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莫高窟的風沙在午夜突然靜止。陳小桃攥著《血月升天圖》殘頁,看著土地婆用煙袋鍋敲了敲石壁,露出里面暗藏的敦煌飛天壁畫——那身飄帶的金粉,和她發梢的朱砂色一模一樣。
“閨女,把畫給我。”土地婆的皺紋里流淌著敦煌石青顏料,煙袋鍋磕在石階上,火星濺出《女史箴圖》的修復光紋,“你爹當年用《洛神賦》的金粉給你續魂,現在該讓老婆子我,燒了這數據體的尾巴。”
阿絹的《簪花仕女圖》飄帶突然繃緊:“您確定要燒?這畫里藏著協會的追蹤代碼——”
“老身活了快兩百年,”土地婆的煙袋鍋點燃殘頁,“還沒見過燒不掉的畫靈。”火苗舔過《血月升天圖》的瞬間,陳小桃后頸的墨竹紋突然發燙,她看見數據層里的父親正在和協會交易,手中捧著《洛神賦圖》真跡,對面的協會使者戴著青銅面具,胸前掛著《地獄變相圖》的殘碼。
“二十年前,陳玄青跪在協會門口三天三夜,”土地婆的煙袋鍋畫出敦煌飛天的舞姿,“用修復《洛神賦圖》的手藝換你三年平安。協會要他當首席修復師,把神筆代碼刻進古畫——”
“所以我爹成了協會的走狗?”陳小桃的發梢卷住殘頁,“所以他把我和哥哥當成活容器?”
“放屁!”土地婆的煙袋鍋突然轉向陳小桃,“你爹把神筆代碼拆成九塊,縫進你們兄妹脊椎,又用《替身侍女圖》當誘餌,把協會的火力全引到自己身上!”她指向壁畫,數據層里陳玄青正在焚燒《替身侍女圖》,懷里抱著的卻是陳小桃的襁褓,“他燒的不是你,是自己的修復天賦!從那以后,他連最簡單的‘平’字都寫不穩,卻給你換了三年不用當容器的時光!”
阿絹的飄帶輕輕摟住陳小桃顫抖的肩膀:“小桃,你爹在故宮修畫時,總說‘修復的最高境界是舍身’。他舍了自己的手,舍了修復師的名聲,就為了讓你和陳硯能像普通人一樣長大。”
殘頁在火焰中發出蜂鳴。陳小桃看見數據層里的父親后頸纏著繃帶,正在給協會的青銅畫紋刻修復符,每道符都是用自己的血墨寫的。她的發梢突然滴下朱砂血,在《血月升天圖》上畫出“爹”字,火苗竟變成了溫暖的金色。
“土地婆,”陳小桃的聲音不再顫抖,“我爹用《洛神賦》換的喘息時間,是不是快用完了?”
土地婆的煙袋鍋頓了頓,皺紋里的石青顏料滲出淚水:“協會的‘星月夜計劃’后天啟動,要用你的脊椎代碼重啟神筆。你爹當年在敦煌埋下的后手,就在這飛天壁畫里——”她用煙袋鍋敲了敲壁畫的飄帶,“看見沒?這金粉是用王羲之的真跡磨的,能暫時屏蔽協會的追蹤。”
阿絹的飄帶突然指向洞外:“九柱集團的無人機群!他們跟著數據火的熱源來了!”
陳小桃的發梢自動揚起,在洞口畫出《血月升天圖》的屏障:“阿絹姐,土地婆,你們先走。我要留在這兒,看看我爹用命換的三年,到底值不值得。”
“傻丫頭!”土地婆的煙袋鍋砸在她后頸,“你以為老身的煙袋鍋只能燒畫?”她的皺紋突然發出敦煌壁畫的金光,“這煙袋鍋頭是用樂尊和尚的化緣缽改的,能燒盡世間所有邪祟——包括協會的青銅代碼!”
洞外的無人機群發射激光。土地婆的煙袋鍋突然暴漲,火星化作千手觀音的修復光紋,每只手都拿著不同的修復工具:狼毫筆、魚鱗膠、松煙墨……陳小桃看見其中一只手握著父親的斷筆,筆桿上刻著“硯”字。
“陳玄青在協會的實驗室留了后手,”土地婆的聲音混著風沙,“他用《洛神賦》的金粉給你刻了道護身符,藏在脊椎的《蘭亭序》代碼里。現在該讓協會嘗嘗——”
“——修畫人的火是什么味道。”陳小桃的發梢點燃自己的衣角,朱砂火焰與土地婆的煙袋鍋火星共鳴,《血月升天圖》的數據體在火光中化作敦煌飛天,每道飄帶都纏著協會的青銅代碼,“阿絹姐,幫我守住洞口,我要給我爹——”
“——補完他沒畫完的句點。”阿絹的飄帶化作《簪花仕女圖》的金梭,“土地婆,用您的煙袋鍋給小桃護法,我去引開無人機群!”
土地婆的煙袋鍋繞著陳小桃畫圈,每圈都留下敦煌壁畫的修復紋:“閨女,記住,修畫人燒畫不是毀畫,是讓畫魂換個活法。你爹當年沒說完的話——”
“——是‘神筆的墨魂,該在活人手里’。”陳小桃接上話,發梢的火焰照亮整個洞窟,“現在該讓協會看看,就算沒了修復天賦,修畫人的骨血——”
“——也能燒成照亮數據時代的火!”土地婆的煙袋鍋與陳小桃的發梢同時爆發出強光,敦煌壁畫的飛天們紛紛睜眼,手中的修復工具化作數據光刃,刺向洞外的無人機群。
洞窟外,九柱集團的無人機在火光中墜落,每架機身都被燒出“修”字的墨痕。陳小桃看見數據層里父親的微笑,他身后的《洛神賦圖》真跡正在消散,化作金粉融入她的脊椎代碼。原來父親用二十年修畫時光,給她和哥哥留下的不是神筆容器,是——
“——是修畫人永不熄滅的火種。”土地婆的煙袋鍋漸漸冷卻,皺紋里的石青顏料重新歸位,“走吧,閨女,南極的冰層下,你爹留了件真正的禮物。”
陳小桃撿起《血月升天圖》的殘頁,上面的朱砂鹿正在火焰中重生,鹿眼里映著敦煌的星空。她知道,這場焚畫凈化不是結束,而是修畫人向協會宣戰的第一筆——用火焰當墨,以骨血為紙,在數據時代的畫布上,畫出屬于活人的、永不褪色的——
墨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