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全場的氣氛異常詭異。
朱元璋被氣得上氣不接下氣,自己怎么就有你們這種孝子賢孫!
是真特么孝啊!
也是真特么的賢啊。
“陛下,臣外甥女到底是怎么死的?她才二十三歲啊,陛下!”藍玉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顫抖,仿佛每一個字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他的嘴唇微微顫動著,眼眶泛紅,淚水在眼角打轉,卻強忍著沒有流下來。
捧著常遇春的牌位,在這奉先殿內討公道。
自己的外甥女,那個如花似玉、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子,當年突然離世,而且,她并非死于難產。
畢竟,生朱允熥的時候,已經是她第四次生育了,怎么可能會難產,
她在坐月子的第十一天,月子都快出了,就突然撒手人寰。
堂堂太子正妃,未來的國母,這么離奇且巧合的死法,到底是人為,還是巧合?
這其中,難道沒有什么疑點嗎?
藍玉的姐姐,誥命夫人藍氏也站了出來,她的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微微顫抖著。
“陛下,我那可憐的大閨女,真相到底如何?真如我這外甥孫所說嗎?”
朱元璋緊閉著雙眼,不知是不愿意面對這個問題,又或者是根本不想回答,還是說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整個大殿里一片死寂,只有藍玉和藍氏的抽泣聲在回蕩。
不是常遇春死了,常家就沒什么好忌憚的了,常遇春是死了,可藍玉繼承了常遇春在軍中大半的勢力,而且藍氏還活著,人活著,人情就在。
而且常茂繼承了國公爵,和藍玉又是舅甥,再加上常氏是太子妃,還生下了朱家嫡長孫,常家的勢力如何不遭人忌憚。
而且來日朱標繼位,若冊常氏為皇后,淮西只會愈發壯大不可控。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
古代皇帝想坐穩江山,必然要除掉功臣集團,也有很多時候,還沒到坐穩江山的時候,下面的人就有很多成長太快。
威望太高,功勞太大,已經隱隱的威脅到自己的地位,這個時候殺不得,又要控制,是帝王最難受的時候。
常氏或許不是老朱下的手,但老朱絕對是默許了,那可是東宮太子妃之死,不是什么阿貓阿狗。
也別說老朱的錦衣衛沒有監視東宮。
老朱的錦衣衛監視最多的地方就是東宮。
因為皇帝與太子之間是競爭關系,本質上是一場父子間的生死博弈,自古皆然。
太子既是未來的皇帝,也是皇帝當下最大的威脅。
因為太子亦君亦臣,太子往往年輕有為,頗受朝臣擁戴,而皇帝年老多疑,害怕被取代。
皇權權力之爭在無聲中激化。
老朱疼愛朱標這個嫡長子,那是毋庸置疑的,但同時也是防備得最深的那個。
朱標洪武元年被立為太子,洪武十年才監國,二十二歲才監國,這年紀未免太大了些。
而且,朱標的東宮六師,全是朱元璋的班底,朱標沒有心腹,最大程度防止朱標結黨營私。
要知道,東宮六師是太子的老師,不是太子的屬下。
而且不僅僅是東宮六師,哪怕是太子本該配備的東宮六率,朱標都沒有。
朱標監國之后,的確是有批閱奏折的權力,但是卻沒有發號施令的權力,因為他批過的奏折還要交到朱元璋的手中,待到老朱最后審核才算是有效命令。
批閱奏折算什么?決策權才是重中之重,朱標充其量是朱元璋身邊的儲備干部,實習生,高級秘書練練手而已,朱標壓根就根本碰不到實權。
所謂洪武四大案,朱標辦了三個,但那是老朱決定的,朱標去執行的。
朱標是執行者,不是決策者。
換做任何一個人去執行都可以,但決策者就只有一個。
至于為什么要朱標去執行,很簡單,要讓朱標立威,因為朱標完全碰不到軍隊一丁點指揮權,他就是一個光桿司令。
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沒有兵權,哪來的威信?
但若是給朱標兵權,老朱就該睡不著覺了。
朱標手里的兵權甚至不如在外就藩的燕王朱棣,起碼朱棣還能手握十幾萬軍隊傲視北漠。
別刷了幾個營銷號,就以為朱標真是史上權力最大的太子了。
朱標是史上權力最大的太子,那把李世民放哪了?李世民玄武門之變后,是當了兩個多月太子才繼位的。
不管他這個太子是怎么來的,最起碼李世民流程手續都是合法的。
別說李世民了,朱標連自己侄兒朱高熾都比不過,朱高熾監國,動輒就發皇太子令,可以全權決定軍國大事,正兒八經的決策權握在手里。
朱標充其量是朱元璋的高級秘書,而朱高熾是監國代理皇帝,兩者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
實際上朱標的權力非常的小,表面上來看他得到老朱的信任,皇后的寵愛,在帝王之家是很難得的。
可就是因為父親對他的期望值太高了,以至于他一生一輩子都活在父親的陰影之下,教育之下,朱標從沒有自己做出決定的機會。
朱標就是老朱的提線木偶。
朱標雖然反抗過老朱,比如給孫貴妃服喪那事兒,朱標就不愿意,但是大部分情況下朱標都是唯唯諾諾的順從他那個殘暴的父親。
跟朱元璋共用一個班底,可以吹噓是自己老爹看中他,但事實就是朱標沒有自己的心腹。
漢武帝太子劉據,唐太宗太子李承乾,哪個權力不比朱標大?
李承乾也監了十幾年的國,他還有東宮六率,有自己的人。
朱標,說他是史上權力最小太子之一都不為過,一生都活得憋屈。
朱標見朱元璋不愿回應這個問題,便主動站了出來,打破了沉默。
“舅舅,岳母,常姐姐的事情已有定論,允熥才三歲多,或許是聽到什么無稽之談罷了,他的話不可信。”
聽到這話,藍氏的目光轉向了朱標,“太子,當著皇后娘娘靈前,你敢指天誓日的說,你對臣婦的女兒,你的嫡妻之死,不值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