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腐的氣息沖進鼻腔,帶著橡膠擠壓后的焦糊味,像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了林墨的喉嚨。
林墨猛地嗆咳起來,胸腔里火辣辣地疼。意識從一片混沌的黑暗中艱難地掙脫出來,
黏膩沉重。睜開眼,視野里一片狼藉,如同被巨人揉碎后隨手丟棄的廢紙。
擋風玻璃裂成了蛛網,無數細密的裂紋中央,一個觸目驚心的撞擊坑洞赫然在目。
安全氣囊癟癟地癱在方向盤上,如同垂死的白色怪蟲,散發出那股令人作嘔的酸臭。
車頭像是被一雙巨大的無形之手狠狠捏過,扭曲得不成樣子,金屬呻吟著擠壓變形,
深深嵌進了同樣扭曲變形的駕駛艙框架里。前輪有一側完全癟了下去,
另一側則不自然地歪斜著,整個車體以一種絕望的姿態,
斜插在一條筆直卻荒涼到極致的公路邊緣。灰色的路面延伸向灰蒙蒙的天際線,
被兩側同樣灰敗、死氣沉沉的枯樹林夾在中間。這寂靜,濃得如同凝固的瀝青,
沉重地壓在每一寸空間上。聽不到鳥鳴,沒有風的呼嘯,更沒有任何車輛引擎的遙遠嗡鳴。
只有油箱里,不知從哪個破口泄漏的汽油,滴答…滴答…一聲,又一聲,
敲打在車底的金屬護板上。那聲音在絕對的死寂里被無限放大,
帶著一種冰冷、粘稠的死亡預兆,每一次滴落都像是在林墨緊繃的心弦上重重一撥。寒意,
并非來自外界的氣溫,而是從骨頭縫里鉆出來的恐懼,瞬間爬滿了他的脊背。
他下意識地想摸出手機求救,指尖在口袋里徒勞地摸索著,
只觸到一片冰涼的塑料碎片——手機顯然已在撞擊中粉身碎骨。最后一點希望,
連同手機屏幕可能發出的那點微光,一起熄滅了。就在這時,視野中央,毫無征兆地,
一行怪異的字符浮現在布滿裂紋的擋風玻璃上,如同燒紅的烙鐵,
無聲地灼燒著視網膜:【無限物資商城(初級版)已綁定宿主:林墨。】字符下方,
緊接著刷出一列簡潔到近乎冷漠的商品選項,
1點】 【壓縮餅干(單包):1點】 【醫用繃帶(卷):1點】林墨死死地盯著那些字,
眼球干澀發脹。幻覺?還是腦震蕩后的譫妄?他嘗試著眨眼,用力閉緊再猛地睜開。
那串商品列表依舊清晰無比地懸在那里,冰冷、穩定,像一塊嵌入虛空的墓碑。
他的視線落在最下方一行小字上:【初始生存點數:10點。
】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誕感混雜著絕境中抓住浮木的狂喜,猛地攫住了他。喉嚨干得要冒煙,
嘴里全是血腥和灰塵的混合味道。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
意念在那個“純凈水”的選項上,重重地戳了下去。【兌換成功。扣除1點。
】幾乎在思維落下的瞬間,掌心里猛地一沉,一股冰涼堅硬的觸感傳來。
林墨的呼吸驟然停止。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一瓶全新的、瓶身光滑的500ml裝礦泉水,
正安靜地躺在他攤開的手掌上。瓶壁凝結著細微的水珠,塑料封口完好無損,標簽清晰,
散發出冷藏柜里剛取出來般的冷氣。如此真實,沉甸甸的重量壓著皮膚,
冰涼的觸感順著神經末梢直竄上大腦。不是幻覺!巨大的沖擊讓他短暫地失神,隨即,
一股難以言喻的亢奮和強烈的求生欲如電流般竄遍全身。他幾乎是粗暴地擰開瓶蓋,
仰頭將清涼的液體狠狠灌進喉嚨。清冽的水沖刷過干涸灼痛的食道,
帶來一種近乎奢侈的、活過來的感覺。每一滴水落進胃里,
都像在貧瘠的荒原上砸出一點生機。車窗被降下一條縫隙,渾濁悶熱的空氣對流進來,
沖淡了車內殘余的酸腐氣。林墨小心地將半瓶水擰緊放在副駕座位上,
目光再次投向那個懸浮的界面。意念微動,一塊真空包裝、棱角分明的壓縮餅干出現在手中。
他撕開包裝,小口而迅速地咀嚼著,味道干澀粗糙,卻蘊含著支撐生命的能量。
他快速地檢視自己的狀況,確認沒有嚴重出血,但左臂和肋部傳來持續性的鈍痛,
每一次稍大的動作都牽扯著痛楚。繃帶是必須的!意念再次集中在那卷【醫用繃帶】上。
【兌換成功。扣除1點。】一卷潔白干凈的繃帶出現在水壺旁邊。
他解開身上那件沾滿灰塵、撕裂了好幾處的防風外套和里面的T恤,倒抽著冷氣。左肋下方,
一大片青紫色的淤傷蔓延開來,隨著呼吸起伏,帶來陣陣令人牙酸的悶痛。
他小心翼翼地用繃帶在胸腹間纏了幾圈固定,動作牽動傷處,額頭上立刻滲出細密的冷汗。
手臂上的擦傷相對好處理些,他用礦泉水小心沖洗掉血污,再用剩余的繃帶包扎好。
做完這一切,已經耗費了相當多的體力。他靠在椅背上,喘息了片刻,
目光重新落回商城界面。剛才兌換耗費了3點,還剩下7點。
純凈水(500ml)又換了一瓶,壓縮餅干再換一包,目光掃過【汽油(1升)】,
選項亮著,標價同樣是1點。他心念一動,選擇兌換。【兌換成功。扣除1點。】然而,
座位旁邊空空如也。沒有油桶,沒有任何容器出現。“……什么意思?”林墨皺緊眉頭,
下意識地看向意識中的商城光屏。
一行新的小字提示在汽油選項下方悄然浮現:【已為宿主座駕油箱補充1升燃油。
當前油箱存量:1升。】林墨猛地扭頭看向儀表盤,
原本在撞擊后早已跌到紅線以下的油量表指針,竟真的向上跳動了一小格!
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格,但確鑿無疑。“能直接補充油箱?
”巨大的驚喜讓他一時忘記了疼痛。這意味著……只要點數足夠,這輛車就能重新動起來!
離開這鬼地方!他立刻嘗試著再次兌換【汽油(1升)】。【兌換成功。扣除1點。
】油表指針再次向上跳動了一小格!油箱存量變成了2升!林墨的心臟狂跳起來,
希望如同被潑了油的火焰驟然升騰。他毫不猶豫地將剩余6點生存點數全部投入兌換汽油。
連續的六次“兌換成功”提示閃過。油表指針在他的注視下,一格、一格,
緩慢卻堅定地向上攀升,最終穩穩地停在了接近滿格的位置!
那個代表燃油耗盡的紅色警示燈,徹底熄滅!“哈……哈……”林墨不自禁地低笑起來,
笑聲在死寂的車廂里顯得有些突兀和神經質。他伸手扭動車鑰匙。
儀表盤上的指示燈瞬間全部亮起,緊接著,
沉寂的引擎蓋下傳來一陣令人心安的、細微而有力的震動!引擎成功啟動!成了!真成了!
他迫不及待地嘗試掛擋。然而,檔桿像是焊死在P擋上,紋絲不動。他又用力踩下剎車踏板,
再試圖換擋,依舊毫無反應。連續試了幾次,檔桿冰冷而固執地拒絕挪動分毫。
林墨的心沉了下去,喜悅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迅速癟掉。他推開車門,忍著左肋的抽痛,
踉蹌著下車查看。車頭的慘狀比在駕駛室里看到的更甚。引擎蓋扭曲得像塊廢鐵,
下方被頂進來的前部車架死死卡住,根本無法抬起。更糟糕的是,
變速箱的位置明顯遭到重擊,連接傳動軸的部位能看到明顯的扭曲和撕裂。顯然,
撞擊不僅毀掉了前部,也徹底摧毀了車輛的傳動系統。油是滿了,但車,廢了。
他靠回駕駛座,全身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空,只剩下傷處的鈍痛變得格外清晰。
最初逃出生天的狂喜被冰冷的現實碾得粉碎。窗外,那條灰色死寂的公路延伸向未知,
兩側枯死的樹林如同沉默的墓碑。油箱里滿滿的汽油,像是命運最惡毒的嘲諷。
不知過了多久,引擎怠速運轉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單調。林墨重新點開商城光屏,
掃過那些熟悉的選項:水、食物、繃帶、汽油……還有角落里毫不起眼的【基礎工具套件】,
標價同樣是1點。他兌換了一套出來。一個沉甸甸的帆布工具包出現在副駕駛座上。
林墨拉開拉鏈,里面是扳手、螺絲刀、鉗子等常見的工具,但都是嶄新的。
他拿起一把大號活動扳手,掂了掂分量,冰冷的金屬質感傳遞到掌心。
目光在車內狹小的空間掃過,最后落在了卡死的檔桿上。他嘗試著用扳手去撬動檔桿底座,
金屬在狹窄空間里碰撞,發出刺耳的刮擦聲,檔桿卻依然紋絲不動。
他又試圖去擰動變速箱附近的螺栓,但視線和工具根本無法夠到關鍵部位,
強行發力只會讓左肋的傷痛加劇。希望再次落空。他丟開扳手,工具哐當一聲掉在腳墊上。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重新漫過腳踝,向上攀升。商城能提供物資,
但修車……顯然超出了這些基礎工具的能力范圍。他癱在座椅里,閉著眼,
只剩下引擎單調的聲音和油箱那微弱卻持續的滴答聲作伴,
像是一首為他緩緩奏響的死亡協奏曲。時間在死寂中緩慢爬行。
林墨靠著壓縮餅干和瓶裝水維持著最低限度的體力,傷處的疼痛在過度消耗后變得麻木。
太陽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劃過一個單調的軌跡,光線漸暗,
給荒蕪的公路和枯林鍍上一層更深的暮色。突然,引擎怠速運轉的細微聲音里,
混入了一絲別的聲響。不是風聲。是某種堅硬物體拖過路面的摩擦聲。
嚓…嚓…嚓…節奏緩慢,帶著一種刻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拖沓。聲音從車尾方向傳來,
正不緊不慢地靠近。林墨的神經瞬間繃緊。他悄無聲息地坐直身體,強忍著肋骨的刺痛,
左手下意識地抓起了腳邊那把沉重的活動扳手,冰涼的金屬觸感帶來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他屏住呼吸,身體微微側傾,用最小的動作,小心翼翼地轉動后視鏡的角度。
磨砂的后視鏡里,映出扭曲的景象。三個影子,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從地底爬出的怪物,
正沿著公路邊緣,朝殘破的車體挪動。為首的是個光頭,異常壯碩,
上身只穿了件骯臟的黑色背心,粗壯的胳膊上虬結的肌肉幾乎要將背心撐破。
他手里拖著一根前端扭曲變形、滿是暗紅銹跡的撬棍,棍頭刮過柏油路面,
發出刺耳的“嚓嚓”聲。每一步落下,都帶著一種野獸般的沉重。
他左側是個干瘦如柴的男人,眼窩深陷,眼神像淬了毒的針,閃爍著貪婪而兇殘的光。
他右手提著一把尺寸驚人的消防斧,鋒利的斧刃在昏暗中偶爾反射出一點寒光。
落在最后那人身材普通,但神情麻木,像被抽走了靈魂。
他扛著一根沉重的、沾滿不明污漬的鍍鋅水管,步伐有些搖晃,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地面。
三人身上都帶著不同程度的污穢和傷痕,衣服破爛不堪,如同在泥濘和血污中滾過。
他們的目標明確而直接——這輛撞毀在路邊的、唯一能提供一絲庇護和可能資源的鐵棺材。
距離,在死寂的拖沓腳步聲中,迅速縮短。林墨的心跳如同擂鼓,在胸腔里瘋狂撞擊著肋骨,
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傷處尖銳的疼痛。他右手死死攥著扳手,指關節捏得發白,
左手則悄無聲息地握住了放在副駕座位上的瓶裝水。
十米……八米……五米……沉重的腳步聲、呼吸聲、撬棍刮地的噪音,
混合著濃烈的汗臭和血腥氣,如同實質般透過車窗縫隙涌了進來。“咚!”一聲悶響,
如同重錘砸在林墨緊繃的神經上。那個扛著水管的男人走到車頭,
毫無預兆地將肩上的鍍鋅水管狠狠杵在地上,金屬與地面碰撞,發出沉悶的巨響。
這像是一個信號。光頭壯漢停在了駕駛座一側的車門外,距離不足兩米。他咧開嘴,
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臉上橫亙著一條蜈蚣似的疤痕,隨著他的獰笑扭曲起來。
他猛地抬起沾滿污垢的大頭靴,狠狠地踹在車門凹陷的金屬上。哐當!
劇烈的震動讓整個車體都晃了一下,車窗玻璃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光頭壯漢那粗糲嘶啞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著銹鐵皮,穿透了車窗的縫隙,
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和一股濃烈的口臭:“里面的,滾出來!
別讓老子動手把你拖出來喂‘東西’!”他旁邊那個干瘦的男人發出一陣尖銳刺耳的怪笑,
手里的消防斧示威性地在車門上“鐺”地敲了一下,眼神如同餓狼,
貪婪地掃視著車內:“識相點!把吃的喝的用的,都給老子們吐出來!一點也別剩!
”氣氛瞬間繃緊到了極限,空氣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膠體。車門外,
三雙充斥著貪婪與暴戾的眼睛如同探照燈,死死鎖定著駕駛座上的林墨。
撬棍、消防斧、水管,在昏沉的光線下閃爍著危險的幽光。林墨沉默著。幾秒鐘的凝滯,
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他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肋骨的刺痛壓下去。然后,
他做了一件讓門外三人意想不到的事。他臉上那因疼痛和緊張而繃緊的肌肉,
竟慢慢松弛下來,甚至……極其緩慢地,牽扯起一個弧度微小的、近乎詭異的笑容。
笑容很淺,浮在表面,像冰封湖面上的裂痕,沒有絲毫暖意。“好。”林墨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穿透了緊張的死寂。他甚至沒有去碰門把手,只是側過身,
目光平靜地迎向車窗外那三張因錯愕而微微扭曲的臉。“東西……我有。”他語氣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