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初明,少女被院中喧嚷驚醒,披上赤色衣衫走出內室。
只見那紅衣少年正在庭中逗弄白狐。
一個嬉笑如陽,一個冷若霜雪,倒是一幅有趣景象。
沒想到它還沒走。
只是...她忽覺異樣——
那狐貍其他八條尾巴呢?
紅衣少年跟著白狐的視線望去就見她靠在門框邊。
他揚袖招手,笑意朗朗。
“小師妹快來,我們該去修行了!”
“來啦。”
她小跑著過去。
白狐懶洋洋的看她一眼后就耷拉著腦袋趴在了石臺上。
少年忽地扣住她的手腕,指尖溫熱。
“抓緊了。”
話音未落,劍光乍起。
少女只覺足下生風,青石板路倏忽遠去,屋檐瓦片在靴底擦過。
這一次,她還是站在了劍的后方。
不過她眼睛亮亮的看著越來越遠的地面。
太酷了!
少女發絲飛揚間偷偷掐訣。
剛剛沒看錯的話是這樣的吧?
等學會這招,定要踩著劍尖去元意那個討厭鬼面前炫耀一番。
——
他們未向山巔去,反而御劍直下,掠向三峰環抱的谷地。
但見萬千桃樹生于盆地,如緋云墜地,連成一片香雪海。
那東海之水,到此竟化作一道瑩藍溪流,蜿蜒穿行于桃林深處。
似有靈性般避讓開老樹盤根,終點竟形成了一處靈泉。
少女眸中映著漫天緋色。
劍光斂去,二人飄然落地。但見:
青石臺東側,大師兄劍招沉凝。
每式起落都驚起三寸緋塵,偏偏片花不沾衣袂;
西邊桃樹下,二師兄符筆游走。
以符筆蘸溪水作墨,每道朱砂符咒浮空時——
總有三兩桃花自發嵌入符膽,成了天然靈紋。
“靈音,跟為師來。”
晨露未晞,靈虛子帶著少去了另一片桃樹間。
他拂袖震落三丈內的花瓣,在空中凝成緩緩旋轉的星圖。
“看好了。”
他并指點在她眉心,少女頓覺眼前清明。
她體內洶涌的神力,此刻竟如溪水遇石,自然分作九縷:
第一縷暖流該匯向指尖時,恰有桃花拂過手背,神力便染了三分緋色。
運轉到足踝的那股,因她下意識踩到螞蟻而急轉。
反倒誤打誤撞通了隱脈。
最頑皮那束神力竄向發梢——
老者突然彈指,將它逼入丹田化作小小金烏
“記住這感覺。”
當他撤手時,她眉間金色蓮印浮現,比之前還要明亮許多。
成了!
少女立即盤坐桃樹下緩慢旋轉的星圖中,五指虛攏如捧清露。
掌心蓮紋已旋出三寸輝光。
那神力流轉得絲滑,竟像在她經脈里走了千百回熟路似的。
“看我。”
靈虛子在星圖外比劃了手勢,這是最基礎的法訣——
「清塵訣」
少女指尖輕顫,如撫琴弦般掐出第一個訣印。
塵屑如遇磁石般從衣袖、發間析出
施術時周身三尺泛起雨后竹林的氣息——
那是她無意識將雜質煉成了原始靈氣。
三息后以她為中心圓徑三尺內,塵屑浮空竟凝成星沙旋渦。
七息過,塵沙凝成三十六瓣虛幻蓮座。
邊緣開始剝離色彩,圓徑一丈內,青石階褪為灰白。
只見她掌心蓮紋忽明忽暗,神力隨指訣流轉。
少女正沉浸在那玄妙狀態中,忽覺耳垂一熱——
原是老者隔空彈來一粒醒神丹。
“清塵不是掃塵。”
師父引她看光罩內景象。
“你方才把三百年的香火愿力都逼出來了。”
果然,那些“香火”在光罩里顯了真形:
細如發絲的金紅愿力與深灰業障糾纏,恰似紅蓮業火的雛形。
少年師兄的劍穗無端燃起,又瞬間被師父一指掐滅。
少女對上靈虛子的目光摸著腦袋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
“嘿嘿,下不為例。”
“明日改練這個。”
他塞來一卷新竹簡,封面赫然寫著《炊飯訣》
——最基礎的五行火術。
少女憋紅臉剛要抗議,卻見扉頁批注:
“「火候至處,混沌自斂」——
你三師叔當年燒糊三百鍋靈米悟出的真理。”
靈湛?
那燒糊三百鍋靈米就不奇怪了。
而她暫且不知道的是——
當年那三百鍋靈米,有二百七十鍋都是因為靈湛強行把涅槃火當柴燒。
最絕的是第七十八鍋,糊底竟自然結成混沌陣圖。
至今嵌在廚房地磚里——
每逢月圓,鍋灶會自動煮出三碗夾生飯,據說吃了能見鬼差。
——
眾人進度不一,但也精疲力盡的學到了午時。
就在江臨安準備帶著少女去靈泉時。
冰冷的話語傳入每個人的耳畔——
“今日午時,你們需赴蓮山修習體術。”
靈虛子話音方落,二人果然如他所料,齊齊驚呼——
“什么?!”
靈音和蕭云澈對視未果,轉頭看向沈奕舟。
見對方只是淡淡的并無任何不滿,最后將目光放在江臨安身上。
果然,他們兩才是同道中人。
她看見了少年眼眸中盡是驚愕,用口型交流。
「你們之前過的竟是這般日子嗎」
少年搖搖頭,他之前沒逃過課啊,他怎么不知道。
蕭云澈垂眸瞥了一眼師命玉簡,便斂袖應了聲。
“弟子遵命。”
這般泰然之態,惹得旁側二人暗自咬袖,艷羨不已。
“可現在已經——”午時已至了啊!
“所以你們還有半柱香的時間。”話未說完便被老者接了去。
眾人頓時面如土色——
御劍飛行需得半個時辰。
太毒了,這老狐貍分明是算準了時間的。
“還不啟程?”
老者倚在桃樹旁輕笑,聲音隨著山風飄遠。
“蓮山的戒律長老,最厭誤時的弟子......”
晨起為靈音梳理神力耗盡了精力。
此刻他袖中的手指還在微微發顫。
卻不妨礙給這群小崽子們添堵。
少女呆愣了一瞬,她前不久就去了一趟蓮山。
除卻她做的衣冠冢再無其他,何曾有過什么門派?
更別提什么戒律長老——
但師父說的話不會錯。
沈奕舟早早上了蕭云澈的劍上。
“……”
怪不得他神色自若,毫無半點緊張!
不過她有星石啊,少女剛抬起準備觸碰星石的手。
忽覺腕上一熱,她竟被帶到了劍上,前面傳來江臨安的聲音——
“嗚呼~起飛!”
耳邊掠過熟悉的疾風聲。
劍下是一望無際的東海。
前方傳來少年哀怨的聲音:“半個時辰怎么能到啊。”
“其實,”
少女出聲,“我有一塊星石可以直接傳送到蓮山。”
“什么?!”
嘰里咕嚕說啥呢。
不怪他聽不清,屬實是飛太快,她的聲音盡數被風聲淹沒。
“我說——!”
少女清喝一聲,神力激蕩而出。
聲浪竟在海天之間掀起一道肉眼可見的透明波紋。
東海霎時凝滯,連翻涌的浪花都懸在半空,宛如時間靜止。
“我有星石可直抵蓮山!”
話音落下的剎那——
蕭云澈的劍光第一次出現紊亂,沈奕舟手中的羅盤“咔嚓”裂開。
江臨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當場石化。
好在下一秒急速的風刮在他面龐,讓他清醒了過來。
“嘶——”他倒抽一口涼氣,灌了滿嘴咸腥海風。
“你怎么不早說?!”
少女無奈地晃了晃之前被江臨安攥著的手腕。
袖口滑落半寸,露出方才被捏出的紅痕。
“手指尖剛沾到星石邊兒,師兄你就——”
她突然學起江臨安當時的動作,一個猛拽的姿勢。
“這般把我薅上來了。”
“……”
原來他力氣還挺大的,那體術課是不是輕而易舉?
……
“那現在——”
下一秒,四人齊齊在半空中消失。
蓮山——
四人劍勢未收,卻如折翼之鶴般直墜而下——
“糟了!”靈音猛然驚覺,“蓮山境內有法力限制!”
話音未落,便聽得“撲通”幾聲悶響。
水花四濺間,蕭云澈的玉冠卡在了蓮莖纏繞處;
江臨安嗆了滿口蓮瓣,正與一尾錦鯉大眼瞪小眼;
沈奕舟的羅盤瘋狂旋轉,指針死死指著岸邊某塊“禁制下池”的青苔碑文;
而靈音......
她濕漉漉地從浮萍間冒出頭來,吐出一口池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