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在耳邊呼嘯,杜仲緊緊抱住懷中昏迷的蘇硯瑾,急速下墜的失重感讓她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她咬緊牙關,從腰間摸出一包藥粉,用盡全力向空中撒去。
"風絮散——開!"
藥粉在空中爆開,形成一片淡藍色的云霧,稍稍減緩了他們的下落速度。杜仲趁機抓住懸崖壁上垂落的藤蔓,手掌被粗糙的植物纖維割得鮮血淋漓,但她不敢松手。
“少爺,堅持住??!”杜仲心急如焚地喊道,他的聲音因為焦急而略微顫抖著。他低頭凝視著懷中的蘇硯瑾,只見那張平日里總是洋溢著三分笑意的俊秀臉龐此刻竟然變得如此蒼白,毫無血色,就像一張白紙一樣。
蘇硯瑾緊閉著雙眼,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紅潤,變得有些干裂,嘴角還掛著一絲鮮紅的血跡,那血跡在他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眼。杜仲看著這一幕,心如刀絞,他從未見過蘇硯瑾如此虛弱的樣子,仿佛生命的氣息正在從他身上一點點地流逝。
藤蔓終于承受不住兩人的重量,發出令人心驚的斷裂聲。杜仲調整姿勢,讓自己墊在下面,重重摔在厚厚的落葉堆上。劇痛從背部蔓延至全身,她悶哼一聲,眼前一陣發黑。
"杜仲..."蘇硯瑾微弱的聲音傳來,"你...沒事吧?"
杜仲強撐著支起上半身,檢查蘇硯瑾的傷勢。他的右臂不自然地扭曲著,顯然是骨折了。
"少爺別動。"她迅速從衣襟內襯撕下布條,又從腰間取出幾味應急藥材,熟練地為蘇硯瑾固定傷處。手指觸碰到蘇硯瑾肌膚的瞬間,一陣熟悉的寒意從指尖蔓延至全身——寒髓癥又要發作了。
杜仲咬緊下唇,強忍著體內逐漸擴散的冰冷痛楚?,F在不是發病的時候,杜玄隨時可能追來。
"能走嗎?"她扶起蘇硯瑾,警惕地環顧四周。這片森林茂密幽深,陽光幾乎透不進來,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草木氣息。
蘇硯瑾面色蒼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他微微頷首,表示自己同意,但就在這一剎那,他的身體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烈撞擊一般,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
緊接著,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從他喉嚨深處噴涌而出,仿佛要將他的內臟都咳出來一般。每一聲咳嗽都伴隨著身體的抽搐,讓他看起來痛苦不堪。
突然,一口鮮血從他口中激射而出,如同一朵盛開的血花,直直地噴在了杜仲的肩頭。那鮮血濺落在杜仲的衣服上,瞬間染紅了一片,觸目驚心。
"少爺!"
"沒...事..."蘇硯瑾虛弱地笑了笑,"老毛病了...比起這個,玉簡里提到的'青州玄鏡'和'藥王典'..."
杜仲剛要回答,一陣刺骨的寒意突然從脊椎竄上來,她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寒髓癥發作了,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猛烈。
"杜仲!"蘇硯瑾焦急地呼喚她,卻因為手臂骨折無法施救。
杜仲像一只受傷的小動物一樣,緊緊地蜷縮在冰冷的地面上,身體微微顫抖著。她覺得自己的血液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凍結了,每一滴都變得沉重而遲緩,似乎再也無法在血管中自由流淌。
她驚恐地看著自己呼出的氣息在寒冷的空氣中迅速凝結成一團團白色的霜霧,然后緩緩消散。這詭異的景象讓她的心跳愈發急促,仿佛要沖破胸腔一般。
她顫抖著伸出雙手,發現自己的手指已經開始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青紫色,那是被嚴寒侵襲的跡象。手指的皮膚變得冰冷而僵硬,失去了原本的柔軟和溫暖,仿佛它們不再屬于自己的身體。
就在意識即將消散的邊緣,她恍惚聽到遠處傳來腳步聲,還有那個令她毛骨悚然的聲音:
"找到你們了..."
杜玄。
杜仲用盡最后的力氣,將蘇硯瑾推向一旁的灌木叢,自己則掙扎著擋在前面。視線模糊中,她看到杜蘅那高大的身影從樹林間走出,臉上帶著猙獰的笑容。
"小藥童,你以為能逃得掉嗎?"杜玄舉起手中的黑色短刀,"主人說了,只要蘇少爺活著帶回去就行,至于你..."
刀光閃過,杜仲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
"鐺——"
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響起,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杜仲睜開眼,看到一把折扇精準地擋下了杜玄的刀。
"二...二少爺?"杜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蘇明遠——蘇家的二少爺,手持一把精鋼打造的折扇,優雅而凌厲地化解了杜玄的每一次攻擊。他穿著月白色的錦袍,在這陰暗的森林中宛如一輪明月。
"杜玄,你好大的膽子。"蘇明遠的聲音冷得像冰,"敢動我蘇家的人"
杜玄面色一變:"蘇明遠?你怎么會..."
話未說完,蘇明遠的折扇已經劃過他的咽喉。杜玄瞪大眼睛,捂著噴血的脖子倒了下去。
蘇明遠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他的目光冷漠而空洞,仿佛地上的那具尸體根本不存在一般。他甚至連一眼都沒有多看,便毫不猶豫地轉身,徑直朝著杜仲走去。
他的步伐穩健而堅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虛空之中,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遲疑。然而,就在他轉身的瞬間,他那雙與蘇硯瑾有著七分相似的眼睛里,卻突然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
那光芒如流星般短暫,卻又像夜空中最亮的星一樣引人注目。它既包含著冷漠和決絕,又似乎隱藏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情感。這一瞬間的光芒,讓人不禁對蘇明遠的內心世界產生了無盡的遐想和猜測。
"杜仲,或者說...杜姑娘?"他蹲下身,手指輕輕拂過杜仲冰冷的臉頰,"寒髓癥發作得真不是時候啊。"
杜仲心頭一震——他知道自己是女子?
蘇明遠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輕笑一聲:"你以為能瞞過所有人?"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赤紅色的藥丸,"吃下去,能暫時壓制寒髓癥。"
杜仲猶豫了一下,但體內越來越劇烈的疼痛讓她別無選擇。藥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迅速擴散至四肢百骸,暫時驅散了那蝕骨的寒意。
"謝謝二少爺..."杜仲勉強站起身,卻見蘇明遠已經走向灌木叢中的蘇硯瑾。
蘇明遠的眼神中流露出真摯的關切和深深的自責,他輕柔地撫摸著蘇硯瑾的臉龐,宛如一位兄長在呵護自己的弟弟。杜仲靜靜地凝視著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溫暖的情感。
蘇明遠對蘇硯瑾的關愛,純粹而堅定。那是一種源自血緣的親情,是在歲月中沉淀的默契與信任。
在這個瞬間,杜仲看到了蘇明遠內心深處的柔軟,也感受到了他們之間那份深厚的情感紐帶。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杜仲。"蘇明遠頭也不回地說,語氣又恢復了冷淡,"我知道你在想什么?,F在,我們得趕緊離開這里。杜玄不是一個人來的。"
杜仲這才注意到,森林深處隱約有火光和人聲傳來。
蘇明遠抱起蘇硯瑾,示意杜仲跟上:"我在三里外有個臨時營地,那里有馬匹和藥品。"
杜仲拖著疼痛的身體跟在后面,腦海中思緒萬千。蘇明遠為什么會及時出現?墜崖時他好似看見一個黑影是他嗎?他為何知道杜玄會追殺他們?他為何了解自己的行蹤?
最重要的是...玉簡中提到的"藥王典"和"青州玄鏡"究竟是什么?與蘇家又有什么關系?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三人來到一處隱蔽的山洞前。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里面卻別有洞天——簡易的床鋪、藥箱、甚至還有一個小火塘?;鹛晾镞€有火苗,看來一直有人。
蘇明遠將蘇硯瑾輕輕放在床上,開始為他檢查傷勢。杜仲在一旁幫忙遞著藥箱里的工具。突然,山洞深處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杜仲緊張起來,握緊了手中的匕首。蘇明遠眼神一凜,示意杜仲護好蘇硯瑾,自己則手持折扇,緩緩朝山洞深處走去。
不一會兒,蘇明遠從里面帶出一個人來。竟是蘇家的老管家。老管家見到蘇硯瑾和杜仲,也是一臉驚喜。原來,蘇明遠早就得知杜玄的陰謀,安排老管家在此等候接應。
老管家還帶來一個驚人的消息,玉簡中的“藥王典”和“青州玄鏡”與蘇家多年前的一場滅門之禍有關。當年蘇家遭人陷害,家族至寶被盜,而這兩件寶物就是線索。如今杜玄背后的勢力也在尋找它們。山洞外,風聲呼嘯,而一場更大的陰謀正悄然展開。
"肋骨斷了兩根,右臂骨折,內傷不輕。"他皺眉道,從藥箱中取出各種藥材開始調配,"杜仲,去燒些熱水來。"
杜仲默默照做,同時暗中觀察蘇明遠。他處理傷口的動作嫻熟得令人完全不像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少爺。
"很奇怪我懂醫術?"蘇明遠仿佛腦后長了眼睛,"為了兄長,我什么都愿意學。"
蘇明遠轉過頭,直視杜仲的眼睛:"我知道你女扮男裝待在兄長身邊,也知道你的寒髓癥最近才發作。"他冷笑一聲,"你以為這是巧合嗎?"
杜仲心頭一緊:"二少爺此話何意?"
"意思是,"蘇明遠逼近一步,"兄長對你的特殊照顧,不過是因為..."
"明...遠?"蘇硯瑾虛弱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蘇明遠的表情立刻柔和下來:"兄長,你醒了!別動,傷口剛包扎好。"
蘇硯瑾的目光卻越過弟弟,焦急地尋找著什么,直到看見杜仲安然無恙地站在火塘邊,才松了口氣。
"仲兒...沒事就好..."
蘇明遠注意到兄長關切的目光,眼神暗了暗:"兄長還是先關心自己吧。這次若不是我及時趕到..."
"玉簡..."蘇硯瑾突然抓住弟弟的手,"父親留下的玉簡中提到藥王典...明遠,你知道那是什么嗎?"
蘇明遠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兄長現在需要休息,這些事以后再說。"
"不..."蘇硯瑾掙扎著要坐起來,"這很重要...杜玄口中的'主人',還有寒髓癥...一切都有關聯..."
話未說完,他又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溢出鮮血。
"兄長!"蘇明遠急忙扶住他,"別激動,我告訴你就是了。"他嘆了口氣,"藥王典是傳說中的醫家至寶,記載了天下所有奇癥的治療方法,包括...寒髓癥。"
杜仲手中的水瓢"啪"地掉在地上。能治愈寒髓癥?那本被無數醫者視為神話的藥典竟然真的存在?
蘇硯瑾的眼睛亮了起來:"那我們必須找到它!仲兒的病..."
"兄長!"蘇明遠突然提高了聲音,"你還不明白嗎?正是因為藥王典,蘇家才會遭此大難!父親他...就是因為這個秘密而..."
他沒有說完,但杜仲已經明白了——蘇老爺怕是遭遇不測,恐怕現在的蘇老爺已經被藥傀控制。。
洞外突然傳來一聲夜梟的啼叫,蘇明遠神色一變:"他們找來了。"他迅速熄滅火塘,"杜仲,扶著我兄長,我們從后山小路走。"
杜仲剛要動作,一陣劇痛突然從胸口炸開——寒髓癥再次發作,而且比之前更猛烈。她跪倒在地,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結冰。
"仲兒!"蘇硯瑾不顧傷痛想要下床。
蘇明遠卻搶先一步扶住杜仲,在她耳邊低聲道:"堅持住,杜姑娘。如果你現在倒下,兄長會不顧一切地救你,到時候我們都逃不掉。"他從懷中又取出一粒赤紅色藥丸塞進杜仲口中:"這是'炎陽丹',能暫時壓制寒髓癥。
藥力發作,杜仲勉強恢復了行動能力。這藥力比自己的赤陽丹好,不知加了哪味藥,作為一位精通藥理的大夫,杜仲自己也不知道,不由心生疑惑?
她咬牙站起來,和蘇明遠一左一右攙扶起蘇硯瑾,從山洞后方的狹窄縫隙鉆了出去。
夜色如墨,三人在崎嶇的山路上艱難前行。杜仲的體內如同冰火兩重天——寒髓癥的冰冷與炎陽丹的灼熱在經脈中交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前面有座廢棄的藥王廟,"蘇明遠低聲指引,"我們在那里休息片刻,等天亮再趕路。"
當他們終于抵達那座破敗的小廟時,杜仲已經到達了極限。她剛把蘇硯瑾安頓在還算干燥的角落里,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昏迷中,她恍惚聽到蘇明遠在與什么人對話:
"...不行,現在還不能告訴兄長真相..."
"...杜仲的女兒身是個麻煩..."
"...藥王典在青州玄鏡...主人已經派人..."
聲音斷斷續續,如同夢中囈語。最后傳入耳中的,是蘇硯瑾溫柔的呼喚:
"仲兒...堅持住..."
突然間,一滴溫熱的液體悄然滑落,輕輕地觸碰著杜仲的臉頰。那一瞬間,他仿佛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觸感,既像是雨水的清涼,又仿佛是淚水的溫潤。無論是雨還是淚,它都在這一刻與杜仲產生了一種微妙的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