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硯的白月光是我親妹妹。她偷走我的琴譜送給傅承硯,助他登上音樂界巔峰。
我親眼目睹他們擁吻時,失足從樓梯滾落,失去腹中孩子也失去聲音。
七年后我的獨奏會轟動全球,
傅承硯在慶功宴上當眾懺悔:“我買下你當年最愛的施坦威鋼琴,只求一個贖罪的機會。
”我摸著冰涼的琴鍵微笑,對著話筒說出七年來第一句話:“這架鋼琴,我捐給兒童福利院。
”---正文【1】后臺空氣里浮動著松香、木頭與緊繃的汗水混合的氣息。再過一個小時,
這方小小的、堆滿樂器箱和凌亂樂譜的天地之外,那座恢弘的音樂廳穹頂之下,
將坐滿屏息以待的觀眾。而我,蘇音,將在那里,用一場獨奏會宣告自己的徹底歸來。七年,
足以讓一個名字蒙塵,也足以讓一段沉默釀成最洶涌的浪濤。
我的指尖懸在面前這架施坦威三角鋼琴光潔如鏡的黑漆琴鍵上方,微微蜷曲,
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遲疑。無名指指根處,那道被厚重粉底精心遮掩的狹長傷痕,
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仿佛有看不見的針狠狠刺入。這痛感如此熟悉,
昨日琴蓋意外砸落時的悶響和指骨碎裂般的劇痛,瞬間穿透七年光陰的壁壘,
兇狠地撞回腦海。我下意識地倒抽一口冷氣,猛地縮回手,掌心緊緊攥住那根受傷的手指,
冰冷的汗水瞬間沁濕了掌心?!疤K老師?”我的助理小林,
一個圓臉、眼神里總帶著點怯生生敬意的年輕姑娘,
正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杯溫熱的檸檬水走近,我的失態讓她瞬間頓住腳步,
聲音里摻進了明顯的驚慌,“您的手……真的不要緊嗎?要不…我去跟劇院經理再溝通一下?
推遲或者……”“不用?!蔽掖驍嗨?,聲音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氣流,
嘶啞得如同粗糲的砂紙摩擦。七年不曾真正使用聲帶,
每一次發聲都帶著一種陌生而滯澀的沉重感。我強迫自己松開緊握的手指,
重新將它們懸停在琴鍵上方。那冰冷光滑的觸感,像一條無聲盤踞的蛇,蟄伏著舊日的毒液。
我閉上眼,深深吸進一口混雜著松香和灰塵的空氣。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一片結凍的冰湖。
“能彈?!边@兩個字,耗盡了力氣,更像是對自己的宣判。小林嘴唇翕動了幾下,
終究沒再說什么,只是默默地把水杯放在旁邊的譜架上,
擔憂的目光像羽毛一樣掃過我僵硬的手?!?】年七年前那場吞噬一切的噩夢碎片,
總在這樣毫無防備的時刻刺穿意識的屏障。那架承載著我所有少女夢想的舊鋼琴,
琴蓋轟然砸落的巨響,混合著腳踝骨沉悶的碎裂聲,
還有……身體深處某種珍貴之物被無情剝離時那無聲的、撕心裂肺的絕望。
樓梯冰冷堅硬的大理石棱角,硌在脊骨上的劇痛,視野天旋地轉,最后定格的畫面,
是上方樓梯轉角處,緊緊糾纏在一起的兩道身影——我的丈夫傅承硯,和我的親妹妹蘇晚。
他們吻得那樣投入,那樣旁若無人。我的世界在那瞬間徹底失重、崩塌,
墜入永恒的寂靜深淵。腹中的孩子沒了,喉嚨里原本流動的音符也死了。
只剩下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傅承硯和蘇晚,
他們踩著我的琴譜、我的夢想、我孩子的骨血,登上了名利場的頂峰。而我,蘇音,
這個名字連同那些曾屬于我的榮光,被掃進了無人問津的角落,
只余下滿身看不見的傷疤和一座寂靜的墳墓?!疤K老師,”小林的聲音再次響起,
帶著刻意的輕快,試圖驅散后臺凝重的空氣,“外面……氣氛好得不得了!座無虛席!
聽說票開售三分鐘就搶光了,黃牛價都炒到了天上呢!
大家都在等著聽您這‘七年磨一劍’的絕響!”我點了點頭,
目光落在左手無名指那道被粉底勉強覆蓋的傷痕上,指腹輕輕拂過,
感受著皮膚下細微的凹凸。這道新鮮的傷疤,
疊加在七年前那場墜落留在靈魂深處的無數裂痕之上,是一種冰冷的提醒。提醒我,
有些痛楚從未真正遠離,有些背叛,早已刻入骨髓?!?】七點整,厚重的帷幕緩緩升起。
聚光燈像巨大的、灼熱的探照燈,瞬間將我籠罩其中,隔絕了臺下黑壓壓的人群。
炫目的白光刺得眼睛生疼,一股巨大的暈眩感猛地攫住了我,胃部痙攣般抽搐。我閉了閉眼,
強行壓下喉嚨深處翻涌的惡心感。再睜開時,目光平靜地投向那八十八個黑白分明的琴鍵。
指尖落下。肖邦的《革命練習曲》第一個雷霆般的和弦,如同積蓄了七年的驚雷,
驟然在寂靜的音樂廳穹頂下炸裂開來!那不是演奏,那是靈魂的咆哮,
是壓抑了太久太久的巖漿,終于找到了噴發的裂口!每一個音符都裹挾著風暴的力量,
砸在聽眾的心上。左手低音區翻滾的怒濤,右手高音區迸濺的、如同刀鋒般銳利的旋律,
交織成一片驚心動魄的戰場。我的身體隨著音樂的洪流而激烈起伏,
受傷的無名指每一次敲擊琴鍵都帶來鉆心的銳痛,但這痛楚仿佛成了燃料,
讓火焰燃燒得更加瘋狂,更加不顧一切。指尖在琴鍵上狂奔,跳躍,砸落,
像一場沒有退路的搏殺。汗水沿著額角滑落,滴在冰冷光滑的琴鍵上。視野的邊緣開始模糊,
只剩下黑白琴鍵在眼前瘋狂地晃動、延伸。腦海里卻異常清晰,
清晰地回放著七年前那架舊鋼琴上被蘇晚偷偷翻拍的琴譜草稿,
回放著傅承硯憑借那些曲子在國際大賽上風光無限、接受采訪時意氣風發的臉,
那令人作嘔的纏綿……憤怒、屈辱、喪失至親的劇痛……所有被時間塵封卻從未愈合的傷口,
在這一刻被音樂這把鋒利的手術刀徹底剖開。琴聲時而如狂風驟雨,
摧枯拉朽;時而如泣如訴,
是午夜夢回時無人聽見的嗚咽;時而又凝聚成一種冰封千里的決絕,
每一個休止符都帶著斬斷一切的力量。最后一個音符,
一個強而短促的、如同命運之錘敲下的和弦,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靜。
仿佛整個空間都被這最后的強音凍結了。一秒,兩秒……然后,
如同積蓄到極限的火山終于爆發,震耳欲聾的掌聲和歡呼聲排山倒海般席卷而來,
幾乎要掀翻音樂廳的穹頂!無數人激動地站起身,掌聲經久不息,
匯成一片洶涌澎湃的聲浪海洋。我坐在那里,指尖還停留在最后一個和弦的琴鍵上,
微微顫抖。身體被巨大的疲憊和一種奇異的、接近虛脫的平靜感占據。
聚光燈炙烤著我的皮膚,臺下是無數張模糊的、激動萬分的面孔。那些掌聲和歡呼,
隔著七年的無聲歲月傳來,像隔著一層厚重的毛玻璃,熱烈,卻遙遠。終于,
我緩緩抽離手指,站起身,對著那片沸騰的聲浪,微微鞠躬。臉上沒有笑容,
只有一種近乎漠然的平靜。燈光刺眼,汗水順著鬢角滑落,滲進衣領,帶來一絲涼意。
這巨大的成功,并未帶來預想中的狂喜,胸膛里仿佛被挖空了一塊,
只剩下巨大的回響過后的空洞和疲憊?;氐胶笈_,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被厚重的門隔絕,
瞬間跌入一種近乎真空的寂靜。小林像只受驚的小鳥般撲過來,眼圈泛紅,
激動得語無倫次:“蘇老師!太棒了!簡直……簡直無法形容!外面都瘋了!您聽到了嗎?
”我點了點頭,喉嚨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巨大的精神消耗和手指傷處的鈍痛,
像潮水一樣涌上來,吞噬著僅存的力氣。小林立刻會意,忙不迭地遞上溫水。我小口啜飲著,
溫熱的水流滑過灼痛的喉嚨,帶來些許微不足道的緩解。“還有……那個,
”小林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和緊張,眼神飛快地瞟了我一眼,
“慶功宴……在頂樓的宴會廳。劇院方、贊助商……還有,傅承硯先生……他們都在等您了。
”傅承硯。這個名字像一顆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在我疲憊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微瀾,
隨即沉沒,只留下更深沉的寒意。握著水杯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節泛出青白。終于來了。
這遲到了七年的“重逢”?!?】頂樓的宴會廳流光溢彩。
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著炫目的光芒,空氣里彌漫著高級香檳、雪茄和昂貴香水的混合氣息。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成功人士們臉上掛著模式化的微笑,低聲交談著。當我出現在門口時,
廳內的喧鬧聲明顯停頓了一瞬,
所有的目光——探究的、欣賞的、好奇的、復雜的——如同聚光燈般瞬間聚焦在我身上。
那些目光像細密的針,刺穿著我搖搖欲墜的瓶頸。我面無表情,挺直脊背,像一柄孤峭的劍,
緩緩走入這片浮華的名利場。小林緊張地跟在我身后半步?!疤K音!我們今晚的女神!
”劇院經理紅光滿面地迎上來,熱情地張開雙臂,試圖給我一個擁抱。我微微側身,
不著痕跡地避開,只向他伸出了手。經理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恢復如常,
用力握住我的手搖晃:“無與倫比的演出!簡直……簡直是奇跡!
你讓這座城市今晚徹底失眠了!”我微微頷首,依舊沉默。目光穿過晃動的人影,
精準地捕捉到了那個身影。傅承硯。他站在宴會廳相對安靜的一角,端著一杯香檳,
正與一位頭發花白的知名樂評人交談。七年時光似乎格外厚待他。
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襯得他身形越發挺拔,
歲月在他英俊的臉上刻下的幾道淺痕非但無損魅力,反而增添了幾分成熟沉穩的味道。
他依舊是人群的焦點,舉手投足間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從容和掌控感。
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注視,側過頭來。視線在空中猝然相撞。隔著衣香鬢影,
隔著七年無法丈量的時光鴻溝,隔著無聲的血淚和背叛。他深邃的眼眸里,
翻涌起極其復雜的情緒——震驚、審視、難以置信,
以及一絲……極力壓抑卻依舊泄露的、濃重的痛楚?他握著酒杯的手指,指節分明地凸起,
泄露了內心的不平靜。我平靜地移開了目光,仿佛只是掠過一件無關緊要的陳設。
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肋骨,但臉上沒有泄露分毫波瀾。
【5】“蘇音……”一個帶著哽咽的女聲在身旁響起,帶著一股濃烈的香水味靠近。蘇晚。
她今天穿著一身艷麗的紅色緊身禮服裙,妝容精致得無懈可擊,只是眼眶泛紅,
精心描繪的眼睛里噙著淚水,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憐的模樣。她伸出手,
似乎想抓住我的手臂?!敖恪憬K于肯出現了……這些年,
我和承硯哥……我們真的好想你……好擔心你……”她的聲音帶著刻意的顫抖,
充滿了表演的痕跡。在她指尖即將觸碰到我的瞬間,我如同被冰冷的毒蛇舔舐,
猛地后退一步,動作迅捷而決絕。冰冷的視線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鋒,直直地釘在她臉上。
蘇晚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哀戚瞬間凝固,被一絲錯愕和難堪取代。她精心維持的悲情面具,
在我無聲的、毫不掩飾的厭惡目光下,裂開了一道縫隙。
周圍的空氣似乎也因這無聲的對峙而驟然降溫,附近的幾位賓客投來了好奇或尷尬的目光。
傅承硯快步走了過來,不動聲色地擋在了蘇晚身前,隔斷了我們之間冰冷的視線交鋒。
他看向我,眼神里帶著一種沉重的、近乎懇求的復雜意味。“蘇音,”他的聲音低沉,
帶著一種刻意放緩的、試圖安撫的語調,目光卻緊緊鎖著我的眼睛,
仿佛想穿透那層冰封的平靜,看到其下的暗涌,“好久不見。你的演奏……震撼人心。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聲音里帶上了一絲難以掩飾的艱澀,“這七年……我知道,
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但……”【6】他后面的話,
被淹沒在宴會主持人熱情洋溢的開場白里。主持人顯然得到了某種授意,
將話題巧妙地引向了傅承硯。女士們,先生們!
今晚不僅是我們偉大的鋼琴家蘇音女士的榮耀之夜,
讓我們榮幸地請到了另一位與我們音樂廳、與蘇音女士有著深厚淵源的貴賓——傅承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