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男尸睜眼解剖臺上的唐朝男尸突然睜眼,一道灰芒撞進我的眉心。再醒來時,
我成了暴斃的唐宮御醫,皇上指尖劃過我滾燙的額心低語“愛妃。。。。
”---福爾馬林的味道濃得嗆鼻子,像個冰冷的罩子扣在臨海市局這間地下解剖室里。
燈是慘白的,打在那臺子上的物件身上,鍍了一層詭異的釉光——一具男尸。準確說,
是具“新鮮”的古代男尸。海水泡得皮肉都起了褶,像揉皺了的舊宣紙,
裹在一身還能辨認出點大唐氣象的錦緞殘片里。真他媽邪了門了,誰家老祖宗這么會漂,
橫跨一千多年精準投遞到二十一世紀的海灘?劉珊珊扯了扯緊勒著口鼻的N95口罩邊緣,
橡膠帶子“啪”地一聲彈回臉上。她套著厚重的藍色無菌服,就露出雙眼睛,
像淬了冰又燃著火。指腹隔著薄薄一層乳膠手套,輕輕描摹過尸體左側第三根肋骨的斷面。
那兒不是自然斷裂的毛糙豁口,平滑得不講道理,邊緣齊得能當裁紙刀?!皣K,
”鼻腔里哼出的氣把口罩頂起來一個微小的弧度,“老韓,看這兒。
”搭檔韓冬頂著張跟這環境完美契合的苦瓜臉湊過來,眼皮底下兩團烏青快掉到顴骨上了。
他順著劉珊珊纖細指尖劃過的位置瞄了一眼,表情更苦了:“魚線?絲綢?”“比那高級。
”劉珊珊的聲音透過口罩有點悶,卻像把快刀,“韌,薄,強弓的弦?
或者是…某種特制的冰蠶絲?”她動作麻利,鋒利的手術刀尖靈巧地探入肋骨縫隙,
輕輕一挑。一點比針尖大不了多少的黑褐色東西粘在刀尖上。韓冬湊得更近了,
恨不得把眼珠子貼上去:“啥玩意兒?海藻?”“花粉?!眲⑸荷旱穆曇舫亮它c,
手術刀小心移向一旁的載玻片,“深海撈上來的,沒泡發爛不說,骨頭縫里還藏得這么結實?
跟它衣服上的紋樣一樣怪。小陳!”“到!珊姐!
”門口靠墻打盹的小實習法醫一個激靈蹦起來,差點把手里記錄本扔了。“去資料庫,
給我查‘骨褐針尖狀微花粉’,所有沾邊的都翻出來!”小陳得令,兔子似的竄了出去。
韓冬習慣性搖頭:“我說珊珊,這都死透了一千多年了,還折騰啥勁兒?
不就是個倒霉鬼沉了海,
又被浪卷上來了嘛…這應該交給考古隊……”“這具尸體已經沒有什么考古價值了,
我想先看看,直覺告訴我他死的憋屈?!眲⑸荷侯^也沒抬,鋒利工具劃開胸腔粘連的組織,
手法穩定利落,“你看腹腔臟器,萎縮像是餓了幾百年,但那胃…詭異的充盈感。
”手術刀尖精準地抵住一段疑似殘留物的部位,“這顏色…不像是正常食物腐敗。
”她眼神專注得像鷹隼,整個世界都濃縮在方寸之間的皮膚肌理骨骼脈絡里。忽然,
她停住了,一點難以察覺的不對勁掠過心頭。
“嘶…”極其細微的、像是某種緊繃的弦被拉到極致又驟然松弛的聲音。然后,
那具泡得如同劣質蠟像的尸體,干癟的胸腔,在她眼皮子底下極其詭異地——抽動了一下!
非常細微,就像一顆石子投入深潭引出的微弱漣漪。
快得仿佛是燈火搖曳投射在皮肉上的光斑在晃。劉珊珊全身的寒毛“唰”地立了起來!
解剖臺上冰涼的寒氣像是活物,猛地順著脊椎骨往上爬!
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后牙關摩擦發出的細微“咯咯”聲?!斑菄}。”又一聲輕響。
比剛剛更清晰,更明確!這次來自…胸腔深處!
尸體左側那處她仔細檢查過、平滑得邪門的肋骨豁口邊緣,
似乎…極其微弱地凸起了那么一絲絲!“老…老韓!”劉珊珊猛地后撤半步,
嗓音劈開了一瞬間的冷靜,帶上尖銳的厲色,“你看到沒?!”韓冬根本沒看尸體,
他那雙熬夜熬得通紅的眼珠子正死死盯著墻上的掛鐘,盤算著回家灌碗熱粥的時辰:“啥?
看到啥?祖宗誒,你又發啥癔癥…”話音沒落,他像是察覺了什么,猛一轉頭。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那死寂千年的胸腔豁口處,毫無征兆地,
一點灰黑色的光猛地爆了出來!不是光!是凝成實質的、翻涌攪動的霧!
像一枚濃縮了所有冰寒的毒刺,帶著一股幾乎凍結靈魂的惡意,以撕裂空間的速度,
筆直地——射向劉珊珊的眉心!快!快到超越了反應的本能!“啊——!
” 劉珊珊只覺一股鉆心刺髓的劇痛在腦門深處炸開!尖叫卡死在喉嚨里,
變成模糊而絕望的嗚咽。那東西鉆進去了!冰冷、粘稠、帶著古老海洋最深處的死寂,
瞬間沖垮了她所有的意識堤壩!眼前炸開一片混亂迷離的光影碎片,狂亂旋轉,
發出尖嘯:奢華得令人窒息的宮殿穹頂,
雕梁畫棟在刺目的金陽照耀下流淌……一只繪著云鶴的官窯瓷碗正墜落,
在冰冷的金磚地面上碎裂成千萬片迸濺的光,
每一片碎片里都映照著一張扭曲恐懼的女子面容,無聲尖叫……滾燙腥甜的液體(是血!
)猛地嗆入喉嚨,火燒一樣燎灼著氣管……最后,
是一個巨大的、盤旋的、由無數混亂線條和幽深黑霧組成的漩渦!像一張咧開的巨口,
貪婪地、勢不可擋地將她所有的知覺猛地吞沒!韓冬的失聲叫喊,
小陳摔門沖進來帶倒椅子刺耳的刮擦聲…所有的聲音都被拉長、扭曲、撕裂。黑暗,
純粹的、冰冷厚重的黑暗,終于不容抗拒地籠罩了最后一點感知。意識徹底沉淪之前,
仿佛只有最后一絲殘念如同風中燭火般微弱地閃了一下,
是她在二十一世紀臨海市局解剖臺上,
粉…穿透性…兇手用了什么…那東西…那東西它動了…”劇痛的余波還在神經末梢瘋狂震蕩,
一股濃烈得化不開的苦澀藥味,蠻橫地頂開她沉重的眼皮。光線刺目,帶著股陳舊的暖黃。
視線一片模糊,像是隔著掛滿水霧的毛玻璃。眼皮重得如同灌了鉛,
每一次眨動都牽扯著酸脹的太陽穴深處那根抽痛的筋。喉嚨里火燒火燎,
每次細微的吞咽都像吞了把砂礫子。她下意識地張嘴想咳,
涌上來的卻只有濃重到令人作嘔的藥氣,混雜著某種熏人的檀香,霸道地灌滿了鼻腔。
“咳…咳咳…” 聲音嘶啞得不成調,像個漏氣的破風箱,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動靜驚動了什么?!把?!姑娘醒了!謝天謝地!” 一個尖細,
帶著明顯女性特征卻又過分矯揉的聲音在很近的地方響起,充滿了刻意的驚喜。
模糊的視野里,一團模糊的水紅色影子湊到了床邊,帶著一股廉價的香粉氣。緊接著,
一只冰涼得過分、指甲上似乎點著紅色蔻丹的手,不由分說地按在了她的額頭上。那觸感,
像是一條陰冷的蛇突然貼上了皮膚!“燒總算是退了點!菩薩保佑!可急死奴婢了!
”本能的抗拒在劉珊珊僵硬的四肢里瞬間炸開!
法醫的職業本能讓她對所有非預期的接觸都帶著深入骨髓的警惕。尤其那只手,涼得不正常!
加上那膩得發齁的嗓音…她幾乎是憑著肌肉殘存的最后一絲力氣,猛地一掙,
身體下意識地就要從床上彈起來!滾開!一聲悶響。身體重重摔回鋪著硬邦邦東西的床板上,
硌得肩膀生疼。劇烈的眩暈感和脫力感海嘯般襲來,眼前陣陣發黑?!鞍?!
姑娘您可悠著點!” 那水紅的身影慌亂地扶她,手勁不小,帶著一股強制性的力道,
“剛醒了魂兒還沒定呢,瞧這金枝玉葉的身子骨,哪經得起這么折騰!快快躺好!翠兒!
翠兒!死丫頭跑哪兒去了!藥!藥溫著了沒?趕緊呈上來!蘇御醫可等著進飲呢!”蘇御醫?
這三個字像是一把冰冷的鑰匙,
“咔噠”一聲捅進了劉珊珊混沌的腦海深處某個銹死的鎖眼里!
無數破碎的聲音、扭曲的畫面、劇烈的情感,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傾瀉而出!
“芷瀾…此事關乎天家…性命攸關…你只當…從不知曉…”“那藥…氣味有異…絕非紫玉散!
陛下御用怎會…有人…偷天換日?!”“幽冥谷…星輝…那株花…動了…”“不!誰?!
別過…唔…唔…”(窒息掙扎)“蘇芷瀾…知道得太多了…可惜…”最后,
是滾燙的藥汁強行灌入喉嚨的灼燒感,鼻腔被死死捂住的絕望窒息,
心臟在肋骨后面如同被無形巨手攥緊、瘋狂錘擊般的劇痛!蘇…芷瀾…是我?!
劇烈的信息風暴幾乎要將劉珊珊殘存的意識撕成碎片!她猛地一扭頭!動作太急,
牽扯得脖頸劇痛。離床不遠的梳妝臺,面鏡子。
一面模糊的、帶著銅綠底色的、樣式古舊得離奇的鏡子。
鏡子里映出的人影——不再是劉珊珊熟悉的那張因常年熬夜略顯疲憊、卻棱角分明的臉。
那是一個極其陌生的女子。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卻奇異地襯出精致的五官,眉如遠山含黛,
眼尾微微有些上挑,即使此刻病懨懨地躺著,
也透著一股渾然天成的、屬于深宮閨閣的婉約清麗。
烏黑的頭發散亂地鋪在深色的錦緞枕頭上。鏡中人同樣瞪大了眼睛,
那雙漂亮的、蓄著兩汪深泉般水潤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翻江倒海的驚駭和難以置信。
劉珊珊,不,現在占據這身體的意識是劉珊珊,但鏡子映出的這張臉…是蘇芷瀾!
唐宮太醫院那個據說昨晚突發“心疾”、已然香消玉殞的年輕女御醫!“哐當!”一聲脆響。
旁邊案幾上的描金白瓷茶盞被劉珊珊(或者說蘇芷瀾)無意識掃落在地,碎瓷片和水跡四濺。
床邊那個紅衣服的宮女嚇得蹦開一步,捏著嗓子叫:“哎呀姑娘!小心扎著手!
”劉珊珊根本顧不上這些。她像是被那碎裂的瓷片徹底劈開了腦子里的亂麻!蘇芷瀾!原主!
被害死的!知道某個可怕的秘密!被滅口了!
而我…我劉珊珊…她顫抖著抬起自己的手(一只骨節纖細、皮膚細膩得從沒干過重活的手),
冷灼痛的眉心…被一股從千年古尸腦子里鉆出來的鬼東西撞了過來…占據了這具剛死的身體?
借…借尸還魂?不!是穿越!是奪舍?!她猛地用力,狠狠地掐向自己的大腿內側!
能做的動作幅度不大,但那股皮肉傳來的真切刺痛感像一道微弱卻清晰的電流,
殘酷地告訴她:這不是夢!這一切真實得令人窒息!這具身體的原主,是被謀殺的!
兇手就在這座華麗冰冷的宮殿深處!她死之前發現的秘密,如同一顆未爆的雷,現在,
炸進了我劉珊珊手里!更大的恐慌如同冰水當頭澆下。
謀殺者…會不會已經知道我“活”過來了?!會不會就在外面?會不會就在這間屋子里,
正冷笑著、等著給我這個意外的“借尸還魂者”,補上那最后要命的一刀?
騰騰、氣味濃郁得發苦、正被另一個穿著綠衣服的小宮女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端進來的湯藥?
“藥…藥來了!姑娘,您趁熱喝了,好讓身子爽利些…”綠衣小宮女的聲音怯生生的,
低著頭不敢看她,捧著一個青玉碗,那藥湯黑得透亮,熱氣蒸騰,
散發著一股濃烈到刺鼻的、絕非尋常草藥能有的腥苦之氣!紅衣那個接過碗,吹了吹,
那張堆滿了殷勤笑意的臉上,眼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的審視,
端著碗就湊到她嘴邊:“是啊姑娘,良藥苦口,快喝了它,
喝了才能祛根兒…皇后娘娘特意叮囑,要好生看著您…”皇…皇后?
這兩個字像是最殘酷的嘲諷,狠狠砸在劉珊珊心頭!蘇芷瀾是被謀殺的!就在這座唐宮深處!
可能是任何人!甚至…就是所謂的貴人指派!滾燙的藥氣和刺鼻的腥苦味撲面而來!
碗邊幾乎就要觸碰到她緊閉的嘴唇!2 藥毒驚魂藥氣腥苦,混雜著濃烈到令人窒息的熏香,
像一層油膩的膜糊住了劉珊珊的口鼻。那只青玉碗滾燙的邊緣幾乎要挨上她發顫的嘴唇。
紅衣宮女春桃端著碗,臉上堆砌的假笑像一層劣質油彩,底下透著一股直刺骨髓的寒意。
“姑娘,快喝吧,良藥苦口利病呀,
皇后娘娘可親自過問著您的身子骨…” 她刻意放緩的語調拖著粘膩的尾音,
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強制力,手腕一沉,那黑漆漆的藥湯就作勢要強灌進去!“嗚!
”藥碗碰撞在臉頰上的觸感讓劉珊珊猛地閉緊了嘴,滾燙的液體順著唇角淌下幾滴,
接觸皮膚的瞬間竟帶來一陣詭異的火辣麻癢!是毒?!還是某種強效的……她來不及細想,
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骨節蒼白的五指“啪”一聲死死攥住了春桃的手腕!力量不大,
但精準地卡住了對方腕骨要穴——那是法醫熟悉人體構造后留下的本能記憶!
春桃“哎喲”一聲低呼,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她顯然沒料到這病懨懨、眼看就要一命歸西的蘇芷瀾還有這股韌勁兒。
綠衣宮女翠兒站在一旁,臉都白了,身體抖得像秋風里的葉子,端著托盤的指關節捏得死白,
深埋著頭,那怯懦的神態幾乎要滴出水來。她的呼吸細微急促,整個人縮著,
仿佛想把存在感降到塵埃里。“滾開!
”劉珊珊(或者說頂著蘇芷瀾身體的劉珊珊)猛地扭頭,嘶啞的嗓音刮著喉嚨深處滾出來,
帶著一股瀕死野獸般的狠戾,那雙原屬于蘇芷瀾的清亮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火焰,
直直刺向春桃那張驚疑不定的臉。春桃手腕被她鐵箍般的手指扣得生疼,
被她眼中那股毫不掩飾的殺意一懾,氣勢不由自主矮了一截,手上的勁兒也松了松,
強笑道:“姑、姑娘您這是…燒糊涂了吧?快松手,小心燙著…”趁著這瞬間的松動,
劉珊珊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猛地一甩手!春桃被她帶得一個趔趄,踉蹌半步才站穩,
手里那碗藥湯劇烈晃蕩,潑灑出大半,濃黑的湯汁淋淋瀝瀝地濺在名貴的纏枝蓮紋地毯上,
瞬間洇開一片污跡,散發出的腥苦味更加濃郁嗆人。“藥!我的藥!”春桃這下是真急了,
也顧不上偽裝,尖聲叫起來,
“你這不識好歹的…”后面的話在她瞥見劉珊珊那雙冷得像淬了冰渣子的眼睛時,
猛地噎在了喉嚨里。劉珊珊喘著粗氣,胸腔里那顆屬于蘇芷瀾的心瘋狂擂鼓,
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眉心和四肢百骸深處那殘存的、來自千年亡尸的死寂寒痛。她沒看春桃,
視線像精準的手術刀,掃過地毯上潑灑的藥跡——顏色深黑,透著一股不祥的光澤。
她眼角的余光死死盯住那只剩小半碗的藥湯底部,
粘稠的沉淀物在昏黃的燭光下微微閃動著極細微的、針尖似的紫藍碎末。紫葉草根?
還是混了別的?這劑量……絕對能要了剛死里逃生的“蘇芷瀾”的命!
一股徹骨的寒意沿著脊椎一路爬上頭皮。蘇芷瀾就是被這么毒死、捂死的!
兇手連一天都不愿等!這碗藥就是個催命符!“姑娘息怒!”綠衣宮女翠兒嚇得魂飛魄散,
“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毯上,連帶著那滾燙的藥湯碎片污跡都顧不上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是、是奴婢溫藥火候沒掌握好,苦著了姑娘…春桃姐姐也是擔心您的身子…您別動怒,
千萬小心身子骨…”她深深伏下身子,額頭幾乎要觸碰到潑了藥汁的地毯,
肩胛骨在單薄的綠衫下瑟瑟發抖。劉珊珊冷冷地掃過翠兒劇烈顫抖的背脊。
這宮女看著惶恐是真,但跪得也未免太利索了點。她強壓著喉嚨口那股灼熱泛起的血腥氣,
嗓音嘶啞地開口:“苦…苦得讓人想嘔?!甭曇艨桃夥诺锰撊鯚o比,帶著大病初愈的倦怠,
“翠兒…扶我…起來透口氣…”翠兒如蒙大赦,趕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上前攙扶。
春桃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捏著那殘留藥汁的玉碗,指節發白,狠狠剜了翠兒一眼,
到底沒再說話,只重重地把碗往旁邊的托盤里一放,發出“哐當”一聲響。
劉珊珊借著翠兒的力,動作遲緩地起身,每一步都走得踉蹌虛浮。
眼角的余光卻像最精密的雷達,飛快地掃視著這間屬于“自己”的寢殿——銅鏡古老模糊,
映出“蘇芷瀾”蒼白憔悴、卻難掩清麗姿容的臉。窗欞是雕花的楠木,糊著素凈的云紋綾紗。
臨窗一張花梨木桌案,上面散落著幾卷半開的醫書、一本攤開的冊子(應該是筆記),
還有一堆零散的瓶瓶罐罐(搗藥的銅臼、碾子、幾個顏色各異的陶瓷小藥瓶)。
空氣里除了那揮之不去的藥味和熏香,還隱隱摻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清苦草木氣。
蘇芷瀾…她到底發現了什么驚天秘密?是誰要她的命?皇后?還是別的什么人?
視線最終落在那本攤開的、封面沒有任何字跡的線裝冊子上。冊子攤開的那一頁,
用墨筆繪制著幾株形態奇特的草藥,筆觸精細,旁邊注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批注。
其中一行小字墨跡未干,略顯倉促,寫著:“癸未(干支紀年)星次析木之時,
谷中異卉(“卉”字被墨點狠狠污染了,看不出原字)竟抽七蕊?天象大異,
此兆…”劉珊珊的心猛地一跳!星象?幽冥谷?異卉抽蕊?
這他媽聽起來就不像是正經醫書該有的內容!就在這時,
殿外廊下忽然傳來一陣急促慌亂的腳步聲,
伴隨著女人驚恐交加、刻意壓低的啜泣和幾個內侍強作鎮定的呵斥:“……快!快抬進來!
小心些!千萬別聲張…”“…造孽啊…好好的人怎么就…”“…查!嚴查!
這分明是…”“…娘娘跟前不許驚擾!先抬去…抬去后面靜室!
哭喊、重物拖拽的窸窣聲混雜著向內殿深處、大概是西邊某個角落雜役使用的靜室方向而去,
動靜不算大,卻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劉珊珊心頭。死人!又死人了?!而且就死在這附近?!
時間點這么巧?蘇芷瀾昨晚“暴斃”,今天又死人?
一股極其尖銳、幾近刺痛的法醫直覺猛地攫住了劉珊珊!不對勁!太不對勁了!這是連環套?
還是有人急著“善后”?!“翠兒…”劉珊珊的聲音更虛弱了,
手指卻緊緊抓住翠兒攙扶的手臂,指甲幾乎要掐進她的肉里(感覺到翠兒明顯瑟縮了一下),
“外面…出什么事了?吵得我…頭疼…”翠兒渾身一顫,臉更白了,嘴唇哆嗦著,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神驚惶地飄向沉著臉站在門口的春桃。春桃立刻接口,語速飛快,
臉上又堆起那種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哎呦,沒事沒事!
幾個沒眼力見的小蹄子搬東西失了手,奴婢這就去教訓她們!姑娘您快躺下歇著!
千萬別動氣!奴婢這就給您去太醫院重新煎一副清心安神的藥來!” 說著,
也不等劉珊珊反應,一把從托盤里撈起那只濺滿了黑褐色藥汁的玉碗,像甩開什么瘟疫似的,
給旁邊的翠兒使了個嚴厲的眼色,轉身就匆匆走了出去,腳步急促。
劉珊珊被她抓著胳膊往床邊帶。那點所謂的“清心安神藥”?怕是新的催命符吧!不能躺!
躺下去就是等死!“慢…”劉珊珊猛地吸了口氣,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
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嘶啞決絕,蓋過了春桃匆匆離去的腳步聲,也蓋過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翠兒!扶我去…出恭!” 她憋著氣,臉憋得有點紅(正好符合病人氣短的假象),
急促地說完這句在這個時代顯得粗鄙不堪卻又無比正當的要求,“憋…憋不住了!
”翠兒一下子傻了,被這突如其來的“粗魯”要求震得不知所措,整張臉窘迫得像要燒起來。
她支支吾吾,眼神飛快地瞟向門外春桃消失的方向。劉珊珊根本不容她猶豫,
身體的力量猛地爆發出來,不再是病弱的蘇芷瀾,而是瀕死也要搏命掙扎的劉珊珊!
她大半個體的重量幾乎都壓在翠兒身上,借助這股支撐,
執地朝著西邊那扇被剛才的騷亂攪動、剛剛被人粗心拉攏、還留著一絲縫隙的后門方向撲去!
“姑娘!姑娘!您去哪兒?。∧鞘窍氯藘羰值拇致胤剑∧荒堋贝鋬杭钡枚家蘖耍?/p>
想攔住她,卻被帶得一起朝門撞過去!“哐當!
”虛掩著的后門被劉珊珊不管不顧地用肩膀狠狠撞開!
一股帶著霉味、血腥氣、濃烈藥酒味還有某種尸體特有腐敗氣息的涼風猛地撲了進來,
嗆得人一窒。狹窄、陰暗的靜室里,幾個內侍的背影正圍著一張臨時充作停尸床的木板上,
手忙腳亂地將一床粗糙的白麻布奮力蓋向下方那具剛剛被抬進來的“東西”!
就在那麻布堪堪覆蓋下去的最后一瞬!劉珊珊那雙屬于法醫、早已練就洞穿生死的眼睛,
死死釘在了那具女尸還沒來得及被完全遮掩的臉上!一張極其年輕的、充滿膠原蛋白的臉上,
布滿了驚恐扭曲的青色死氣!那雙空洞瞪大的眼睛里凝固著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恐懼!
嘴角、耳道、鼻孔,深色的血痂像是毒蛇爬過留下的痕跡,糊滿了半張臉!然而,
讓劉珊珊全身血液瞬間凝固、頭皮炸開、仿佛墜入萬丈冰窟的,
是那張臉的輪廓——那個形狀!那個線條!那個叫“梅兒”的小宮女!昨夜!
就在蘇芷瀾“暴斃”之前不久,
去西宮角門柳樹下送一包所謂“安神助眠藥粉”(實際很可能是某種信息或證據)的小宮女!
就是這張臉!一模一樣!一股狂暴的、冰冷的怒火混合著深入骨髓的恐懼,
在劉珊珊胸腔里轟然炸開!那個怯生生的、眼睛干凈的小宮女,她送的到底是什么?!
是那包藥粉要了她的命?!還是因為她…她看見或者傳遞了不該傳的東西?!兇手!
那個殺死蘇芷瀾的兇手!連根毛都沒留下!甚至連這條可能泄露風聲的微末線索,
都被如此迅速地、狠辣地斬斷清理!幾乎是本能地,
當那幾個內侍因她的突然闖入而驚慌回頭的剎那,劉珊珊的身體猛地向旁邊的木架歪倒。
一只手似乎無力地扶向冰冷的木架借力,
手指卻沿著女尸垂落在木板邊緣那只僵硬冰冷的手臂,閃電般向上滑了一寸。
無人注意的指尖,
皮膚褶皺里——捻到了一點極其細微、卻帶著熟悉的、針尖大小、深黑色的…干癟花粉顆粒!
和她昨夜在蘇芷瀾里衣袖口發現的一模一樣!
和他媽的解剖臺上那具千年古尸體內的殘留物一模一樣!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鉆入神經末梢,
仿佛毒蛇之牙輕輕一吻。這東西…幽冥谷…就是這張網!
罩向每一個靠近核心秘密的人的催命符!劉珊珊(此刻的她,既是法醫劉珊珊,
又是頂著蘇芷瀾軀殼的復仇者)的指尖狠狠掐進掌心,
用那尖銳的痛楚壓制住幾乎沖破喉嚨的怒吼和寒意。真相就在這森森的尸氣里,
在兇手觸手可及的后宮陰影下。這深宮中的暗鬼,她揪定了。
3 幽冥花粉那枚深黑的、針尖大小的花粉顆粒,死死黏在劉珊珊的指尖,
冰冷得像塊燒紅的烙鐵。它的存在,無聲地嘶吼著兩個字——“幽冥”。
就在幾個內侍驚愕茫然的目光聚焦過來的瞬間,劉珊珊身子軟軟一歪,
整個人徹底靠在旁邊冰冷的木架上,眼睛一翻,
聲模糊不清的嗚咽:“呃…呃…頭…頭疼……天旋…地轉……” 手臂也胡亂地揮舞了一下,
順勢就將沾著花粉的手指在粗糙的木頭架子上用力一蹭!花粉消失了。
留下一點微不足道的黑色印子。“姑、姑娘?”翠兒都快哭了,死命抱著劉珊瀾滑倒的身體,
嚇得魂不附體,“您怎么了?快!快來人啊!蘇御醫不好了!”內侍們也慌了神,
其中一個領頭模樣的老太監急忙甩甩手:“快!快把蘇御醫扶回房!這里晦氣太重,
沖撞了貴人可擔待不起!都手腳麻利點!堵上嘴!
” 后面一句是對著角落里那個似乎想張嘴哭喊的小內侍說的,眼神像刀鋒一樣刮過。
劉珊珊任由翠兒和另一個宮人半扶半架著拖離了那間停尸的靜室。她雙目緊閉,
身體微微發抖,牙關緊咬,嘴唇煞白,
逼真地模仿著驚厥痙攣的癥狀——這活兒對她來說不難,法醫課上見過太多真實案例。
隔著那層單薄的寢衣,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翠兒冰涼發抖的手,
以及那個幫忙的宮人僵硬的肌肉線條??謶郑@疑,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惡,
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纏繞在她們身上。她被幾乎是“甩”回了錦榻上。“盯著點!
”老太監在門口壓著嗓子,對著留下的翠兒和另一個一直沉默的年長宮女,
眼神像淬毒的鉤子,“仔細服侍!再有閃失…哼!” 那一聲冷哼,帶著十足的警告意味。
簾幕放下,隔絕了外面冰冷的尸氣,但空氣里的血腥味和某種更深沉的東西,
卻頑固地鉆了進來。死寂。連翠兒的啜泣都像被掐斷了脖子,變成壓抑的抽噎。
劉珊珊的心沉得像浸水的石頭。梅兒死了,帶著秘密和同源的花粉死了,
線索在她眼皮底下被粗暴地斬斷。兇手就在身邊,像隱在暗處的蛇,
隨時準備發動下一次致命的攻擊。她必須反擊!從這具“蘇芷瀾”的身體里反擊!
“水…”她虛弱的呻吟打破了死寂,聲音氣若游絲,“翠兒…水…” 她費力地抬起手,
指尖微微顫抖。翠兒像是受驚的兔子,猛地一抽,才慌忙去倒水。那水是溫的,正好入口。
劉珊珊小口啜飲,冰涼的液體滑過灼痛的喉嚨,勉強壓下了那股翻騰的血腥氣。她放下杯盞,
目光茫然地掃過房間,最終,像是被什么吸引了心神,
定定地、毫無焦點地看向梳妝臺的方向?!澳恰嵌浠ā?她的聲音飄忽不定,
帶著一種懵懂的、孩童般的困惑,
“好黑…那朵黑色的花…它在流血…” 她伸出顫抖的手指,
虛虛地指向梳妝鏡旁邊——那里干干凈凈,什么花都沒有。翠兒和那個年長宮女對視一眼,
從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毛骨悚然的驚恐。黑色的花?流血?這分明是…魘著了!
或是真的見到了…臟東西?蘇御醫昨夜才剛逃過一劫,莫非是死氣纏身?
“花…沾在袖子上…”劉珊珊繼續夢囈般低語,視線茫然地轉動,
最終落在自己寢衣寬大的袖口內側。那里干干凈凈,哪有什么花的影子。
那一直沉默的年長宮女臉色白得像紙,嘴唇哆嗦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敢出聲,
只是深深地垂下了頭。只有翠兒,像是實在忍受不了那無聲的恐懼,
壯著膽子帶著哭腔勸道:“姑娘,您…您眼花了吧?哪、哪有什么黑花?您剛回來,
受了驚嚇,定是魘住了…”“眼睛…好多眼睛…” 劉珊珊突然蜷縮起來,抱著膝蓋,
把頭深深埋進去,聲音悶悶地發抖,
“綠色的…還有…藍色的…盯著我看…好冷…” 肩膀也在輕微抖動,
每一絲顫動都透出巨大的驚懼。她的描述混亂而零散,但“綠色的眼睛”這幾個字,
就像一把鑰匙,猝然打開了翠兒記憶里某個恐懼的閘門!翠兒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連嘴唇都灰白了。她身體篩糠似的抖著,眼神渙散,像是看到了極其恐怖的景象,
幾乎失聲地喃喃:“綠…綠色的眼睛?是…是她嗎?”劉珊珊埋在膝蓋里的眼中,
銳利的光芒一閃而過!有戲!就在這時,
一陣略顯沉重卻絕對算不上急促的腳步聲在殿外廊下響起。那步點很穩,步步踩得清楚,
帶著一股天然的倨傲。
緊接著是一個刻意拔高、帶著官腔的聲音響起:“太醫院判李大人在此!
聽聞蘇御醫適才受驚過度,特來診視!里頭情況如何了?”是李時年!
那個在蘇芷瀾筆記里浮現的、極可能與淑妃勾結的太醫!梅兒尸體剛被發現,
這邊她剛“受驚”,李時年就來得這般“及時”!這已經不能用巧合來形容了。
翠兒和年長宮女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臉上陡然升起一股希望混雜著惶恐的奇異表情。
翠兒慌慌張張地應聲:“回…回李院判!姑娘她…她驚厥之后便胡言亂語,
似…似有幾分魘癥…”簾幕被宮人從外面撩開。李時年的身影出現在殿內。
他年紀約莫五十上下,瘦長身材,一身深青色官袍漿洗得挺括,面容倒是白皙端正,
下頜蓄著修剪整齊的山羊胡子,只是那雙微微狹長的眼睛里,眼白偏多,
看人時總帶著點習慣性的俯視意味。此刻,那雙眼睛正銳利如針,掃過榻上蜷縮的劉珊珊,
仿佛要透過那層單薄的身體,看穿她的五臟六腑。劉珊珊的心瞬間沉到谷底。來了!
真正的考驗!李時年是太醫,自己這點裝神弄鬼的把戲,在專業人士面前能撐多久?
李時年緩步走近,步履從容。他目光先在屋內快速環視一圈,
書案(散亂的醫書和那本關鍵的筆記還攤開著)、以及剛剛被撞開的、通往靜室后門的方向。
當他收回目光看向劉珊珊時,臉上已堆起恰到好處的、帶著官場浮滑的關切笑容。“蘇御醫?
”他的聲音溫和親切,仿佛真是來探望后輩,“聽聞適才意外驚擾,圣體違和?
老夫奉皇后娘娘懿旨,特來診視,請伸出手來?!?他身后的年輕御醫立刻捧著脈枕上前。
皇后懿旨!又抬出皇后壓人!劉珊珊身體猛地一顫,反而縮得更緊,
抱著膝蓋的手臂死死箍著自己,
嘴里發出模糊的抗拒嗚咽:“別…別碰我…冷…冷死了…”李時年臉上的笑容不變,
眼底卻掠過一絲極淡的審視。他微微傾身,聲音放得更緩,幾乎帶著誘哄:“蘇御醫莫怕,
有皇后娘娘圣諭在此,妖邪魘祟不敢近身。來,讓老夫為您探探脈息,
開副安神定驚的方子…”他的手,保養得宜,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硬,已經伸了過來,眼看就要搭上劉珊珊的手腕!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直像鵪鶉般縮著的劉珊珊,突然毫無征兆地暴起!
像一枚被觸發了引信的炸彈!“啊——??!”一聲凄厲無比的尖叫驟然撕裂殿內的死寂!
這叫聲并非源自恐懼,更像是一種狂暴的、被壓抑到極點后驟然釋放的狂怒!
她用盡全身力氣,蘇芷瀾這副身體的嗓音被拔高到一種扭曲刺耳的極致!尖叫的同時,
她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身體猛地向上一彈!雙手不再是抱著膝蓋,
而是死死掐住了自己纖細的脖子!動作迅疾得不像話!十根指頭深深陷進白皙的皮膚里,
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出青白色!她的眼珠瞬間充血,瞪得滾圓,
眼白部分布滿了駭人的血絲!整個人的臉因為瞬間的窒息和瘋狂用力而迅速漲紅、扭曲!
“嗬…嗬嗬…” 極度困難拉風箱般的聲音從她緊縮的喉管里硬擠出來,
嘴唇無法控制地開始發紺。這根本不是裝樣子!這是真的在自殺式的自扼!
這突如其來的、極端劇烈的變故,遠超所有人的想象!“啊呀——!”翠兒直接被嚇破了膽,
尖叫一聲兩眼翻白,居然當場癱軟在地。那年長宮女也是一聲驚恐的短呼,
踉蹌著后退兩步撞在了梳妝臺上,銅鏡“哐啷”一聲砸落在地!就連見慣了病癥的李時年,
臉上的鎮定笑容也瞬間凍結,被一種真實的驚駭取代!
他伸出的手就停在離劉珊珊不足半尺的地方,指尖微微抽搐了一下。他不是沒見過人發癲,
但眼前蘇芷瀾這種驟然的、狂暴的、明顯帶著決絕自毀傾向的發作,絕非尋常驚嚇魘癥!
尤其是那雙充血扭曲的眼眸深處,
竟似乎迸射出兩道混雜著劇痛、瘋魔和某種讓他脊背發涼的…極端清醒的凌厲寒意!“快!
摁住她!” 李時年厲聲斷喝,反應卻慢了半拍,臉上的從容被一種強撐的急躁代替。
那年輕的醫正哪里見過這種陣仗,一時間手忙腳亂撲上來,想要去掰劉珊珊自扼的雙手。
“滾開!別碰我??!” 劉珊珊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沙啞凄厲地嘶嚎出來,
帶著一種瀕死野獸的反撲之氣!同時借著自己被撲上來那一下的沖力,
身體極其狼狽、卻又帶著刻意的瘋狂向床榻里面狠狠滾去!那動作幅度之大,
簡直是連滾帶爬,毫無體面可言!就在這激烈翻滾的瞬間!她一只胡亂扒拉在錦褥上的手,
仿佛無意中刮到了被褥下某個冰冷的硬物。那東西被她倉皇的動作一帶,
“哐啷”一聲滑落出來,砸在腳踏上。是一柄半舊的小銀刀。通體素面無花紋,
刃長不過三寸,極其鋒利,在昏暗的燭光下閃過一道刺目的寒光。
刀柄處系著褪了色的紅繩——這是太醫或者貼身侍醫常用的一種應急工具,
比如切割藥材、藥布,甚至在緊急關頭切開氣管放血。而這柄刀,刀尖部位,
赫然沾著一星幾乎不可辨的、凝固的深褐色痕跡!那不是血垢,
更像是…某種植物凝結的深色汁液殘痕!顏色幽深得接近黑紫。李時年的目光,
在劉珊珊這狀若瘋狂的自扼嘶嚎和地上滾落出來的小銀刀之間猛地一個來回!
當他的視線精準地鎖定那刀尖上沾著的一點凝干的黑褐色污跡時,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大??!
一絲極其細微卻絕對存在的抽氣聲,無法抑制地從李時年的鼻腔里溢了出來!
那張一向持重、擺慣了官威的臉上,首次清晰地裂開了一道驚駭的縫隙!
那不是因為病人的瘋狂,
更像是因為某個被戳破的、絕對不能見光的秘密而驟然暴露出的巨大恐懼!
他的臉色“唰”地一下褪盡了血色,白得駭人!腳步甚至難以察覺地微微后退了半分!
劉珊珊眼角余光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跳如雷鼓!成了!這把刀,這污跡,戳中了他的死穴!
這把沾著幽冥谷花粉源頭的刀——蘇芷瀾遺物里那把!
“救…命…”她喉嚨里的拉扯聲更加艱難絕望,掐脖子的手指卻微妙地松動了一瞬,
眼珠翻白,身體開始一陣陣劇烈的抽搐痙攣,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但那雙血紅的眼底深處,卻死死地盯住了李時年臉上那瞬間崩塌的驚駭。
那是獵物臨死前狠狠咬住獵手要害的狠毒!李時年的呼吸明顯急促了起來,
額頭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那雙原本準備把脈探查虛實的保養得宜的手僵在半空,
一時間竟不知是該強行壓制這個“瘋子”,
還是該……處理這猝不及防暴露在燭光下的那把致命的刀!
他眼底飛快地掠過驚疑、慌亂、狠絕。這個蘇芷瀾,死而復生就已經是極大的變數,
還突然發起了如此駭人的瘋病,嘴里盡是陰花厲眼?
若真是被幽冥谷里那東西魘住甚至…附了體?更可怕的是,那柄要命的小刀!
這東西怎么會還在她手里?還沾著那玩意兒?!不能留了!這個禍患絕不能留!
無論她是真瘋,還是撞破了更大的秘密!可皇后…不,不行!
皇后現在絕對不想讓蘇芷瀾“立刻”死!電光火石間,李時年強壓住心底掀起的驚濤駭浪,
劉珊珊手臂的年輕醫正和剛剛緩過神、顫抖著爬起來的翠兒等人厲聲喝道:“還愣著做什么!
蘇御醫此乃失魂奪魄、鬼物纏身之危癥!尋常湯藥已無用!快!取我藥箱!金針!
灌我的‘定魂散’!要快!再晚恐真魂飛魄散!”他一邊急促下令,一邊親自上前兩步,
卻并非直接觸碰劉珊珊,而是狀若焦急地彎腰,極其迅疾地用袖子一卷、一勾!幾乎是同時,
他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的指尖,
精準地捻了一下劉珊珊頸側某個極隱蔽、能致人暫時昏厥的穴位!
指尖傳來的并非虛軟病體的浮弱脈象,那瞬間的力度反彈和皮肉下蘊藏的微弱卻異常的韌性,
讓李時年的指尖下意識地再次收緊!
這力量…這身體的應激反應…絕不像一個驚厥發作的病弱女子!
他眼底最后的猶疑被更深的驚疑和厲色取代?!翱?!動手!”李時年拔高了聲音,
幾乎是粗暴地從醫正手中奪過藥箱里的一個纏著紅綢布的細長瓷瓶,拔掉塞子。
一股極其濃烈刺鼻、甚至帶著一絲辛辣腐敗氣味頓時彌漫開來!
就是之前在“春桃”端來的藥湯里出現過的那種主味!他捏開劉珊珊的下頜,
藥汁就往她嘴里猛灌!動作狠辣,全無半分醫者之仁!辛辣腐苦的藥汁如同燒紅的巖漿,
狂暴地沖進劉珊珊的口腔,沿著喉管猛烈燒灼下去!這藥絕對有問題!是鎮魂還是滅口?!
強烈的刺激瞬間引爆了身體最后的本能防御!劉珊珊全身的肌肉在劇痛和窒息中猛地繃緊!
瀕臨爆發的邊緣!不行!不能完全暴露!會死!蘇芷瀾不可能有這種反應!拼了!
她借著嗆咳的時機,脖子猛地向旁邊狠狠一甩!動作幅度極大,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瘋狂!
這一甩用盡了全力,脖子發出“咔”的一聲輕微的脆響!伴隨著這聲骨頭錯動的脆響,
一直死死掐在她脖子上的雙手驟然滑落、垂軟!
她整個人像被瞬間抽空了所有力氣和靈魂的木偶,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頭頂華美的藻井彩繪,
眼白里的血絲卻仿佛瞬間凝固。濃黑的藥汁順著她蒼白的嘴角大股流淌下來,弄臟了錦被,
也淋了她的手背。她的身體還在無法控制地痙攣著,每一次肌肉的抽搐都在顫抖,
都在無聲地叫囂著排斥那要命的藥汁,但她的眼神,卻失去了焦距。
一股冰冷的、仿佛來自黃泉九幽的陰風,隨著李時年袖袍的拂動,灌進了殿內。
幾個宮女內侍都被這死氣沉沉的詭異景象嚇得大氣不敢出。唯有李時年,
他那灌藥的動作停頓了下來,瓶口懸在劉珊珊的唇邊,藥汁還在滴滴答答。
他死死盯著榻上那具仿佛只剩軀殼還在本能抽動的身體,
那雙失去焦距的眼睛空洞洞地望著藻井上盤繞的祥云仙鶴。那祥云仙鶴的彩繪,正下方,
對應的就是通往內殿深處的一扇幽深側門。死寂彌漫。不知過了多久,
也許只是幾個心跳的時間。那具身體劇烈的痙攣幅度漸漸微弱下來,
變成間歇性的、微不可查的顫抖。濃黑的藥汁還在順著嘴角流淌。那張臉依舊扭曲青紫,
但那雙失焦的眼眸,卻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極其緩慢,仿佛生銹的機械在艱難轉動。
她的目光,一點點地、茫然地、毫無目的地移動著,終于,落在了李時年拿著藥瓶的手上。
“呵…” 一絲極其微弱的氣息從她唇縫里飄出來,夾著藥液的腥氣,
“…好喝…”她動了動唇,像是夢囈,又像是發自肺腑的肯定,
對著李時年那只保養得宜、卻沾滿黑色藥汁的手,
地重復了一句:“…李…院判…您手上的…‘定魂散’…好…好…喝…”聲音輕得如同游絲,
卻字字清晰無比。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淬了冰的針,狠狠扎進李時年的耳膜,
刺進他的神經深處!4 帝王暗紋冰冷的、帶著死亡腥氣的藥汁,從劉珊珊的嘴角無聲滑落,
黏膩地掛在下頜邊。那聲細微到幾乎被掐滅的“好喝…”,卻像帶著倒鉤的毒刺,
狠狠刮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膜,死死釘在了李時年驟然僵硬的面皮上。大殿里的空氣凝住了。
凝固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炸開!翠兒死死捂住嘴,眼珠子瞪得快要凸出眼眶。
年長的宮女像被釘在了原地,身體僵直,連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那個年輕醫正,
更是面如死灰,看著被強行灌藥后、狀若游魂卻吐出這幾個字的劉珊珊,
再偷瞄一眼李時年那張瞬間失去所有血色、鐵青中透出駭人的灰敗的臉,
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棺材板正在眼前徐徐蓋嚴。
“呃…呃…” 李時年喉嚨里滾出兩聲意義不明的、像是被極厚的痰堵死的悶響。
他那只捏著細瓷藥瓶的手僵在半空,瓶口還在向下滴答著濃黑的藥汁。
手背上沾染的粘稠液體已經半干,此刻卻像是活物般灼燒著他的皮膚。
他眼底的風暴終于再也壓不??!驚疑變成了極致的驚恐!
那驚恐中瞬間又淬上了欲蓋彌彰的狂暴殺意!不可能!絕不可能!這女人!這該死的蘇芷瀾!
她這副樣子,這失魂落魄的眼睛,這連魂魄都快散了的行尸走肉狀,怎么還能…怎么敢?!
說出這種話?!她知道那“定魂散”是什么?!她怎么知道?!還是純屬瘋子的囈語?!
這念頭像毒蛇一樣噬咬著他的神經,瞬間摧毀了他最后的鎮定。他猛地一步跨到床邊,
帶著一股瘋狂的勁風,枯瘦的手指閃電般就朝著劉珊珊的心口死穴掐去!
嘴里卻爆發出更加凄厲驚恐的嘶喊,近乎尖嘯:“魘魔!魘魔迷了心竅!壓不住了!快!
捆起來!金針泄邪!快——!”他的動作快,
劉珊珊的反應卻更像是被這聲“快”驚動的提線木偶!她一直失焦的、望著藻井的眼睛,
仿佛被那尖利的嘯聲猛地刺穿!瞳孔驟然收縮!身體劇烈地彈了起來!
喉嚨里發出“嗬嗬”地、被擠壓變形的怪異聲響!她沒有被掐中死穴,而是在這彈起的剎那,
猛地扭頭,那張扭曲的臉孔因為痛苦和藥力作用呈現出一種非人的青紫色,
眼白徹底被血絲爬滿,嘴巴卻猛地大張!“哇——!!
”一大口濃得發黑、散發著濃烈惡臭的藥液混合著胃里的酸水,像開閘泄洪一樣,
劈頭蓋臉、結結實實地——噴在了李時年伸過來那只手的手腕上!同時飛濺出的,
還有許多星星點點的、帶著濃烈辛辣氣息的半消化物藥渣!
那混合著“定魂散”主味的粘稠黑汁,帶著滾燙的溫度,瞬間糊滿了李時年手腕,
順著絲滑的官袍布料,一路往下洇開!“啊啊啊——!” 李時年像是被烙鐵燙了,
又像是被毒蝎狠狠蟄了一口,發出比剛才凄厲十倍的慘叫!不是疼!是恐懼!
對那粘在皮膚上污穢物的本能恐懼!那里面都是“好東西”!旁人沾一點都要命的東西!
他猛力地、近乎瘋狂地甩著手腕!像是想甩掉沾上的劇毒穢物!
那只一直藏在袖中、因極度緊張而緊攥著另一件東西的手,
隨著他這狂暴甩腕的動作——“啪嗒!”一個指頭大小的、烏沉沉的犀牛角盒,
從他袖中滑落,滾在床榻邊沿。蓋子松脫了。
一小撮深黑色的、極其細微、卻有著清晰針尖形狀的粉末,從盒子里漏了出來,紛紛揚揚,
大半撒在了繡著并蒂蓮的錦被上!剩下一小撮,不偏不倚,
正好落在了他那被污穢藥汁浸透的袖口邊緣,那濃黑的藥汁如同絕佳的底墨,
瞬間將那一點“粉末”吸附了上去,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小團更加粘稠、顏色更深的污漬!
這粉末的形態!這深黑的顏色!
縫里捻到的、與原主蘇芷瀾袖口沾染的、甚至與那具千年海漂尸指甲縫中發現的…一模一樣!
幽冥谷的花粉!而且是炮制處理過、混合了某些輔料的形態!李時年的動作僵死!
臉色瞬間由鐵青轉灰!整個人仿佛被兜頭澆了一桶來自幽冥寒潭的冰水,
從頭頂一路凍到腳底板!完了!徹底完了!而就在這時!
就在盒蓋落地的輕響、藥粉灑落的瞬間!
一直蜷縮在床榻深處、眼神失焦、狀若瘋癲的劉珊珊,那雙爬滿血絲的眼睛深處,
驟然爆開一絲幾乎難以捕捉的清明!如同一道撕裂濃霧的閃電!快!快得不可思議!
她用盡全身最后一絲力氣,那只搭在床沿的手像是無意識的抓撓,
指尖卻精準地、極其迅猛地劃過錦被上剛剛灑落的那一小撮黑色花粉!力量不大,
卻足以將那細微的粉末“蹭”起一點,抹在了自己靠近唇邊、殘留著藥液的手指指腹!
這個動作極其細微,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伴隨著她嗆咳藥汁后本能抹嘴的遮掩,
幾乎完美地融入了瘋狂失控的表現里!然后,她喉嚨里發出更響亮的、痛苦的“嗬嗬”聲,
那只沾了花粉和藥液的手指,伴隨著抽搐的動作,“啪”地一下,
“無意識地”按在了自己痛苦半張開的嘴上!花粉的碎末和粘膩的藥汁瞬間糊進了唇縫里!
帶著辛辣刺鼻、甚至有一絲甜膩腐爛的氣味!
“藥…毒…” 她含糊地、仿佛肺腑被撕裂般擠出這兩個短促的音節,隨即眼睛往上一翻,
身體抽搐了一下,再也不動了。像是徹底耗盡了所有力量,陷入了瀕死的靜止。
只有指腹上那點黑色的痕跡和她嘴角殘留的異物,無聲地、慘烈地控訴著!整個偏殿,
徹底死寂??諝饩o繃到了極限,下一秒就要引爆!“藥…是毒?!
”翠兒終于從驚恐的泥沼里拔出了一點魂魄,那兩個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砸開驚瀾!
她指著李時年染污的袖口,
再指著床上那糊了半張臉藥渣、嘴唇上也沾著黑色、失去動靜的劉珊珊,
發出一聲石破天驚、帶著血絲的尖叫:“毒!是毒!李大人袖子里掉出來的!姑娘吃了!
中毒了!要死了——!” 她喊得語無倫次,
卻把“花粉”、“藥汁”、“中毒”這幾個致命的要素赤裸裸地串聯了起來!
一直沉默僵硬的年長宮女猛地一哆嗦,眼睛死死盯在李時年袖口那團粘稠深色的污漬上,
又迅速掃過滾落的犀角盒和被子上殘留的粉末……她的臉慘白如金紙,
眼底第一次涌上了真正活人的、巨大的恐懼,膝蓋一軟,“噗通”跪倒,卻不是對著李時年,
而是沖著殿門的方向!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連那個年輕的醫正,
也踉蹌著退開幾步,身體抖得像篩糠,
看著李時年的眼神充滿了陌生的、混雜著懷疑與驚懼的光芒。“胡說!一派胡言!瘋話!
都是瘋話!” 李時年臉上的血色徹底褪盡,煞白一片!
他像是被翠兒那一聲尖叫徹底抽掉了最后的主心骨,
又像是被眾人眼中那無聲的指控逼到了懸崖邊!失魂落魄地往后退了兩步,撞到旁邊的木架,
架子上一個青玉擺件搖搖晃晃,差點跌落!他嘶啞著嗓子吼叫,聲音抖得厲害,
完全失了平日的官威與沉靜,“是她瘋了!是她身上的魘氣!引了邪穢污物!我這是圣藥!
圣藥!有內府印記的!!” 他下意識地去撕扯自己的袖口,想把那致命的污穢藏起來,
卻發現袖口早被那污物和藥汁浸透,死死黏在手腕皮膚上!撕扯間,沾著污物的衣料翻開,
露出了他左手小臂內側一小片皮膚!一道新鮮抓痕!血痂剛剛凝結不久!那傷痕邊緣極細,
帶著一種不規則的撕裂感,深度異常,完全不符合尋常剮蹭!
劉珊珊緊閉的眼睫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顫!在方才靜室的搏斗混亂中,梅兒死前掙扎,
手指在某個兇手身上留下致命抓痕的記憶碎片驟然閃過腦海!那抓痕的位置!這深度!
這撕裂的樣貌!完全是女子絕望反抗時十指用力抓撓留下的!
她不動聲色地將臉更深地埋進錦被的陰影里,指腹緊緊壓著那片被花粉染過的唇,
發出更為沉重艱難的呼吸聲?!八幨遣皇嵌?!驗一驗便知!李大人,您手上這是什么東西?!
” 突然,一個清朗中帶著凜冽寒氣的聲音,
如同玉磬碎裂般突兀地響起在靜得可怕的殿門口!簾幕無聲掀開。
一名身著明紫色圓領窄袖常服、身姿挺拔如松的男子大步走了進來。他面容極其年輕,
約莫二十五六歲,長眉斜飛入鬢,一雙眸子亮如寒星,此刻卻凝聚著冰層下的怒火。
通身散發著一種不怒自威的貴氣!正是皇帝最信任的胞弟之一,睿親王李璟!
他身后跟著幾名身著禁衛服色、但氣息沉穩內斂、明顯是真正高手的侍衛。目光如電,
瞬間就鎖定了殿內的每一個人,尤其是僵立的李時年,和他那只污穢不堪的手腕!
李時年見到李璟,如同見了厲鬼索命,全身的血液仿佛一瞬間被抽空了!腿一軟,
差點當場跪倒!睿親王!他怎么會…怎么會悄無聲息就出現在這禁宮深處?!是陛下的眼睛?
!完了!全完了!“不…殿下!微臣…微臣這是在給蘇御醫用皇后娘娘欽定的圣藥啊!
哪…哪有什么毒物!” 李時年語無倫次,急中生智想用皇后壓人,
慌亂地想把那犀角盒收起。但李璟根本不看他。他那雙寒星似的眼睛,穿透混亂的空氣,
精準無比地落在了床榻邊那滾落的、敞著口的犀角盒!還有錦被上星星點點的黑色粉末!
以及李時年袖口那團粘稠的、深到發黑的污跡!“好一個圣藥!” 李璟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滔天的怒意,如同驚雷炸響在這死寂的殿中,“那盒中灑落的,還有你袖上所沾之物!
當真是藥?還是——” 他手指如戟,直指那駭人的污跡和灑落的花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