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報紙頭條全是他的深情，
他三步一叩登上靈虛寺千級臺階，額頭磕出的血跡染紅了雪地；
他重金請來德國專家，包下專機運送最新儀器；
他甚至在李慕婉病床前長跪不起，求她不要走。
全G市都在為這場生死絕戀動容。
我安靜地退回陰影里，像一件被主人遺忘的舊物。
可再虔誠的祈求也留不住將熄的燭火。
李慕婉走的那天，沈家掛起了白燈籠。
我站在對街的咖啡館，看著沈詢之披麻戴孝的背影。
自那以后，林家對我的態度卻微妙地轉變了。
二媽開始親熱地挽著我的手參加茶會；
三哥主動教我看起了紡織廠的賬本；
連父親都破天荒地采納了我引進英國紡織機的提議。
直到半月后的早晨，春紅慌張地闖進我的臥室，手里攥著當天的報紙，
頭版赫然印著沈詢之與李慕澄的婚訊。
照片里，他和未婚妻十指緊扣，
眼神溫柔得仿佛從未認識過一個叫林知瀾的女人。
林家別墅外再次擠滿了記者，長槍短炮對準我這個‘豪門夢碎’的笑話。
二媽的眼神又尖刻起來，晚飯時故意把碗筷摔得叮當響。
三哥則坐在對面，嘴角噙著冷笑，仿佛在欣賞我的狼狽。
我早早躲回房間，蜷縮在床上，連燈都沒開。
“知瀾，還好嗎？”
房門被輕輕叩響。
太太走了進來，順手擰亮了臺燈。
暖黃的光暈里，她掀開我緊裹的棉被，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我的額頭。
“傻孩子，你只是談了一場失敗的戀愛。”
我望著她慈和的面容，突然問出那個壓在心底的問題：
“太太...你們做正房的，是不是都恨透了我這樣的女人？”
她握住我冰涼的手，目光飄向窗外的夜色。
“你二媽是你祖母硬塞進來的，生下老三后，我親自給她抬了房。你母親...是我陪嫁的丫頭，你父親要了她，我原想著等她生下孩子也抬個名分...”她頓了頓，“誰知她沒這個福氣。”
“這宅院里看著就一妻一妾，可你父親外頭那些粉頭，難道我真不知道？”
她苦笑一聲，“年輕時我也怨過，后來有了你們幾個孩子，也就看開了。什么情啊愛的，最后都是柴米油鹽。”
她的手指撫過我的鬢發，突然紅了眼眶：“怪我...當初非要送你留洋。你學得這樣好，若是像尋常姑娘般糊涂些，反倒不會這么難受。”
“媽不知道該怎么勸你。”她把我摟進懷里，身上還是熟悉的沉水香，“但流言蜚語就像這窗外的雪，看著鋪天蓋地，太陽一照就沒了。等你去英國住上半年，誰還記得沈家那點破事？”
我死死攥著她的衣襟，終于嚎啕大哭。
太太給我訂了去英國的船票，又塞了滿滿一箱鈔票。
我推拒著不肯收，在沈氏工作的這些年，我的積蓄早已足夠體面地生活。
“拿著。”她不由分說地將箱子扣進我手里，“林家還沒落魄到要自家姑娘花血汗錢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