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鄰居每晚用震樓器報復前任房主,卻害得我夜不能寐。我禮貌協商反被罵“矯情”,
索賠單貼滿我家門框。“你家地板太??!”她抖著臉上橫肉狡辯。
我笑著在樓道裝了監控:“公共區域安全第一喲。
”她偷接公用線路的行徑在監控死角暴露無遺。物業會議上,
我播放鄰居在假監控前懺悔偷電的音頻:“電表我改過三次...”一周后,她灰溜溜搬走,
發財樹磕在電梯門上撒了滿地土。我撕掉她貼的催款單:“阿姨,這次地板夠厚嗎?
”凌晨三點十七分,又是一個被硬生生從睡夢深淵里拽出來的時刻。意識像沉船般緩慢上浮,
最先抵達感官的,并非視覺,而是聲音——不,那已然超越了聲音的范疇,
它是一種純粹物理意義上的暴力。沉悶、均勻、帶著不容置疑的殘忍節奏,砰!砰!砰?。。?/p>
直直地穿透樓板、床墊、枕頭,最后精準地轟擊在我脆弱的耳膜和大腦深處。
每一記重錘落下,都像是有人用裹著破布的鐵錘,狠狠地砸在我太陽穴上。
心臟被震得在胸腔里亂跳,幾乎要掙脫束縛。我猛地睜開眼,
天花板在黑暗中仿佛都在微微震顫?!坝珠_始了……” 我呻吟著,
喉嚨干澀得像塞滿了砂紙。這已經是本月第十二次,不,也許是第十三次午夜驚魂。
樓上那臺該死的震樓器,準時得像惡鬼的鬧鐘。起初,我以為是天災——水管爆裂?
重物墜落?甚至幻想過樓頂是不是有頭暴躁的犀牛在踱步。后來,
樓道里風言風語匯聚成真相:四樓的王金鳳,這幢樓里出了名的“鐵娘子”,
在用這東西報復她口中“缺了大德”的前任房主。據說前任在裝修時“瘋狂鉆地”,
吵得她神經衰弱。前任賣了房子拍拍屁股走了,這持續的精神折磨和物理攻擊,
卻由無辜的我們這些樓下住戶全盤接收。我摸索著打開手機,刺眼的光亮讓我瞇起眼。
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此刻的時間,以及,一段剛剛錄了十幾秒的音頻。指尖點下播放。
手機揚聲器里瞬間擠滿了那種沉悶、規律、令人極度不適的“砰砰”聲,聲音不大,
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粘膩感。我把它舉到耳邊,自己又重新閉上眼,
試圖捕捉這聲音在真實空間環境里的位置感。沒錯,震源就是頭頂正中偏左一點,
幾乎精確地對應著我這間可憐臥室的正上方。證據確鑿。
冰冷的理性暫時壓過了席卷全身的疲憊和憤怒。我翻身坐起,套上皺巴巴的外套,
像一具被怨念驅動的提線木偶,腳步虛浮地走出臥室,穿過寂靜的客廳,
擰開了冰冷的防盜門。樓道感應燈應聲而亮,慘白的光線勾勒出凌晨時分特有的清冷和死寂。
我徑直走向電梯旁那面貼滿各種物業通知、開鎖廣告和小卡片的信息墻。
目光掃過那些層層疊疊的紙張,最終停留在幾張嶄新得格格不入的A4打印紙上。
它們像幾塊丑陋的白色膏藥,粗暴地覆蓋在原本還算整潔的墻面上。
動導致樓上墻壁細微裂紋需修復(預估費用¥800);其震動疑似造成樓上吊燈輕微移位,
存在墜落風險需專業加固(預估費用¥1200);其震動導致樓上水龍頭接口輕微滲水,
需更換墊圈及人工(預估費用¥350);因其持續無理騷擾嚴重影響業主心理健康,
精神損害賠償(¥5000)……林林總總,
后面跟著一個用紅色馬克筆圈出來、觸目驚心的數字:¥7350。
落款處簽著一個龍飛鳳舞的名字:王金鳳。字跡張牙舞爪,力透紙背,
透著一股蠻橫不講理的勁兒。
通知單還“貼心”地印了幾行小字:“請于三日內將賠償金現金交至403室王金鳳處,
逾期不候,后果自負!” 最后那個感嘆號,紅得刺眼。一股邪火猛地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燒得我眼前發黑。昨晚?不就是昨天白天,我實在忍無可忍,
生平第一次敲響了403的門嗎?記憶倒帶,清晰地浮現出昨天的畫面。
我抱著最后一絲鄰里和睦的幻想,甚至帶上了一盒剛買的、包裝精致的點心,
敲響了那扇據說前任房主也曾頻繁叩響的深棕色防盜門。門開了條縫,
一股濃烈的廉價香水味混著油煙味撲面而來。門縫里擠出半張臉,
王金鳳那張標志性的寬臉盤,厚重的脂粉掩蓋不住皮膚的粗糙和松弛下垂的紋路。
濃重的眼線和假睫毛下,一雙狹長的眼睛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厭煩,
像兩把刷子在我身上刮?!罢l???什么事?!” 聲音又尖又利,
帶著一種長期處于戰斗狀態的戒備。
我努力擠出這輩子最誠懇、最卑微的笑容:“王阿姨您好,我是樓下302的小陳。
不好意思打擾您,就是……最近這段時間,一到凌晨三點左右,樓上就會有特別大的動靜,
像……像重物砸地那種聲音……震得特別厲害,實在沒法休息……” 我舉起手里的點心盒,
試圖緩和氣氛,“您看是不是家里有什么東西不小心……”“咚!
” 一聲悶響直接打斷了我后面的話。門被粗暴地拉開更大的縫隙,
王金鳳那壯碩的、幾乎堵滿了整個門框的身軀完全顯露出來。
她穿著一件緊繃的、印著大朵俗氣牡丹花的睡衣,雙手叉在粗壯的腰上,
臉上的橫肉隨著她激動的情緒而抖動?!罢f什么呢你?!” 唾沫星子差點噴到我臉上,
“我家靜悄悄的!你年紀輕輕耳聾眼花啦?有毛病吧你!大白天跑來敲我家門,說什么胡話!
”“阿姨,不是白天,是凌晨……” 我試圖解釋?!傲璩??!凌晨你怎么知道是我家?!
” 她嗓門陡然拔高,尖銳得幾乎要劃破樓道,“我看你就是存心找茬!
欺負我一個女人家是不是?告訴你,老娘不是好惹的!我家地板厚著呢!
是你家天花板薄得像紙糊的!窮酸命,買不起好房子,活該被吵!矯情!睡不著?
睡不著吃安眠藥去??!跑來騷擾我?滾!”連珠炮似的謾罵劈頭蓋臉砸過來,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她根本不給我任何辯解的機會,
那雙刻薄的眼睛充滿了赤裸裸的鄙夷和兇狠。手里的點心盒像個尷尬的嘲諷,顯得無比可笑。
最后那個“滾”字伴隨著“砰”的一聲巨響,
厚重的防盜門在我鼻子前不到十公分的地方狠狠摔上,
冰冷的金屬震顫傳遞著強烈的驅逐意味。風灌滿了樓道,
吹得墻上那些嶄新的“催款單”嘩啦啦作響,像王金鳳無聲的嘲笑。我站在慘白的燈光下,
手里那盒無辜的點心沉甸甸的,仿佛成了我自取其辱的證明。
胸膛里那點最后試圖維持體面的火星,徹底被這兜頭冰水澆滅了。鄰居?溝通?
幻想徹底破滅。樓道冰冷的穿堂風像無數細密的針,刺著我暴露在外的皮膚,
也扎醒了我最后一點殘留的睡意和可笑的“鄰里情誼幻想”。頭頂那片黑暗中,
那該死的、規律的“砰砰”聲還在頑固地持續著,
如同王金鳳那張蠻橫油臉在我腦海里制造的震蕩余波,
每一次撞擊都在提醒我那份“催款單”上張牙舞爪的侮辱。我深吸一口氣,
凌晨的空氣帶著灰塵和鐵銹的冰涼味道,直灌入肺腑。再抬起頭時,
目光掠過灰撲撲的樓道墻壁,掠過那些花花綠綠的小廣告,
最終停留在墻角那根通往樓頂的粗大公共線纜上——那是整棟樓公共照明的命脈。
線纜表面包裹著黑灰色的絕緣膠皮,新舊駁雜,靠近四樓電表箱轉角的地方,
膠皮似乎被某種粗糙的工具大力刮開過一小段,露出了里面幾縷暗銅色的金屬線芯。
在那破損處的下方,緊貼著線纜走向,仿佛一條丑陋的寄生蟲,
焊接著一截明顯顏色更鮮亮、質地也更細的紅色電線。這截紅線的走勢透著鬼祟,
它沒有像其他正常線路那樣規規矩矩地接入403的電表箱,而是貼著墻角,
以一種極其隱蔽的角度,
敏捷地鉆進了王金鳳家防盜門下方那道特意留出的、用于走網線的狹窄縫隙里,
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個大膽得近乎荒誕的念頭,像黑暗里驟然跳出的電火花,
瞬間照亮了我被憤怒和憋屈填塞的腦海。喉嚨里那點被壓抑的冷笑幾乎要沖出來。偷電?
還公共線路的電?膽子夠肥,手段夠糙,也……夠蠢!
這簡直就是把贓物明晃晃掛在自家大門鑰匙孔上。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屏幕亮起,
顯示著錄音仍在繼續。黑暗中,我緩緩咧開嘴,牙齒在屏幕微光下顯得森白。
憤怒的巖漿找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出口,迅速冷卻、凝結,
轉化成一種冰冷的、帶著精密算計的興奮。行,你要玩震樓器,玩催款單,玩潑婦罵街?
那我只好……陪你玩點技術含量更高的了。第二天下午,陽光正好,
樓道里一片難得的安寧祥和。我抱著一個挺大的扁平紙箱,哼著不成調的小曲,
腳步輕快地走向樓梯間。
SECURITY”、“WIFI ENABLED”、“NIGHT VISION”,
旁邊還畫著一個極具威懾感的黑色攝像頭輪廓圖。
箱體隨著我的動作發出輕微的、塑料零件碰撞的聲響。走到二樓和三樓之間的轉角平臺,
我停下腳步。這里是公共區域,視野開闊,
能清晰地看到通往三四樓的部分樓道以及關鍵的公共線纜和電表箱所在的那個角落。
更重要的是,這個角度,巧妙地避開了王金鳳家貓眼可能的窺視范圍。我放下箱子,
刻意弄得聲音不小。塑料膠帶被撕開的“刺啦”聲在安靜的樓道里顯得格外清晰。打開箱子,
里面有泡沫填充物,
地掏出一個通體漆黑、造型夸張、帶著明顯紅外夜視功能燈珠的半球形攝像頭外殼——當然,
它只是個極其逼真的空殼模型。接著,
(實則是廢棄的電腦接線)、一個空癟癟的、印著“12V 2A”字樣的電源適配器盒子,
還有一小卷明顯嶄新的電工膠帶。我把這些東西攤開在地面上,
制造出一種正在認真清點設備的架勢。就在我拿起那個空癟的電源盒子,
對著墻角那根混著新舊線路的公共線纜來回比劃方位的時候,樓梯上方,
意料之中地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帶著主人特有的、仿佛要把樓梯踏穿的怨氣。
王金鳳那張油光發亮、寫滿警惕和不滿的臉,從樓梯扶手后面探了出來。
她今天穿著一件緊身的豹紋上衣,勒得身上的贅肉呼之欲出,
手里還拎著一個鼓囊囊的超市購物袋?!鞍ィ∧愀墒裁茨??!
” 她站在比我高幾級的臺階上,居高臨下,語氣咄咄逼人,
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我攤在地上的“監控設備”和墻角那堆線路,“鬼鬼祟祟的!
這樓道是你家開的?亂堆東西!絆倒人你負責啊?”我抬起頭,臉上的笑容又真摯又無辜,
還帶著點恰到好處的歉意。“喲,王阿姨,回來啦?”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指著地上的攝像頭模型,“不好意思啊,吵著您了?我這不是琢磨著,咱們這樓道吧,
人來人往的,安全第一嘛!前幾天新聞還說有小區遭賊呢,嚇人!
正好我有個朋友做安防器材的,給了我一套設備,說是試用。我想著,裝一個在這公共區域,
大家伙都安心不是?”我故意把“公共區域”和“大家伙安心”咬得格外清晰,
同時彎腰拿起那個逼真的攝像頭外殼和支架,
對著墻角那個線纜交匯的關鍵位置比劃安裝角度。“您看這兒,位置多好啊,視野開闊,
啥都能照得清清楚楚。”王金鳳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個黑洞洞的攝像頭外殼上,
又像被燙到一樣,飛快地瞥了一眼墻角那根混雜著舊線纜和她秘密嫁接的紅線的公共線路。
她臉上的橫肉明顯地繃緊了,眼神里那點居高臨下的兇悍迅速褪去,
轉而浮起一種混雜著驚疑、心虛和強烈不安的情緒。她的嘴唇蠕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什么,
但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只發出一聲短促而古怪的“呃……”“王阿姨?
” 我保持著笑容,關切地問,“您臉色好像不太好???不舒服?是不是最近沒休息好?
” 我把“沒休息好”幾個字放得又輕又緩。王金鳳猛地回過神,像是被我這句話刺了一下,
眼神躲閃著避開我的目光,也避開了那個“攝像頭”。她用力地清了清嗓子,
試圖找回一點氣勢,但聲音明顯有些發虛,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干澀:“哼!
裝……裝什么裝!顯擺你有錢是吧?裝這破玩意兒,誰知道你是不是想偷窺別人家隱私!
我告訴你,沒門兒!” 她色厲內荏地吼完,不再看我,幾乎是拖著沉重的步子,
逃也似的蹬蹬蹬沖上了樓,403的防盜門發出一聲遠不如昨天響亮的悶響關上了。
我看著她消失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里做工精致的空殼攝像頭,無聲地咧開了嘴,
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老話說得好:做賊,心就虛??茨氵@回,還怎么睡得著?接下來的日子,
樓上陷入了某種詭異的寂靜。凌晨三點那令人心悸的“砰砰”聲,奇跡般地消失了。
夜晚終于恢復了它應有的寧靜與黑暗,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遙遠的車鳴。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