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凝固在趙剛最后那句命令上,每一個字都砸在指揮部的泥地上:
“總攻——凌晨四點!速戰(zhàn)速決!鬼子裝甲車?不用管!兄弟部隊會扒了鐵軌,它們爬不到這里!”
話音未落,門外警戒的江岳如獵豹般撲入,帶起一陣風(fēng):
“團(tuán)長!探照燈交給我!四個燈頭,一分鐘內(nèi),全變瞎子!”
李云龍的目光像冰冷的刺刀,瞬間釘在江岳臉上:
“江呆子!河灘高地!氣流亂竄!那燈是鬼子的眼珠子,想一槍打瞎?做夢!”
江岳反手重重一拍背上的三八大蓋,槍身嗡鳴:
“團(tuán)長,槍在人在!誤不了事!”
李云龍眼角猛地一抽:
“要是失手……”
“您把我捆樹上喂鬼子槍子兒!”
“想得美!”
李云龍啐了一口,猛地拽出懷表塞進(jìn)江岳手里,
“四點總攻!三點五十,給老子把那‘狗眼’戳瞎!一秒不許差!”
“是!”
江岳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李云龍的目光才如鐵鉗般重新咬住沙盤上那座該死的磨河灘鐵橋模型。
空氣驟然繃緊。
“聽令!”
他低吼。
三位營長的腰桿瞬間挺得像標(biāo)槍。
“一營!主攻!水泥碉堡,九二重機(jī)!給老子啃下來!”
“是!”
張大彪嘴角幾乎咧到耳根,得意的目光刺得二營長沈泉牙根發(fā)癢。
“二營!外圍清掃!火力壓制!”
“是!”
沈泉的聲音帶著不甘,卻也如釋重負(fù)。
“三營一連,佯攻對岸!二連三連,總預(yù)備隊!”
“是…”
王長根的回答沉悶得如同嘆息。
暮色如血,李云龍伏在冰冷的土坡上,望遠(yuǎn)鏡死死鎖住河灘對岸。
鋼架橋在昏暗中蟄伏,如同巨獸的骨架。
“難啃啊,江呆子…”
他低語,將望遠(yuǎn)鏡遞給江岳,
“打燈,不能超過四百米!瞧瞧,鐵橋周圍兩百到五百米——全是地雷陣!五百米外,是偽軍和百姓!”
江岳接過,鏡筒里冰冷的金屬反光刺痛眼睛。李云龍的聲音像寒冰:
“二營會提前一小時解決外圍偽軍。沒動靜,萬事大吉;要是驚了蛇……”
他頓了頓,沒說完的話比槍炮更沉重。
江岳喉結(jié)滾動:
“沒動靜,工兵排雷開道!有動靜…就用邊區(qū)造手榴彈,炸條血路出來!”
“好小子!”
李云龍眼中兇光一閃,
“就這么干!”
夜色沉如墨汁,壓得河灘窒息。
沈泉的二營如鬼魅般抹掉了偽軍巡邏隊,救回百姓,換上偽軍軍裝的戰(zhàn)士在黑暗中繼續(xù)游蕩。
蘆葦蕩深處,工兵排長陳峰指尖觸到一絲冰涼
——月光下,半截銹蝕的絆發(fā)線閃著死亡的幽光。
“排長!”
一名工兵用刺刀尖挑開浮土,下方交錯的金屬網(wǎng)讓他倒吸冷氣,
“跳雷壓發(fā)雷…串成‘葡萄彈’了!”
陳峰額頭冷汗滑進(jìn)衣領(lǐng),娘子關(guān)偵察班血肉橫飛的景象瞬間閃過。探照燈的光柱如慘白眼瞳掃過河面,鋼架橋在光中扭曲。
“從側(cè)面掏…小心!”
他抽出工兵鏟,刀刃貼著死亡邊緣切入濕泥,
“其他人繼續(xù)!快!”
對岸,兩點微光鬼火般一閃。
“江排!起霧了!”
老壞的聲音壓得極低。
灰白的水汽如冤魂之手從河面升起,無聲無息纏上探照燈的光柱。
江岳的臉頰緊貼冰冷的樺木槍托,瞄準(zhǔn)鏡里,兩團(tuán)慘白的光暈在濃霧中妖異地擴(kuò)散。
“汪!汪汪汪!”
碉堡方向猝然響起凄厲的犬吠!
陳峰背脊瞬間僵直,工兵鏟差點脫手!老壞猛地抄起歪把子,槍口死死指向霧氣深處!
皮靴踩在碎石的脆響由遠(yuǎn)及近!偽軍的手電光柱,像索命的觸手,直直朝著雷區(qū)掃來!
“穩(wěn)住……是二營的……”
江岳的聲音繃得像弓弦。
光柱在附近草草畫了幾個圈,竟奇跡般地繞開了潛伏點,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
死寂。
只有心跳如鼓。
三點四十七分。
濃霧貪婪地吞噬著四百米外的一切,唯有探照燈,如同地獄的燈塔,固執(zhí)地刺破黑暗。
小眼沒有表,他屏住呼吸,等待江岳的第一槍。
江岳的食指搭在冰冷的扳機(jī)上,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
鏡頭里,一盞探照燈緩緩轉(zhuǎn)向黑沉沉的河面……
“叭——勾!”
槍聲撕裂死寂,尖嘯著刺入夜空!
第一盞燈應(yīng)聲炸裂,黑暗如墨汁般潑灑!
幾乎同時,河北岸!第二聲槍響爆開!
江岳的動作快成殘影!
拉栓!
退殼!
第二顆子彈咆哮出膛!
濃霧被瞬間洞穿!
鋼架橋西側(cè)的燈罩轟然爆碎,玻璃碴如冰雹濺落!
“噠噠噠噠——!!!”
碉堡里的重機(jī)槍瘋狂嘶吼!子彈潑水般掃來,碎石如毒蜂般飛濺,打得人皮開肉綻!黑暗與濃霧編織的死亡帷幕下,進(jìn)攻者如同隱形……
“嗖——轟!!!”
尖利的破空聲!河南岸的重機(jī)槍咆哮戛然而止!蘿卜的擲彈筒精準(zhǔn)命中!
死寂只持續(xù)了一瞬!
張大彪的一營,如同出閘的猛虎,在爆炸余音中幽靈般撲向鐵橋!
三個連,三條死亡之路,直插雷區(qū)心臟!
前排戰(zhàn)士手中緊攥的邊區(qū)造手榴彈,引信嗤嗤冒著死亡的火花…
“扔!”
連長的嘶吼淹沒在風(fēng)聲里!
轟!轟!轟!
土石血肉橫飛!雷區(qū)被狂暴地撕開一道道缺口!
最后三顆邊區(qū)造脫手飛出!前方,雷區(qū)僅剩最后百米!
“咻————!!!”
凄厲到令人頭皮炸裂的尖嘯!刺破蒼穹!
偽軍點燃了汽油桶!
刺眼欲盲的慘白光芒!
如同死神的聚光燈!
轟然炸亮!
將整個雷區(qū)、連同匍匐前進(jìn)的一營戰(zhàn)士——
赤裸裸地暴露在無邊的、雪亮的、死亡的舞臺中央!
張大彪的嘶吼被白光吞噬:
“全連——散開臥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