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訂婚宴的香檳塔折射著水晶吊燈刺眼的光,顧衍覺得每一束光都像針,
扎在他精心熨燙的銀灰色西裝上。司儀正用煽情的語調(diào)回顧他和蘇蔓的“校園情深”,
背景屏幕配合地滾動著甜蜜合照。下一秒,畫面猛地一跳——泳池波光粼粼,
水中的蘇蔓像條妖嬈的美人蛇,雙臂緊緊纏著陳嶼學(xué)長的脖子,兩人吻得忘乎所以,
水花四濺。高清鏡頭甚至捕捉到蘇蔓鎖骨上那顆小小的紅痣,那是昨晚顧衍還親吻過的地方。
“轟!”巨大的驚愕后,是海嘯般的哄笑和竊竊私語。
香檳杯碰撞的聲音、肆無忌憚的點(diǎn)評、手機(jī)拍照的咔嚓聲,匯成一把把鈍刀,
反復(fù)切割著顧衍的神經(jīng)。他僵在原地,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
手腳冰涼。視線里,穿著潔白魚尾婚紗的蘇蔓驚慌失措,
看向陳嶼的眼神卻帶著一絲隱秘的得意。陳嶼,
那個他曾經(jīng)真心實意喊過“學(xué)長”、幫他遞過實習(xí)推薦信的陳嶼,此刻正摟著蘇蔓的腰,
下巴微抬,隔著喧鬧的人群,用一種混合著憐憫和勝利者的姿態(tài),遙遙看向顧衍。“顧衍!
這…這不是真的!”蘇蔓提著裙擺踉蹌沖過來,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淚痕,想去拉他的手。
顧衍猛地甩開,力道之大讓蘇蔓差點(diǎn)摔倒。他感覺喉嚨被什么東西死死堵住,
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顫抖著手伸進(jìn)西裝內(nèi)袋,掏出一個巴掌大的透明亞克力盒子。
里面塞滿了五顏六色、細(xì)小的紙星星,滿滿當(dāng)當(dāng),幾乎要溢出來。燈光下,
那些用彩紙笨拙折疊的星星,折射出廉價又刺眼的光。“蔓蔓…你說…折滿999顆,
就嫁我。”顧衍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氣。他熬了不知多少夜,
手指被紙邊割破過好幾次,只為她隨口一句少女時代的戲言。蘇蔓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那點(diǎn)偽裝出來的愧疚被難堪取代。她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顧衍!你幼稚不幼稚!
都什么年代了還信這個?我那是開玩笑!玩笑你懂不懂!”“玩笑?”顧衍扯了扯嘴角,
笑容比哭還難看。他猛地?fù)P起手,那個裝滿星星的盒子劃出一道刺目的弧線,
“砰”地一聲砸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亞克力盒蓋碎裂,
彩色的紙星星如同他此刻被碾碎的心,噼里啪啦地滾落一地,
瞬間被無數(shù)只穿著昂貴皮鞋或高跟鞋的腳踩踏、碾過。“好!好得很!
”顧衍最后看了一眼蘇蔓煞白的臉和陳嶼眼中毫不掩飾的嘲弄,猛地轉(zhuǎn)身,
撞開幾個舉著手機(jī)拍攝的賓客,幾乎是逃離般沖出了這令人窒息的宴會廳。身后,
是蘇蔓拔高的、帶著哭腔的辯解和陳嶼安撫的聲音,還有那揮之不去的哄笑。
初冬的寒風(fēng)像刀子刮在臉上,顧衍卻感覺不到冷。他靠著冰冷的酒店外墻,
手指哆嗦著摸出煙盒,卻怎么也打不著火。就在他幾乎要把打火機(jī)砸出去的瞬間,
口袋里的手機(jī)突兀地震動了一下。不是蘇蔓,不是任何人的消息。屏幕頂端,
一個極其簡陋、甚至帶著點(diǎn)山寨感的彈窗廣告強(qiáng)行跳了出來。
背景圖是一個瘦弱不堪、穿著寬大病號服的年輕女子,長發(fā)披散,側(cè)著臉劇烈咳嗽,
蒼白的嘴角掛著一抹刺目的血跡。照片像素很低,透著一股廉價和詭異。
然而廣告詞卻用加粗的紅色字體,囂張地霸占了大半個屏幕:【江城林家重金招婿!
】誠聘:嘴毒心軟男青年,錢多事少管吃住!簽約即付定金!詳情速點(diǎn)!
一股荒謬絕頂?shù)母杏X直沖天靈蓋。顧衍盯著那張咳血照片,
又看看那行“錢多事少管吃住”的廣告詞,怒極反笑。這他媽是什么新型詐騙?
還是老天爺看他太慘,故意派來耍他的?他狠狠按熄屏幕,把手機(jī)塞回口袋。
可那“錢多”兩個字,卻像淬了毒的鉤子,在他腦子里反復(fù)晃蕩。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
眼前不受控制地閃過手機(jī)里那條未讀的醫(yī)院催繳短信——母親在ICU,
天價的費(fèi)用單像雪片一樣飛來,顧家那邊早就冷眼旁觀…錢!他現(xiàn)在最需要的就是錢!
鬼使神差地,在寒風(fēng)中站了足足十分鐘后,顧衍咬著牙,重新掏出手機(jī),
手指帶著一種自暴自棄的狠勁,戳向了那個刺眼的彈窗廣告。02.地址發(fā)過去不到半小時,
一輛通體漆黑、線條流暢得如同暗夜幽靈的勞斯萊斯幻影,
悄無聲息地滑到了顧衍報的那個城中村入口。
與周圍低矮雜亂的民房、油膩的小吃攤、晾曬在電線上的內(nèi)衣褲格格不入。
穿著筆挺制服、戴著白手套的司機(jī)下車,無視周圍驚詫好奇的目光,
恭敬地對顧衍躬身:“顧衍先生?林小姐派我來接您。請。”車子七拐八繞,
最終停在一個掛著褪色“王記中醫(yī)推拿”招牌的舊門面前。
空氣里彌漫著濃郁的中藥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消毒水氣息。顧衍滿心都是“豪門千金?就這?
”的荒謬感。推開吱呀作響的玻璃門,狹小的診所里光線昏暗。
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藍(lán)色工裝的老中醫(yī)正慢悠悠地?fù)v著藥。而診所最里面,
一張蒙著塑料布的舊單人沙發(fā)上,蜷縮著一個身影。正是彈窗廣告照片里的女孩,林晚。
她裹著一條厚厚的、看起來有些舊的灰色羊絨披肩,更顯得人小小一只。
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眼下是濃重的青黑色。細(xì)瘦的手背上貼著醫(yī)用膠布,
連著上方吊瓶的輸液管。她閉著眼,眉頭微蹙,呼吸輕淺,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散。
廣告里那驚鴻一瞥的病態(tài)美,在昏暗的光線下被無限放大,
帶著一種易碎的、驚心動魄的脆弱感。顧衍心頭那點(diǎn)“被騙了”的怒火,
莫名地被一種更復(fù)雜的情緒壓了下去——這姑娘,看起來是真快不行了?
似乎察覺到有人進(jìn)來,林晚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那是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睛,
眼尾微微上挑,瞳仁很黑,像浸在寒潭里的墨玉,此刻卻沒什么神采,蒙著一層疲憊的霧氣。
她沒什么表情地看了顧衍一眼,眼神平靜無波,像是在評估一件物品。
顧衍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試圖找回點(diǎn)氣勢:“林小姐?我是顧衍,
應(yīng)聘那個…招婿。” “婿”字出口,他自己都覺得牙酸。林晚沒說話,
只是又輕微地咳嗽起來,單薄的肩膀微微聳動,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
咳了好一陣,她才慢慢平復(fù)。就在顧衍以為她會虛弱地說點(diǎn)什么時,
卻見她那只沒打點(diǎn)滴的手慢吞吞地伸進(jìn)披肩口袋,摸索了幾下,
掏出一小包……紅彤彤的衛(wèi)龍辣條?她極其自然地撕開包裝,動作因為虛弱顯得有些笨拙,
捏出一根,小口咬了下去。辛辣的油光瞬間沾染了她淡色的唇瓣。
顧衍:“……”老中醫(yī)頭也沒抬,慢悠悠插話:“林丫頭,忌辛辣生冷。”林晚嚼著辣條,
聲音因為咳嗽和辣意有些啞,卻異常平靜:“王伯,醫(yī)囑說了,我這情況,得以毒攻毒。
” 說完,她甚至還把辣條袋子往顧衍的方向遞了遞,沒什么血色的嘴唇被辣得紅潤了些,
眼神里透著一絲極其微弱的、近乎惡作劇的詢問意味:“吃么?
”顧衍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廣告詞里的“嘴毒心軟”他沒看出來,
這“以毒攻毒”的神經(jīng)質(zhì),倒是初見端倪。他深吸一口氣,決定直奔主題,
這地方他一分鐘都不想多待:“林小姐,廣告上說簽約即付。我急需用錢,條件你開,
但錢必須馬上能到賬。”他頓了頓,聲音沉了下去,“五千萬我不要,
你把我媽在ICU的賬單結(jié)清就行。”林晚咀嚼的動作停住了。她抬起那雙墨玉般的眼睛,
認(rèn)真地看了顧衍幾秒鐘。那目光銳利了一瞬,似乎穿透了他強(qiáng)裝的鎮(zhèn)定,
看到了他眼底深處的焦灼和狼狽。隨即,那點(diǎn)銳利又消散了,只剩下深不見底的疲憊。
“成交。”她吐出兩個字,干脆利落得不像個垂死之人。然后,
在顧衍和老中醫(yī)愕然的目光中,林晚抬手,毫不猶豫地“嗤啦”一下撕掉了手背上的膠布,
自己拔掉了輸液針頭!細(xì)小的血珠瞬間從針孔冒了出來,
在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膚上格外刺眼。她卻渾不在意,用紙巾隨意一按,
撐著沙發(fā)扶手就站了起來。身形晃了晃,顧衍下意識想伸手去扶,卻被她一個眼神止住。
“王伯,拔針了,回見。”她對老中醫(yī)說了一句,然后看向顧衍,
下巴朝門外那輛勞斯萊斯一點(diǎn),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帶上證件,
現(xiàn)在去民政局領(lǐng)證。”她甚至微微側(cè)頭,補(bǔ)了一句,
眼底掠過一絲極其淺淡、卻讓顧衍心頭一跳的促狹,“記得,領(lǐng)完證第一時間發(fā)朋友圈。
文案嘛…氣死你前女友,會不會?
”03.林家的老宅并非顧衍想象中那種金光閃閃的暴發(fā)戶風(fēng)格,
而是深藏在江城一片古木參天的靜謐區(qū)域里,
一座帶著明顯民國風(fēng)韻、低調(diào)卻極有底蘊(yùn)的大宅院。青磚灰瓦,
高大的門楣透著歲月沉淀的威嚴(yán)。然而踏入其中,晚宴的氣氛卻并非溫馨和諧。
巨大的水晶燈下,長條餐桌鋪著雪白餐布,銀質(zhì)餐具閃閃發(fā)光。菜肴精致,香氣撲鼻,
但空氣卻凝滯得仿佛能擰出水。主位上坐著林家老爺子,精神矍鑠,眼神銳利如鷹。
他左手邊下首第一位,就是林晚的二叔林耀宗。五十歲上下,保養(yǎng)得宜,
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溫和笑容,手里盤著一串油光水亮的深紫色佛珠,
發(fā)出細(xì)微溫潤的摩擦聲。只是那雙眼睛,偶爾掃過顧衍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和涼意。
餐桌上其他幾位林家旁支和集團(tuán)高管,
目光也都若有若無地落在顧衍這個突兀出現(xiàn)的“沖喜贅婿”身上,探究、輕視、好奇,
混雜在一起。顧衍如坐針氈,感覺自己像動物園里被圍觀的猴子。他努力維持著鎮(zhèn)定,
學(xué)著旁邊林晚的樣子,小口吃著面前精致得如同藝術(shù)品的菜肴,味同嚼蠟。林晚吃得極少,
動作優(yōu)雅卻緩慢,臉色在燈光下依舊白得透明,偶爾低低咳嗽兩聲,更添幾分弱不禁風(fēng)。
“晚晚啊,”林耀宗放下銀勺,拿起餐巾優(yōu)雅地擦了擦嘴角,臉上笑容和煦,
目光卻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林晚臉上,“這沖喜的法子,是老爺子疼你。二叔看著,
顧衍這小伙子也是一表人才。只是…”他話鋒一轉(zhuǎn),手里盤捻佛珠的動作快了幾分,
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目光轉(zhuǎn)向顧衍,帶著長輩式的關(guān)切,“小顧啊,
你跟晚晚也相處幾天了,這沖喜的效果…到底如何啊?晚晚這身子骨,看著還是讓人揪心吶。
”全桌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顧衍身上,壓力陡增。顧衍頭皮一麻,
正絞盡腦汁想怎么編個“病情略有好轉(zhuǎn)”的場面話糊弄過去,手臂突然一沉!
旁邊的林晚毫無征兆地,整個人軟軟地朝他這邊倒了過來!額頭不輕不重地撞在他肩膀上,
帶著一股清冽的藥香和微弱的暖意。顧衍身體瞬間僵直,手忙腳亂地想要扶住她,
又不敢用力,生怕把這“易碎品”碰壞了。就在這時,他清晰地感覺到,隔著薄薄的衣料,
林晚垂在身側(cè)的手,極其隱秘又精準(zhǔn)地在他腰側(cè)軟肉上,用力掐了一把!嘶——!
顧衍痛得差點(diǎn)叫出聲,猛地吸了一口氣。他低頭,對上林晚微微睜開的眼睛。
那眼神哪里還有半分剛才的渙散虛弱?分明是清醒的,甚至還帶著一絲狡黠的催促,
嘴唇幾不可查地動了動,無聲地吐出幾個字:“抱緊點(diǎn)…說話…”電光火石間,
顧衍福至心靈!他想起了林晚在診所那句“這老頭信中醫(yī)”。他立刻收緊手臂,
以一種保護(hù)又親昵的姿態(tài),將林晚半攬在懷里,
手掌還安撫性地在她微涼的手臂上搓了搓(手感意外的細(xì)膩),
同時臉上瞬間切換成一副又驚又喜的表情,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全桌人聽清:“林小姐!
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他頓了頓,迎著林耀宗探究的目光,
語氣帶著點(diǎn)“驚喜”的激動,“不過二叔您別擔(dān)心!效果…效果是有的!真的!
剛才扶她的時候,我感覺林小姐的手腳…好像比前幾天暖和點(diǎn)了!真的,沒那么冰了!
”“哦?當(dāng)真?”林耀宗捻佛珠的手指頓住,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什么,快得讓人抓不住,
臉上依舊是那副關(guān)切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看來這沖喜,
還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法子管用啊!老爺子,您說是不是?”林老爺子從鼻子里“嗯”了一聲,
目光深沉地看了顧衍懷里的林晚一眼,沒說什么。顧衍剛想松一口氣,
一個熟悉到讓他血液發(fā)冷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從宴會廳入口處傳來:“喲,
這么熱鬧?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啊!”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轉(zhuǎn)向門口。
只見蘇蔓穿著一身火紅的緊身連衣裙,妝容精致,艷光四射,
挽著西裝革履、一臉矜持微笑的陳嶼,旁若無人地走了進(jìn)來。她手里端著一杯香檳,
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射向還半抱著林晚的顧衍,
紅唇勾起一個刻薄的弧度:“這不是我們顧大情圣嗎?這么快就找到新歸宿了?
”她搖曳生姿地走近,目光在林晚蒼白的臉上掃過,惡意幾乎要溢出來,聲音拔高,
尖銳地響徹整個安靜的宴會廳:“這就是林家那位…快不行了的千金小姐?嘖嘖,顧衍,
你這‘沖喜姐夫’當(dāng)?shù)猛ν度氚。啃⌒狞c(diǎn)哦,別沖喜不成,反被克死,到時候遺產(chǎn)沒撈著,
命先搭進(jìn)去咯!”整個宴會廳死一般寂靜。連林耀宗捻佛珠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眼神莫測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鬧劇。顧衍感覺懷里林晚的身體似乎微微繃緊了一瞬。他低頭,
看到她長長的睫毛低垂著,蓋住了那雙墨玉般的眼睛,看不清情緒。
但蘇蔓那句惡毒的“克死”,像一把鹽狠狠灑在他本就血淋淋的傷口上,
更點(diǎn)燃了他壓抑了整晚、甚至壓抑了數(shù)日的屈辱和怒火!他慢慢松開扶著林晚的手,
小心翼翼地讓她靠回椅背。然后,在蘇蔓得意洋洋、陳嶼看好戲的目光,
以及全桌人驚愕的注視下,顧衍站直了身體。他沒有暴怒,沒有失態(tài),
甚至臉上還扯出了一個極其平靜、平靜得有些詭異的笑容。他慢條斯理地從自己西裝內(nèi)袋里,
掏出了那本新鮮出爐、還帶著油墨味的暗紅色結(jié)婚證。“啪”地一聲輕響。
顧衍將結(jié)婚證打開,內(nèi)頁朝外,不偏不倚,正正地懟到了蘇蔓的鼻子底下。那上面,
他和林晚的合照清晰無比。他眼神銳利如刀,一字一句,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砸在每個人耳膜上,帶著一種淬了冰的狠勁:“蘇小姐,謝謝關(guān)心。不過,
我老婆林晚,”他刻意加重了“老婆”兩個字,“她一定會長命百歲,福澤綿長。
您…”顧衍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蘇蔓精心打理、卻依舊能看出些微異樣蓬松度的頭頂劉海,
嘴角勾起一個極盡嘲諷的弧度:“…頭頂那幾片假發(fā)片,看著好像快撐不住了?風(fēng)大,
您可得操心好自己,別讓它們提前下了崗,那多影響您釣金龜婿的形象,對吧?
”04.深夜的林家老宅像一頭蟄伏的巨獸,沉寂得能聽見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
顧衍躺在客臥松軟的大床上,瞪著天花板上繁復(fù)的浮雕花紋,毫無睡意。
蘇蔓那張刻薄的臉和林耀宗盤佛珠時意味深長的笑,在腦子里交替閃現(xiàn)。
身下這價值不菲的床墊,此刻像長滿了釘子。“咚!”一聲沉悶的撞擊,從頭頂正上方傳來,
清晰得不容錯辨。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地板上。顧衍瞬間屏住呼吸。這動靜,
絕對不是老鼠或者風(fēng)吹能搞出來的。他猛地坐起身,側(cè)耳細(xì)聽。死寂。
仿佛剛才那一下只是他的幻覺。但心臟卻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起來。林家這潭深水,
果然不平靜。他輕手輕腳地下床,沒有開燈,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悄無聲息地推開房門。
走廊里只亮著幾盞昏黃的壁燈,光影幢幢。那聲音……似乎是從三樓閣樓的方向傳來的?
顧衍猶豫了一下。好奇心最終壓過了警惕。他記得廚房有個保溫壺,晚上傭人送來的。
他摸黑下去,倒了小半杯還溫?zé)岬募t糖姜茶——這是晚飯后林晚被王伯“勒令”喝下的,
她皺著眉只抿了一口就推開了。端著那杯姜茶,顧衍像個幽靈一樣,
踏上了通往三樓的狹窄木質(zhì)樓梯。樓梯有些年頭了,踩上去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
在寂靜中格外刺耳。他停在閣樓那扇厚重的、漆皮有些剝落的木門前,深吸一口氣,
抬手敲了敲。里面瞬間死寂。顧衍清了清嗓子,故意拔高了點(diǎn)聲音,
帶著點(diǎn)無奈的調(diào)侃:“林小姐?大半夜的,演病人也得遵守點(diǎn)養(yǎng)生人設(shè)吧?紅糖姜茶,
續(xù)杯服務(wù),要不要?”里面依舊沒有回應(yīng)。顧衍皺了皺眉,試探著擰動門把手。沒鎖。
“吱呀——”沉重的木門被推開一條縫隙,一股陳舊的灰塵混合著淡淡鐵銹味撲面而來。
閣樓沒有窗戶,只有一盞功率不大的白熾燈泡懸在屋頂中央,投下昏黃的光暈。
而光線聚焦的中心——顧衍的瞳孔驟然收縮,手里的姜茶差點(diǎn)潑出去!林晚背對著門口,
穿著一身極其違和的、印著巨大皮卡丘圖案的黃色珊瑚絨睡衣。她微微弓著腰,
雙手正抓著一個……看起來分量絕對不輕的啞鈴!
那流暢的、帶著明顯爆發(fā)力的肌肉線條在她單薄的手臂上繃緊,
隨著她一個干脆利落的彎舉動作,啞鈴被穩(wěn)穩(wěn)地舉過肩頭!
昏黃的燈光勾勒出她專注而銳利的側(cè)臉輪廓,汗水沿著她白皙的脖頸滑落,沒入睡衣領(lǐng)口。
這他媽是那個走兩步咳三聲、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的林晚?!似乎是完成了最后一組動作,
林晚將啞鈴“哐當(dāng)”一聲輕放在地板上鋪著的厚墊子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她直起身,
抬手隨意地用袖子抹了把額頭的汗,然后轉(zhuǎn)過身。
看到門口端著姜茶、一臉“我他媽見了鬼”表情的顧衍時,林晚的動作頓住了。
那雙在燈光下顯得異常清亮銳利的墨玉眸子,閃過一絲極其短暫的錯愕,
隨即迅速被慣常的淡漠覆蓋,快得讓顧衍以為自己眼花了。她的目光落在顧衍手里的杯子上,
沒什么情緒地開口:“放著吧。”顧衍卻沒動。他的視線,如同被磁石吸引,
死死釘在閣樓那面原本被巨大防塵布遮蓋、此刻卻被掀開一角的墻壁上!墻上密密麻麻,
貼滿了各種照片、打印的資料、泛黃的剪報,還用不同顏色的筆拉出了錯綜復(fù)雜的連線。
最刺眼的,是正中央一張放大的車禍現(xiàn)場照片——扭曲變形的黑色轎車,滿地狼藉的碎片,
還有刺目的、已經(jīng)變成深褐色的血跡噴濺痕跡。而在照片旁邊,用一枚生銹的圖釘,
固定著一個東西。那是一個小小的、手工制作的藍(lán)風(fēng)鈴。鈴身是褪了色的天藍(lán)色玻璃,
上面用白色顏料畫著幼稚的星星月亮圖案。本該清脆悅耳的風(fēng)鈴,此刻卻死氣沉沉地懸掛著,
其中一片鈴舌上,凝固著一小塊深褐色的、觸目驚心的污漬——干涸的血跡!
空氣仿佛凝固了。閣樓里只剩下兩人輕微的呼吸聲。林晚順著顧衍的目光看向那面墻,
臉上最后一絲偽裝出來的平靜也消失了,
只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冷和……濃得化不開的悲傷。她沒說話,只是慢慢走到墻邊,
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極其輕柔地拂過那枚褪色的藍(lán)風(fēng)鈴,像在觸碰一個易碎的夢。
顧衍喉頭發(fā)緊,他端著那杯已經(jīng)沒什么熱氣的姜茶走過去,
放在旁邊一張落滿灰塵的小木桌上。他看著林晚單薄的背影,
聲音干澀:“這……就是你裝病的理由?”林晚沒有回頭,她的聲音帶著一種空洞的疲憊,
穿透了閣樓的灰塵:“降低兇手的戒心。讓他們以為,林家唯一的繼承人,
已經(jīng)是個風(fēng)吹就倒、構(gòu)不成威脅的廢人,很快就會跟著她父母去了。”她頓了頓,
指尖停留在風(fēng)鈴那片凝固的血跡上,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這是我十一歲生日,
他們送我的最后一件禮物。車禍的時候……它就在車?yán)铩?/p>
”顧衍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了。他看著那枚小小的、沾著父母血跡的藍(lán)風(fēng)鈴,
又看看眼前這個在深夜無人處舉著鐵、眼神卻破碎不堪的女孩,
之前所有的猜疑、戒備、甚至那點(diǎn)被“騙婚”的怨氣,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只剩下一種沉甸甸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堵在胸口。他張了張嘴,想說點(diǎn)什么,
卻發(fā)現(xiàn)自己詞窮。就在這時,閣樓虛掩的門又被推開了。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盟友站在門口,
臉色凝重。他顯然對林晚在這里舉鐵毫不意外,目光直接掠過顧衍,落在林晚身上,
手里捏著一個銀色的U盤。“晚晚,慈善醫(yī)院那邊,有消息了。”醫(yī)生的聲音壓得很低,
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緊繃,“我們的人拍到點(diǎn)東西,在……地下三層。不是普通藥品。
”他將U盤遞過來,目光銳利地掃過顧衍,帶著審視,最終還是對林晚說道,“你二叔,
比我們想的更急,手也伸得更長。他們在制的東西……很危險。”林晚接過U盤,指尖冰涼。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那里面破碎的悲傷已被一種近乎冷酷的銳利取代。窗外,
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了墨黑的夜空,緊接著,是滾滾而來的悶雷,
震得腳下的地板都在微微顫抖。暴風(fēng)雨,真的要來了。05.雷聲越來越近,
豆大的雨點(diǎn)終于噼里啪啦地砸了下來,敲打著老宅古老的瓦片和玻璃窗,
發(fā)出密集而狂暴的聲響。突然,一道刺目的閃電如同巨斧劈開夜幕,
緊隨其后是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雷——“轟咔!”整個老宅瞬間陷入一片濃墨般的黑暗!
斷電了。顧衍剛摸索著回到自己位于二樓的客臥門口,
就被這突如其來的黑暗和巨響驚得心頭一跳。他下意識地摸向墻壁上的開關(guān),按了幾下,
毫無反應(yīng)。只有窗外偶爾劃過的閃電,短暫地照亮屋內(nèi)猙獰的家具輪廓,
又迅速被更深的黑暗吞噬。狂風(fēng)裹挾著雨點(diǎn),瘋狂地抽打著窗戶,發(fā)出嗚嗚的怪響,
像是有無數(shù)怨靈在哭嚎。這棟百年老宅在風(fēng)雨飄搖的夜晚,顯露出它陰森可怖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