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紅艷的引領下,一眾人神色凝重地朝著荷花池邊快步走去。
此刻的天空仿佛也被這緊張的氛圍感染,原本明亮的陽光被厚厚的云層遮蔽,使得周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壓抑的灰暗色調。
來到荷花池邊上,正是楊紅艷剛才撿到鞋子的地方。
白正權的腳步明顯有些急促,他剛一靠近池子,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扯,踉蹌了幾步,趕忙伸出雙手死死扶住池子的邊沿。
他的雙眼瞬間瞪得滾圓,目光如炬般往池子里掃了一眼,那眼神仿佛要穿透這深不見底的池水,探尋到隱藏在水下的秘密。
緊接著,他蹲下身子,近乎趴在地上,仔仔細細地查看每一寸地面,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之處。
或許別人眼中,這不過是普通的池塘邊,看不出絲毫異常。
但白正權憑借著遠超常人的偵查邏輯和敏銳直覺,很快就發現了端倪。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只見地上有明顯掙扎過的痕跡,泥土被翻攪得凌亂不堪,還有一連串深一腳淺一腳的腳印,像是有人在這里經歷了一番激烈的拉扯。
再看看那看似平靜無波的水面,白正權的心卻如同墜上了千斤巨石,一點點往下沉。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心頭蔓延開來,白正權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焦急,猛地站起身,朝著四周聲嘶力竭地大喊幾聲,“來人,快來人!”
那聲音在空曠的院子里回蕩,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與急切。
小廝們聽到呼喊,仿佛聽到了沖鋒的號角,立馬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上。
他們一個個神色緊張,眼神中透露出對主人命令的絕對服從。
白正權面色陰沉,眼神堅定地掃視著面前的小廝們,斬釘截鐵地命令,“給我下去打撈,一寸地方都不能放過,務必找到大少爺!哪怕是池底的每一塊石頭,每一片水草,都要仔細查看!”
話音剛落,那些熟悉水性的小廝們沒有絲毫猶豫,紛紛一個猛子扎進水里,“撲通撲通”的跳水聲此起彼伏,濺起大片水花。
水面上頓時泛起層層漣漪,仿佛也在為這場緊張的搜尋而悸動。
而岸上的眾人,包括老夫人、余秀娟、楊紅艷等人,都緊盯著水面,眼神中滿是擔憂與期待,每個人都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能盡快找到白正藝,解開這令人揪心的謎團。
太陽漸漸西斜,余暉如血,將整個白府映照得愈發陰森。
時間在緊張與焦慮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分一秒都像是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眾人的心上。
那些熟悉水性的小廝們,一批接著一批毫不猶豫地扎進水里,他們在渾濁的池水中奮力搜尋,猶如在黑暗中摸索希望的使者。
然而,一次次滿懷期待地潛入,又一次次失望地浮出水面,始終一無所獲。
白正權面色如鐵,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憂慮與焦急。
他在池邊來回踱步,看著太陽即將徹底落下,天色越來越暗,他終于下定決心,轉身準備派人到府外去尋找。
就在他剛要開口下達命令的那千鈞一發之際,一聲驚恐至極的叫聲劃破了這壓抑的寂靜,“啊……來人,快來人,這里有東西。”
這聲尖叫仿佛一道驚雷,瞬間打破了現場的沉悶。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發出聲音的方向,只見一名小廝正拼命朝著其他人招手,他的臉上寫滿了恐懼,雙眼瞪得幾乎要脫出眼眶,身體也在止不住地顫抖。
很快,池中的一眾人如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紛紛朝著那名小廝快速圍攏過去。
隨著眾人的靠近,水面下漸漸浮現出一個物體的輪廓。
下一秒,一具熟悉且僵硬的尸體緩緩呈現出水面。
那尸體面色慘白如紙,嘴唇青紫,雙眼圓睜,仿佛還帶著臨死前的驚恐與不甘。
原本整齊的衣衫此刻凌亂不堪,濕漉漉地貼在身上。
“啊……”老夫人看到這一幕,只覺得眼前一黑,喉嚨里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緊接著身體一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那叫聲中飽含著無盡的悲痛與絕望,仿佛要將這壓抑已久的情緒全部宣泄出來。
還好白正權反應迅速,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般疾沖上前,穩穩地接住了老夫人搖搖欲墜的身體。
他緊緊抱住老夫人,眼神中既有對兄長離世的悲痛,又有對老夫人的擔憂,“來人,快把老夫人送回去,然后請大夫過!”
此時的白府,仿佛被一層濃濃的陰霾所籠罩,悲傷與恐懼的情緒在空氣中肆意蔓延。
楊紅艷站在池邊,目睹那具熟悉的尸體浮出水面,整個人如遭雷擊,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雙腿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陣發軟,一個踉蹌,差點直直栽倒在地。
白正權雖滿心悲慟,卻還是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了楊紅艷。
他的臉上交織著無盡的悲痛、憤怒與疑惑,復雜的情緒如同洶涌的暗流在眼底翻涌。
此刻的他,心中既為兄長的驟然離世而痛徹心扉,又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充滿了不解與探尋真相的執著。
而楊紅艷,早被這猶如噩夢般驚人的一幕嚇得靈魂出竅,幾近暈厥。
她瞪大了雙眼,眼神中滿是驚恐與不可置信,嘴唇微微顫抖,機械地搖著頭,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源源不斷地從眼眶中涌出,順著臉頰肆意流淌。
“不……不會的,這不是真的,怎么會這樣?怎么可以這樣……”她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帶著哭腔。
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住,一陣又一陣的抽疼。
明明上午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陽光明媚,她與白正藝在花園中歡聲笑語,一起逗弄著蛐蛐,分享著彼此的趣事,那畫面是如此鮮活、美好。
怎么可能,僅僅幾個時辰過去,那個鮮活的生命卻已消逝,陰陽兩隔。
無論如何她都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滿心的悲慟與震驚幾乎將她徹底淹沒。
命運的巨輪無情地碾壓而過,殘酷的現實擺在眼前,事已至此,竟別無他法。
老夫人在遭受如此沉重的打擊后,整個人仿佛被抽去了靈魂,虛弱地躺在床榻上,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
家中的大小事務,如同山一般,沉甸甸地積壓在了白正權一個人的肩頭。
白正藝被從荷花池中撈起來的那個夜晚,心急如焚的白正權,顫抖著雙手,撥通了遠在南海收租的父親的電話。
電話那端的忙音,仿佛一把重錘,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他的心。
然而,三天過去了,父親卻遲遲沒有回到家中。
白正權滿心無奈與悲慟,只能強忍著內心如撕裂般的痛苦,著手為哥哥操辦葬禮。
葬禮當天,陰云密布,天空仿佛也在為白正藝的離去而默哀。
冷風如刀,割在每個人的臉上,卻割不斷那彌漫在空氣中的悲痛。
白正權面容憔悴,雙眼布滿血絲,強撐著主持葬禮的各項事宜。
就在眾人將白正藝的棺木緩緩放入墓穴時,昏迷中的老夫人竟奇跡般地醒了過來。
她被丫鬟攙扶著,顫顫巍巍地來到葬禮現場,眼神空洞而迷茫。
可還不到一刻鐘,她的目光觸及那黑漆漆的棺木,仿佛被什么擊中了一般,身子一軟,又直直地暈了過去。
一旁的大夫趕忙上前查看,無奈地搖頭嘆息,說是刺激過度導致的昏迷。
葬禮結束的當天夜晚,剛好是白正藝死去的第三夜,也就是俗稱的回魂夜。
夜幕如同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沉甸甸地壓在整個宅子里。
陰森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開來,仿佛有一雙雙無形的眼睛在黑暗中窺視著眾人。
宅子里的女眷們,無不被這恐怖的氛圍嚇得膽戰心驚,一個個如同受驚的兔子,紛紛躲回自己的房間,緊緊地關上門窗,似乎這樣就能隔絕那未知的恐懼。
就連白正藝的正牌夫人大少奶奶余秀娟,也借口肚子疼,慌慌張張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的臉色煞白,眼神中透著掩飾不住的恐懼。
畢竟,白正藝是她親手推下荷花池的,此刻,她的心中充滿了恐懼與悔恨,生怕白正藝的陰魂會在今晚回來找她索命。
所以,無論旁人如何勸說,她都打死不愿給白正藝守靈。
靈堂上,燭光搖曳,光影在墻壁上投下詭異的形狀。
白正權和白正新神色凝重地守在靈前,身旁還有幾位前來吊唁的親朋好友,他們或低頭默哀,或小聲交談,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而在這一眾男賓之中,女眷卻只有楊紅艷一個人。
她靜靜地跪在蒲團上,淚水早已哭干,眼神中透著哀傷與堅定。
盡管心中也充滿了恐懼,但她對白正藝的情誼,讓她無法像其他人一樣逃避。
她默默地守在靈前,陪伴著這段時間與自己有過歡樂時光的白正藝,在這充滿未知與恐懼的回魂夜。
靈堂內,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香燭味,混合著沉重的哀傷,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白正權眉頭緊鎖,臉上寫滿了疲憊與悲慟,他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來到楊紅艷身邊。
只見楊紅艷靜靜地跪在蒲團上,整個人仿佛被抽去了靈魂,眼神空洞地凝視著靈位。
她的發絲凌亂地散落在臉頰兩側,面色蒼白如紙,原本紅潤的嘴唇此刻干裂起皮。
幾日來的悲痛讓她身形愈發消瘦,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
白正權看著楊紅艷這副模樣,心中一陣揪痛。
他俯身下去,伸出手,一把將楊紅艷從地上拽了起來。
楊紅艷毫無防備,身體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
白正權眼神冰冷地看著楊紅艷,那目光中卻又隱隱夾雜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心疼,緩緩開口,“你回屋去吧!這邊我們守著就好?!?/p>
聽上去,白正權的語氣雖然冰冷,但在這壓抑的氛圍中,卻多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心之意。
楊紅艷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話,眼中閃過一絲驚恐與抗拒,她拼命地搖頭,淚水再次奪眶而出,聲音帶著哭腔,顫抖著說道,“不……不……我不回去,我要守著大少爺?!?/p>
她的眼神中滿是決絕,仿佛只要自己堅持,就能留住白正藝的靈魂。
雖然這段時間楊紅艷嫁給白正藝后,兩人還未來得及行夫妻之禮,但白正藝對她的疼愛卻是真心實意的。
白正藝總是會在閑暇時陪她出去逛街,會在她難過時溫柔地安慰她,會在她想要什么東西的時候想盡辦法滿足她。
那些溫暖的點滴,如同冬日里的暖陽,就算楊紅艷的心是冰塊,也早就被白正藝捂熱了。
如今白正藝的突然死去,給楊紅艷帶來了無盡的痛苦,這種痛苦如同附骨之蛆,啃噬著她的內心。
她只想陪著白正藝走完頭七,仿佛這樣才能稍稍減輕心中的愧疚與悲痛。
可白正權卻不同意。
他看著楊紅艷日漸消瘦的身體,那原本靈動的雙眼此刻哭得紅腫不堪,像兩顆熟透的桃子,他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揪住,莫名一陣抽疼。
他放緩了語氣,盡量溫和地說道:“聽話,回去休息,哥哥在天之靈不希望看到你這樣?!?/p>
聲音有些沙啞,這幾日的操勞與悲痛讓他的嗓音失去了往日的清亮。
“不,我不回,求求你了二少爺,你就讓我陪著大少爺吧!”楊紅艷苦苦哀求著,淚水順著臉頰不斷滑落,打濕了她的衣襟,雙手緊緊抓住白正權的衣袖。
白正權看著楊紅艷這般固執,心中的焦急與心疼交織在一起,忍不住帶著怒意呵斥道,“可是你已經三天三夜沒睡覺了,你這樣不吃不喝我哥哥就能回來嗎?你要是把自己的身體搞垮了,哥哥在天上看到會更心疼的不是嗎?”
他的聲音在靈堂內回蕩,震得燭火一陣搖晃,可楊紅艷卻依舊不為所動,只是不停地哭泣著,堅持要守在靈前。
靈堂內的氣氛壓抑得好似一塊沉甸甸的鉛板,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白正權望著楊紅艷,她那瘦弱的身軀在這昏暗的燭光下顯得愈發單薄,仿佛一陣微風便能將其吹倒。
盡管他滿心憂慮與心疼,可面對楊紅艷這般執著的堅持,實在是無計可施,只能任由她繼續跪在靈堂之中。
然而,他的心卻如被細密的針深深刺入,一陣陣地抽疼。
那疼意并非來自肉體,而是源自內心深處,連他自己都有些困惑,為何會對楊紅艷有著如此深切的感受。
白正權無奈地長嘆一聲,這聲嘆息仿佛承載了他這幾日來所有的疲憊與哀傷,“老子真耐煩管你的死活?!?/p>
嘴上說著難聽的話,目光始終停留在楊紅艷身上,那眼神中滿是復雜的情緒,有心疼,有無奈,還有一絲隱隱的擔憂。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氛圍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寂靜。
一名小廝慌慌張張地沖進靈堂,連禮數都顧不上,氣喘吁吁地稟報道,“二少爺,大事不好了!老夫人醒過來了,不知怎的,她吵著鬧著非要過來靈堂,我們幾個下人拼了命地攔,可根本攔不住啊!”
聽聞此言,白正權原本就緊皺的眉毛瞬間擰成了一個死結,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與焦慮。
他深知老夫人此刻的身體狀況,遭受如此沉重的打擊,她的身心早已脆弱不堪。
在這靈堂之中,到處都是勾起悲痛回憶的事物,稍有不慎,老夫人真的可能會因為過度悲傷而氣死在靈堂上。
白正權心急如焚,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掃向楊紅艷,那一瞬間,他仿佛在楊紅艷身上尋找著某種力量或者支持。
隨后,他又將視線投向一旁悠哉悠哉的白正新。
白正新此刻的表現,與這沉重的氛圍格格不入,他那一臉的不耐煩,仿佛對眼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白正權強壓下心中的怒火與不滿,嚴肅地對白正新說道,“我現在過去看看祖母,這里就交給你了。你給我聽好了,務必守好靈堂,香火絕對不能斷了!這是對哥哥最基本的尊重,也是我們白家的規矩!”
“知道了,啰嗦?!卑渍乱荒槄挓┑鼗貞Z氣中滿是敷衍。
白正權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身著素白麻衣、頭戴孝帽的楊紅艷。
她那低垂的頭,瘦弱的背影,在這靈堂的陰影中顯得如此無助與凄涼。
白正權心中一陣刺痛,可此刻他又實在分身乏術。
無奈之下,他只能轉身,邁著沉重而急促的步伐,朝著老夫人的住處匆匆趕去。
白正權一路疾行,心急如焚地趕到老夫人的房間。
剛一踏入房門,一股壓抑而沉悶的氣息撲面而來。
只見屋內丫鬟和小廝們密密麻麻地跪滿了一地,個個神色惶恐,大氣都不敢出。
老夫人則虛弱地坐在床榻之上,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脊梁骨,要死不活的樣子,全靠著身旁丫鬟用力攙扶,才勉強能夠坐穩。
“祖母,你終于醒了?”白正權眼神中滿是擔憂與關切,幾步便跨到床前,趕忙伸手扶住老夫人那搖搖欲墜的身體。
老夫人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死死抱住白正權的手臂,那力道之大,仿佛用盡了她全身僅存的力氣。
緊接著,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從老夫人喉嚨里迸發出來,“權兒,你告訴祖母,這不是真的,嗚嗚嗚……權兒,藝兒他沒有死對吧?他是不是又調皮跟我玩躲貓貓呢?”
老夫人哭得肝腸寸斷,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順著布滿皺紋的臉頰肆意流淌,打濕了胸前的衣衫。
她的雙眼紅腫得厲害,眼神中滿是絕望與哀求,仿佛只要白正權給出肯定的答復,一切就能夠回到從前。
白正權心中一陣刺痛,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他強忍著內心如潮水般洶涌的悲痛,梗著脖子,聲音微微顫抖地安慰道,“祖母,您別這樣……哥哥他福薄命淺,已經離我們而去了。咱就讓他安心地上路吧!您這樣悲傷過度,哥哥在黃泉路上也不會放心的呀!”
白正權說得很直白,他深知,人既然已經逝去,老夫人早晚都得接受這個殘酷到讓人無法承受的現實。
盡管他也希望能給老夫人一絲虛假的安慰,但他明白,長痛不如短痛,唯有直面現實,或許才能讓老夫人逐漸從這巨大的悲痛中走出來。
“不,我的藝兒……我不信他就這樣離開我們了,這不可能,權兒,你帶我過去,我要去靈堂看看,我不信藝兒就這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