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下唇微微外翻，露出幾顆發黃的牙齒。他斜著眼，

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著即將成為他媳婦的秀兒，目光黏膩而直接，

帶著一種評估牲口般的審視。秀兒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攪，她死死咬住下唇，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勉強壓下那股直沖喉頭的惡心感。另一邊，

潑辣的王英穿著一身同樣半舊的紅衣，叉著腰，聲音響亮得幾乎能掀翻屋頂，

對著她那縮著脖子、眼神躲閃、蔫頭耷腦的新郎李長貴評頭論足：“嗯，老實！老實好啊！

老實漢子才靠得住，好拿捏！”她那毫不掩飾的滿意和粗俗的宣言，

引得幾個看熱鬧的閑漢一陣哄笑。嗚咽的嗩吶聲撕破了山村的寂靜，尖銳而凄涼，

在山谷間回蕩，帶著一種哭喪般的調子。兩頂花轎在狹窄的山梁上交錯而過。

秀兒蜷縮在冰冷、散發著霉味的轎廂里，透過破爛的轎簾縫隙，

看到對面轎子里哥哥長貴模糊的側影，他像個木頭人一樣僵坐著。轎身猛地一晃，

她的額頭重重撞在轎框上，一陣眩暈。就在這眩暈中，她似乎又看到了溪邊那個清雋的身影，

聽到了他溫潤的讀書聲。轎簾縫隙透進來的光，在轎廂內投下一條條晃動的、慘白的光帶，

映著她臉上無聲滑落的淚痕。轎夫們沉重的腳步聲、粗重的喘息聲、嗩吶的嗚咽聲，

連同轎身不堪重負的吱嘎聲，混雜在一起，如同為這場荒誕而冰冷的交換儀式奏響的挽歌。

第二章：裂痕初現婚后的日子，如同被銹鈍的犁刀反復切割，緩慢而持久地帶來疼痛。

在青溪村李家，王英迅速成了說一不二的女主人。她像一陣挾著冰雹的狂風，

把李家那點本就微薄的生氣席卷一空。天還黑得像鍋底，

她尖利的嗓音就能刺破薄薄的窗戶紙：“李長貴！你是死人嗎？工分是睡出來的？

還不滾起來下地！”李長貴在她面前，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每天被王英驅趕著，像一頭不知疲倦的老牛，天不亮就拖著沉重的農具下地，

直到夜色濃得化不開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來。王英叉著腰站在院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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