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司雅音這輩子想要風風光光嫁到錢家，注定是不可能了。
有關司雅音和司家的流言想必已經到了錢家，等她嫁入錢家，等待的是那個滿嘴規矩教養的錢老太太，必然給她準備了好果子吃。
……
大婚當日，司蘭容覺得剛沾了沾枕頭，便被催著起來梳洗打扮。
臉上的血痂已經脫落完了，只留了一條粉紅的疤痕。
但做戲要做全套，今天是離開司家這火坑的大好日子，更是需要謹慎行事。
于是，司蘭容依舊涂上了厚厚的藥膏，才讓喜娘進屋上妝。
喜娘見她臉上的藥膏，露出驚駭之色，不過很快調整情緒，輕手輕腳地上了妝。
之后挽起高高的發髻，穿上大紅嫁衣，蓋上一方樸素的紅喜帕子，便開始了繁瑣婚前的流程。
最后，終于在鞭炮聲和歡喜嗩吶聲中，迎來了接親喜轎。
大紅轎子搖搖晃晃向前，司蘭容的目光澄澈而堅定：這一世，她定要將命運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今日，是魏家長子娶妻的大好日子，左鄰右舍都擠著看熱鬧。
眾人都說這魏家不愧是顯赫過的高門大戶，哪怕被貶了，依舊有厚實的家底，尋常平頭老百姓拍馬都趕不上。
然而，這魏家祖宅與司家相比卻是小門戶，來送親的司家下人們都不太看得起。
個個都覺得倒了霉才給大小姐送親，要是能送二小姐高嫁錢家，那定有許多好熱鬧可以看。
走完流程后，司蘭容端坐喜床，對一些下人的心浮氣躁了然于心。
不急，慢慢來，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
魏家沒請太多人，于是魏承澤早早脫身。
他一進屋子便見一道纖細身影坐在床上，正乖乖等著。
漆黑的眸子中瞬間劃過一絲慎重。
碗口粗的龍鳳紅燭噼啪作響，屋子里彌漫著淡淡的椒香。
司蘭容盯著大紅喜帕前的空余視野，聽到輪椅碌碌前行的動靜，瞬間緊張起來。
兩世為人，這卻是第一次入洞房。
喜帕被人掀開，司蘭容一抬眸，就看見紅燭下姿容絕世的魏承澤。
他五官冷峻，周身更是死氣沉沉，上揚的鳳眸中一片枯寂，宛如不可直視的死海深淵。
他垂著眸，語氣厭世疏離：“安置吧。”
魏承澤自行吃力地推著輪椅去洗漱，司蘭容上前想要幫忙，卻被冷冷一眼釘在了原地。
“不必跟。”
語氣生冷，帶著戒備與警告。
司蘭容頓時停下步子，淡淡說：“好。”
魏承澤的狀態很不好，臉色蒼白，身形孱弱，很難想象他以前上過戰場殺敵。
他這副破敗的身子，好似這輩子只能碌碌無為地了此殘生。
司蘭容暫時選擇冷眼旁觀，在沒有確定魏承澤的品性之前，她不會輕易拿出靈泉水。
至親至疏夫妻，司蘭容這輩子注定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
她對魏承澤的希望，是活著就行。
很快，魏承澤洗漱好了。
他沉默著挪動到了喜床邊上，艱難撐起來身子，摔倒了床上。
司蘭容連忙去扶他，魏承澤看了她一眼，默默接受了。
還好，沒有執拗到一根筋拒絕她所有幫助。
大抵是靈泉水的作用，司蘭容覺得自己近日身子越發敏健，如今竟能不費力地將魏承澤扶起。
魏承澤眼眸微垂，任由她攙扶著靠坐在床榻上。
然后又看著司蘭容為他整理衣襟，脫去大紅色繡著銀線云紋的喜靴。
一番忙活下來，司蘭容倒是不覺得累，只是頭上的鳳冠金釵壓得她脖子疼。
青檸今天也跟著忙碌了一天，司蘭容便沒喚她，只自己坐到銅鏡前，不緊不慢摘了釵環，散開發髻。
將繁復的嫁衣換下，司蘭容也不扭捏，穿著里衣來到床邊。
她做這一切的時候，魏承澤冰冷的目光始終如影隨形。
見這司家大小姐淡定自若，對他沒有半點懼怕的模樣，魏承澤眼底閃過一抹意外。
看來他的這位娘子，并不是外面傳聞中那般怯懦無用。
魏承澤頗有些驚喜，本以為娶進來的是一個空有皮囊的花瓶，沒想到藏得倒是深。
司蘭容在水盆里凈了手，便緩步來到魏承澤跟前。
“要我幫你，還是叫下人進來？”司蘭容說著，目光掃過他身上的喜服。
魏承澤抬眼，對上她澄澈的目光。
她眼底只有淡淡的詢問，除此之外，再無多余情感。
沒有鄙夷，沒有好奇，更沒有嫌棄厭惡。
其實司蘭容對魏承澤是心存感激的，他雖寡言淡漠，但從納吉禮一事以來，他給足了她體面。
并且也沒有對她臉上留疤有任何微詞，這便夠了。
出嫁前司蘭容就想著，如果魏家不是良配，日后她便尋個由頭跟魏承澤和離，自己帶著嫁妝逍遙自在。
可如今一看，這魏承澤若是能和她相敬如賓，倒也不急于那么急著跑路，畢竟這世道對女子太苛刻了。
魏承澤哪里知道司蘭容想過這么多，見她態度誠懇，周身的涼意總算消減幾分。
他抬起手，脫下了半邊喜袍。
司蘭容見狀伸手幫忙，魏承澤沒有拒絕。
“多謝。”
司蘭容抱著喜袍轉身放置的時候，聽到身后傳來輕飄飄的兩個字。
她沒說話，打濕了帕子遞給魏承澤。
魏承澤接過，安靜擦臉。
明明兩人從認識到成親，單獨相處的時間還不足一個時辰，可就是莫名生出這樣的默契。
司蘭容視線落在魏承澤雙腿上，“能讓我看看你的腿嗎？”
之前她為魏承澤醫治，只為保住他的性命，并沒有過多留意他受傷的雙腿。
如今他性命無虞，雙腿卻重傷未愈。
甚至魏家請來的那些郎中，十個有八個說魏承澤的腿廢了。
司蘭容想著，既然靈泉水能救命，想來對魏承澤的腿也有效果。
“聽父親說，前些時日是你深夜造訪，救了我？”魏承澤沒有回答司蘭容，而是反問道。
司蘭容點頭，“正是，所以我或許也能治好你的腿。”
話音落下，屋里忽然陷入一片沉寂。
魏承澤不說話，只是冷冷地打量司蘭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