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外祖父在這里,你要乖乖的?!?/p>
府議手中握著玉佩,背對著穆南桑,他的眼眶被淚水浸濕,可語氣卻是帶著些許笑意的。
“外祖父理瀟瀟了,瀟瀟就是最乖的,要好好聽話的。”
顏瀟瀟拍著自己的胸膛,有些小驕傲,看起來俏皮極了。
此刻的穆南桑確很清楚的感受到顏瀟瀟的情緒,一種淡淡的傷心,就像是和府議一般強(qiáng)顏歡笑。
穆南桑和府議其實(shí)一般高,可在視覺上總覺得府議高上一點(diǎn),或許是因?yàn)樗砩嫌幸还擅撾x樊籠的自由。
“前面就是趙家郎的住宿?!?/p>
這是一條深巷,里面的小門幾乎一模一樣,只有門口擺放的東西可以勉強(qiáng)區(qū)分。
趙家郎的家門口是兩棵已經(jīng)枯黃的金桔樹,看起來因?yàn)殚L時間沒有澆水已經(jīng)枯死。
府議沒有敲門,直接推門帶著三人進(jìn)去,簡單的小院里什么東西都沒有,空空如也的。
“趙家郎,除魔司的道長們來了,我?guī)麄冞M(jìn)來。”
府議象征性的敲了幾下門,就再一次推門進(jìn)入。
一進(jìn)門,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面容憔悴的男子坐在床上,他的雙頰已經(jīng)凹陷。
“縣長大人?!?/p>
趙家郎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給人一種命不久矣的感覺。
他想起身行禮,可府議快步上前去,坐在床邊牽著趙家郎的手,就像一個長輩擔(dān)心生病的孩子一樣。
“趙家郎,我是除魔司溯雪,初次見面,還請配合?!?/p>
趙家郎目光掃過從未見過的三人,眼神是死一般的平靜。
“好?!?/p>
嘶啞干咳的聲音聽起來是長久沒有喝水,他干裂的唇瓣也證實(shí)了,這個事實(shí)。
穆南桑遞過去一杯水,趙家郎用兩手接過,才放到唇邊飲下。
“我想詳細(xì)知道你家娘子在事情發(fā)生那段時間做過什么?!?/p>
溯雪眼神專注的盯著趙家郎,身后的北楊坐在桌前,手中握著毛筆準(zhǔn)備書寫。
穆南桑坐在一旁,抱著懷里的顏瀟瀟,安靜的像兩個瓷娃娃。
“我家娘子沒什么奇怪的,月份大了,就留在屋里準(zhǔn)備娃娃要用的衣物,她很期待肚子里的娃娃。縫了被褥,縫帽子?!?/p>
說話時他的眼睛一直看著立在一旁的衣柜,似乎是在懷念。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老中醫(yī)來把脈,說娃娃很健康,她高興了好一陣,又繡了一條帕子,說是平安帕,別家娃娃都有的?!?/p>
穆南桑聽見平安帕有些奇怪,他腦袋偏向趙家郎,無聲的念著,“平安帕。”
他心道:沒聽長輩他們提過,奶娃娃需要平安帕呀,是不是習(xí)俗不一樣。難道……
“她繡了一天才繡好,晚上我巡邏完,一到家她就高興的和我分享,那條帕子已經(jīng)繡好了。
也不知道怎么,那一天我倆都特別困,晚上我迷迷糊糊感受到有東西在我的胸口爬過,想要睜開眼,可眼睛睜不開,身體也動不了?!?/p>
說話間,他的聲音越來越哽咽,似乎有無盡的懊悔。
“晚上除了這,還有什么異動嗎?”
溯雪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還有……還有,我隱約聽見了哭聲,很輕很輕,好像是娃娃的哭聲。
我一覺醒來就發(fā)現(xiàn)了我的娘子一直看著我,臉上身上都是血。我就去縣衙找縣長,可一直沒有結(jié)果,我娘子她死不瞑目啊。”
“謝謝,如果方便的話我們還想看一下你娘子的遺物?!?/p>
溯雪沖趙家郎淡淡一笑,便不再說話,就等著對方的回答。
良久才聽見一句“好”。
趙家郎顫顫巍巍的從床上下來,他沒有讓任何人攙扶,就徑直的走向那衣柜。
上面沒有花紋,就是最普通的衣櫥。
才剛拉開一點(diǎn)就看見里面密密麻麻的裙裝,能看得出來這趙家郎是一位愛妻之人。
等衣櫥全部拉開,才更讓人大吃一驚,除去女子服飾就是孩童衣物和玩具之類,只有仔細(xì)看才能從角落看見兩三套男子服飾。
“幾位大人,這些就是我家娘子的全部物品。”
趙家郎轉(zhuǎn)過身,退到一邊,站的筆直,府議想讓他坐下,他搖搖頭拒絕。
溯雪本想上手,只聽見穆南桑道:“讓我來吧?!?/p>
于是他也走到一邊,顏瀟瀟也轉(zhuǎn)移到他的懷中。
穆南桑伸手將擺放整齊的一摞摞衣物拿出,放在一旁的長凳上。
他并沒有弄亂衣服,只是將這些衣服掃視一遍,看看有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衣櫥里還放著一個四方形的籮筐,里面裝的大多數(shù)是孩童的玩具。
撥浪鼓,草編螞蚱,虎頭娃娃等一系列的玩具。
其中有一個就吸引了穆南桑的注意,那是三個木雕小人。
如果穆南桑猜的沒錯,這個雕刻的應(yīng)該是趙家郎一家三口,但他還是求證道:“這是你雕的?”
趙家郎眉頭微皺,似乎是在努力回想,過了許久才開口道:“我不知道從哪來的,沒見過?!?/p>
穆南桑又問,“會不會是你媳婦……”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他說:“不可能是她,她那些天都沒有出門,也一點(diǎn)都不會木匠活,而且家中也沒有工具。”
穆南桑若有所思,不過他也沒有繼續(xù)提問,只是繼續(xù)整理衣櫥里的東西。
娃娃的衣物也沒有什么奇怪的,穆南桑又檢查起那三套趙家郎的衣服。
料子沒有女裝的料子好,衣服有好幾處磨損,雖然他家娘子衣物也有磨損,可沒有補(bǔ)丁。
是的,他的衣服上有幾個補(bǔ)丁,不過都是在沒那么明顯的地方,像是腋下這種地方。
里衣上倒是多幾個補(bǔ)丁,料子也和女裝的料子一樣,柔軟舒適。
衣櫥的最下面還有一個小匣子,穆南桑輕輕打開。
只見兩套喜服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新娘裝倒是什么都沒有少,可新郎裝少了一個里衣。
幾乎是下一秒,他就知道剛才那件“好”料子的里衣哪里來的。
于是他問道:“趙家郎,你和你家娘子是如何認(rèn)識的。”
“我們自幼相識,十幾年前外地鬧饑荒,她和我逃難逃到了此處,后來就留在這里?!?/p>
他并沒有多說什么,其實(shí)來的路上府議也簡單的提了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