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寬敞明亮，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溫婉按照指示找到308病房，卻發現門口站著兩名持槍衛兵，病房門上掛著‘謝絕探視’的牌子。
“同志，我是來送信的。”溫婉對值班護士說道，取出那封信。
護士接過信，公事公辦地說：“放這兒吧，會轉交的。”
溫婉猶豫了一下：“不需要簽收嗎？”
“不用。”護士態度冷淡，“你可以走了。”
溫婉轉身離開，心中疑云密布。她連“厲司令”的面都沒見到，更別提打探什么消息了。
走出醫院大門，溫婉直接回了娘家。
按照上一世的走向，這會兒說不定許家已經把自己家給舉報了，等上面的調令下來，自己全家人就要下放。因為溫家是最早一批遭殃的。她必須提醒哥哥他們早做準備，順便跟許明哲把婚離了。
——
溫婉下車時，正好看見溫霖從大門出來，一身筆挺西裝，看樣子是要出門。
“哥！”溫婉快步上前。
溫霖回頭，英俊的臉上露出驚喜：“婉婉？怎么突然回來了？”他看了看妹妹身后，“明哲沒一起來？”
溫婉壓低聲音：“哥，我有急事跟你說。”
溫霖立刻會意，攬著她的肩膀轉回院內：“去我書房。”
溫霖的書房布置得雅致而不失現代感，墻上掛著幾幅當代油畫，書架上中外書籍混雜。他關好門，臉上的輕松表情立刻消失了：“出什么事了？”
溫婉說了剛才去醫院送信的事兒。
溫霖搖搖頭：“我最近也確實聽到風聲，說上面要整頓經濟領域的違法亂紀行為，至于什么歷司令我不清楚啊。”
“哥。”溫婉打斷他，“我昨晚做了個噩夢。”
溫霖安撫她坐下道：“夢見什么了？”
“夢見。”溫婉斟酌著詞句，“許明哲舉報我們溫家勾結外國勢力，我們全家被抄，還要下放，父親在路上心臟病發作去世，你受不了打擊精神失常，二哥也被逼的上吊。”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茶杯。
溫霖眉頭緊鎖，伸手握住妹妹冰涼的手指：“什么被抄，什么下放，傻丫頭，夢都是反的。”
“可這個夢太真實了。”溫婉抬頭，眼中閃爍著不安，“我夢見許明哲早就和林小曼的女人勾搭在一起，他們聯手轉移了我們兩家的財產，他們還有一個孩子。”
“林小曼？”溫霖眼神一凜，“你那個滿臉麻子的高中同學？”
溫婉點頭嗯了一聲，“哥，我總覺得不安。”
溫霖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婉婉，你最近先別回許家了，就在家住幾天。我明天去咱們家廠里查查賬，看看有沒有異常。”
溫婉暗自松了口氣。大哥雖然表面玩世不恭，但關鍵時刻從不含糊。只要他肯查賬，許明哲做的那些手腳一定會被發現。
“還有。”溫婉猶豫了一下，“我想和許明哲離婚。”
“什么？”溫霖差點跳起來，“他欺負你了？”
溫婉搖搖頭：“就是覺得這段婚姻沒意思。”她不能告訴大哥許明哲一家辱罵自己的事，那會讓他直接去找許明哲拼命，自己的計劃也不好實施。
溫霖盯著妹妹看了半晌，突然嘆了口氣：“行，我永遠支持你的決定。如果他真的跟別人有孩子，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當晚，溫婉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腦海中莫名浮現白天那一幕，那個突如其來的吻讓她耳根發熱。她抬手輕觸自己的嘴唇，那種熾熱的觸感似乎還留在那里。
溫婉搖搖頭強迫自己入睡。
次日清晨，溫婉被敲門聲驚醒。
“婉婉，起床了！”溫霖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哥帶你去逛街！”
溫婉揉著眼睛開門，只見溫霖一身休閑打扮，手里晃著車鑰匙，笑得陽光燦爛。
“這么早？”
“早什么早，都九點了！”溫霖彈了下她的額頭，“快去換衣服，咱們去南京路逛逛，給你買幾身新衣裳。”
一小時后，溫婉穿著淡黃色連衣裙，跟著哥哥走進了繁華的南京路。陽光明媚，街道兩旁店鋪林立，行人如織。
這副生機勃勃的景象讓溫婉一時恍惚，前世的這個時候，她正被困在許家，忍受張翠花和許明麗的刁難，婚后就很少出來逛街了。
“發什么呆呢？”溫霖攬著她的肩膀，“走，先去百貨公司看看，聽說新到了一批進口布料。”
兩人剛走到門口，只見一個穿著時髦的年輕女子朝他們走來。女子跟溫婉相仿的年紀，燙著時興的大波浪，涂著鮮艷的口紅，一身剪裁合體的旗袍將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
溫婉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手包。即使化成灰她也認得這張臉，林小曼！前世和許明哲卷款私奔，間接害死她全家的女人！
林小曼眼中閃過一絲嫉恨，隨即堆起假笑：“原來是許夫人啊，好久不見。”她故意強調“許夫人”三個字，語氣中帶著挑釁。
林小曼出身普通家庭，上學的時候跟溫婉是同桌，林小曼經常被同學欺負，是溫婉處處維護她，那時候兩人還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后來溫婉就出國留學去了。回國后跟許明哲舉行婚禮。雖跟林小曼有幾次照面，但是物是人非，感情已不復從前。
上一世她根本沒注意到這個不起眼的女人，這一世她不會讓這個恩將仇報的女人好過。
溫婉強壓怒火，擠出一個微笑：“林同志在百貨公司工作？正好，我想買些東西。”
“那太巧了，我今天當班。”林小曼眼中閃過算計的光，“許夫人想買什么？”
“進口羊毛線，要英國的。”溫婉故意刁難。她知道這種緊俏貨一般柜臺都沒存貨。
果然，林小曼面露難色：“這個暫時缺貨。”
“那瑞士巧克力呢？”
“也賣完了。”
“法國香水？”
林小曼額頭開始冒汗：“這個需要領導批條。”
溫婉冷笑一聲：“什么都要批條，那你們百貨公司還開什么門？”她提高聲音，“還是說，林同志故意不賣給我？”
周圍幾個顧客已經開始側目。
林小曼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許夫人誤會了，實在是這些商品太緊俏。”
“是嗎？”溫婉從手包里取出一疊外匯券，“我有外匯券，也不行？”
林小曼眼睛一亮，外匯券在黑市上能換好幾倍人民幣，但隨即又強壓住貪念：“規定就是規定。”
溫婉轉向溫霖，“哥，我們去對面華僑商店買吧。聽說那里的售貨員態度好得很，不像這里，”她意有所指地看了林小曼一眼，“狗眼看人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