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開學,顏述白被白月光拒絕的消息傳遍全校。新同桌趙嫣嫣戳著他手臂:“失戀而已,
至于嗎?”他反唇相譏:“你懂什么?”“懂活著比死難受。”她淡淡的說。后來,
他愛上了她,發現她早就枯竭的心。顏述白開始笨拙地溫暖這座孤島。高考結束那晚,
她終于在他掌心寫下“好”。大學分隔兩地,她父母的不幸壓的她喘不過氣。
海棠盛開的四月,她突然出現在他他校門口。“春天好吵啊。”她吃完第三支冰淇淋時說。
送他上火車時,顏述白把海棠標本塞進她背包。三天后,標本隨遺書寄回他手中。
新兵入伍儀式上,班長問顏述白為什么當兵。他望著遠方凋零的海棠花林,
答非所問:“報告,春天...確實太吵了。”1 初遇高二開學第一天,
高二(3)班教室后墻的角落,顏述白像個被戳破的氣球,蔫頭耷腦地癱在椅子上。
空氣里漂浮著細小的灰塵粒子,陽光斜斜切過窗欞,在他低垂的額發上跳躍,
卻照不進他眼底那片沉沉的陰霾。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壓抑的安靜,
連前排幾個刻意壓低的議論聲都顯得格外刺耳。“聽說了沒?
顏述白昨天被婷婷女神當眾拒了……”“真的假的?他那樣的也會被拒?”“嘖,婷婷說了,
只把他當弟弟……”那些細碎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
精準地扎在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經上。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節繃得發白,骨節突出,
一股滾燙的羞憤直沖頭頂,燒得他耳膜嗡嗡作響。他恨不得把整張臉都埋進臂彎里,
或者干脆原地消失。就在這時,旁邊的椅子被拉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一個身影落座,
帶來一陣很淡的、像是洗衣粉混合著某種藥膏的清冷氣息。顏述白下意識地偏頭,
動作帶著一股煩躁的抵觸。新同桌。瘦,臉色是一種常年不見陽光的、不太健康的蒼白。
頭發長長的,下巴尖尖的,臉小小的。她叫趙嫣嫣,是這個班級的班長。此刻,
這個影子正側身看著他,目光透過額前細碎的發絲縫隙落在他臉上。
顏述白心里那點被強行壓抑下去的邪火“騰”地又竄了起來。他擰著眉頭,
惡聲惡氣地低吼:“看什么看?”趙嫣嫣似乎一點也沒被他的兇惡嚇到。
她只是伸出右手食指,用指尖那一點微涼的指甲,輕輕戳了戳他緊繃的小臂肌肉。“喂,
”她的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水面,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不就是失戀么?至于?
”這句話像一根點燃的引線,瞬間引爆了顏述白積壓的所有難堪和憤怒。他猛地轉過頭,
眼睛因為激動和睡眠不足而布滿血絲,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死死盯著她那張過分平靜的臉。
“你懂什么?!”他幾乎是咬著牙,聲音從齒縫里擠出來,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尖銳和委屈,
“你這種人,懂個屁!”空氣凝固了一瞬。趙嫣嫣看著他,那雙清冷干凈的眼睛里,
沒有任何被冒犯的惱怒,反而掠過一絲極淡、極快的東西,像是憐憫,
又像是某種更深沉的共鳴。她的嘴角,甚至牽起一個微不可察、近乎嘲諷的弧度。然后,
她做了一件讓顏述白瞬間啞火、血液幾乎倒流的事。她沒有看他,也沒有爭辯,
只是平靜地、近乎漠然地,
將手伸進了他那敞開的課桌抽屜——那個他剛剛慌亂塞進失敗“信物”的地方。
她的指尖精準地掠過書本,
觸碰到那個被包裝得有些笨拙、此刻卻顯得無比刺眼的巧克力盒子。顏述白喉頭一緊,
想阻止卻像被扼住了聲音,
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把那盒承載著他所有忐忑和羞恥的巧克力拿了出來。
包裝紙在她蒼白的手指下發出輕微的、卻在他聽來如同驚雷般的窸窣聲。接著,
在顏述白驟然收縮的瞳孔注視下,趙嫣嫣用同樣緩慢到令人窒息的動作,
撕開了包裝紙的一角。她沒有猶豫,掰下一小塊深褐色的巧克力,在四月微涼的空氣里,
在早自習尚未完全沉寂的背景音中,平靜地送入了口中。她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只是微微垂著眼瞼,緩慢地咀嚼著。那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專注,
又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麻木。深色的巧克力碎屑沾在她沒什么血色的唇邊,
形成一種詭異的對比。顏述白所有的憤怒、委屈、難堪,像被戳破的氣球,
“嗤”地一聲泄了個干凈。他僵在那里,眼睛死死盯著她咀嚼的動作,大腦一片空白。
耳邊那些關于他被拒絕的竊竊私語,瞬間遙遠得如同隔世。他感到的不是被接受的喜悅,
而是一種更深、更冷的寒意——她不是接受,她是漠視,是踐踏。她把他珍視的心意,
當作一件可以隨意處置、甚至帶著點殘忍意味消遣的物品,如此平靜地、當著他的面,
吃掉了。趙嫣嫣咽下口中的巧克力,唇邊那點碎屑讓她看起來有種破碎的狼狽,
但她的聲音卻依舊很輕,輕得像嘆息,卻沉沉地砸在顏述白驟然失重的心上:“懂什么?
”她重復了一遍他的質問,眼神飄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從未發生,“懂活著,有時候比死了還難受。
”那節早自習剩下的時間,顏述白一個字也沒看進去。趙嫣嫣平靜咀嚼巧克力的畫面,
那沾著碎屑的蒼白嘴唇,像烙印一樣刻在了他的視網膜上,揮之不去。
一種前所未有的、混雜著震驚、茫然和一種被徹底否定的刺痛的情緒,
取代了失戀帶來的羞憤,沉甸甸地壓在他胸口。他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瞥向旁邊。
趙嫣嫣已經重新縮回了自己的殼里,低著頭,頭發被扎成高馬尾,
鬢角的碎發垂落遮住半張白兮兮的小臉。她握筆的手指很用力,指節繃緊,
在攤開的數學練習冊上緩慢地移動著,寫下的公式卻歪歪扭扭,筆尖似乎隨時會戳破紙頁。
她整個人都透出一種緊繃的、搖搖欲墜的脆弱感,與剛才那近乎冷酷的平靜判若兩人。
顏述白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原來痛苦真的可以如此具象,
如此沉重,如此……不動聲色地將一切美好都碾碎、吞噬。那盒消失的巧克力,
成了他心頭一塊沉重、苦澀的烙印。下課鈴聲響了,同學們開始打打鬧鬧,她悄咪咪湊近,
戳了戳他的手臂說到 “嘖嘖,看你這副全世界欠你八百萬的樣子,標準的失戀后遺癥嘛!
”她毫不客氣地下了診斷,語氣輕松得像在談論天氣,“多大點事兒啊!不就是失個戀嘛!
至于把自己整得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蔫兒嗎?”顏述白被她這種輕描淡寫的態度徹底激怒了,
剛想發作,卻見趙嫣嫣猛地一拍桌子,“啪”的一聲脆響,
把前后左右的同學都驚得看了過來。2 救贖“行了!從今天起,你的失戀陰霾驅散計劃,
由我趙嫣嫣負責了!”她挺起胸脯,一臉“包在我身上”的豪邁,
完全無視了顏述白瞬間漲紅的、寫著“你是不是有病”的臉。“誰要你負責?!
”顏述白咬牙切齒,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哎呀,客氣什么!同桌就是要有福同享,
有難同當嘛!你單方面宣布失戀無效了!”趙嫣嫣笑嘻嘻地,完全把他的拒絕當耳旁風,
變戲法似的從書包側袋里摸出兩顆包裝鮮艷的水果硬糖,
不由分說地塞了一顆到顏述白僵硬的掌心,“喏,吃點甜的,補充點快樂因子!
失戀的人最缺這個了!這可是我的獨家秘方!”那糖帶著她手心的微溫,
硬邦邦地硌在顏述白的手里。他看著掌心那顆幼稚的、印著卡通圖案的糖果,
再看看趙嫣嫣那張寫滿“相信我,沒錯的”的燦爛笑臉,一時間竟不知該怒還是該笑。
她像一道毫無預兆劈開厚重陰云的陽光,莽撞、熾熱、帶著不容拒絕的暖意,
強行照進他冰冷晦暗的世界。那光芒太強,太直接,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下意識地想躲避。
可那顆糖,帶著陌生的甜味和溫度,固執地停留在他的掌心。“第二節是體育課,別趴著了!
”趙嫣嫣已經麻利地收拾好東西,站起身,馬尾辮隨著她的動作活潑地跳躍著。
她彎腰拍了拍顏述白的肩膀,力氣還不小,“走啦,失戀陣線聯盟戰友!操場集合!
多運動多出汗,煩惱跑光光!”說完,她像只輕盈的小鹿,
蹦跳著融入了涌向教室門口的人流。顏述白看著她的背影,又低頭看看手心里的糖。
教室里喧囂依舊,窗外的梧桐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一種極其陌生的、混雜著荒謬、惱怒,
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強行拽出泥沼的……松動感,沉甸甸地壓在他胸口。
他沉默了幾秒,鬼使神差地,剝開了那顆幼稚的糖果的糖紙,
將那顆橙黃色的硬糖塞進了嘴里。
一股極其濃烈、甚至有些廉價的橘子香精味瞬間在口腔里爆開,甜得發齁。
顏述白被這突如其來的甜膩激得眉頭緊鎖,下意識就想吐掉。然而,就在他準備付諸行動時,
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他拿出來一看,屏幕上跳出一條新消息,
來自那個他以為早已拉黑、卻始終舍不得刪掉的號碼。內容是:“述白,我只是把你當弟弟,
我沒有想到我作為姐姐對你的照顧讓你產生了男女情愛的錯覺,
目前為止你應該把學習放在第一位,以后我們還是不要聯系了”。心,猛地一沉。
嘴里的甜味,瞬間變得苦澀難言。他攥緊了手機,目光復雜地望向教室門口,
那個像小太陽一樣的新同桌早已不見蹤影。開學第一天,失戀的陰霾尚未散去,
一輪嶄新、耀眼、且似乎打定主意要“拯救”他的太陽,卻已不由分說地,降臨。
顏述白那堵名為“失戀”的冰墻,在趙嫣嫣持之以恒、花樣百出的“陽光轟炸”下,
終于開始出現細微的、不易察覺的裂紋。趙嫣嫣的執行力強得驚人。她說到做到,
顏述白的“失戀陰霾驅散計劃”被她列入了每日必修課,執行得比任何學科作業都認真。
趙嫣嫣似乎有無窮無盡的“問題”。“顏述白!顏述白!”物理課上,
老師剛講完一道復雜的力學分析題,趙嫣嫣立刻用筆帽使勁戳顏述白的手臂,
壓低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快!最后一步,那個加速度a到底怎么算出來的?
老師講太快了我沒跟上!”顏述白正沉浸在自己的低落情緒里,被她這么一戳,思路全亂了。
他皺著眉,下意識地看向自己記得還算清晰的筆記,
又瞥了一眼趙嫣嫣那寫得龍飛鳳舞、關鍵步驟還空著的草稿本,無奈地嘆了口氣,
拿過她的本子,用筆尖點著關鍵公式:“這里,能量守恒和牛頓第二定律聯立,
消去時間t……”他的聲音起初還帶著點被迫營業的不耐煩,但隨著講解深入,
邏輯本能占了上風,語速也快了起來。趙嫣嫣湊得很近,毛茸茸的發絲幾乎蹭到他的下巴,
她聽得極其專注,時不時恍然大悟地“哦”一聲,眼睛亮晶晶的,
仿佛他剛剛解開的不是一道物理題,而是宇宙的終極奧秘。“……所以a等于這個。
”顏述白講完,放下筆,才發現趙嫣嫣正托著腮,笑瞇瞇地看著他。“哇!同桌你好厲害!
比老師講得清楚多了!”她毫不吝嗇地送上贊美,那笑容純粹又真誠,
像暖融融的陽光曬在背上,讓顏述白心里那點被迫中斷emo的煩躁,莫名地消散了大半。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還有點用處?雖然只是解了一道物理題。下課鈴一響,
顏述白習慣性地想趴下或者躲到走廊角落。但趙嫣嫣的動作永遠比他快一步。“顏述白!
別裝死!”她一把抽走他剛拿出來的手機(他正無意識地想點開那個熟悉的頭像),
動作快準狠,“走走走!小賣部!我請客,新出的冰淇淋口味據說超絕!”“不去。
”顏述白悶聲拒絕,伸手想搶回手機。“由不得你!”趙嫣嫣靈巧地躲開,
順勢抓住他的手腕,一股不容拒絕的力道把他從座位上拽了起來。她的手心溫熱,
帶著一種蓬勃的生命力,那溫度透過皮膚,燙得顏述白微微一怔。“李偉!王雨欣!走啊!
一起去!人多熱鬧!”趙嫣嫣一邊拽著他往外走,一邊還不忘招呼其他人。很快,
顏述白就被裹挾進一群吵吵嚷嚷去小賣部的同學中,
被迫聽著他們討論球賽、明星八卦、新出的漫畫,趙嫣嫣則像個小太陽一樣在人群中心,
笑聲清脆,話題不斷,還不忘把剛買的、冒著冷氣的冰淇淋塞進他手里。
冰涼甜膩的奶油在舌尖化開,周圍是喧鬧的人聲和趙嫣嫣明亮的笑容。
顏述白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像以前那樣,覺得這吵鬧刺耳得讓人想逃。
一種陌生的、久違的、屬于“群體”的熱鬧氣息,正一點點滲透他自我封閉的壁壘。
晚自習結束的鈴聲是顏述白一天中最放松也最孤獨的時刻。他會磨蹭到最后,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地收拾書包。這天,他照例落在后面。
教室里只剩下他和還在整理筆記的趙嫣嫣。“喂,顏述白,”趙嫣嫣沒有抬頭,
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聲音在空曠的教室里顯得格外清晰,“你那個……前女友,
她是個什么樣的人啊?”她的語氣很隨意,像在問“今天天氣怎么樣”。
顏述白收拾東西的動作猛地頓住。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悶悶地疼。他沉默著,
不想回答。傷口還沒結痂,揭開只會流血。“不想說啊?”趙嫣嫣停下筆,抬起頭看他,
昏黃的燈光下,她眼中少了白日的跳脫,多了幾分安靜的溫和,“那就不說。我就是好奇,
能讓你這么念念不忘的人。”她頓了頓,托著下巴,望著窗外深沉的夜色,“不過,顏述白,
你知道嗎?我媽媽說,人這輩子就像天上的星星,有些星星很亮,離你很近,
你總以為它就是你的全部天空。可等你抬頭多看一會兒,走遠一點,就會發現,
原來還有那么多、那么多星星,每一顆都不一樣,都很好看。那顆最亮的走了,
可能是它該去照亮別人的天空了,而屬于你的那顆,可能正藏在云后面,等著你去找呢。
”她的聲音輕輕的,帶著少女特有的柔軟和一種超越年齡的通透。沒有刻意的安慰,
沒有廉價的同情,只是分享了一個關于星星的、充滿希望的比喻。顏述白的心,
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他抬起頭,第一次在夜晚認真地看著趙嫣嫣的側臉。
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輪廓,那雙總是盛滿笑意的眼睛,此刻映著窗外的星光,
顯得格外寧靜深邃。一種奇異的、熨帖的暖流,悄然流過他冰冷的心湖。
3 彼此需要課堂上的“零食聯盟”是他們心照不宣的秘密。數學老師講課的聲音平緩催眠。
顏述白盯著黑板,思緒又開始不由自主地飄遠。突然,一只小手從桌子底下伸過來,
飛快地在他手背上放了一小片獨立包裝的、咸香四溢的烤海苔。顏述白一愣,側頭看去。
趙嫣嫣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地盯著黑板,仿佛剛才那個“地下黨接頭”的人不是她。
只有嘴角微微上翹的弧度,泄露了她的一絲狡黠。顏述白猶豫了一下,手指動了動,
最終還是將那薄薄的海苔片捏在了手里。他學著趙嫣嫣的樣子,假裝認真聽講,
趁老師轉身板書的瞬間,飛快地將海苔塞進嘴里。咸香酥脆的口感在口腔彌漫開來,
帶著一絲小小的、叛逆的刺激感。沒過多久,顏述白也從書包里摸出一小袋獨立包裝的堅果,
趁趙嫣嫣不注意,悄悄塞進了她攤開的筆記本下面。趙嫣嫣感覺到動靜,低頭一看,
眼睛瞬間彎成了月牙。她沒說話,只是悄悄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
然后若無其事地繼續聽課。安靜的課堂上,只有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和老師平穩的講解。
但在他們小小的角落里,一種無聲的默契和分享的快樂在悄悄流淌。那些微不足道的零食,
成了連接兩顆心的秘密橋梁,讓枯燥的課堂也染上了一絲溫暖的趣味。就這樣,
在趙嫣嫣日復一日、看似沒心沒肺實則充滿韌性的“打擾”下,
顏述白的生活被強行注入了色彩、聲音和溫度。他發現自己趴在桌子上的時間變少了,
課堂上走神的次數也減少了——因為旁邊總有個隨時會戳他問問題或者塞零食的同桌。
他不再抗拒課間被趙嫣嫣拉走,
甚至會不自覺地留意小賣部有沒有新出的、她可能會喜歡的零食。晚上回家的路,
有時會變成趙嫣嫣推著自行車,兩人慢悠悠地走著,聊著不著邊際的話題,
從喜歡的歌到討厭的作業,從宇宙大爆炸到學校門口哪家煎餅果子最好吃。
那些關于失戀的尖銳痛苦,在趙嫣嫣爽朗的笑聲和天馬行空的閑聊里,似乎被稀釋了,
沉淀到了記憶深處。那顆被強行塞進嘴里的、齁甜的橘子糖,仿佛只是一個苦澀開始的隱喻。
而趙嫣嫣,這個像小太陽一樣不請自來、莽撞闖入他灰暗世界的女孩,
正用她獨有的、溫暖而堅定的方式,一點一點地融化他心頭的堅冰,在他荒蕪的心田上,
重新種下名為“快樂”和“希望”的種子。雖然他自己可能還沒完全意識到,但失戀的陰影,
確實在趙嫣嫣陽光普照般的“治療”下,悄然退散。
他正被一種更鮮活、更有力的情緒牽引著,一步步走出泥沼,重新感受這個世界的光亮。
高二的日子像被按下了某種奇怪而沉重的加速鍵。顏述白失戀的陰霾,
在趙嫣嫣那片深不見底的冰海映襯下,迅速褪色,成了不值一提的小小浪花。
4 真正的她他笨拙地、近乎執拗地試圖靠近那座島。起初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趙嫣嫣筆袋掉在地上,他會在她彎腰之前飛快地幫她撿起來,動作生硬得差點把筆甩飛。
她偶爾忘記帶某本書,他會把自己的“啪”一聲推到她桌角,也不說話,眼神盯著黑板,
假裝無事發生。他注意到她似乎很怕冷,即使在四月的天氣里,手指也常常是冰涼的。于是,
課間操結束沖回教室,他總會“順手”帶一瓶剛從食堂帶出來的、帶著熱氣的罐裝牛奶,
重重放在她桌角,然后扭過頭去,耳朵尖可疑地泛紅。趙嫣嫣對此的反應,
大多數時候是嬉皮笑臉的說聲謝謝。她只是默默地接受,偶爾抬起眼皮看他一下,
雖然是笑著的,但那雙沉靜的眼睛里看不出太多情緒,像是平靜無波的深潭。
直到第一次月考后的某個周末深夜。顏述白剛結束游戲,想要試試看這個點趙嫣嫣睡著了沒。
屏幕上跳動著趙嫣嫣的名字,接通后,
傳來的卻是呼嘯的風聲和一個陌生男人不耐煩的聲音:“喂?手機主人是你朋友?
在江邊公園這邊,人不見了,你要不要過來幫忙拿一下手機,還是交給警察歸還!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顏述白連外套都來不及穿好,抓起鑰匙就沖出了家門。
深夜的城市街道空曠寂寥,
只有他自行車鏈條瘋狂轉動的“咔噠”聲和自己粗重的喘息聲撕裂著寂靜。
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找到她!她會不會遇到壞人了,還是被拐去噶腰子了,
他越想越慌張!江風帶著刺骨的寒意撲面而來。公園長椅邊昏暗的路燈下,
他終于看到了那個蜷縮成一團的單薄身影。她抱著膝蓋,臉深深埋在臂彎里,
肩膀在劇烈地顫抖。一臉擔憂又無奈。“嫣嫣!”顏述白扔下自行車沖過去,
聲音因為奔跑和緊張而嘶啞。趙嫣嫣猛地抬起頭。路燈的光線勾勒出她慘白的臉,
嘴唇沒有一絲血色,那雙總是沒什么焦點的眼睛里,
此刻盛滿了破碎的驚恐和一種令人心碎的茫然。她的牙齒在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顫,
整個人像是剛從冰水里撈出來。“冷……”她看著他,眼神沒有聚焦,
仿佛穿透了他的身體看向某個虛空,“顏述白……好冷……想吃……想吃……”她語無倫次,
身體抖得像個篩子。“想吃什么?”顏述白蹲在她面前,試圖握住她冰冷刺骨的手,
聲音放得極輕極柔,像哄著一個迷路的孩子,“告訴我,想吃什么?
”“糖……”她眼神渙散,喃喃地重復,
“粉色的……冰淇淋味的……媽媽……小時候……買過……” 聲音斷斷續續,帶著哭腔,
仿佛在夢囈中抓住一根遙遠的稻草。冰淇淋味?這個時間點?顏述白的心猛地一沉。
他環顧四周,深夜的公園一片死寂,便利店早已關門。他掏出手機,
手指因為緊張而有些僵硬,飛快地搜索附近的24小時便利店。最近的也在兩公里外。
“等我!”他脫下自己單薄的外套,幾乎是強硬地裹在趙嫣嫣身上,“我很快回來!
” 沒等對方回答,他轉身就沖進了濃重的夜色里。深夜的街道空無一人,
只有他急促的腳步聲在回蕩。一家,關門。又一家,關門。他一家家地跑,一家家地看,
汗水浸透了單薄的T恤,冷風一吹,凍得他直哆嗦。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每一次推開緊閉的店門看到里面一片漆黑,失望就像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
他不敢想象趙嫣嫣此刻的狀態。終于,在跑過不知道第幾條街后,
他看到遠處一個小小的、亮著燈的招牌——一家不起眼的社區便利店。
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沖過去,幾乎是撞開了玻璃門。“糖!冰淇淋味的!有沒有?
”他喘著粗氣,聲音嘶啞地吼出來,把收銀臺后打瞌睡的店員嚇了一跳。
店員被他狼狽的樣子嚇到,慌忙在冰柜里翻找。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顏述白焦躁地盯著他翻動的動作,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啊!找到了!最后一盒!
”店員如釋重負地舉起一個粉白色包裝的盒子。顏述白幾乎是搶了過來,丟下錢,
連找零都顧不上拿,轉身又沖進夜色里。他緊緊地攥著那盒冰淇淋口味的糖,
仿佛攥著唯一的希望,用最快的速度狂奔回江邊公園。當他喘著粗氣,
胸口劇烈起伏著跑回長椅邊時,趙嫣嫣還蜷縮在那里,保安大叔正笨拙地試圖安慰她。
顏述白沖到近前,小心翼翼地撕開包裝盒,用手小心翼翼的拿出一顆粉白色冰淇淋味道的糖,
遞到她唇邊。“嫣嫣,看,冰淇淋味的。”他的聲音帶著奔跑后的喘息,卻極力放得溫柔。
趙嫣嫣像是被這抹粉色觸動了什么開關,渙散的目光微微凝聚了一瞬。
她遲疑地、極其緩慢地張開嘴,含住了那一顆糖。絲絲的甜意在舌尖化開,
她微微哆嗦了一下,然后,一滴滾燙的眼淚毫無征兆地砸落在顏述白的手背上,
燙得他心臟一縮。她不再發抖得那么厲害,
只是小口小口地、近乎貪婪地吃著那盒冰淇淋味道的糖,像一個抓住最后一點溫暖的孩子。
眼淚無聲地流淌,混著冰涼的甜膩,滴落在粉色的包裝盒上。
高二的日子在趙嫣嫣“陽光療法”的照耀下,像被鍍上了一層暖金色的光暈,流逝得飛快。
顏述白的生活似乎真的回到了正軌,甚至比失戀前更添了幾分意想不到的活力。
趙嫣嫣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她的笑容像有魔力,總能驅散他心頭偶爾泛起的陰霾。
他習慣了她的吵鬧,她的“麻煩”,她塞過來的各種零食,
以及她總能在他低落時找到的、那些奇奇怪怪卻莫名有效的“快樂偏方”。他以為,
趙嫣嫣就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是一顆永不熄滅的小太陽,天生帶著溫暖和樂觀的基因。
直到這個傍晚。“喂,顏述白,”趙嫣嫣聲音有點悶悶的問到,
“你覺得……我是個讓人開心的人嗎?”顏述白側頭看她,路燈在她臉上投下柔和的輪廓,
長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讓她看起來有種平時少見的沉靜。“當然啊,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語氣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理所當然,“你簡直像……嗯,
像個小太陽發電機,走到哪兒都亮堂堂的。”趙嫣嫣聞言,明顯頓了頓。她沒有笑,
反而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沉默了好一會兒。
空氣里只剩下江風沙沙聲和遠處模糊的車流聲。“可是……”她的聲音很輕,像一片羽毛,
卻重重地落在顏述白的心上,“我有時候覺得,我存在的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一個……讓很多人都不開心的錯誤。”顏述白的心猛地一沉,輕松感瞬間消失無蹤,
直覺告訴他,趙嫣嫣接下來要說的話,會徹底打敗他對她的認知。“嫣嫣?
”他試探著叫她的名字,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趙嫣嫣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
看向平靜的江面。她的眼神空洞,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景色,望向某個遙遠而痛苦的時空。
“你知道嗎?”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我出生的時候,
我奶奶一看是個女孩,臉就拉得老長。她一直想要個孫子,覺得女孩沒用,是賠錢貨。
她逼著我爸我媽離婚,說我媽生不出兒子。我爸……我爸是個軟耳朵根子,聽奶奶的話,
就跟我媽離了。”顏述白屏住了呼吸,震驚地看著她。他無法想象,
這個總是笑得沒心沒肺的女孩,竟然背負著如此沉重的家庭陰影。“后來,他們各自再婚了。
”趙嫣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媽嫁了個帶著兒子的男人,
小心翼翼地討好著人家,生怕惹對方不高興。我爸……找了一個更年輕的女人,
聽說去年終于生了個兒子。我奶奶高興壞了,抱著那個孫子寶貝得不得了。”她頓了頓,
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呢?我像個多余的東西,在他們各自的新家庭里,
像個不受歡迎的客人。放假了,我去誰家都顯得格格不入。我爸的新老婆嫌我礙眼,
我媽的新丈夫覺得我是負擔……我奶奶……呵,她大概早就忘了還有我這個孫女了吧。
”一陣冷風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發出簌簌的聲響。趙嫣嫣下意識地抱緊了雙臂,
仿佛很冷。“我有時候就在想,”她的聲音更低了,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自我厭棄,
“如果我是個男孩就好了。如果我是個男孩,奶奶就不會逼他們離婚,
爸爸媽媽可能就不會分開,他們各自的家庭也不會因為我而顯得別扭……我是不是,
就不該存在?我的存在,是不是就是所有不幸的源頭?”“不是的!嫣嫣!
”顏述白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終于明白,
為什么她總是那么用力地笑,那么用力地去溫暖別人。那笑容背后,
是無盡的深淵和自我否定。他急切地想要反駁她,想要告訴她這荒謬的想法有多么錯誤。
趙嫣嫣卻像是沒聽見他的話,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神空洞而絕望。
她慢慢地將自行車靠在路邊的梧桐樹上,然后,在顏述白驚駭的目光中,她抬起手,
平靜地、緩慢地,一點點挽起了自己左臂的校服袖子。
深秋傍晚微涼的空氣瞬間包裹了她暴露的小臂。顏述白的瞳孔驟然收縮,
心臟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
那截曾經在體育課上靈活揮舞、幫他撿過球、塞給他零食的手臂,此刻清晰地暴露在他眼前。
蒼白瘦弱的肌膚上,縱橫交錯著數道新舊不一的疤痕。有些是很久以前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