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龍宴會廳的水晶燈將香檳杯映照得閃閃發光。項目中期評審順利通過，公司包下整個VIP廳慶功。羅玥坐在長桌一端，小口啜飲著杯中的白葡萄酒，目光不自覺地向對面飄去。林修穿著深色西裝，襯衫最上面的扣子解開著，領帶也不知所蹤。他正和工程部的同事談笑風生，時不時舉起酒杯與人相碰。燈光下，他的側臉線條分明，下頜的弧度與記憶中的人的輪廓完美重疊。
"羅經理，別光坐著啊！"市場部的王總監端著酒杯走過來，臉上已經泛起了酒后的紅暈，"這次能拿下客戶追加的投資，你的財務模型功不可沒！來，干一杯！"羅玥勉強笑了笑，舉杯輕抿一口。王總監卻不依不饒："不行不行，這哪算干杯？滿上滿上！"一杯接一杯，她感到臉頰發燙，視線也開始模糊。她平時酒量尚可，但今天不知為何特別容易醉。也許是因為對面那個人的存在，也許是因為這幾天調查的線索讓她心神不寧。"我去下洗手間。"她站起來，突然一陣眩暈，差點沒站穩。"我扶你。"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時環住她的肩膀，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抬頭，對上林修關切的眼神。"謝謝，我沒事。"她試圖掙脫，但雙腿像棉花一樣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林修沒有松手，而是輕輕將她帶出宴會廳，來到走廊的休息區。"坐一會兒吧。"他扶她在沙發上坐下，然后去吧臺要了杯蜂蜜水。
羅玥接過水杯，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稍稍緩解了眩暈感。她注意到林修的西裝外套上沾了一點口紅印，可能是剛才扶她時不小心蹭到的。"你這里..."她指了指那個位置，聲音因為酒精而變得柔軟含糊。林修低頭看了看，嘗試用手帕擦拭，但印跡依然明顯。"我來吧。"從包里取出濕巾，傾身向前。酒精模糊了社交距離的界限，她靠得很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香氣，混合著一絲獨特的木質調——那是周皓川曾經最愛的味道。她的手指隔著濕巾輕輕擦拭那塊污漬，突然意識到這個姿勢近乎擁抱。林修的呼吸明顯停滯了一瞬，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睫毛上，那里因為酒意而微微濕潤。"好了。"羅玥迅速撤回身子，心跳加速。酒精和近距離的雙重作用下，她一時分不清眼前的人是林修還是周皓川。"你喝太多了，"他的聲音異常溫柔，"我送你回家吧。"羅玥搖搖頭："不用，我叫車就行。你回去陪大家吧，你是主角。""你確定一個人可以？""嗯。"她點點頭，突然一陣莫名的情緒涌上心頭，"皓川以前也總是這樣...總是擔心我..."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酒精果然會讓人失去理智。林修的表情瞬間凝固，他的眉頭緊鎖，仿佛在忍受突如其來的疼痛。"怎么了？"羅玥擔心地問。"沒什么，只是..."他揉了揉太陽穴，"你剛才說的名字......我突然覺得頭很痛。"酒意頓時醒了大半，羅玥問："頭痛？什么樣的痛？""像是...有什么東西要鉆出來。"林修的臉色變得蒼白，"而且剛才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了一個湖...還有圖書館..."羅玥的手緊緊抓住沙發扶手，指節發白。Q大的湖和圖書館，正是她和他最常去的地方。"你還看到了什么？"她急切地問。
林修搖搖頭，表情困惑："沒了，就一瞬間的畫面。這個周皓川...到底是誰？為什么你說我像他？"她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說起。告訴他"你可能是我死去的男友"？那太荒謬了，尤其是在酒精的影響下。"一個老朋友。"她最終說道，"你們長得很像。"林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有追問。他堅持叫了車，并送她到酒店門口。"明天見。"他為她拉開車門，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關于那個...畫面，如果有什么想告訴我的，隨時可以。"她點點頭，鉆進車里。車窗外的霓虹燈在夜色中模糊成一片彩色光暈，就像她此刻混亂的思緒。
回到家，她癱倒在床上，連妝都沒卸就沉沉睡去。夢里，周皓川站在湖邊向她招手，但當她想跑過去時，他的臉突然變成了林修...
第二天早晨，被手機鈴聲驚醒。是蘇婷。"你還好嗎？昨天喝那么多。"蘇婷的聲音充滿關切，"林建筑師送你回家的？"她揉了揉太陽穴："嗯，就叫了個車。怎么了？""公司群里都在傳你們倆..."蘇婷欲言又止，"算了，別管那些閑話。對了，周總找你，說客戶對昨天的匯報很滿意，想約你和林建筑師下周單獨吃個飯。"嘆了口氣："知道了，我一會去公司。"掛斷電話，她發現還有一條未讀消息，來自林修："頭痛的事別在意，可能是太累了。”公事公辦的語氣，仿佛昨晚的對話從未發生。放下手機，走進浴室。鏡子里的女人眼圈發黑，口紅暈開，看起來狼狽不堪。她用冷水洗了把臉，試圖沖走殘留的酒精和混亂的思緒。
回到公司，流言果然已經傳開。經過茶水間時，聽到里面傳來竊竊私語："...昨晚一起離開的...""...看起來很親密...""...聽說她前男友長得特別像林建筑師..."羅玥重重地咳嗽一聲，里面的談話立刻停止了。她面無表情地走過，心里卻掀起驚濤駭浪。誰會在公司提起周皓川？除了蘇婷，沒人知道那段往事。
周明的辦公室門半開著，羅玥敲了敲門。"進來。"周明抬頭，示意她坐下，"昨天表現不錯，客戶很欣賞你和林建筑師的配合。""謝謝。"她謹慎地回答。"不過..."周明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公司是工作的地方，私人關系最好保持適當距離。"羅玥的臉燒了起來："周總，我和林建筑師純粹是工作關系。""希望如此。"周明遞給她一份文件，"下周和客戶的飯局，你和他一起去。這是個重要客戶，別搞砸了。"
走出辦公室，長舒一口氣。她打開電腦，強迫自己投入工作，但思緒不斷飄向昨晚林修的反應。頭痛，閃回的片段，對"周皓川"這個名字的異常反應...這一切都指向一個不可思議的可能性。
午飯時間，羅玥獨自來到公司附近的沙拉店。她剛坐下點完餐，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出現在桌前。"介意我拼個桌嗎？"林修端著餐盤，微笑著問，"其他地方都滿了。"她點點頭，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林修在她對面坐下，兩人沉默地吃著各自的午餐。"頭還痛嗎？"羅玥最終打破沉默。林修搖搖頭："沒事了。昨晚...抱歉問了那些問題。""沒關系。"她猶豫了一下，"其實，周皓川是我大學時的男友。五年前，他在一次地質考察中遇到了山體滑坡..."林修的手停在半空，眼神變得復雜："所以他...""是的。"她輕聲說，"他們一直沒找到...遺體。""我很抱歉。"林修的聲音異常柔軟，"你一定很愛他。"沒有回答，羅玥只是低頭攪動著沙拉。愛？這個字眼太輕，無法形容她和周皓川之間的一切。那是靈魂的共鳴，是生命的交織，是無法用語言概括的深刻連結。"所以你覺得我像他？"林修小心翼翼地問。"不只是像。"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簡直一模一樣。身高，體重，血型，過敏，甚至小動作和習慣...世界上不可能有這么巧合的事。"林修的表情變得嚴肅："羅玥，人有相似很正常。但我有完整的記憶和過去，我確實是林修。""那你解釋一下為什么會頭痛？為什么會看到Q大的湖和圖書館？那是他和我最常去的地方！"周圍幾桌的客人投來好奇的目光。林修壓低聲音："我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那些畫面，也許是你在我們談話時描述過，我潛意識里記住了。"她想反駁，但服務員恰好來收盤子，打斷了他們的談話。"下周和客戶的飯局，"林修轉移了話題，"周總通知你了嗎？""嗯。"她勉強跟上他的節奏，"周二晚上。""需要提前準備什么嗎？""我會做好財務部分的資料，你負責設計說明就行。"
午餐在尷尬的氣氛中結束。回公司的路上，林修突然問："周皓川...是個怎樣的人？"這個問話讓羅玥的腳步頓了頓："他很聰明，很有才華，但有時候太固執。他相信建筑不只是冰冷的空間，而是承載記憶和情感的容器。"她輕聲補充，"他喜歡在雨天脫外套給別人擋雨，隨身帶著手帕，討厭所有花生制品..."林修的表情越來越奇怪："這些...都很像我。""我知道。"她苦笑。"但這不可能..."林修像是在對自己說，"我有父母，有童年照片，有學歷證書...""除了五年前。"她指出關鍵，"你那段時間在哪里？在做什么？"林修突然停下腳步："你怎么知道我五年前的事？"羅玥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但為時已晚："我...調查過。""你調查我？"林修的聲音冷了下來，"這是侵犯隱私。""我知道，但我必須確認..."羅玥急切地解釋。"確認什么？確認我是某個死而復生的人？"林修搖搖頭，"這太荒謬了。請停止這種行為，否則我只能向公司投訴了。"他轉身大步離開，背影僵硬而疏遠。她站在原地，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孤獨和無助。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保持著表面的禮貌，但私下沒有任何交流。她專注于工作，試圖用繁忙的日程填滿每一分鐘，以免胡思亂想。
周五下午，她收到一封郵件——大學同學聚會的邀請函。今年是畢業五周年，組織者計劃在校慶日回到學校聚會。羅玥盯著郵件看了很久。五年了，她從未參加過任何同學聚會，因為那里有太多關于周皓川的回憶。但現在，在遇到林修之后，她突然有種強烈的沖動，想回到那個他們曾經共同生活過的地方。
也許在那里，她能找到更多線索，能解開林修與他之間的謎團。她回復郵件，簡短地表示會參加。點擊發送的那一刻，手機震動起來——是私家偵探發來的消息："查到重要線索，關于林修五年前的經歷。明天上午十點，老地方見。"羅玥深吸一口氣，回復了一個"好"字。窗外，夕陽西沉，將整個城市染成金色。不知何處飄來一陣白玉蘭的香氣，勾起無數回憶。
那個晚上，林修又一次從夢中驚醒。這次的夢境更加清晰——一個女孩站在圖書館門口，長發在風中飄揚，她轉身微笑，嘴唇開合似乎在說什么，但他聽不清。醒來后，他立刻畫下這個場景，然后盯著素描看了很久。那個女孩，他從未見過，卻又莫名熟悉。更奇怪的是，她的輪廓與羅玥相似，但更加年輕，更加活潑...
林修拿起手機，翻到羅玥的號碼，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撥出。窗外，一輪明月高懸，清冷的月光灑在素描本上，照亮了那個模糊卻熟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