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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

穿越到平行時空 李澧銨 14655 字 2025-06-01 17:1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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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理加班到深夜,電梯故障墜落的瞬間,她看見外公外婆站在她眼前。

她發現自己穿越到了1995年,外公外婆還年輕,她成了他們的遠房侄女“李琳”。

在這個時空里,她幫外婆打理小院,陪外公下棋,彌補了現實中的遺憾。直到那天,

學生時代的李理出現在醬油鋪門口。外婆摸著她的頭說:“我們理理要是肯歇一歇該多好。

”她含淚告別,回到現實世界后推掉了所有加班。抽屜深處,

藏著一張1995年她和外公外婆的合影。

---城市巨大的脈搏在午夜時分依然頑固地搏動著。李理獨自坐在車里,引擎低沉地嗡鳴,

像一頭疲憊的困獸。車窗外,冰冷的光帶是寫字樓永不熄滅的加班燈光,

還有遠處高架橋上流淌不息的車河,匯成一條條蒼白刺目的光之河流。

她將額頭抵在冰涼的方向盤上,閉上眼睛,試圖驅散那如影隨形、幾乎要將顱骨撐裂的鈍痛。

下午慶功宴上香檳杯清脆的碰撞聲、同事高談闊論的喧囂、領導拍著她肩膀說著“干得漂亮,

小李,前途無量”時那過分熱絡的溫度……此刻全都扭曲成一片模糊混沌的背景噪音,

唯一清晰的,

“理理…理理你聽媽說…外婆…外婆怕是真的…挺不過今晚了…你外公他…他就在旁邊坐著,

一句話也不說,

你外婆的手…媽…媽心里慌…”母親后面的話被一陣劇烈的哽咽和無法抑制的啜泣徹底淹沒,

像一把生銹的鈍刀,反復地、狠狠地剮蹭著李理緊繃的神經。“媽,別慌,

”她當時的聲音干澀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砂紙摩擦喉嚨,“我馬上往回趕,最快速度!

等我!”她猛地抬起頭,用力眨掉眼前那片生理性的水霧,

死死盯著前方堵得水泄不通的車流。每一盞紅色的剎車燈都像一只只充滿惡意的眼睛,

冷冷地嘲笑著她的無能為力。時間,這個她曾經精準切割、高效利用的工具,

此刻正帶著外婆微弱的生命氣息,從她指縫里瘋狂地、決絕地流逝。

一股冰冷的恐慌沿著脊椎蛇一般竄上來,凍得她指尖發麻。她不能再等了!

李理幾乎是撞開車門沖了出去。

高跟鞋在冰冷堅硬的人行道上敲擊出急促而慌亂的“噠噠”聲,

在沉寂的午夜街道上顯得格外刺耳,如同她胸腔里瘋狂擂動的心跳。

寫字樓冰冷的玻璃幕墻像巨大的黑色冰面,映出她模糊而倉皇的倒影。她沖進旋轉門,

沖過空曠得令人心悸的大廳,電梯冰冷的金屬門如同沉默的巨口,在她眼前緩緩閉合。

她幾乎是撲了進去,手指帶著一種近乎痙攣的力道,狠狠戳向地下停車場的按鈕“B3”。

金屬的箱體微微震動,開始下沉。四周是光滑如鏡的電梯內壁,

清晰地映照出她自己蒼白、焦慮、被妝容掩蓋不住疲憊的臉。

頭頂的燈光發出穩定的、令人窒息的嗡鳴。就在電梯下降到大約一半深度時,異變陡生!

嗡鳴聲驟然拔高,變成一種尖銳刺耳的、仿佛金屬被強行撕裂的“嘎吱——!”巨響!

緊接著,整個轎廂猛地一震,隨即是令人魂飛魄散的失重感!燈光瘋狂地明滅閃爍,

像垂死掙扎的眼睛,在最后一聲絕望的“噼啪”爆響后,徹底熄滅!

絕對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啊——!

” 李理短促的尖叫被更巨大的墜落聲吞沒。她的身體被狠狠地拋起,

又重重砸向冰冷的地板,五臟六腑都仿佛被這狂暴的力量擰碎、移位。

世界在絕對的黑暗和瘋狂的下墜中徹底顛倒、崩解!意識像被投入高速旋轉的漩渦,

音、無法辨識的色彩在她腦中瘋狂地攪動、炸裂……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深淵前的最后一瞬,

她仿佛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拽出下墜的軀殼,急速地向上、向前……然后,

她“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一種超越感官的“知曉”。就在那無盡墜落的前方,

在那片混亂扭曲的黑暗盡頭,兩團柔和而溫暖的光芒靜靜地懸浮著。光芒的中心,

是兩個無比熟悉、刻入骨髓的身影——外公穿著他那件洗得發白的灰色舊中山裝,

外婆則圍著那條她用了很多年、邊角已經磨起毛的藍色碎花圍裙。

他們就那樣靜靜地“站”在光芒里,臉上帶著她記憶深處最溫暖、最慈祥的笑容,

目光穿過這混亂的時空,溫柔地、確切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外婆甚至微微抬起手,

似乎想要撫摸她的臉頰,嘴唇輕輕開合,無聲地呼喚著她的小名:“理理……”“外婆!

外公!” 李理在意識的狂瀾中無聲地吶喊,

巨大的悲傷、難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種奇異的歸屬感猛烈地沖擊著她。

她拼命地、不顧一切地伸出手,向著那光芒,向著那笑容,

向著那無聲的呼喚……指尖仿佛真的觸碰到了某種溫暖而柔韌的屏障。緊接著,

是足以吞噬一切的白光。---一種奇異的、混合著泥土腥氣和某種濃郁醬香的潮濕氣味,

頑固地鉆入鼻腔。李理的眼皮沉重得如同壓著千斤巨石,

每一次試圖掀開都伴隨著劇烈的頭痛。意識像沉在渾濁水底的碎片,艱難地向上浮升。

那刺耳的墜落聲、電梯冰冷的觸感、母親絕望的哭泣……如同退潮般迅速模糊、遠去,

被另一種更清晰、更“真實”的感官洪流所取代。身下是硬邦邦的觸感,硌得她骨頭生疼,

但覆蓋在上面的東西卻帶著一種蓬松的、陽光曬過的干爽暖意,是棉被,但布料似乎很粗糙。

空氣里有種揮之不去的霉味,混雜著一種……是醬油?還有……草木灰?

她從未聞過這樣復雜而原始的氣味。耳邊傳來細碎而真實的聲音。是腳步聲,

一種硬底布鞋輕輕踩在土地或磚石上的“沙沙”聲,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節奏。

還有……一種極有規律的“啪嗒、啪嗒”聲,像是……水滴?不,

是液體緩慢滴落進容器里的聲音,帶著一種粘稠的質感。她終于積聚起全身的力氣,

猛地掀開了沉重的眼皮。光線并不刺眼,是那種黃昏時分特有的、帶著暖調的昏暗。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頭頂上方縱橫交錯的深色木梁,

梁上蒙著一層薄薄的、被歲月染成灰褐色的蛛網塵埃。屋頂鋪著厚厚的、深褐色的茅草?不,

像是某種曬干的植物莖稈。這絕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天花板。她轉動僵硬的脖子,

視線艱難地移動。土黃色的墻壁,表面坑坑洼洼,有些地方糊著發黃的舊報紙,

早已被潮氣侵蝕得字跡模糊、邊緣卷翹。靠墻立著一個巨大的、深褐色的陶缸,

缸口蓋著厚重的木蓋,那股濃郁醇厚的醬香味正是從這里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

缸旁邊放著一個矮小的木凳,凳上擱著一個粗糙的陶碗,碗里還有半碗深色的醬料,

一根長長的木勺斜斜地插在里面。剛才那“啪嗒”聲,

就是醬料順著勺子柄緩慢滴落回缸里的聲音。目光再移,是一扇木格窗。

窗紙是那種脆弱的、半透明的油紙,糊得并不十分平整,被窗外的晚霞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

窗欞的木頭已經發黑,顯露出歲月的溝壑。腳步聲靠近了。李理的心臟驟然緊縮,

幾乎要跳出喉嚨。她屏住呼吸,緊張地望向門口。

門簾被一只布滿皺紋、骨節粗大的手輕輕掀開。光線涌入,勾勒出一個瘦削而結實的身影。

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肩頭還打著深色補丁的藍色土布對襟褂子,下身是同色的肥大褲子,

褲腳用黑色的布帶仔細地扎著。一張被陽光和風霜雕刻得棱角分明的臉,皺紋深刻,

如同干旱土地上的龜裂。眼神有些渾濁,帶著長年累月辛苦勞作留下的疲憊,

但此刻卻盛滿了純粹的、毫無保留的擔憂。這張臉……這張臉!李理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血液似乎在這一刻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冰冷地倒流回心臟!是她外公!是李守仁!

可是……怎么可能?記憶里彌留之際的外公,枯槁、衰弱、白發蒼蒼。眼前這個人,

雖然同樣飽經風霜,但腰板挺直,

眼神里帶著一種她從未在病床上的外公眼中見過的、屬于壯年人的精干和力量!

他看起來……頂多五十歲出頭!外公的目光觸及她睜開的眼睛,

那渾濁的眼底瞬間爆發出巨大的驚喜和如釋重負的光芒。“醒了!淑蘭!娃醒了!

” 他猛地回頭,朝著門外激動地喊了一聲,聲音洪亮而帶著濃重的、無比熟悉的鄉音腔調。

那腔調,瞬間擊碎了李理所有的理智屏障,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沖上眼眶。門簾再次被掀開,

這次更快,帶著一股急切的風。

一個同樣穿著藍色土布衣服、圍著深色圍裙的婦人幾乎是沖了進來。她身形微胖,

動作卻異常利落。盤在腦后的發髻有些松散,幾縷花白的頭發散落在汗濕的額角。

她的臉圓圓的,帶著常年勞作的曬痕,此刻因為急切和擔憂而微微泛紅。那雙眼睛,

眼角已經有了細密的皺紋,但眼神卻異常明亮、溫暖,像冬日里最和煦的陽光,

直直地照進李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外婆!周淑蘭!是外婆!

年記憶里永遠帶著慈祥笑容、會用粗糙溫暖的手給她扎辮子、會偷偷塞給她一塊冰糖的外婆!

是那個在現實世界里已經永遠離開的外婆!可她看起來……也年輕了太多!

不是照片里那個白發蒼蒼、慈祥中帶著衰弱的老人,

而是充滿了活力、帶著中年婦女特有的韌勁和煙火氣!外婆幾步就跨到床邊,

帶著一股田地里泥土和灶臺煙火混合的氣息。她粗糙卻異常溫暖的手幾乎是帶著顫抖,

小心翼翼地撫上李理的額頭,又摸了摸她的臉頰。“哎呀我的老天爺!可算醒了!

嚇死你舅婆了!” 外婆的聲音又急又快,帶著濃重的鼻音,

是那種李理只在最久遠的童年記憶里才聽過的、充滿生命力的鄉音,尾音微微上揚,

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關切和心疼。“頭還疼不疼?身上哪兒不得勁兒?你這孩子,

咋就那么愣呢!看到那瘋牛沖過來,躲開就是,你撲上去護著你守仁舅公做啥!

他那把老骨頭硬著呢!你可金貴!”一連串的話語像溫暖的潮水,

帶著泥土的氣息和醬香的底蘊,將李理徹底淹沒。每一個字都敲打在她搖搖欲墜的心防上。

“舅婆”?“守仁舅公”?撲上去護著?瘋牛?李理的大腦徹底混亂了,

像一團被貓抓亂的毛線。

巨大的震驚和一種失而復得的、近乎滅頂的狂喜在她胸腔里猛烈沖撞,讓她幾乎窒息。

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干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睜大眼睛,

貪婪地、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這張年輕了許多、卻無比真實的臉,淚水毫無征兆地洶涌而出,

瞬間模糊了視線。“哎喲,咋還哭上了呢?是不是摔著哪兒了?疼得厲害?

” 外婆見她流淚,更是慌了神,手忙腳亂地用粗糙的袖口去擦她的眼淚,

動作卻輕柔得像對待一件稀世珍寶。“守仁!傻站著干啥!快!去灶房把溫著的米湯端來!

再拿塊干凈帕子!娃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她一邊念叨著,

一邊用那雙粗糙卻充滿力量的手,笨拙而堅定地將李理半抱起來,

讓她靠在自己厚實溫暖的懷里。那熟悉的、帶著皂角和陽光味道的氣息,瞬間包裹了李理。

她像個真正的孩子一樣,在外婆的懷抱里蜷縮起來,肩膀無法抑制地劇烈抽動,

無聲的淚水浸濕了外婆肩頭粗糙的土布。外公李守仁看著這一幕,

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也微微泛紅。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像是要把某種翻涌的情緒壓回去,

甕聲甕氣地應了一聲:“哎!這就去!” 轉身匆匆掀開門簾出去了。

李理緊緊抓住外婆后背的衣服,那粗糙的布料摩擦著她的掌心,帶來一種奇異而真實的觸感。

巨大的謎團和無法言喻的、失而復得的巨大幸福感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她撕裂。

她不知道自己是誰的“侄女”,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什么年代,

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她只知道,外公外婆就在這里,溫暖、鮮活、觸手可及。

她貪婪地汲取著外婆懷抱的溫度和氣息,仿佛一個在沙漠中瀕死的旅人終于找到了綠洲。

淚水無聲地流淌,帶著一種洗滌靈魂的疲憊和一種近乎虔誠的感恩。

---窗外的麻雀在泡桐樹濃密的枝葉間嘰嘰喳喳,宣告著新的一天。

小院里彌漫著清新的晨露氣息,

混雜著泥土的微腥和墻角那幾畦小蔥、韭菜散發出的辛辣香氣。李理,或者說,

在這個時空里,她有了一個新的名字——李琳。

一個從省城“投奔”守仁舅公和淑蘭舅婆的遠房侄女。

她穿著外婆翻箱倒柜找出來的一套舊衣服——深藍色的土布褂子和同樣寬大的褲子,

雖然漿洗得發白發硬,但異常干凈,帶著陽光的味道。

這身裝扮讓她感覺自己像個笨拙的稻草人。她正蹲在院子角落那口巨大的醬缸旁,

小心翼翼地揭開沉重的木蓋。一股更加濃郁、醇厚到近乎霸道的醬香撲面而來,

瞬間充滿了鼻腔。深褐色的醬醅在缸里緩慢地發酵,表面浮著一層帶著油光的深色液體。

這是外公家賴以生存的“守仁醬油”的源頭。“琳琳啊,”外婆的聲音從灶房門口傳來,

帶著清晨特有的清亮和笑意,“攪醬別太猛,輕輕的,順著一個方向攪勻就成!這醬啊,

跟人一樣,得順著它的性子來,急了就壞了味道!” 外婆系著那條洗得發白的藍色圍裙,

手里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粗瓷碗,“先來把米湯喝了!墊墊肚子再忙活!

”李理——李琳放下手中的長木勺,順從地走過去。米湯溫熱稠滑,帶著純粹的谷物清香,

順著喉嚨滑下,熨帖了清晨微涼的胃。她捧著碗,目光忍不住再次投向那口巨大的醬缸。

外婆的話在她心里激起了漣漪。順著性子來……她想起自己那個時空里,為了一個項目節點,

帶著整個團隊連續熬了七個通宵,用近乎蠻橫的手段壓榨著所有人的精力,

最終雖然如期完成,卻有好幾個骨干在慶功宴后直接遞了辭呈。那時的她,

眼里只有冰冷的進度條,哪里還顧得上“性子”?“舅婆,”她放下碗,

聲音還有些不習慣這個稱呼的生澀,“這醬……得曬多久?”“那可長著呢!

”外婆接過空碗,臉上是滿足的笑意,“春天做醬黃,夏天曬醬醅,日頭越毒,

曬出來的醬才越香、越鮮!一直曬到秋里,醬色深了,味道厚了,才算成了氣候。急不得,

一天也偷不得懶,全指著老天爺賞臉。” 她指了指頭頂瓦藍的天空,

又指了指墻角一排排裝著醬醅、蓋著玻璃蓋子的小瓦盆,“就像養孩子,得一天一天,

慢慢熬。”“慢慢熬……” 李琳喃喃重復著這三個字,心頭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在她高速運轉的世界里,“熬”從來都是貶義詞,代表著低效和停滯。可在這里,

在陽光、空氣和時間的共同作用下,這種緩慢的“熬”,卻孕育著如此醇厚的美味。

“琳琳姐!” 一個清脆的童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鄰居家的小丫頭妞妞像顆小炮彈似的沖進院子,手里舉著一個用狗尾巴草編的小兔子,

獻寶似的遞到李琳面前,“給你!我編的!可像了?”妞妞圓溜溜的大眼睛充滿期待。

李琳看著那歪歪扭扭、勉強能看出兔子輪廓的草編,

下意識地想從口袋里掏點什么零食作為交換——這是她習慣的社交模式。

可手指觸到的只有粗糙的土布口袋,空空如也。她愣了一下。外婆在一旁笑著解圍:“哎呀,

我們琳琳姐稀罕著呢!妞妞手真巧!來,幫舅婆把簸箕里的豆子挑挑壞粒兒,

待會兒給你拿塊糖瓜!” 妞妞歡呼一聲,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

李琳看著妞妞蹦蹦跳跳去干活的小身影,又看了看外婆溫和帶笑的側臉,

一種奇異的感覺涌上心頭。在這里,似乎不需要昂貴的物質交換,一句真誠的夸獎,

一個簡單的承諾,就能輕易換來純粹的快樂和親近。這種直接的、近乎原始的溫情,

讓她那顆在鋼筋水泥叢林里被層層包裹、習慣了等價交換的心,

感到一種陌生的柔軟和……笨拙。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自然地回應妞妞的禮物,

只能有些局促地摸了摸小姑娘的頭,換來一個更燦爛的笑容。傍晚時分,

夕陽把小小的院落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外公李守仁坐在屋檐下的小竹凳上,

面前擺著一個磨得發亮的舊算盤。他瞇著眼,就著最后的天光,

翻著一本用粗糙黃紙訂成的賬本,布滿老繭的手指在光滑的算盤珠子上笨拙地撥動著,

發出“噼啪”的輕響。眉頭微微蹙著,顯然算得有些吃力。李琳搬了個小馬扎坐在旁邊,

安靜地看著。她能清晰地看到外公指尖被醬料和歲月浸染留下的深色痕跡。

那賬本上歪歪扭扭的毛筆字,記錄著幾斤黃豆、幾擔柴火、幾文錢的醬油進項,簡單而原始。

“舅公,”她輕聲開口,帶著一絲試探,“這賬……要不要我幫您看看?”外公抬起頭,

渾濁的眼睛里先是掠過一絲習慣性的固執,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固執迅速融化,

被一種混合著信任和一點點窘迫的暖意取代。“哦…哦!琳丫頭念過大書,懂得多!好,好!

你幫舅公瞅瞅,上個月給村東頭王木匠家送的那兩壇子醬油錢,他婆娘說給了,

我咋記得好像……好像沒收著?”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賬本和算盤往李琳這邊推了推。

李琳接過來。

她這個習慣了處理動輒千萬級項目預算、看慣了Excel表格和復雜報表的專業人士眼中,

簡單得近乎幼稚。數字混亂,借貸不清,甚至還有幾處明顯的加減錯誤。

在旁邊的半截鉛筆頭——那鉛筆短得幾乎握不住——在賬本的空白處飛快地重新列式、計算。

不到五分鐘,就理清了那筆糊涂賬。“舅公,”她把算盤和賬本推回去,

指著她寫下的清晰數字,“王木匠家上月二十三號確實給了錢,是四十文,

您記在‘收’這一欄了。但您后來買新瓦罐花了六十文,記在了‘支’這一欄。您看,

這樣分開記,收是收,支是支,月底一算總收入、總支出,盈虧就清楚了。

” 她盡量用最簡單直白的語言解釋。外公湊近了,瞇著眼睛仔細看她寫的字,

又看看她指的位置,臉上先是茫然,接著是恍然大悟,最后綻開一個近乎孩童般純粹的笑容,

連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哎呀!是這么回事!是這么回事!琳丫頭!你這腦子!真靈光!

” 他拍著自己的大腿,由衷地贊嘆,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明亮的光彩,“好!好!

往后這賬,舅公就交給你管了!省得你舅婆老說我糊涂賬!

”看著外公如釋重負又充滿信任的笑容,一股暖流悄然注入李琳的心田。這感覺如此陌生,

卻又如此熨帖。在她那個世界,她帶領團隊攻克難關,為公司贏得巨大利潤,

得到的或許是升職加薪,是上司一句程式化的“干得不錯”,是同行或敬畏或嫉妒的目光。

未有過如此純粹的、僅僅因為她理清了幾十文錢的賬目而迸發出的、毫無保留的贊嘆和依賴。

這種價值感,微小,卻沉甸甸的,帶著泥土的芬芳和醬缸的溫度。夜色漸濃,

小院里點起了昏黃的油燈。燈芯爆出小小的燈花,發出輕微的“噼啪”聲。外婆收拾完灶臺,

也搬了凳子過來,手里拿著一件縫補的舊衣。三人圍坐在小小的燈火旁,

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外公說起白天去鎮上送醬油,

看到供銷社新到了一批花布;外婆念叨著妞妞那丫頭機靈,

皮;李琳則輕聲講著“省城”里一些無關緊要的見聞——那些屬于她時空里早已過時的景象,

在這里卻足夠新奇。沒有手機屏幕的冷光,沒有郵件提示音的急促,沒有項目進度表的壓迫。

只有油燈溫暖的、跳躍的光暈,將三個人的影子拉長,投在斑駁的土墻上,安靜地搖曳。

時間在這里仿佛被拉長、被軟化,緩慢地流淌著,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粘稠感。

李琳靜靜地聽著外公外婆帶著鄉音的絮叨,感受著這平淡得近乎瑣碎的煙火氣。

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寧和滿足感,像溫熱的潮水,

無聲地浸潤了她心底那些因奔波和錯過而干涸皸裂的角落。她甚至開始覺得,

那身粗糙的土布衣服,似乎也沒那么硌人了。指尖殘留的醬香和算盤珠子的微涼觸感,

交織成一種奇異的、讓她靈魂感到踏實的錨點。

---日子像小院角落里那口老醬缸里的醬醅,在日復一日的曝曬和沉淀中,

緩慢而扎實地變得醇厚。李琳——這個來自未來的靈魂,逐漸褪去了最初的震驚與疏離,

真正融入了這個簡樸卻充滿生命力的1995年時空,

融入了“守仁舅公”和“淑蘭舅婆”的生活,

成為了他們口中那個“省城來的、能干又貼心的侄女琳琳”。

她習慣了清晨在麻雀的喧鬧中醒來,習慣了空氣中彌漫的醬香和草木清氣,

習慣了穿著那身漿洗得發硬的土布衣裳。

她將現代的管理思維不著痕跡地融入這個小小的醬油作坊。

她把外公那些混亂的賬目徹底理順,用清晰的表格記錄每一筆收入和支出。

她建議外婆將不同發酵時長的醬油分開裝壇,貼上簡單的標簽區分“頭道鮮”、“陳年厚”,

竟然真的吸引了一些鎮上的小飯館愿意多花幾文錢來買“陳年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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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01 17:17: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