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柏站在原地，三雙眼睛都密切注視著他，等待他的判斷。他猶豫半晌，長嘆一口氣，
對我說：「阿綺，媽拉扯我長大……」「那你跟你媽過，和我結婚算什么？」我帶著哭腔說，
「她搬弄是非，給你找三兒，你也跟著她欺負我！合著這個家就一個外人，離婚，
這日子不過了！」我沖出家門，余光看到江文柏似乎想攔我，卻被麥青禾拉住了手臂，
最后也沒有追出來。寒風瑟瑟，我坐在路邊，身上只穿了一件家居服。一輛車在我面前停下，
車窗搖了下來：「葉子老師！」我定睛一看，原來是我的學生溫晴，和她的爸爸溫桓宇。
「上車吧，葉老師，」溫桓宇說，「外面冷。」5溫晴還小，
不知道我為什么穿著家居服坐在路邊；溫桓宇也許看出來了，但他什么都沒問，
只關心我以后住哪。「先住賓館，過幾天租到房子了再搬出來。」我說。
溫晴偶然遇到了她最喜歡的葉子老師，非常高興，在后排和我嘰嘰喳喳地說話。「葉子老師，
去我家吧，我爸爸做的紅燒肉可好吃了！」我笑笑，摸摸溫晴的頭：「晴晴真是好孩子，
葉子老師有肉吃，就不去晴晴家了。晴晴和爸爸回家吧，這么晚還沒到家，媽媽肯定等急了。
」沒想到，溫晴搖搖頭：「我沒有媽媽，只有爸爸。」我一愣，
連忙對著溫桓宇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沒關系，」溫桓宇平靜道，
「晴晴是我戰友的孩子，我收養了她。」車平穩地停在賓館門口，溫桓宇留下電話，
告訴我有事就打給他。我道了謝，溫桓宇擺擺手說，應該是他感謝我，把溫晴照顧得這么好。
今天的所有事情都發生得太快，我出門買了些生活用品，匆匆洗漱，
打算第二天去江家收拾東西。第二天，我直接敲響了江家別墅的門。江文柏居然沒去公司，
看到我，他眼里迸射出驚喜的光：「阿綺！」「請叫我葉女士，等我找律師擬好離婚協議書，
你想娶麥青禾還是麥黃禾都隨你。」我說。江文柏驚慌地擋在我面前，
阻止我拿行李離開：「不不不，阿綺，你聽我說，我沒想和你離婚，
我和麥青禾之間清清白白！我已經把她趕出江氏了，我保證，以后都不見她！」
我失望地搖搖頭，即使是我要和他分居了，江文柏仍然不知道，我為什么要和他離婚。
一個連妻子都保護不了的男人，一個還沒斷奶的男人，一個懦弱的男人，
有什么理由可以托付終身呢？「柏兒，你別理她！她想走就走，哼，
她比不上禾禾一根腳指頭，離了婚有她后悔的！」聽到響動，婆婆從樓上走下來，
炫耀似的挽住江文柏的手臂，「媽都給你看好了，禾禾和你的婚禮，
一定要辦得最奢華最漂亮！」我冷笑一聲，提著行李正準備離開，
麥青禾卻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站在婆婆身邊：「等等，我要看你的行李箱！」
婆婆接過話：「對，還是禾禾想得周到，誰知道你有沒有偷走什么珠寶，把你的行李箱打開！
」我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而是冷聲道：「麥女士，你是以什么身份說這話的？」
江文柏縮縮脖子，悄悄后退一步，遠離了我們彌漫著硝煙味的對峙。
婆婆大聲說：「你一個外人沒資格管江家的事！把箱子打開！」我點點頭，打開行李箱，
麥青禾眼疾手快，奪過里面的一個小鐵盒：「你果然藏了東西！」她搖搖盒子，
聽著里面叮叮當當的聲音，洋洋得意，自以為抓到了我的把柄；婆婆也用贊許的目光看著她。
「我建議你不要打開，」我說，「里面的東西不值錢，給我留個念想而已。」聽到我的話，
婆婆立刻來勁了：「念想？是不是柏兒送給她的珠寶，快打開看看！」她面露得意，
一把掀開盒子，卻在看清盒子里的東西后，忍不住驚聲尖叫起來。麥青禾被婆婆的叫聲一嚇，
手沒拿穩，盒子當啷掉在地上，里頭潑出一團灰砂，還有幾顆小小的牙齒。
原本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江文柏看到這一幕，立刻沖過來，顫聲問：「這是什么？」
「寶寶的骨灰。」我說。6骨灰事件似乎終于讓江文柏認識到了婆婆的野蠻。
他知道我的父母不在本地，瘋狂地給我發消息，讓我回去。【阿綺，我已經把媽送走了，
以后我們好好過！】【我真沒出軌！你別聽麥青禾亂講！】【阿綺，是我不好，
讓你受了委屈，再給我一次機會吧！】【你在這無親無故的，離了婚，你還能去哪？
】【你流產過，傷了身體，以后再婚也難要孩子！】我看著他的消息一條條彈出，
截了一些作為證據，發給了我的律師。從最開始的乞求，到中間的辯解，
最后是理直氣壯的質問，令人發笑。原來，江文柏不是不知道我受了欺負，
而是他覺得這都是理所應當！我應該犧牲自己維持這個家，我應該替他孝順婆婆，
我應該理解他接濟青梅……哪有什么應該！二十五歲的的葉思綺會因為愛咽下所有委屈，
二十八歲的葉思綺足夠清醒和堅定，她看到了江文柏的愚孝和懦弱，毅然選擇了離開。
律師是溫桓宇幫我找的，是業內著名的專打離婚官司的律師。開庭前夕，
我給溫桓宇轉了一筆感謝費，他沒收。「等你有了好消息，再慶祝也不遲。
晴晴天天念叨葉子老師，她盼著你有空來我們家坐坐。」我沒有回復這條信息，
而是裝作沒看到，退出了聊天軟件。他和我都是成年人，他什么意思，我一清二楚。
但經歷了一次失敗的婚姻，我不愿意為了療傷而快速進入下一段親密關系。開庭當天，
我在法院外碰到了江文柏，他雙眼布滿血絲，胡子拉碴。看到我，他說：「阿綺，
我們怎么就走到了這一步？」他失魂落魄，事已至此，再多的追問也沒用了。「你不該問我，
」我說，「我們結婚三年，走到離婚這一步，并不是我的錯。」
他似乎也并不是要求一個回答，他垂著頭，慢慢挪上了被告席。不出所料，
他根本沒看離婚協議書，而是執著地拒絕離婚。拜婆婆所賜，我和江文柏結婚三年，
每筆財產都分得清清楚楚。當然，這三年我在這個家的付出并沒有算在內。
小法槌敲下的那一瞬間，宣告我和江文柏的婚姻關系就此結束。我起身離席，
余光瞟到麥青禾跑過來，面色欣喜，從后面緊緊抱著江文柏；江文柏面色麻木，沒有推開她。
我轉過頭，沒有再理會他們，快步離開了。離婚塵埃落定，
我拿到了應得的賠償；父母得知了我離婚的事，沒有多問，給我轉了一大筆錢，
囑咐我安心工作，過幾天他們來看我。我沒有刻意打聽江家的事，但A城實在太小，
江家的事鬧得滿城風雨。江文柏雖然和我離了婚，但沒娶麥青禾，麥青禾急于確定身份，
以江夫人的名義高調出席各種場合，反被江文柏訓斥。江氏集團看似光鮮，實則群狼環伺。
江文柏和我結婚時，由于擔心競爭對手報復，再加上我的身份沒有公開的必要，
因此我只出席過極少數場合，更多人僅僅知道江文柏已婚。麥青禾行事張揚，
那些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開始深挖她和江文柏的事情。當然，這一切都與我無關。
在江家飽受磋磨的三年像一場夢，脫離了令人窒息的婚姻，我才發現世界如此遼闊。
7某個休息日，溫桓宇邀請我去游樂園玩。溫晴已經上小學了，
她驕傲地給我展示她得了優秀的作文。「葉子老師，老師讓我們寫《我的媽媽》，
我跟老師說，我寫半個媽媽可以嗎？老師就問我，為什么是半個媽媽呀？」「我說，
生我的媽媽變成星星了，但幼兒園的葉子老師很愛我，她是我的半個媽媽。」「老師說，
你寫吧！我寫好了，老師給我打了個大大的優秀！」她走在我和溫桓宇中間，
小嘴不停地說話，一會兒啪嗒啪嗒地跑到前面去了。「慢點！」溫桓宇揚聲喊，
對我不好意思道，「晴晴一高興就喜歡到處亂跑，我去看著她，待會丟了。」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溫桓宇向前追去，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我剛想快步跟上去，
卻被人抓住了手臂。「阿綺，」江文柏的聲音在我背后響起，「那個男人是誰？」
我給溫桓宇發消息說自己要去趟洗手間，隨后把手機丟進包里，看向對面坐著的江文柏。
「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在這家咖啡店里說清楚，以后別再來找我。」我說。
江文柏開口正要說話，我迅速打斷他：「如果是和他有關的事，免談。
我沒有刻意打聽過你和麥青禾的事，也請你尊重我的隱私！」聞言，他把手插進頭發里，
深吸一口氣：「看在我們結婚三年的份上，阿綺，再幫我個忙吧！」我定定地看著他，
這個男人的愧疚輕的像塵埃，風一吹就散了。離婚后，他甚至能腆著臉來求我。「不幫，」
我說，「我沒有幫忙的義務，找你媽去。」江文柏急了：「不用你動手，你不出頭就行！」
我拎包起身就走；「沒興趣，單我已經買了，別跟著我！」我急著離開，匆匆推門跑出去，
恰好遇到了來找我的溫桓宇和溫晴。溫桓宇看見了我，也看見了追著我跑出來的江文柏，
他當機立斷，一把將我拉到身后：「你是誰？」江文柏眼睛發紅，見溫桓宇橫加阻攔，
他一拳揮了上去！「你個不要臉的，竟然敢勾引阿綺！」溫桓宇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