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陽光像融化的黃油，黏稠地涂抹在北辰大學的柏油路上。
程錦拖著磨損嚴重的行李箱，站在宿舍樓下瞇起眼睛。
行李箱輪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仿佛在抗議這個暑假又要被拖去那個沒有空調的老舊出租屋。
"程錦！等等！"
身后傳來熟悉的喊聲。
程錦轉身，看見室友林嘉豪小跑過來，小麥色的肌膚上還掛著健身后的汗珠。
他穿著印有某奢侈品牌logo的T恤，手腕上的勞力士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這個給你。"林嘉豪不由分說塞過來三張紅色鈔票，"我和小雅去云南玩一周。"
程錦的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指節因為長期打工而略顯粗糙，甚至磨出了繭子。
"不用了，你上次給的洗衣卡我還沒用完..."
"少廢話。"林嘉豪笑著捶了下他的肩膀，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既顯得親昵又不至于讓瘦削的程錦踉蹌。
"就當是這學期你幫我抄筆記的報酬，對了，下學期微觀經濟學的課..."
"筆記我會繼續幫你做。"程錦抿了抿嘴，把錢小心地放進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口袋，"謝謝。"
林嘉豪擺擺手，轉身走向校門口那輛等待已久的保時捷。
車窗降下，他女朋友小雅沖程錦揮了揮手。
程錦回以微笑，看著豪車絕塵而去。
宿舍里已經空了大半。
程錦推開門時，趙明遠正在收拾最后幾件襯衫。
他的行李很少，因為大多數東西都會留在家里那棟位于市政府大院的復式公寓里。
"錦哥。"趙明遠抬頭，鏡片后的眼睛帶著官二代特有的沉穩，"我爸派車來接我了，這個給你。"
又是一個裝著錢的信封。
程錦這次連推辭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趙明遠不同于林嘉豪的外放，他給錢的方式就像他父親處理政務一樣，不容拒絕又滴水不漏。
"暑假圖書館的勤工儉學崗位我幫你問過了，"趙明遠推了推眼鏡，"但今年申請的人太多，你家教那個學生家長不是挺喜歡你的嗎？"
"嗯，劉太太說暑假可以加課。"程錦幫他把筆記本電腦裝進包里，"謝謝你幫我打聽。"
趙明遠點點頭，手機適時響起。
他看了眼屏幕："司機到了。"走到門口時，他突然轉身，"對了，我書桌抽屜里有幾本醫學參考書，你暑假可以帶回去用。"
程錦送走趙明遠后，宿舍只剩下他和正在打游戲的周子涵。
周子涵的父母不常在云港住，所以周子涵在云港有一套自己別墅，卻偏偏喜歡住宿舍，說是熱鬧。
"錦啊，"周子涵頭也不回，手指在機械鍵盤上飛舞，"冰箱里那些吃的都歸你了，反正我也要回我的'寒舍'了。"
他故意用夸張的語氣說出"寒舍"兩個字，屏幕上他的游戲角色正完成一次漂亮的五殺。
程錦笑了笑，開始整理自己的床鋪。
他的東西很少，幾件換洗衣物，幾本二手教材，一個從舊貨市場淘來的電飯煲。
"喂，認真點。"周子涵突然轉過電競椅，丟過來一個紅包，"這是本少爺賞你的。"
紅包落在程錦剛疊好的被子上。他拿起來，又是三百元。
"你們..."程錦的喉嚨有些發緊。
一學期下來，他幫林嘉豪抄筆記、替趙明遠整理資料、給周子涵帶了大半年的早餐，但從未想過會得到這樣的回報。
"別矯情。"周子涵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就當是預付下學期的跑腿費。"
他拍了拍程錦的肩膀，"說真的，你要不要來我家住？反正就我一個人。"
程錦搖搖頭："王爺爺的房子已經付過租金了，而且離我做家教的地方近。"
"隨你。"周子涵聳聳肩，拎起他的外星人筆記本包。
"有事打電話，別又像去年暑假那樣發燒三天沒人知道。"
宿舍門關上后，程錦坐在床邊，把三份錢整齊地疊在一起。
九百元，相當于他便利店兼職半個月的工資。
他小心地把錢放進貼身口袋，開始最后一遍檢查宿舍。
關燈前，程錦看了眼手機日歷。
暑假第一天，意味著他失去了學校便利店和代拿快遞的收入，只剩下每周三次的家教。
他需要盡快找到新的兼職。
老小區的樓道里彌漫著飯菜的香氣。
程錦拖著行李箱爬上五樓，鑰匙剛插進鎖孔，對面的門就開了。
"小程回來啦？"王爺爺端著飯碗走出來，"吃飯沒？進來一起吃。"
"不用了王爺爺，我..."
"少廢話，你王奶奶燉了排骨。"老人不由分說地奪過程錦的行李箱，"先去洗洗手。"
程錦的出租屋很小，一室一廚一衛，家具都是二十年前的款式，但被王奶奶擦得一塵不染。
每月五百的租金在云港市簡直是天方夜譚，程錦知道這是兩位老人變相的慈善。
飯后，程錦婉拒了留下看電視的邀請，回到自己的小屋。
他從床底下拖出一個餅干盒，加上手機和卡里的，是他全部的積蓄——三千二百元，加上今天的九百，共四千一。
下學期的書本費、生活費，還有那個總是漏水的衛生間...
程錦嘆了口氣，打開手機開始瀏覽兼職信息。
家教、快遞分揀、餐廳服務員...他的手指突然停在一則招聘廣告上：
"穆氏集團總裁私人助理，日薪800元，要求：男性，20-25歲，醫學相關專業優先，身體健康。工作時間：即日起至8月31日。"
程錦反復確認了薪資數字。日薪800，兩個月就是四萬多！這足夠他下兩個學期的全部開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