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序> 為躲避城市霧霾,我們全家進山旅行。> 小女兒曉曦追著一只金瞳小狼,
發(fā)現(xiàn)森林深處竟住著一戶人家。> 草屋主人們面色紅潤,用太陽能板煮著野菜湯。
> 而我的丈夫咳得撕心裂肺,孩子臉色蒼白如紙。
> 當舅舅認出草屋主人是十年前消失的環(huán)保專家時,
對方捧出清澈泉水:> “你們城市人喝的水,連我喂豬都不如。”> 歸程前,
曉曦偷偷藏起一枚草屋孩子送她的松果。> 城市陽臺花盆里,
松果裂開一道細縫——> 嫩綠的新芽,正刺破厚重的塵霾。2 正文灰,
是刻在這座城市骨頭里的顏色。連那點可憐的陽光,都像是被篩過一遍,
病懨懨地穿透厚重、黏膩的空氣,無力地灑在積滿灰塵的窗臺上。
我盯著玻璃外那片熟悉的混沌,胸腔深處又開始隱隱發(fā)悶,
像被一只看不見的濕冷大手攥住了肺葉。廚房傳來丈夫周偉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一聲緊過一聲,撞在四壁間,聽得人心頭發(fā)顫。他剛從外面回來,外套都來不及脫,
就扶著門框咳彎了腰。“爸,你沒事吧?”大女兒安安放下手里的平板,
屏幕上暫停著某個色彩過于艷麗的動畫片,她細瘦的臉上沒什么血色,眉頭擔憂地蹙著。
“沒……咳……沒事,老毛病。”周偉擺著手,臉漲得通紅,氣息粗重得像破舊的風箱。
“還老毛病呢!”我快步過去,輕輕拍撫著他佝僂的背脊,
指尖隔著薄薄的襯衫都能感覺到他身體的震動,“這破空氣,再待下去,肺都要咳出來了!
”“媽,這霧霾什么時候散啊?”兒子小杰抱著他的恐龍模型,甕聲甕氣地問,鼻音很重,
顯然也吸入了不少臟東西,嗓子不太舒服。我還沒來得及回答,門鈴響了。是弟弟陳明,
提著大包小包擠進來,身后跟著他高大壯實的兒子陳峰。“姐,姐夫,都收拾好了沒?
車在樓下等著呢!趕緊的,這鬼地方我是一分鐘都不想多待!”陳明一邊換鞋一邊抱怨,
他鼻梁上架著的金絲眼鏡鏡片蒙著一層灰蒙蒙的霧,“再吸下去,
腦子都要被PM2.5堵住了!峰峰,幫舅媽提東西!”陳峰應了一聲,
沉默地接過我手里的行李袋。他體格健碩,像棵挺拔的白楊,但此刻也顯得有些沉悶。
最后蹦進來的是一團小小的火焰——我的小女兒曉曦。她穿著鮮紅的羽絨服,
像顆飽滿的石榴籽,小臉紅撲撲的,眼睛亮得驚人,和這灰敗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走嘍!
進山探險去嘍!找大老虎!”她興奮地原地轉了個圈,羊角辮甩得老高,
那股子沒被城市濁氣沾染的天真活力,像一道微弱卻倔強的光,瞬間刺破了屋內的沉悶。
逃離的渴望在那一刻壓倒了一切。車輪碾過城市灰暗的街道,
駛向地圖上那片被標注為綠色的區(qū)域。車窗外,鋼筋水泥的叢林漸漸模糊、后退,
被甩在了身后。空氣似乎也一點點地松動、稀薄起來。
當車子終于一頭扎進莽莽蒼蒼的山林懷抱時,一種近乎窒息的緊繃感,
從我們每個人的骨頭縫里悄然松脫。“哇——”曉曦第一個把臉貼在冰涼的車窗上,
發(fā)出驚嘆。山的氣息撲面而來,是清冽的,
帶著泥土、腐葉、松針和某種無法言喻的蓬勃生命力混合的味道。它猛地灌入鼻腔,
沖淡了肺里沉積已久的城市塵埃。視野被純粹的綠意填滿,濃得化不開。
蒼翠的樹冠層層疊疊,遮蔽了天空,只在縫隙間篩下細碎跳躍的金色光斑。
空氣清透得不可思議,每一次呼吸都像在飲用甘泉,帶著絲絲甜潤的涼意,直抵肺腑深處。
周偉貪婪地深吸了幾口,雖然喉嚨深處還殘留著癢意,但那令人心頭發(fā)緊的劇烈咳嗽,
竟奇跡般地平息了片刻。安安和小杰也搖下車窗,好奇地張望著這片陌生又充滿生機的世界,
蒼白的臉頰上似乎也浮起了一絲極淡的血色。我們在半山腰一處開闊的平地扎下營。
帳篷很快支了起來,便攜爐上燒著熱水,發(fā)出輕微的咕嘟聲。大人們忙著安頓,
陳峰帶著安安和小杰在不遠處的小溪邊試探著水流。曉曦卻像只剛出籠的小鳥,
早已按捺不住。
她小小的身影在營地邊緣那片蕨類植物茂盛、野花星星點點盛開的林間空地上跳躍,
追逐著一只翅膀閃著金屬光澤的藍色蝴蝶。陽光穿過樹隙,溫柔地包裹著她,
仿佛她是這山林孕育出的精靈。突然,曉曦停住了腳步,小小的身體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
轉向了林子深處更幽暗的地方。她歪著小腦袋,烏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某個方向,
小臉上寫滿了驚奇。“媽媽!快看!”她壓低了聲音,帶著發(fā)現(xiàn)秘密寶藏的興奮,
用力朝我招手。我走過去,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密匝匝的樹影和低垂的藤蔓深處,
光線暗淡。起初什么也看不清,只覺得是一片搖曳的深綠。但很快,
我捕捉到了——在幾塊長滿青苔的巖石后面,兩點極其微弱、卻異常專注的金色光芒,
在幽暗中靜靜亮著。像兩粒墜入森林深處的星辰碎片。“是什么呀?”曉曦的聲音又輕又軟,
充滿了好奇,沒有絲毫恐懼。沒等我回答,那兩點金光動了。
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從巖石后小心翼翼地探了出來。不是兇悍的野獸,而是一只……小狼?
或者說,一只體型比普通狗崽略大些、卻有著狼一樣尖立耳朵和狹長吻部的幼崽。
它的毛色是灰褐中帶著奇異的銀亮,在暗處流淌著月光般的質感。最令人心頭發(fā)緊的,
是那雙眼睛,純粹的金色,清澈得像初秋最干凈的泉水,里面沒有絲毫攻擊性,
只有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它站在巖石上,歪著頭,看著我們,
尤其是看著對它充滿善意的曉曦。喉嚨里發(fā)出一種極輕微的、帶著詢問意味的嗚嗚聲,
短促而柔軟,像風拂過細草的微響。“小狗!”曉曦驚喜地叫出聲,眼睛亮得驚人,
完全把它歸入了無害的寵物行列。她試探著向前邁了一小步,小手攤開,掌心向上,
做出一個毫無威脅的邀請姿勢。“你好呀,小狗狗!”那小東西似乎愣了一下,
金瞳微微閃動。它沒有退后,反而輕盈地從巖石上跳了下來,四爪踩在厚厚的落葉上,
悄無聲息。它先是湊近嗅了嗅曉曦伸出的指尖,濕漉漉的鼻尖帶來一絲冰涼。然后,
它抬起頭,再次看向曉曦,金眸里的警惕似乎消散了一些。
它低低地、又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嗚鳴,像是某種確認,接著,它竟轉過身,
蓬松的尾巴尖輕輕搖擺了一下,邁開步子,朝著林子更深處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來,
回頭望著曉曦,仿佛在等她跟上。“媽媽,它叫我們呢!”曉曦興奮地拉著我的衣角,
小臉上是毫無保留的信任和躍躍欲試。那金色小獸的目光,純凈得讓人無法拒絕。
一種莫名的牽引力,讓我點了點頭。我牽起曉曦的小手,
對忙著搭帳篷的周偉和陳明喊了一聲:“看著點安安和小杰,我們就在附近轉轉,很快回來!
”我們跟著那抹靈動的灰銀色身影,在寂靜的山林里穿行。腳下是厚厚的、松軟的腐殖層,
踩上去悄無聲息。參天的古木遮蔽了大部分陽光,空氣涼絲絲的,帶著濃郁的植物清香。
小狼崽走得很輕快,它對這迷宮般的路徑顯然了如指掌,
遇到橫亙的粗大樹根或是糾結的藤蔓,總能靈巧地繞過。它不時停下,
回頭確認我們是否跟上,那雙金色的眸子在幽暗中像兩盞小小的、溫暖的燈。路越走越深,
越走越靜。鳥鳴聲似乎都遠去了,只有風拂過樹梢的沙沙低語。
就在我以為會一直這樣走下去時,前方的景象豁然開朗。濃密的樹墻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撥開,
一片小小的、被群山溫柔環(huán)抱的谷地呈現(xiàn)在眼前。陽光毫無遮擋地傾瀉下來,
照亮了谷地中央——幾間低矮的、用圓木和茅草搭建的屋子,錯落有致地依偎在一起。
屋頂覆蓋著厚厚的、曬得發(fā)白的茅草,墻壁是帶著樹皮紋理的原木,古樸而堅固。
最令我驚異的是,其中一間稍大的草屋屋頂上,斜斜地架著幾塊深藍色的板子,
在陽光下反射著沉穩(wěn)的光澤——那是太陽能板!現(xiàn)代文明的印記,
竟如此自然地鑲嵌在這原始的畫面里。屋前有一小片開墾得整整齊齊的菜畦,
綠油油的蔬菜長勢喜人。角落堆放著劈砍整齊的木柴。幾只羽毛油亮的山雞在屋后悠閑踱步。
空氣中飄來一陣奇異的、混合著柴火、某種植物清香和食物熱氣的味道,溫暖而誘人。
“媽媽,有人住!”曉曦小聲驚呼,小手緊緊抓著我的手指。就在這時,
草屋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女人走了出來,
手里端著一個藤條編的簸箕。她看起來四十歲上下,身材結實,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
被陽光親吻過的臉頰透著紅潤的光澤。她的動作麻利而從容,
眉眼間帶著一種山野特有的舒展和沉靜。她看到我們,顯然也吃了一驚,
但那雙明亮的眼睛里沒有驚慌,只有純粹的意外和探詢。“你們……是?”她的聲音不高,
帶著山里人特有的清亮尾音,像山澗敲擊卵石。“阿姨好!”曉曦膽子大,脆生生地開口,
“是小狗狗帶我們來的!”她指著已經(jīng)跑到女人腳邊、親昵地用腦袋蹭著她褲腿的小狼崽。
女人低頭看了看腳邊的小家伙,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又縱容的笑意,
俯身摸了摸它的頭:“這小東西,又亂跑。” 她再次抬起頭看向我們,
目光在我臉上和衣著上停留片刻,隨即展露出一個樸實而真誠的笑容,化解了最初的陌生感。
“遠道來的客人?快進屋歇歇腳,喝口水吧。”草屋內部比想象中寬敞明亮許多。
泥土地面夯得平整堅實,幾扇小窗開著,帶著草木清香的微風穿堂而過。
光線透過窗戶和屋頂茅草的縫隙灑進來,
柔和地照亮了屋內簡單卻極其整潔的陳設:幾張粗木凳,一張寬大的木桌,
角落里的土灶收拾得干干凈凈。灶膛里柴火正旺,一口黑鐵鍋架在上面,
里面翻滾著乳白色的湯,濃郁的香氣正是從這里散發(fā)出來,混合著野菜的清新氣息。
幾個粗陶罐和藤編的籃子整齊地掛在墻上。“坐,快坐。”女人熱情地招呼我們,
她自稱林嫂。很快,
一個同樣穿著粗布衣褲、約莫八九歲的男孩端著兩個粗陶碗從里屋走出來,
碗里是清澈的山泉水。他身材結實,臉頰紅撲撲的,眼睛黑亮有神,
動作間帶著一股山野孩子的利落勁兒。他把碗輕輕放在我們面前的木桌上,
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我們,目光尤其停留在曉曦身上片刻,隨即又靦腆地低下頭。“山子,
去叫你爸和姐姐回來,就說有客人。”林嫂吩咐道。男孩應了一聲,
像只小鹿般敏捷地跑了出去。“喝點水,山里泉水,甜著呢。”林嫂把碗往我們面前推了推。
曉曦早就渴了,捧起碗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滿足地咂咂嘴:“好甜呀!
比家里的水好喝多了!”我也端起碗,清冽的泉水入口,果然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甘甜清潤,
瞬間撫平了喉嚨的干渴燥意。這水,純凈得像是從未被塵世沾染過。林嫂笑起來,
眼角漾開細細的紋路,是常年與陽光和風霜為伴的印記。“山里就這點好,水是活的,
樹是活的,氣兒也是活的。”她一邊說,一邊麻利地用木勺攪動著鍋里翻滾的湯,
“再等會兒,湯就好了,用的是早上剛采的鮮菌子和嫩野菜,加點我們自己腌的肉干,
你們城里人難得吃上這么一口鮮。”她語氣里的滿足和淡然,像溫潤的溪水,無聲地流淌。
我看著她紅潤的面色,干凈明亮的眼神,
再想到自己鏡中那日漸憔悴的容顏、眼下無法遮掩的青黑,
心中涌起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不是嫉妒,
更像是一種模糊的、對某種失落的生命狀態(tài)的悵惘。沒過多久,屋外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
草屋的主人——一個同樣穿著粗布衣褲、身材精干、膚色黝黑的男人走了進來,
身后跟著山子和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女。男人手里提著一把磨得锃亮的柴刀,
少女則挎著個竹籃,里面是剛采摘的、還帶著露水的野果和幾把碧綠的野菜。
男人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目光沉穩(wěn),步伐矯健。少女梳著兩條烏黑的辮子,
臉頰紅潤得像熟透的蘋果,眼睛又大又亮,透著山泉般的清澈和未經(jīng)世事的純真。“老林,
回來啦!快看,有客人!”林嫂笑著招呼。男人放下柴刀,目光掃過我們,最后落在我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