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KTV豪華包廂彩色的射燈在天花板上旋轉，將包廂染成一片迷離的紫紅色。小雨精心策劃的生日派對正進行到高潮——朋友們圍著沈慶琳，舉著香檳杯起哄："視頻電話！視頻電話！讓我們看看傳說中的林教授嘛！"
沈慶琳雙頰泛著酒后的紅暈，在眾人慫恿下解鎖手機。指尖懸在林嘉銘的號碼上方時，她有一瞬間的猶豫——上次見面后，他只發過幾條敷衍的信息。但此刻酒精上頭，加上朋友們期待的目光，她還是按下了視頻通話鍵。
鈴聲持續了很久，久到包廂里的歡呼聲漸漸變成尷尬的沉默。就在沈慶琳準備掛斷時，屏幕突然亮起，林嘉銘的臉出現在畫面中，背景是嘈雜的高檔餐廳，隱約能看到幾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
"嘉銘！"沈慶琳立刻換上甜美的笑容，將手機轉向熱鬧的包廂，"我朋友們都想見見你～"
林嘉銘眉頭瞬間擰緊，聲音壓得很低："我在談項目，別鬧。"畫面晃動了一下，似乎是他把手機拿遠了些，"晚點再說。"
通話戛然而止。
包廂里死一般的寂靜。沈慶琳舉著手機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像干涸的石膏面具，一點點龜裂、剝落。
"什么玩意兒啊！"小雨一把奪過手機摔在沙發上，"你生日哎！他這什么態度？！"
"他...他最近真的很忙..."沈慶琳聲音越來越小，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裙擺，"那個項目很重要..."
"琳琳，"一個戴眼鏡的男生猶豫著開口，"我室友在科大讀博，他說林嘉銘在研究生圈子里名聲很差...專門勾搭女學生，還同時..."
"你閉嘴！"沈慶琳猛地站起來，手肘撞翻了紅酒杯，暗紅的液體在白色連衣裙上洇開，像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你就是嫉妒他！他才三十歲就是正教授了，你們呢？"
朋友們面面相覷，生日蛋糕上的蠟燭早已熄滅，融化的蠟油像眼淚一樣掛在奶油花朵上。沈慶琳抓起包包沖出門，身后傳來小雨焦急的呼喊，但她頭也不回地鉆進了一輛出租車。
午夜，公寓卸妝棉擦去了精致的妝容，露出眼下濃重的青黑。熱水沖走了發膠和香水，卻沖不散胸口的悶痛。沈慶琳裹著浴袍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裂紋——那是去年和江永飛吵架時，她扔鬧鐘砸出來的。當時江永飛默默修好了墻面，卻留下了這道幾乎看不見的細痕。
手機屏幕亮起又暗下，始終沒有林嘉銘的消息。那個"晚點聯系"的"晚點"，大概和他的其他承諾一樣，都是謊言。
鬼使神差地，她點開了江永飛的微信。朋友圈依然是冰冷的三天可見，最后一條是轉發公司獲得ATV投資的新聞。她點開對話框，歷史消息停留在自己卑微的乞求：「至少別拉黑我好嗎？」——沒有回復。
指尖在屏幕上懸停許久，最終顫抖著輸入：「今天是我生日」，刪除；又輸入：「你以前從不忘記」，再刪除；最后發出一條連自己都唾棄的試探：「你和周雨晴在一起了嗎？」
消息瞬間變成紅色感嘆號——他不僅無視了她的請求，還徹底切斷了這最后一絲脆弱的聯系。
沈慶琳將手機狠狠砸向墻壁，卻在最后一刻收住了力道。她像受傷的動物般蜷縮起來，酒精和情緒在胃里翻攪，最終將她拖入混沌的睡眠。
凌晨兩點十七分刺耳的手機鈴聲將她驚醒。沈慶琳幾乎是撲向床頭柜，看都沒看來電顯示就接起來："嘉銘？"
"請問是沈小姐嗎？"一個陌生的女聲，"我是科大校辦的秘書小王。林教授喝醉了，一直喊著您的名字...我們不知道他住址，能麻煩您來接一下嗎？"
沈慶琳瞬間清醒："地址發我。"
半小時后，蘭亭會所門口林嘉銘癱在會所門前的石階上，昂貴的西裝皺得像抹布，領帶松散地掛在脖子上。他正靠在一個穿著黑色低胸裙的年輕女孩肩上，女孩的手自然地搭在他腰間。
"沈小姐？"女孩上下打量著素顏的沈慶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嘉銘剛才一直喊你名字呢。"
沈慶琳的手指掐進掌心："你們什么關系？"
"校友啊。"女孩輕笑，手指卷著發梢，"今晚導師組的慶功宴。不過..."她湊近沈慶琳耳邊，香水味濃得嗆人，"他說他單身呢，看來林教授記性不太好啊？"
林嘉銘突然抬頭，醉眼朦朧地認出了沈慶琳："慶琳...寶貝..."他踉蹌著撲過來，酒氣混合著陌生的香水味熏得沈慶琳后退半步，"那個投資人...答應給我實驗室...江永飛算什么東西...起訴我..."
聽到這個名字，沈慶琳如遭雷擊："你提他干什么？"
"...他搶我風頭..."林嘉銘的手不安分地摸上她臀部，"...今晚去你家..."
沈慶琳用力推開他，轉向那個女孩："謝謝你照顧他，我來處理。"
出租車后座，林嘉銘像爛泥一樣癱在她肩上，嘴里嘟囔著含糊的醉話。沈慶琳望著窗外飛逝的霓虹，突然想起去年生日——江永飛提前一個月訂了她最愛的日料店，禮物是親手做的旅行相冊，里面貼滿了他們五年來的機票和門票。當時她嫌禮物太廉價，現在卻連那樣的心意都成了奢望。
公寓，凌晨三點二十林嘉銘一進門就沖進衛生間嘔吐，然后像死豬一樣癱在床上。沈慶琳強忍惡心幫他脫掉臟衣服，手機從褲袋滑落。屏幕亮起，鎖屏界面彈出兩條消息：
「到家了嗎？擔心你～」
「明天老地方見？想你啦～」
頭像是個戴著兔耳朵濾鏡的年輕女孩。
沈慶琳盯著手機，手指懸在密碼區上方——林嘉銘的生日？她的生日？還是那個"楊悅"的生日？最終，她頹然放下手機。有些真相，知道了只會讓自己更難堪。
月光透過紗簾，落在林嘉銘熟睡的臉上。這張曾經讓她魂牽夢縈的面孔，此刻掛著口水，發出粗重的鼾聲。沈慶琳突然想起有一次江永飛應酬喝醉，安靜地睡在沙發上，半夜還下意識給她掖被角。
這個閃回的念頭像刀子般扎進心臟。她逃也似地離開臥室，打開電視，讓深夜購物頻道的嘈雜聲填滿空蕩的客廳。
周日下午一點十五分林嘉銘終于醒來，揉著太陽穴抱怨："頭疼...給我倒杯水。"
沈慶琳默默遞上蜂蜜水和阿司匹林，觀察他的反應。
"今天...還去餐廳嗎？"她輕聲問，指甲掐進掌心。
"什么餐廳？"林嘉銘皺眉，隨即恍然，"哦，你生日。今天不行，我得準備明天的庭審。"他瞥見她瞬間慘白的臉色，敷衍地補充，"改到下周末吧，一樣的。"
他匆匆沖了個澡，抓起西裝就要離開。沈慶琳攔住他："連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嗎？"
"別無理取鬧。"林嘉銘不耐煩地推開她，"江永飛那邊請了頂級律師團，我不能輸！"
門"砰"地關上，公寓重歸寂靜。沈慶琳呆立在餐桌前，看著精心準備卻一口未動的早午餐。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手腕的梵克雅寶手鏈上，鉆石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她機械地拿起手機，點開通訊錄。那個被拉黑卻依然存在的名字刺痛著眼睛——五年了，江永飛從未忘記她的生日，從未讓她獨自度過重要日子，從未...用那種看垃圾般的眼神看她。
窗外，晴朗的天空突然飄起雨來。沈慶琳緩緩滑坐在地，昂貴的真絲睡裙皺成一團。手腕上的鉆石依然閃爍，卻照不亮她心里那片越來越大的、漆黑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