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文泰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哦?方小兄弟何出此言?”
見狀,林旭心中卻是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測,不卑不亢地繼續說道:
“當今圣上兄弟幾人,皆封王爵。”
“寧王殿下常年鎮守北疆,輕易不回京。”
“康王殿下鎮守南方,而且……據說他性情跳脫,喜好游獵,似乎與王兄這般溫文爾雅的氣質,略有不同。”
“唯有……成王殿下。”
林旭的目光鎖定在齊文泰臉上,一字一句道:
“聽聞成王殿下,仁厚儒雅,喜好結交文人雅士,常化作平民百姓在京中走動,體察民情……”
“王兄的風范,與傳聞中的成王殿下,頗為相似!”
“不知小子猜的,可對?”
齊文泰深深地看了林旭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贊許。
這年輕人,不僅才華驚世,心思更是縝密,膽識也遠超常人,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哈哈一笑。
“方小兄弟果然聰慧過人!”
“眼光毒辣,觀察入微啊!”
這番話,雖然沒有明說,但那語氣,那神態,已然是默認了!
林旭心中了然。
果然是成王!眼前這位王尹,就是當今皇帝齊文泰的親弟弟,齊文忠!
他再次起身,準備行禮。
“殿下,請恕小子不敬之罪……”
“哎!”
齊文泰抬手虛按,阻止了他。
“方小兄弟,今日.你我在此相遇,便是緣分。”
“你我以‘王兄’、‘方小兄弟’相稱即可,不必拘泥于身份。”
“坐,坐下說話。”
林旭見狀,也不再堅持,依言坐下。
心中卻暗自思忖,這位成王殿下,今日出現在這里,還帶著右丞相崔廉,絕非偶然,他拱了拱手,問道:
“不知王……王兄與崔相今日駕臨迎賀樓,所為何事?”
“若只是聽詩,小子這首《登科》,恐怕是攪了二位的雅興了。”
齊文泰擺了擺手,笑道:
“非也,非也。”
“我與崔老今日前來,本意是想于這眾多學子之中,看看能否發現一二可造之材,為朝廷儲備些人才。”
“畢竟,科舉取士雖是正途,但遺珠之憾,亦時常有之。”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落在林旭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
“只是沒想到,能在此巧遇方小兄弟這般的國士!”
“你那首《登科》一出,石破天驚,技壓群雄!再聽其他詩詞,已然是索然無味了,所以啊,聽詩是沒什么意思了。”
齊文泰端起茶杯,目光轉向崔廉。
“不如,我們來談論些別的?”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崔廉,笑道:
“崔老,你不是一直說,‘攤丁入畝’之策雖好,但獻策之人畢竟年輕,恐是靈光一現,未必有經世濟國之才嗎?”
“今日正好,方小兄弟在此,何不尋個話題,探討一二?”
“也讓崔老你,親眼見識見識,方小兄弟的真才實學,絕非僅僅是紙上談兵!”
崔廉聞言,眼中精光一閃,他沉吟片刻,眉頭微微皺起,臉上露出一絲憂慮。
“既然王爺有此雅意,老夫便……”
他看向林旭,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方公子,老夫這里,確實有一樁近來頗為棘手之事,正想聽聽高見。”
“不知方公子,是否聽聞過……前段時間的山東水患?”
山東水患?
林旭心中一動!
山東!那不正是這具身體原主人的老家嗎?!
雖然原主人的記憶有些模糊,但對于家鄉的一些情況,他還是有些印象的。
崔廉見林旭似乎知道,便繼續說了起來。
“月前,山東數府之地,連降暴雨,致使河水泛濫,沖毀良田無數,百姓流離失所,災情甚是嚴重!”
“朝廷雖已下撥賑災糧款,并派遣官員前往督辦。”
“但時至今日,災民安置、河道疏浚、毀壞田畝的修復,皆進展緩慢!”
“眼看……這秋收早已錯過,若是入冬前,不能讓百姓重返家園,恢復生產,來年的春耕,更是無從談起!”
“屆時,恐怕……唉!”
崔廉重重嘆了口氣,臉上滿是憂國憂民之色。
“此事,已在朝堂之上議論多次,卻遲遲未能拿出一個萬全之策。”
“老夫……亦是為此事,憂心忡忡啊!”
他說完,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旭。
齊文泰也適時地接口,帶著一絲期待,看向林旭。
“方小兄弟,你才思敏捷,見識不凡,對此山東水患的困局,可有什么……良策高見?”
雅間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旭身上。
右丞相提出的,是實實在在的國計民生難題!
成王殿下親自考較!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探討,而是近乎于一場非正式的“策問”!
若是回答得好,那便是真正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前途不可限量!
林旭的腦中,迅速回憶著關于山東的零星記憶,結合自己前世的知識,一些想法開始漸漸成型。
治理水患,無非是“疏”、“堵”、“排”、“蓄”。
災后重建,關鍵在于“人”、“錢”、“糧”、“地”。
然而,他卻并未將自己腦海中的想法一吐為快,而是眉頭一皺,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為難之色。
他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齊文泰和崔廉。
“這個……成王殿下……哦不!王兄,崔相……”
“山東水患,關系重大,小子確實……隱約有些想法……”
“不過嘛……”
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
“小子現在……身無分文,囊中羞澀啊,這出主意,可是要耗費不少精力的……”
什么?
此言一出,崔廉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這年輕人,竟然敢跟當今圣上要錢?
可是,他也不敢多說什么,畢竟現在的皇上可是成王殿下。
齊文泰也是一愣,隨即失笑。
他饒有興趣地看著林旭,這小子,還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哦?”
“方小兄弟缺錢?”
齊文泰故意問道,眼中帶著一絲揶揄。
“你方才不是才得了迎賀樓詩會魁首,一百兩彩銀?”
“掌柜的還買下你的墨寶,又付了一百兩潤筆。”
“前后二百兩,對尋常百姓而言,已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更何況,前幾日,我不是給了你一千兩的銀票嗎?”
“怎么?這才幾天功夫,一千二百兩銀子,就花完了?”
提到那一千兩銀子,林旭的臉色瞬間焉了下來,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自嘲一笑。
“王兄說笑了。”
“區區二百兩,在這寸土寸金的洛安城,買個小小的宅院都買不起,看似不少,實則也不多啊!”
林旭雙手一攤,不住嘆氣,隨后又是話鋒一轉。
“至于王兄您說的那一千兩,哎……說來慚愧,前幾天的時候,被人搶走了!”
“什么?被人搶走了?”
齊文泰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閃過幾分憤怒!
魏全和木鐵峰以及崔廉也是臉色一變!
“什么人如此大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還是在京城腳下!”
木鐵峰上前一步,怒不可遏。
那一千兩銀票,雖然名義上是“王尹”所贈,但實際上……那是出自宮中!是皇帝陛下的御賜!
搶走這一千兩,無異于是在打皇帝陛下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