驚訝地抬頭,隨即意識到失態又趕緊低下:“好的祁總。”他在心里嘀咕,老板從不參加任何社交活動,更別說用“約會”這樣的字眼了。
祁墨沒有解釋,只是輕輕摩挲著拐杖頂端的一個不易察覺的凹痕——那是昨晚頭痛發作時他失控掐出來的。那些該死的頭痛,那些伴隨著貓叫聲而來的、仿佛要撕裂他顱骨的劇痛。心理醫生建議他嘗試什么“動物療法”,說是也許能緩解創傷后應激障礙。創傷?他冷笑。如果那些人知道他七歲前的記憶完全是一片空白,會不會改口稱他為"精神病患者"?
與此同時,城市另一端的"喵語"貓咪咖啡館里,蘇小暖正蹲在地上,給一只胖乎乎的橘貓梳理毛發。
“小肉團,你今天怎么這么乖呀?”她輕聲細語,手指靈活地穿梭在貓咪厚實的毛發間。貓咪發出滿足的呼嚕聲,圓滾滾的身體癱軟成一團毛球。
吧臺后的同事阿雅笑道:“小暖,這只高冷橘在你面前簡直像變了只貓,它可是撓過三個客人的。”
蘇小暖笑眼彎彎,臉頰上浮現兩個小小的梨渦:“貓咪都很敏感的,它們能感覺到誰是真的愛它們。”她二十二歲,有著一張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小的娃娃臉,和一雙異常明亮的眼睛。沒人會想到這個穿著圍裙、熟練清理貓砂的女孩,是S集團的千金小姐。
三個月前,她為了追逐兩只罕見的黑貓誤入老城區,隨后決定離家出走,租了間小公寓,在這家咖啡館打工。她父親震怒,哥哥派人四處尋找,但她換了手機號,只在每周三用公共電話給母親報個平安。
“叮鈴”——咖啡館的門被推開,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蘇小暖抬頭,看見一個拄著拐杖的高大男人略顯遲疑地站在門口,他的眉頭緊鎖,像是在進行某種艱難的思想斗爭。
“歡迎光臨喵語咖啡館!”她放下橘貓,擦了擦手走上前,“一位嗎?”
祁墨聞聲低頭,對上了一雙讓他瞬間失神的眼睛——那眼睛像是盛滿了整個夏夜的星光,明亮得幾乎刺眼。他下意識后退半步,拐杖在地板上打滑,讓他狼狽地踉蹌了一下。
“小心!”蘇小暖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立刻感受到布料下緊繃的肌肉。近距離看,這個男人有著一張相當好看的臉,如果忽略那道從眉骨延伸到太陽穴的淺疤的話。
祁墨迅速穩住身體,抽回手臂:“我自己可以。”聲音冷硬得像塊鐵。
蘇小暖不以為意,依然笑瞇瞇地引他入座:“第一次來貓咖嗎?我們這里有二十多只貓咪,都很溫順。您喜歡什么品種的?”
“我不喜歡貓。”祁墨生硬地回答,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勉強補充道:“醫生建議我來試試...接觸動物。”
蘇小暖眨了眨眼,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訝:“理解。很多人一開始都這么說,最后卻成了我們這里的常客。”她指了指角落的一張單人沙發,“那里比較安靜,貓咪相對少一些。需要我給您推薦飲品嗎?”
祁墨剛想回答,突然,一只通體漆黑的貓咪不知從何處躍出,輕盈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那一瞬間,仿佛有一把燒紅的鐵釬直接插入了他的太陽穴——
仙族戰場...火光沖天...一個女子凄厲的呼喊“墨兒快跑”..兩道交錯的光芒...墜落...無盡的黑暗...
“啊!”祁墨發出一聲低吼,猛地站起身甩開黑貓。貓咪靈巧地在空中轉身,穩穩落地,金色的豎瞳死死盯著他,發出一種近乎人類冷笑的"喵嗚"聲。
“你在干什么?!”蘇小暖沖過來抱起黑貓,臉上寫滿憤怒,“就算不喜歡貓,也不能這樣粗暴地對待它們!”
祁墨的頭痛仍在持續,眼前陣陣發黑,他摸索著抓住拐杖,咬牙道:“這...這只貓有問題...”
“有問題的是你!”蘇小暖氣得臉頰通紅,“黑豆是我們這里最溫順的貓之一,從來不主動招惹客人。如果你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就不該來這種地方!”
咖啡館里的其他客人和貓咪都被這場沖突驚動,紛紛投來目光。祁墨感到一陣難堪和莫名的委屈——他分明看到那只黑貓在蘇小暖懷里對他露出了一個詭異的、近乎嘲諷的表情。
“抱歉打擾了。”他硬邦邦地丟下一句,拄著拐杖快步離開,背影僵硬而孤獨。
蘇小暖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怒氣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怪的空落感。懷里的黑豆突然變得異常沉重,她低頭,對上貓咪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莫名打了個寒顫。
“奇怪的人...”她輕聲自語,卻無法將那個拄拐男人眼中一閃而過的痛苦從腦海中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