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我在全息游戲里偶遇了消失七年的白月光。她操作習慣一如當年,
連側跳后翻的落點都分毫不差。我鼓起勇氣告白:“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她沉默良久才回復:“別找我了,你懷念的只是七年前那個虛擬角色。
”三天后我接到她妹妹的電話:“姐姐癌癥晚期,昨天走了,她說很抱歉,
重逢那天沒能親口告訴你,她也很想你。”我怔怔站在游戲里我們初遇的月光廢墟。
密聊框突然跳出新消息:“你好,請問這里有人嗎?”正文:指尖在冰冷的控制面板上劃過,
又一輪日常任務完成,經驗條卻幾乎紋絲不動。
我操縱著游戲里的角色——一個穿著陳舊裝備的劍客,站在副本出口那片永恒暮色的荒原上。
風卷起虛擬的沙塵,刮過金屬護甲,發出空洞的嗚咽。日復一日的重復操作,
早已磨平了所有棱角,只剩下一具在數據洪流里麻木漂流的軀殼。就在這時,
不遠處爆發了一場小規模的沖突。幾個玩家正在圍攻一只精英怪,
吼叫聲與技能光效亂糟糟地混作一團。我本打算繞開這片喧囂,
目光卻被其中一道身影攫住了。那是個穿著素白牧師袍的女性角色。她的動作行云流水,
輕盈得不可思議。怪物的巨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拍下,她足尖在地面一點,
整個人側身躍起,緊接著一個利落的后空翻,袍角劃出流暢的弧線,
精準地落在預想中唯一的安全點上。動作干凈利落,落點分毫不差。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心臟驟然停止了跳動,緊接著又瘋狂擂鼓,
每一次撞擊都帶著沉悶的鈍痛,狠狠砸在肋骨上。血液轟然沖上頭頂,耳膜嗡嗡作響,
視野里的沙塵、怪物、混亂的光效全都模糊褪色,只剩下那個素白的身影,
以及那個刻入骨髓的動作——側跳,后翻,落點精準如尺規測量。七年前,
《舊日紀元》的月光廢墟副本深處。那個叫“螢火”的女牧師,
也是這樣在呼嘯的巨石陣中閃轉騰挪。
那是她獨有的、被隊友們戲稱為“月光舞步”的保命絕技,流暢得如同早已計算過千百遍。
記憶的閘門轟然洞開,那個早已褪色的名字帶著灼熱的溫度,狠狠烙在舌尖——螢火。是她?
怎么可能?她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消失得干干凈凈,整整七年。我的手指在鍵盤上顫抖,
幾乎握不住鼠標。角色僵在原地,像個可笑的木偶,眼睜睜看著那場小沖突結束。
白袍牧師沒有停留,和隊友們簡短交流了幾句,
便轉身朝著地圖邊緣那片被遺忘的古老遺跡走去。
那是七年前我們初遇的地方——月光廢墟的深處,
一片被巨大藤蔓纏繞、只有冰冷月光灑落的斷壁殘垣。大腦一片空白,
身體卻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我的劍客角色邁開步子,不遠不近地跟了上去。
腳下的虛擬沙礫發出簌簌聲響,每一步都踏在鼓噪的心跳上。
我看著她素白的身影穿過破敗的拱門,
在那些被巨大藤蔓纏繞、月光傾瀉如水的斷壁殘垣間停下。她轉過身,似乎在等待。
距離幾步之遙,我猛地停住。空氣凝滯了,游戲引擎模擬出的微風吹動她牧師袍的下擺,
拂過地上細碎的虛擬光塵。我的指尖在鍵盤上懸停,冰涼的觸感滲入皮膚。
光標在那個空白的密聊輸入框里閃爍,像一個無聲的拷問。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灼燒著,
翻滾著,最終卻只凝結成最簡單、也最無力的三個字,帶著指尖無法抑制的微顫,
敲了下去:【附近】劍客-林默:“螢火?”世界仿佛被抽成了真空。
廢墟里只剩下月光流淌的聲音,還有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重重砸在耳膜上。
每一秒的等待都被無限拉長,切割著緊繃的神經。她看到了嗎?她……會回應嗎?
還是像七年前一樣,再次徹底消失?時間在焦灼中爬行。終于,
她頭頂緩緩冒出一個白色的文字泡,簡潔得沒有一絲波瀾:【附近】牧師-螢火:“嗯。
”一個簡單的“嗯”,卻像一道電流瞬間貫穿我的全身。是她!真的是她!
那個在記憶深處盤踞了七年、早已成為某種執念的符號,
此刻活生生地站在眼前這片虛擬的月光里。巨大的沖擊讓我幾乎窒息,指尖發麻,
不受控制地又敲下一行字,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確認:【附近】劍客-林默:“真的是你?
‘小啞巴’?”“小啞巴”。那是當年組隊時,因為我不愛開語音又打字慢,
她半開玩笑給我起的綽號。只有極少數老隊友知道。這個塵封的代號,
是我們之間最后一塊隱秘的拼圖。這一次,她的回應快了許多。幾乎是同時,
一行字跳了出來:【附近】牧師-螢火:“……小啞巴。”三個字,輕飄飄的。
隔著冰冷的屏幕和七年的漫長時光,卻像一把帶著銹跡的鑰匙,
猛地捅開了記憶最深處的閘門。
:月光廢墟里她精準的“月光舞步”救下笨拙的我;世界頻道因為一點誤會吵得不可開交時,
她私聊里一個簡簡單單的“別理他們”;還有她消失前最后那個凌晨,副本通關后,
她站在燃燒的篝火旁,牧師袍被火光染成溫暖的橘紅色,輕輕說了句“下了,明天見”。
可那個“明天”,再也沒有到來。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脹,
幾乎要破腔而出。七年積攢的所有疑問、失落、不甘和那些被時間打磨得近乎虛幻的念想,
此刻全都找到了唯一的出口,洶涌地撞擊著指尖。
【密聊】劍客-林默:“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這行字發送出去,如同石沉大海。
廢墟里死一般寂靜。只有月光無聲地移動,在布滿裂痕的石板上投下長長的、扭曲的影子。
藤蔓的輪廓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我的角色僵立在原地,目光死死鎖住那個素白的身影。
她站在那里,背對著我,面向一片斷壁殘垣,仿佛一尊凝固的石像。時間被拉得無比漫長,
每一秒都像砂紙在心上反復摩擦。她頭頂的狀態圖標顯示她在線,沒有移動,沒有施法,
只是沉默。這沉默像冰冷的潮水,一點點漫上來,淹沒腳踝,爬上膝蓋,帶來刺骨的寒意。
焦躁和不安在胸腔里瘋狂滋長,幾乎要沖破喉嚨。就在那根名為等待的弦即將崩斷的瞬間,
一行小小的、灰色的文字,終于艱難地浮現在我的密聊窗口底部。
【密聊】牧師-螢火:“別找我了。”心猛地一沉。【密聊】牧師-螢火:“你懷念的,
只是七年前那個虛擬角色。”這行字像淬了冰的針,精準地刺穿鼓脹的心臟。
那些積攢了七年、在重逢瞬間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滾燙情緒,被這盆冷水澆得滋滋作響,
冒起刺鼻的白煙。一股混合著荒謬和被否定的憤怒猛地沖上頭頂。我幾乎是立刻反駁回去,
指尖用力敲擊鍵盤,仿佛這樣就能擊碎那堵無形的墻:【密聊】劍客-林默:“不是角色!
是你!是螢火!是那個在廢墟里拉我起來的人,
是那個在世界頻道吵架時私聊我說‘別理他們’的人!是你!”對面再次陷入漫長的沉默。
月光似乎更冷了,藤蔓的影子在地上無聲地爬行。許久,久到我幾乎以為網絡已經斷開,
她的回復才再次出現,字句間帶著一種近乎疲憊的遲緩。【密聊】牧師-螢火:“七年了。
”【密聊】牧師-螢火:“林默,我們都變了。”【密聊】牧師-螢火:“你喜歡的螢火,
只活在七年前的《舊日紀元》里。放下吧。”【密聊】牧師-螢火:“不值得。
”“不值得”三個字,像三顆沉重的鉛塊,狠狠砸進我的意識。胸腔里翻騰的火焰瞬間熄滅,
只剩下一種被徹底抽空的麻木和冰冷。指尖的溫度徹底褪去,僵在鍵盤上,
一個字也打不出來。視野里她的身影開始模糊,只剩下那素白的輪廓,
在冰冷的月光下顯得異常遙遠和陌生。她……就這樣否定了所有。否定了我的尋找,
否定了我的感情,甚至否定了她自己曾經的存在。一股深重的疲憊感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