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沈公子，夫人又在賬房里過夜了。"沈慕白手中的茶盞一頓，
溫熱的茶水濺在手背上，燙得他眉頭微蹙。小廝阿福怯生生地站在門外，
不敢抬頭看主人的臉色。這話他憋了好些日子，今日實在忍不住了。"知道了，你下去吧。
"沈慕白的聲音依舊溫和，仿佛剛才什么都沒聽見。阿福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退下了。
夜已深，楚家商行的燈火卻依然亮著。沈慕白放下手中的書卷，
這本《論語》他已經翻了三遍，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三年了。三年前，
他為了心愛的楚婉兒放棄了鄉試，眾人都說他瘋了。堂堂沈家公子，書香門第的繼承人，
竟然為了一個商賈之女放棄仕途。可他不后悔。楚婉兒哭著求他幫她撐起楚家，
說她一個女子在商場上舉步維艱，需要他這樣有學問的人幫忙。那時的楚婉兒多么惹人憐愛，
梨花帶雨的模樣讓他心疼不已。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還主動提出入贅楚家，
只為能名正言順地幫她打理生意。如今楚家商行已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商號，
楚婉兒也從當初那個需要他保護的小女子，變成了人人敬畏的楚夫人。
可她卻越來越少回這個家了。"爹爹，娘親又不回來吃飯嗎？"六歲的沈清荷怯怯地問道。
沈慕白摸摸女兒的小腦袋，溫聲道："娘親忙著生意呢，咱們先吃。"清荷懂事地點點頭，
卻忍不住問："那娘親什么時候不忙呀？我想她陪我放風箏。"沈慕白喉頭一緊，
半晌才道："等娘親忙完這陣子就好了。"可他心里清楚，楚婉兒永遠都有忙不完的生意。
或者說，她根本就不想回這個家。用過晚膳，沈慕白哄清荷睡下，這才獨自一人來到書房。
燭火搖曳，照得滿室書香。這些書是他的命根子，可如今看著卻只覺得諷刺。
當初他滿腹經綸，志在四方，如今卻成了商賈之家的贅婿。"公子，夫人回來了。
"阿福在門外稟報。沈慕白心中一喜，連忙起身迎了出去。楚婉兒正在院中洗手，見他出來，
神色有些不自然："你怎么還沒睡？""等你回來。"沈慕白走到她身邊，想要拉住她的手，
卻被她不著痕跡地避開了。"我身上有銅臭味，別碰我。"楚婉兒淡淡道。
沈慕白的手僵在半空，良久才放下："今日生意如何？""還行吧。
蕭賬房說明日要去城南談一筆大買賣，可能要住幾日。"楚婉兒漫不經心地說著，
一邊往屋里走。蕭賬房。又是蕭賬房。沈慕白跟在她身后，
忍不住問："那蕭瑾言到底有何能耐，讓你如此器重？"楚婉兒腳步一頓，
回頭看他："你這話什么意思？""我只是好奇罷了。"沈慕白勉強笑道，
"畢竟賬房先生能得夫人如此信重，想必是有過人之處。""他辦事得力，
這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婉兒的語氣有些不耐煩，"行了，我累了要休息了。
"說完便進了臥房，砰地一聲關上了門。沈慕白呆立在門外，心中五味雜陳。
這還是那個曾經離不開他的楚婉兒嗎？那個會因為他的一個眼神就紅了眼眶的女子嗎？
第二章翌日清晨，沈慕白醒來時身邊早已人去樓空。他起身梳洗，來到前廳用早膳。
清荷已經坐在桌邊，小臉上滿是失落。"娘親又走了嗎？"她問。沈慕白點點頭，
心中涌起一陣愧疚。這些日子，清荷幾乎見不到楚婉兒幾面，小姑娘心中定然難過。"爹爹，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娘親為什么不喜歡我了？"清荷的眼中含著淚珠。"怎么會呢？
"沈慕白連忙將女兒抱起，"娘親很愛清荷的，只是最近比較忙而已。
"可他自己都不相信這話。用過早膳，沈慕白帶著清荷去楚家商行。名義上是去看看賬目，
實際上是想見見楚婉兒。楚家商行位于京城最繁華的東市，三層高的樓房氣勢恢宏。
門口掛著"楚氏商行"的金字招牌，來往的客商絡繹不絕。"姑爺來了。
"掌柜的王叔連忙迎了上來。"夫人在嗎？"沈慕白問。"夫人一早就和蕭賬房出城了，
說是要去城南談生意。"王叔回道。沈慕白的心沉了沉。
昨夜楚婉兒明明說蕭瑾言今日要去城南，怎么她也跟著去了？"那何時回來？
""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夫人說少則三日，多則一旬。"三日到一旬？沈慕白握緊了拳頭。
"爹爹，我們回家吧。"清荷懂事地拉了拉他的衣角。沈慕白回過神來，
摸摸女兒的頭："好，咱們回家。"回府路上，沈慕白心緒難平。楚婉兒近來的種種異常，
讓他不得不往壞處想。那個蕭瑾言，是三個月前楚婉兒新請來的賬房先生。此人相貌英俊，
文采斐然，很快便得到了楚婉兒的器重。起初沈慕白并未在意，
畢竟楚家商行確實需要一個得力的賬房。可漸漸地，
他發現楚婉兒對蕭瑾言似乎過分親近了些。兩人經常單獨商議生意，一談就是大半夜。
有時楚婉兒甚至直接在商行過夜，說是怕回來太晚吵醒家人。可她何曾這般體貼過？"公子，
府里來客了。"回到府中，阿福稟報道。"何人？""說是公子的同窗好友，姓李。
"沈慕白一愣，隨即想起了什么。李文軒，他的同窗至交，如今已是翰林院的編修。
來到前廳，果然見到一個身著青袍的年輕男子正在品茶。"文軒兄！"沈慕白驚喜道。
"慕白！"李文軒起身相迎，兩人擁抱相視而笑。"你怎么來了？"沈慕白拉著他坐下。
"聽說你在京城，特來看看你。"李文軒打量著他，"這些年過得如何？
"沈慕白苦笑："還不是老樣子。""老樣子？"李文軒皺眉，"慕白，
你當年可是咱們縣里的才子，如今怎么..."他欲言又止，顯然是聽說了沈慕白入贅的事。
"無妨，我過得很好。"沈慕白強笑道。李文軒嘆了口氣："慕白，我聽說朝廷要開恩科，
你不如...""不必了。"沈慕白擺手，"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少年了。
""怎么就不是了？"李文軒急道，"你的才華還在，為何要埋沒在這商賈之中？
"沈慕白沉默不語。李文軒見狀，也不再勸，只是道："若你想通了，隨時來找我。
"送走李文軒，沈慕白獨自坐在院中發呆。恩科？他確實聽說了這個消息。皇帝大婚在即，
為表示恩澤天下，特開恩科一次。可他還有機會嗎？三年不碰書本，他的才學還剩幾分？
更重要的是，楚婉兒會同意嗎？正想著，阿福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公子，公子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張？
""有人說...有人說在城南的客棧里看見夫人和蕭賬房..."阿福欲言又止。
沈慕白猛地站起："說什么了？""說...說他們住在同一間房里。"阿福小聲道。
沈慕白只覺得天旋地轉，差點站不穩身子。第三章同一間房里？
沈慕白只覺得胸中有什么東西在燃燒，燒得他幾乎無法呼吸。"是誰說的？
"他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問道。"是...是王屠夫家的兒子。他說昨日去城南送肉，
正好在春風客棧見到了夫人和蕭賬房..."阿福越說聲音越小。春風客棧。沈慕白記得，
那是城南最好的客棧，也是最貴的。"他們真的住在同一間房？""王小二說，
他親眼看見蕭賬房給夫人開門，夫人還...還穿著中衣。"阿福說完便低下頭，
不敢再看主人的臉色。沈慕白的臉色已經變得煞白。中衣，
那是只有在極其親密的人面前才會穿的。"公子，會不會是誤會？"阿福小心翼翼地問。
誤會？沈慕白苦笑。他多么希望這是誤會啊。可楚婉兒近來的種種異常，
已經讓他不得不相信這個殘酷的事實。"阿福，備馬。"沈慕白咬牙道。"公子要去哪里？
""城南。"春風客棧距離京城約有三十里路程，沈慕白策馬狂奔，心中五味雜陳。一路上，
他想了很多。想起初遇楚婉兒時她的羞澀模樣，想起她哭著求他幫忙時的梨花帶雨，
想起他們新婚之夜的溫情蜜意...可這一切，都敗給了一個蕭瑾言嗎？到了春風客棧，
已是日落時分。沈慕白下馬，整理了一下衣冠，強忍著心中的憤怒走了進去。
"客官要住店嗎？"店小二迎了上來。"我找人。"沈慕白道，"請問楚夫人可在此處？
""楚夫人？"店小二想了想，"您說的可是那位美貌的女客？"沈慕白點頭。
"她在天字號房，不過..."店小二有些為難。"不過什么？""不過她吩咐過，
不見任何客人。"沈慕白冷笑："我是她夫君。"店小二一愣，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這才點頭："原來是姑爺，天字號房在二樓。"沈慕白大步上樓，來到天字號房門前。
房中隱約傳來說話聲，一男一女，正是楚婉兒和蕭瑾言。"婉兒，你還在想那個沈慕白？
"蕭瑾言的聲音傳來。"我..."楚婉兒的聲音有些猶豫。"他不過是個入贅的書生罷了，
哪里配得上你？"蕭瑾言繼續道，"如今楚家商行全靠你一人撐起，他除了會讀幾本破書，
還有何用？"沈慕白握緊了拳頭。"話雖如此，可他畢竟是清荷的父親..."楚婉兒嘆道。
"那又如何？清荷還小，她很快就會忘記他的。況且，有我陪著你們母女，不是更好嗎？
""瑾言..."楚婉兒的聲音變得柔膩。沈慕白再也忍不住了，一腳踢開房門。
房中的景象讓他差點失去理智。楚婉兒正依偎在蕭瑾言懷中，兩人衣衫不整，
顯然剛才在做什么。"沈慕白？！"楚婉兒驚得跳了起來，慌忙整理衣裳。蕭瑾言倒是鎮定，
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沈兄，你怎么來了？""我怎么來了？"沈慕白冷笑，"我若不來，
如何知道我的賢妻竟然如此有情有義？""慕白，你聽我解釋..."楚婉兒臉色蒼白。
"解釋？"沈慕白指著床榻，"這還需要解釋嗎？"楚婉兒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蕭瑾言上前一步："沈兄，你何必如此？婉兒早就不愛你了，你又何必強求？""你住口！
"楚婉兒怒道。可這話如同一把刀，狠狠刺進了沈慕白的心里。"不愛我了？
"沈慕白看向楚婉兒，"婉兒，親口告訴我，你還愛我嗎？"楚婉兒看著他的眼睛，
半晌才移開視線："慕白，我們之間已經回不去了。"沈慕白只覺得心如死灰。回不去了，
原來一切真的回不去了。"好，很好。"他笑了，笑得凄涼，"楚婉兒，既然如此，
我們和離吧。"第四章和離兩個字一出，房中瞬間安靜下來。
楚婉兒臉色變得更加蒼白："慕白，你說什么？""我說，我們和離。
"沈慕白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既然你不愛我了，既然你有了心上人，
那我們又何必繼續這場虛假的婚姻？"蕭瑾言在一旁冷笑："沈兄倒是識時務。""識時務？
"沈慕白看向他，"蕭公子，你可知道什么叫做因果報應？""你在威脅我？
"蕭瑾言不以為然。"威脅？不，我只是在陳述事實。"沈慕白收回視線，看向楚婉兒，
"婉兒，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那我也不會糾纏。只是清荷...""清荷我會照顧好的。
"楚婉兒急忙道。"是嗎？"沈慕白苦笑，"你連陪她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如何照顧她？
"楚婉兒語塞。"罷了，清荷的事以后再說。"沈慕白轉身往外走，
"明日我就去官府寫和離書。""慕白！"楚婉兒忽然喊住他。沈慕白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你...你真的不恨我嗎？"楚婉兒的聲音有些顫抖。沈慕白沉默了良久，才道："恨你？
不，我只恨我自己瞎了眼。"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回京城的路上，沈慕白策馬疾馳，
任由夜風吹亂他的頭發。三年的夫妻情分，就這樣毀于一旦。那個曾經讓他魂牽夢縈的女子，
如今卻成了最陌生的人。回到府中，已是深夜。沈慕白獨自坐在書房中，點了盞油燈，
隨手翻開一本書。是《詩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好一個君子好逑！沈慕白冷笑一聲，將書重重合上。"爹爹？"門外傳來清荷怯怯的聲音。
沈慕白連忙收拾情緒，開門將女兒抱起："清荷怎么還沒睡？""我做噩夢了，
夢見爹爹和娘親都不要我了。"清荷緊緊抱著他的脖子。沈慕白心中一疼："胡說什么，
爹爹永遠不會不要清荷的。""那娘親呢？"沈慕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半晌才道："娘親也很愛清荷的。"清荷這才安心地靠在他懷里："爹爹，
我只要你不要娘親可以嗎？""為什么？""因為娘親總是不回家，可是爹爹每天都陪著我。
"清荷奶聲奶氣地說道。沈慕白的心更疼了。六歲的清荷，竟然已經能感受到楚婉兒的冷漠。
"清荷乖，回去睡覺。"他輕撫著女兒的背。"爹爹也要睡覺哦，不要熬夜看書了。
"清荷懂事地說道。沈慕白將清荷送回房中，這才回到書房。桌上攤開的《詩經》還在那里，
燭光下那些字跡顯得格外刺眼。曾幾何時，他也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滿腹詩書，志在天下。
可為了楚婉兒，他放棄了一切。如今她背叛了他，他又該如何自處？
想起李文軒今日說的恩科，沈慕白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沖動。也許，是時候重新開始了。
翌日一早，沈慕白便帶著清荷出了門。"爹爹，我們去哪里？"清荷好奇地問。
"去見一個朋友。"沈慕白道。李文軒住在翰林院附近的一處小宅中。見到沈慕白到來，
他頗為驚訝："慕白？你怎么...""文軒，昨日你說的恩科，我想試試。
"沈慕白開門見山。李文軒一愣，隨即大喜："你想通了？""嗯。"沈慕白點頭，
"但我荒廢了三年，怕是...""無妨！你的底子還在，只要用心溫習，定能金榜題名。
"李文軒拉著他進屋，"恩科在三個月后，時間雖然緊迫，但也不是沒有希望。
""可是..."沈慕白有些猶豫。"可是什么？""清荷還小，我若專心讀書，
怕是無法照顧她。"李文軒想了想："不如這樣，我內人最是喜歡孩子，
不如讓清荷暫時住在我家，你也可以安心讀書。"沈慕白看向清荷，
小姑娘正乖巧地坐在一旁，聽到要住在陌生人家里，眼中閃過一絲恐懼。"清荷不怕，
李叔叔是好人。"沈慕白輕聲安慰。"那爹爹呢？爹爹也住在這里嗎？"清荷問。
"爹爹要回家讀書，準備考試。""考試？"清荷眨著大眼睛，"就像私塾里的考試嗎？
""對，就像私塾里的考試。"沈慕白笑道，"如果爹爹考中了，就能當官了。""當官？
"清荷興奮起來，"那爹爹就是大人了！"看著女兒天真的模樣，沈慕白心中五味雜陳。
為了給清荷一個更好的未來，他必須重新站起來。第五章將清荷安頓在李文軒家中，
沈慕白獨自回到府中。空蕩蕩的院子里，只有他一個人的腳步聲。沒有了清荷的歡聲笑語，
也沒有了楚婉兒偶爾的身影，這個家忽然變得如此陌生。"公子，夫人派人送了和離書來。
"阿福拿著一封信走了過來。沈慕白接過信封，手指微微顫抖。打開一看，果然是和離書。
楚婉兒的字跡依然秀美，可寫的內容卻讓人心寒。"夫妻緣分已盡，今后各自安好。
清荷由母親撫養，家產各自一半。"各自一半？沈慕白冷笑。楚家的家產，哪里有他的一半？
當初他入贅時分文未帶，如今楚家商行的成功雖然有他的功勞，可名義上依然是楚家的產業。
不過他也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唯獨清荷..."公子，您看這和離書？
"阿福小心翼翼地問。"明日去官府，簽字畫押。"沈慕白淡淡道。
阿福一愣："公子真的要和夫人和離？""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沈慕白將和離書收好，
"阿福，你跟了我三年，如今我已無家可歸，你另尋去處吧。""公子！"阿福急道，
"奴才哪里都不去，就跟著公子！"沈慕白看著這個忠心的下人，
心中涌起一絲暖意："我如今一無所有，如何養得起你？""奴才不要月錢，
只要有口飯吃就行。"阿福堅定地說。沈慕白拍拍他的肩膀："那就辛苦你了。"翌日一早，
沈慕白便去了京兆府。"和離？"京兆尹有些驚訝，"沈公子，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沈慕白在和離書上簽字畫押。"那楚夫人呢？""她昨日已經簽過了。
"沈慕白出示了楚婉兒的和離書。京兆尹看了看，點點頭："既然雙方都同意，
那這和離便成了。從今日起，你們二人再無夫妻關系。"走出京兆府，
沈慕白深深吸了一口氣。從今日起，他就是自由身了。回到府中，
沈慕白將房中所有關于楚婉兒的物品都收拾起來，裝進一個箱子里。
畫像、首飾、衣裳...每一樣都曾經是他的珍寶，如今卻只是令人心痛的回憶。"公子，
這些要如何處置？"阿福問道。"送到楚家商行去吧。"沈慕白道，"告訴她，從此以后，
兩不相欠。"阿福點頭，抱著箱子走了。沈慕白獨自站在空蕩蕩的房中，忽然覺得渾身輕松。
沒有了束縛，沒有了牽掛，他終于可以重新開始了。走到書房，
沈慕白拿起一本《四書章句集注》，翻開第一頁。"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
在止于至善。"這些字他曾經爛熟于心，如今讀來卻有了新的感悟。明德、親民、至善，
這才是他應該追求的人生境界。從這一日起，沈慕白開始了苦讀生涯。每日卯時起床，
溫習經史子集，直到亥時才歇息。除了用膳時間，幾乎寸步不離書房。阿福看在眼里，
心疼在心里："公子，您這樣下去身體會撐不住的。""無妨，時間緊迫，我必須抓緊。
"沈慕白頭也不抬地說道。三年不讀書，他的功底確實生疏了不少。好在底子還在，
漸漸地又找回了當年的感覺。每隔幾日，他會去李文軒家看望清荷。小姑娘在那里過得很好，
李夫人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爹爹，你瘦了。"清荷心疼地摸著他的臉。"爹爹在讀書，
等考中了就好了。"沈慕白笑道。"那娘親呢？她什么時候來看我？"清荷天真地問。
沈慕白心中一疼："娘親她...有事情要忙。"清荷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她雖然年幼，
但也隱約感覺到了什么。一個月后的某日，阿福神色古怪地走了進來："公子，楚夫人來了。
"沈慕白手中的筆一頓，墨汁在紙上洇開一片。楚婉兒？她來做什么？
第六章楚婉兒站在院門外，身著一襲淡青色的長裙，容顏依舊美麗，
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憔悴。見到沈慕白出來，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慕白。
"她輕聲喚道。"楚夫人。"沈慕白的語氣冷淡，"不知夫人來此有何貴干？"楚夫人？
楚婉兒心中一痛。曾經他喚她婉兒時的溫柔，如今卻變成了生分的楚夫人。
"我...我想看看清荷。"她有些局促地說道。"清荷不在這里。"沈慕白淡淡道，
"夫人若想見她，可以去李府。"楚婉兒一愣："李府？""李文軒，翰林院編修。
清荷暫時住在他家。"沈慕白解釋道。"為什么？"楚婉兒的聲音有些尖銳，
"她是我的女兒，為什么要住在別人家里？""因為我要讀書，無法照顧她。
而夫人你..."沈慕白看了她一眼，"想必也沒有時間照顧孩子。
"楚婉兒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她確實沒有時間照顧清荷，楚家商行的生意繁忙，
她根本分身乏術。"那...那我帶她回楚家。"她勉強道。"隨你。"沈慕白轉身要走，
"不過我勸夫人三思，清荷不是商品，她需要的是陪伴，不是金銀財寶。""沈慕白！
"楚婉兒忽然喊住他，"你就這么恨我嗎？"沈慕白腳步一頓，沒有回頭："恨？
我已經沒有那個力氣了。"楚婉兒看著他削瘦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陣莫名的痛意。這個男人，
曾經為了她可以放棄一切，如今卻連恨都懶得恨她了。"慕白，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她的聲音顫抖著。"夫人言重了。"沈慕白依然沒有回頭，
"感情這種事，本就不能勉強。夫人既然有了心上人，我自然不會糾纏。""心上人？
"楚婉兒苦笑，"蕭瑾言他...他根本就不是真心的。"沈慕白這才轉過身來，
冷眼看著她："哦？怎么說？"楚婉兒咬著嘴唇，半晌才道："那日你走后，他就變了。
說什么既然已經和你撕破臉皮，就讓我把楚家商行的控制權交給他，還說要娶我為妻，
讓我以后專心在家相夫教子。""然后呢？"沈慕白的聲音平靜無波。"我不同意，
他就翻臉了。說我是個被休棄的女人，除了他沒人會要我。
還說...還說楚家商行之所以能有今日，全靠他的功勞。"楚婉兒說到這里，
眼中已經含淚。沈慕白心中沒有絲毫波瀾，只是淡淡道："所以夫人現在是想回頭了？
""慕白，我知道我錯了..."楚婉兒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他的手。沈慕白后退一步，
避開了她的觸碰："夫人，我們已經和離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不！
"楚婉兒急道，"慕白，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發誓，我以后再也不會背叛你了。
""重新開始？"沈慕白冷笑，"夫人，世上沒有后悔藥。既然選擇了背叛，就要承擔后果。
""可是我真的知道錯了！"楚婉兒眼淚終于流了下來，"慕白，我們有過那么美好的回憶，
你就真的忍心看著我孤苦無依嗎？""孤苦無依？"沈慕白看著她華美的衣裳和精致的首飾，
"夫人現在可是楚家商行的主人，何來孤苦無依一說？""我說的不是這些！
"楚婉兒哽咽道，"沒有了你，沒有了清荷，我就算擁有再多的財富又有什么意義？
"沈慕白靜靜地看著她，心中沒有絲毫動搖："夫人，當初你背叛我的時候，可曾想過這些？
"楚婉兒語塞。"我那時沉迷于蕭瑾言的甜言蜜語，
以為你只是個無用的書生...我真的錯了，慕白，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機會？
"沈慕白搖頭，"夫人，有些錯誤是不能原諒的。我沈慕白雖然不是什么大人物，
但也有自己的尊嚴。""那清荷呢？"楚婉兒急道，"你就忍心讓清荷沒有完整的家庭？
""清荷會有完整的家庭的，只是不會是我們。"沈慕白的語氣堅決，"夫人，請回吧。
我還要讀書，不便久留。"說完便轉身進了院子，留下楚婉兒一個人站在門外。
楚婉兒看著緊閉的院門，心如死灰。她知道，沈慕白是真的不會原諒她了。而這一切，
都是她咎由自取。第七章送走楚婉兒后，沈慕白并沒有立即回書房，
而是在院中靜靜地站了許久。剛才看到楚婉兒流淚的那一刻，他的心確實有過一絲波動。
畢竟那是他愛了多年的女人，他不是鐵石心腸，如何能真的毫無感覺？可是，
有些傷害一旦造成，就再也無法愈合了。"公子，您沒事吧？"阿福擔憂地問道。"無事。
"沈慕白收拾心情，重新走向書房，"以后若是楚夫人再來，就說我不在。""是，公子。
"接下來的日子，沈慕白更加專心致志地讀書。仿佛只有在書中，
他才能忘記那些不愉快的回憶。又過了半個月，李文軒來看他。"慕白，你這樣下去不行。
"李文軒看著他日漸消瘦的身形，憂心忡忡，"人是鐵，飯是鋼，你這樣不吃不喝的，
身體會垮的。""我有分寸。"沈慕白頭也不抬地說道。"什么分寸？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簡直像個厲鬼！"李文軒奪過他手中的書，"今日你必須跟我出去走走。""文軒，
恩科在即，我不能浪費時間...""正因為恩科在即，你才更應該勞逸結合。
"李文軒強拉著他起身，"走，今日有個文會，都是京中的才子，你去見識見識。
"拗不過李文軒，沈慕白只好跟著他出了門。文會在城中一處園林中舉辦，
到場的都是京中有名的才子佳人。"那不是沈慕白嗎？"有人認出了他，竊竊私語道，
"傳言他為了一個商賈女子放棄科舉，沒想到竟然還敢出現在這里。
""聽說他們已經和離了，那女子還背叛了他...""真是自作自受。
"沈慕白聽到這些議論，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他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慕白兄，
別理他們。"李文軒在他耳邊低聲道，"今日有位才女也會來，聽說才貌雙全，你不妨見見。
""文軒，我現在沒心思想這些。"沈慕白搖頭。"誰說要你想了？只是見見而已，
又不是要你娶她。"李文軒笑道。正說著，忽然聽到有人吟詩："落紅不是無情物，
化作春泥更護花。"聲音清脆如銀鈴，沈慕白不由循聲望去。
只見一位身著素色長裙的女子正站在荷花池邊，她容貌清秀，氣質淡雅，雖然算不上絕色，
但有種說不出的靈動。"這位是？"沈慕白問道。"蘇輕語，蘇府的二小姐。
"李文軒介紹道，"她父親是工部侍郎，她本人也是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蘇輕語？
沈慕白記住了這個名字。"輕語姑娘好詩興。"有人上前搭話，"這句詩出自何處？
"蘇輕語淺笑道："這是小女子的拙作，見笑了。""自己寫的？"眾人都驚訝不已，
"輕語姑娘真是才華橫溢。"沈慕白也不禁暗暗點頭。這首詩雖然簡單，但意境深遠，
確實不俗。"不如我們以荷花為題，各作一首詩如何？"有人提議道。"好主意！
"眾人紛紛響應。很快，眾人便各自構思起來。沈慕白本不想參與，
但看到蘇輕語專注的神情，忽然也有了興致。半盞茶的功夫，眾人便紛紛交出了自己的作品。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蓮花出淤泥不染，高潔品格世人夸。
"這些詩雖然都不錯，但大多千篇一律，沒什么新意。"沈兄，你的呢？"有人問道。
沈慕白起身，緩緩吟道："荷花雖好，奈何花期短暫；人生如夢，何必執著過往。
愿做池中一蓮藕，清白留給后人看。"這首詩一出，全場寂靜。良久，
蘇輕語第一個鼓掌："好詩！沈公子這首詩，意境深遠，發人深省。"眾人這才回過神來，
紛紛稱贊。沈慕白看向蘇輕語，見她眼中閃爍著欣賞的光芒，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暖意。
文會結束后，李文軒拉著沈慕白走到一邊："如何？蘇姑娘不錯吧？""確實是個才女。
"沈慕白點頭。"那你有沒有興趣...""文軒，我現在只想專心讀書。
"沈慕白打斷了他的話。李文軒嘆了口氣："你啊，真是個榆木腦袋。"回府的路上，
沈慕白的腦海中卻不斷浮現蘇輕語的身影。那個女子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氣質，
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不過他很快就將這些雜念拋之腦后。現在最重要的是恩科，
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以后再說。第八章距離恩科只剩一個月了，沈慕白的生活變得更加單調。
除了必要的吃飯睡覺，他幾乎所有時間都在書房中度過。這日正在背誦《春秋》，
忽然聽到阿福在門外稟報："公子，有位蘇姑娘求見。"沈慕白一愣："蘇姑娘？
""說是叫蘇輕語。"蘇輕語？她來這里做什么？沈慕白放下手中的書，走了出去。
蘇輕語依然是一身素雅的裝扮，手中拎著個小包袱，見到沈慕白出來，
施了一禮："見過沈公子。""蘇姑娘，你怎么..."沈慕白有些意外。
"我聽李編修說公子在準備恩科，特地來給公子送些補品。"蘇輕語將包袱遞給他，
"都是些人參、燕窩之類的，對身體有益。"沈慕白愣了愣，沒有接："蘇姑娘言重了，
我們萍水相逢，豈敢受此厚禮？""公子太客氣了。"蘇輕語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