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喬小諾第一次注意到宋遠,是在高一文學社的招新會上。那天下午的陽光正好,
她抱著新買的《海子詩選》躲在社團招新攤位的角落,耳邊突然飄來一段清澈的吉他聲。
那旋律帶著初夏的溫度,像一陣穿堂風掠過她的心尖。"這是《晴天》的前奏。
"同班的林小雨興奮地拽她袖子,"彈吉他的那個是宋遠,校籃球隊的,
聽說他拒絕了音樂特招,非要靠文化課考大學。"喬小諾抬起頭,視線穿過晃動的人群。
陽光斜斜地打在少年身上,他微微低頭撥弄琴弦的樣子專注得近乎虔誠,校服袖口卷到手肘,
露出的手腕線條干凈利落。吉他聲戛然而止。"同學,要加文學社嗎?
"宋遠不知何時站在了她面前,遞來一張報名表,指尖還帶著撥弦后的微紅。
喬小諾下意識把書抱得更緊,感覺自己的臉突然燒了起來。她慌亂地搖頭,轉身就跑,
卻聽見身后傳來一聲輕笑:"《海子詩選》?品味不錯啊。"那天晚上,
喬小諾在日記本上寫下:"5月12日,晴。他彈吉他的時候,
睫毛在臉上投下的陰影像五線譜。"之后的幾周,喬小諾開始有意無意地注意宋遠。
她發(fā)現(xiàn)他每周三會在圖書館的角落看書,總是選靠窗的座位,
光影;發(fā)現(xiàn)他打完籃球后會先擦干凈手才拿起水瓶;發(fā)現(xiàn)他解不出數(shù)學題時會不自覺地轉筆,
筆掉在桌上的聲音像是某段旋律的休止符。但真正讓喬小諾確信自己喜歡上宋遠的,
是期中考試后的年級大會。"下面請年級第一宋遠同學分享學習經驗。
"教導主任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來時,喬小諾正低頭在筆記本上涂鴉。她抬頭,
正巧撞上宋遠往臺下掃視的目光。那一秒,
禮堂的燈光、四周的掌聲、甚至空調運作的嗡嗡聲都消失了。
喬小諾感覺自己的心臟漏跳了一拍——因為宋遠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半秒,
然后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他記得我。"喬小諾在當天的日記里寫道,
"雖然可能只是因為我總坐在第一排。"第二天早自習,
喬小諾在課桌里發(fā)現(xiàn)一張便簽:"《海子詩選》P.76,'你是我半截的詩,
不許別人更改一個字'。——給經常坐在第一排的女生"。沒有署名,
但那字跡和文學社報名表上的一模一樣。喬小諾把便簽夾在語文書里,一整天都不敢打開看,
好像那薄薄的紙片會燙傷手指。放學時突然下起大雨,
她站在教學樓門口猶豫要不要沖進雨里,頭頂突然出現(xiàn)一把深藍色的傘。"借你用。
"宋遠把傘塞到她手里,校服袖子被雨水打濕了一片,"明天記得還到高二(3)班。
"雨滴打在傘面上的聲音像極了那天他彈的《晴天》前奏。喬小諾攥著傘柄,
感覺自己的心跳快要蓋過雨聲:"你怎么知道我是哪個班的?""你校牌上寫著啊,
"宋遠笑著指了指她的胸口,又立刻意識到什么似的收回手,"啊不是,
我是說..."他耳朵尖泛起微紅的樣子讓喬小諾想起自己養(yǎng)的那只害羞的橘貓。那天晚上,
喬小諾在日記本上畫了一把傘,旁邊寫著:"5月28日,雨。他借給我一把傘,
卻不知道已經在我心里下了一場暴雨。"接下來的日子,他們開始有了更多的交集。
喬小諾會在圖書館"偶遇"宋遠,然后"順便"借走他剛還的書,
在書頁的空白處留下鉛筆寫的短詩。宋遠則會在籃球賽時往觀眾席第一排扔礦泉水,
瓶身上用馬克筆畫著小小的笑臉。六月的某個午后,
喬小諾在宋遠借給她的《小王子》扉頁發(fā)現(xiàn)了一行新字跡:"今天放學后,天臺見?
"她的鉛筆在紙上懸了很久,最終只畫了朵玫瑰花。但那天喬小諾沒有去天臺。
她在走廊拐角看見宋遠和校花陳媛站在一起,陳媛親昵地拍他的肩膀,
而他低頭微笑的樣子像極了那天在社團招新時的表情。回家路上,
喬小諾把《小王子》塞進了書包最底層。"6月15日,陰。"那天的日記只有短短一行,
"玫瑰不是唯一的,小王子會遇見很多花。"之后的一周,
喬小諾開始刻意避開所有可能遇見宋遠的地方。她換了圖書館的座位,繞遠路避開籃球場,
甚至提前五分鐘到教室就為了錯開早操時間。但命運似乎總愛開玩笑。周五的體育課上,
喬小諾因為低血糖暈倒在跑道邊。醒來時醫(yī)務室的窗簾被風吹起,露出窗外一小片藍天,
和坐在床邊的宋遠擔憂的臉。"你嚇死我了,"他遞來一杯溫水,"低血糖還跑步?
"喬小諾接過水杯,注意到他右手食指貼著創(chuàng)可貼——那是吉他撥弦的位置。
"你的手...""練琴時不小心劃的。"宋遠縮了縮手指,從書包里拿出一個飯盒,
"給你帶的巧克力,我妹妹說這個治低血糖特別有效。"飯盒里整齊排列著八顆心形巧克力,
每一顆上都用糖霜寫著字母,拼起來是"GET WELL SOON"。喬小諾鼻子一酸,
差點掉下淚來。她想起陳媛拍他肩膀的畫面,
突然鼓起勇氣:"你那天...為什么約我去天臺?"宋遠愣了下,
隨即笑了:"想給你彈首歌,練了好久。"他指了指受傷的手指,"結果你沒來。
""我看到你和陳媛...""她是我表姐,"宋遠的眼睛亮了起來,
"在問我借高三的復習資料。"窗外的知了突然開始鳴叫,震耳欲聾。
喬小諾感覺自己的臉又燒了起來,趕緊低頭咬了一口巧克力,甜膩的味道在舌尖化開。
"下周文學社有朗誦會,"宋遠突然說,"你會來嗎?"喬小諾點點頭,
然后在心里做了一個決定。朗誦會那天,階梯教室坐滿了人。喬小諾站在臺上,
手抖得幾乎拿不住稿紙。她深吸一口氣,
角開成了一小片晴天/書頁間夾著的便簽/是未說出口的和弦..."臺下傳來小小的騷動,
喬小諾看見宋遠抱著吉他站了起來。他走到她身邊,輕輕撥動琴弦——是《晴天》的旋律,
但比社團招新那天更加溫柔。"這首詩,"宋遠對著麥克風說,"我能不能譜成曲?
"掌聲中,
喬小諾看見宋遠從口袋里掏出一疊泛黃的便簽紙——全是她這些年夾在書里的鉛筆小詩,
每一張都被小心保存,邊角平整得像是新的一樣。"7月3日,晴。
"那天晚上的日記只有一句話,被喬小諾寫在了宋遠送她的五線譜本上:"我們的故事,
終于有了前奏。"2.朗誦會結束后的走廊格外安靜。喬小諾抱著五線譜本,
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和身后宋遠的吉他盒輕輕碰撞的聲音交替響起,像某種奇特的二重奏。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收集那些便簽的?"她停在樓梯拐角,鼓起勇氣問道。
吉他背帶:"從你在《挪威的森林》第136頁寫'每個人都有一片屬于自己的森林'開始。
"那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喬小諾記得那天陽光很好,
她在圖書館發(fā)現(xiàn)那本書的書脊上有宋遠的學生證號碼。
"我以為你從來不看那些...""我還在你借的《百年孤獨》里找到了這個。
"宋遠從錢包夾層取出一張折成方塊的便簽紙。
喬小諾認出那是她三個月前隨手寫的:"暗戀像是獨自彈一首沒有聽眾的曲子"。
紙角有被反復展開又折起的痕跡。蟬鳴突然變得很響。宋遠低頭調了調吉他弦,
金屬弦發(fā)出清脆的顫音:"現(xiàn)在有聽眾了...要聽嗎?那首本來要在天臺彈給你的歌。
"天臺的鐵門吱呀一聲打開時,夕陽正好懸在操場盡頭的梧桐樹梢。
宋遠坐在水泥圍欄上撥動琴弦,喬小諾發(fā)現(xiàn)他的耳尖紅得像是要滴血。
"其實我準備了很久的臺詞..."他的聲音混在吉他前奏里,
"但看到你站在臺上念詩的樣子,全忘了。"旋律很陌生,
但歌詞喬小諾很熟悉——全是她寫過的那些便簽詩。宋遠的聲音比平時低沉,
唱到"你借給我的傘"那句時突然破音,兩個人同時笑出聲。"難聽死了。
"他把臉藏在吉他后面,"我本來想等畢業(yè)再...""我也是。"喬小諾打斷他,
手指緊緊攥著五線譜本。本子邊緣被捏出幾道褶皺,像她此刻糾結的心跳。
遠處傳來放學的鈴聲,宋遠突然站起身。他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剛好夠到喬小諾的腳尖。
"下周五...要不要去看星星?氣象社說那天有英仙座流星雨。"他緊張得不停撥動琴弦,
"就在這個天臺。"吉他弦在暮色中泛著微光,
刻著一行小字:For N. 2018.5.12——正是她第一次聽見他彈吉他的日期。
接下來的一周,喬小諾在日記本上畫滿了星星。周三中午她經過公告欄,
看見宋遠和陳媛站在一起,這次她沒有躲開。"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會寫詩的小學妹?
"陳媛笑瞇瞇地遞來一盒曲奇,"我們家傻弟弟為了練你那首詩,手指都...""姐!
"宋遠猛地搶過曲奇盒,耳根通紅。午后的陽光透過香樟樹葉,在三人之間灑下晃動的光斑。
喬小諾低頭咬了口曲奇,甜味在舌尖綻開的瞬間,
她突然明白了宋遠巧克力上那些糖霜字母的含義。周五傍晚,
喬小諾在玄關換鞋時被媽媽叫住。"這么晚去哪?""學校...天文社活動。
"她下意識攥緊書包帶,里面裝著疊了十七次的告白信。媽媽嘆了口氣:"小諾,
你知道高三...""只是看流星雨。"喬小諾輕聲說,卻在心里補充:和星星下的人。
天臺比想象中冷。宋遠帶了條格子毛毯,邊角有些脫線,
他不好意思地說是從妹妹那里偷拿的。"其實我準備了望遠鏡,"他指著角落的專業(yè)設備,
"但我覺得...用眼睛看就夠了。"第一顆流星劃過時,喬小諾正講到她養(yǎng)的那只橘貓。
她匆忙閉上眼許愿,睫毛在月光下顫抖得像蝶翼。許到第三個愿望時,
感覺有溫熱的觸感覆上她的手背。宋遠的手心全是汗,
卻堅定地扣住她的手指:"我許愿...以后能光明正大地把傘遞給你。
"第二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墜落。喬小諾從書包里取出那封信,
發(fā)現(xiàn)它已經被自己手心的汗水浸得有些發(fā)軟。
"我也有東西要..."刺眼的手電光突然掃過來。
值班老師的聲音在樓梯口響起:"誰在那里?"他們躲在儲物柜后面喘氣時,
宋遠的吉他盒撞到了消防栓,發(fā)出"咚"的巨響。"分開跑!"他推著喬小諾往反方向去,
卻把毛毯塞進她懷里,"明天圖書館!"喬小諾蜷在床上一遍遍回想那個未完成的告白時刻。
月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畫出一道銀色的線,像流星最后的軌跡。凌晨三點,
她摸出手機,在備忘錄里打下一行字:"我們這樣...算在一起了嗎?"想了想又刪掉,
換成:"明天記得還他毛毯。"鎖屏亮起又暗下,映出她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3.值班老師的手電光掃過天臺的時候,宋遠一把拉過喬小諾躲在了水箱后面。
她的后背緊貼著冰涼的水泥墻,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宋遠的呼吸就落在她耳邊,
溫熱而急促,混合著淡淡的木質香——是他常用的那款鉛筆屑味道的橡皮。"別怕,
"他低聲說,手指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腕,"等他一走,我們就從消防梯下去。
"喬小諾點點頭,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宋遠近在咫尺的臉上。月光描摹著他的輪廓,
睫毛投下的陰影微微顫動,像是蝴蝶停駐的瞬間。值班老師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宋遠松了口氣,轉頭看她,突然愣住。"怎么了?"喬小諾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你..."宋遠伸手,指尖輕輕擦過她的發(fā)梢,"頭發(fā)上沾了蜘蛛網。"他的動作很輕,
卻讓喬小諾像觸電般僵住。她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耳朵燙得快要燒起來。"走吧,
"宋遠把手遞給她,"我?guī)阆氯ァ?喬小諾猶豫了一秒,輕輕握住。他的手掌溫熱干燥,
指腹有一層薄薄的繭,是常年練琴留下的痕跡。第二天的圖書館,喬小諾早到了半小時。
她坐在靠窗的座位,假裝翻著一本《銀河系漫游指南》,余光卻一直盯著門口。
宋遠推門進來的時候,懷里抱著兩本書,頭發(fā)微微翹起,像是剛睡醒就匆匆趕來。"給,
"他坐下后遞給她一杯熱可可,"昨晚沒凍著吧?"喬小諾搖搖頭,
從書包里取出疊得整整齊齊的格子毛毯:"還給你...謝謝。"宋遠接過毛毯,
指尖碰到她的,兩人同時縮了一下。他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突然從書里抽出一張折疊的紙:"這個...給你。"喬小諾展開,發(fā)現(xiàn)是一張手寫的曲譜,
標題是《給N的星空》。"昨天那首歌的完整版,"宋遠撓了撓頭,"詞是你寫的詩,
我加了點旋律...不太好聽。"喬小諾的指尖輕輕撫過紙面上的音符,陽光透過窗戶,
把那些黑色的小蝌蚪照得閃閃發(fā)亮。她抬頭,看見宋遠正緊張地看著她,喉結上下滾動。
"我...很喜歡。"她輕聲說。宋遠的眼睛亮了起來。從那晚開始,
他們之間多了一個秘密。喬小諾會在數(shù)學課的草稿紙上寫新詩,
折成紙飛機飛到宋遠的座位;宋遠則把譜好的曲子彈給她聽,用MP3錄下來,
悄悄塞進她的筆袋。周五的體育課,喬小諾坐在操場邊的樹蔭下看書,宋遠打完籃球,
滿頭大汗地走過來,在她旁邊坐下。"給你,"他遞過來一瓶冰鎮(zhèn)的橘子汽水,"冰的,
解暑。"喬小諾接過,指尖碰到瓶身上的水珠,涼絲絲的。宋遠仰頭灌了幾口水,
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汗珠順著他的脖頸滑進衣領。"看什么?"他突然轉頭,
笑著問。喬小諾慌忙低頭,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氣泡在舌尖炸開,甜得發(fā)麻。"下周三,
"宋遠壓低聲音,"天文社有活動,去郊外看流星雨...你去嗎?"喬小諾咬住吸管,
點了點頭。周三那天,喬小諾騙媽媽說是去同學家復習。天文社租了一輛小巴士,
載著十幾個人往郊外的觀測點駛去。宋遠和喬小諾坐在最后一排,
車窗外的夜色像一塊深藍色的絲絨,偶爾閃過幾盞路燈。"冷嗎?"宋遠小聲問。
喬小諾搖搖頭,卻還是接過了他遞來的外套。衣服上有淡淡的洗衣粉香味,
袖口還沾了一點鉛筆灰。觀測點是一片開闊的草地,大家三三兩兩散開。
宋遠帶著喬小諾走到稍遠的小山坡,鋪開野餐墊。"躺下看,"他拍了拍墊子,
"這樣脖子不會酸。"喬小諾學著他的樣子躺下,夜空在眼前鋪展開來,
像是打翻了一整瓶銀粉。"那里,"宋遠指著天空,"北斗七星。"他的手臂蹭到她的肩膀,
溫度透過薄薄的校服傳來。喬小諾屏住呼吸,悄悄把手指挪近一點,再近一點,
直到小拇指輕輕碰到他的。第一顆流星劃過的時候,宋遠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喬小諾,
"他低聲說,"我..."第二顆、第三顆流星接連墜落,像是一場無聲的煙花。
喬小諾轉過頭,發(fā)現(xiàn)宋遠正看著她,眼睛比星星還亮。他們的距離一點點縮短,呼吸交纏,
直到——"宋遠!喬小諾!集合了!"天文社長的喊聲從遠處傳來。兩人猛地分開,
喬小諾的臉紅得像晚霞。回程的巴士上,他們誰都沒說話,只是手指在座位下悄悄勾在一起,
像是一個心照不宣的約定。到家門口的時候,喬小諾發(fā)現(xiàn)媽媽站在玄關,臉色陰沉。
"去哪了?"媽媽的聲音很平靜,卻讓她心頭一顫。"天文...社活動。""是嗎?
"媽媽拿出手機,屏幕上是一張照片——巴士最后一排,宋遠和喬小諾靠得很近,
他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喬小諾的心沉了下去。"從明天開始,"媽媽冷冷地說,
"放學直接回家。"那晚,喬小諾躺在床上,翻出藏在枕頭下的MP3。
宋遠的吉他聲輕輕流淌,是她寫的那首《未說出口的和弦》。她閉上眼睛,
想起山坡上未完成的那個瞬間,想起他指尖的溫度,想起夜空中墜落的星星。窗外,
一輪彎月靜靜掛在天邊,像是一個未完待續(xù)的逗號。4."放學直接回家。
"喬小諾盯著手機屏幕上的消息,手指懸在鍵盤上許久,最終只回了一個"嗯"。教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