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置信地、控訴般地死死盯著顧清玄，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污蔑。

“你管這叫污穢？！”他激動地騰出一只按鍋的手（鍋里的湯立刻又不安分地晃蕩起來），

顫抖地指向那鍋翻滾著生命力的紅油，“你聞聞！這牛油的醇厚！這花椒的麻香！

這糍粑辣椒的鮮辣！這是藝術！是生命的交響曲！是慰藉孤魂野鬼腸胃的終極奧義！

”唾沫星子（如果僵尸還有這玩意兒的話）隨著他激動的控訴四處飛濺。“再看看你！

”他另一只手指向顧清玄，痛心疾首，唾棄萬分，“一身灰撲撲！板著個棺材臉！

活了幾百年了吧？吃過啥好東西？除了符水就是辟谷丹！活得比我這僵尸還像僵尸！

白瞎了一張好臉！”他越說越氣，

后背被符箓灼燒的劇痛似乎都被這股對美食信仰遭受褻瀆的憤怒壓了下去：“我白小川！

生前可是御膳房掌勺大太監的關門弟子！伺候過皇上的！懂嗎？御廚！御廚的尊嚴不容玷污！

今天這鍋湯要是毀了，我跟你沒完！做鬼……不，做僵尸也不會放過你！”他吼得聲嘶力竭，

破廟里回蕩著他憤怒的咆哮和火鍋湯底咕嘟咕嘟的背景音。顧清玄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

罕見地出現了一絲裂痕，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抽動了一下。他活了三百多年，降妖除魔無數，

被妖魔詛咒過、謾罵過、求饒過，

但被一只僵尸指責“活得不如僵尸”、“不懂美食”、“褻瀆御廚尊嚴”，

絕對是開天辟地頭一遭。他指間蓄勢待發的第二張符箓，那流轉的朱砂光芒，

都因為這過于離譜的控訴而閃爍了一下，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就在這詭異的僵持時刻——“滋啦！”一滴滾燙無比、裹挾著濃郁牛油香氣的紅油，

終于不堪鍋內的劇烈翻騰，猛地從鍋沿高高彈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妖艷的拋物線，不偏不倚，

精準地落向了顧清玄那身纖塵不染、連月光都舍不得留下痕跡的青色道袍前襟！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被無限拉長。顧清玄那雙總是古井無波、洞悉幽冥的眼眸，

晰地映照出那滴紅油飛濺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