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驚策,寒門書生,三試不第。十年寒窗、詩書滿腹,卻敵不過一紙門第薄寒。
為籌路費,我曾向梁家借銀三十兩。落榜歸鄉,梁家翻臉,逼我以妻女抵債。 我拖血磕頭,
申訴無門,跪三日無人理。有人勸我:“再忍一年,再試一次。”可我妻子,
被他們拖去上樓接客; 我女兒,被他們一腳踢進井口。我不忍了。
我曾在山中救過一支亡命之徒,如今他們披甲千人,跪在林外:“沈兄,為你拿命!
”我不愿為賊。可他們說:“這世道,讀書人也要拿刀。”好,那我我,就不考了。
我披甲金衣,殺入縣城。我只問一句:“士族門第,能抵我這一刀嗎?”——從此江上火起,
天階踏盡公卿骨,滿城盡帶黃金甲!1.秋風微涼,枯葉亂飛,長安城榜前人流如潮。
我站在人群最后一排,目光死死盯著那面紅榜,手心一寸寸冰冷下去。榜上三百人,
字字金漆。可唯獨沒有——我。第三次,還是不中。十年寒窗,三次落榜。
我曾在雪夜挑燈夜讀,也曾在泥屋病榻上咳血背書。 可他們只問我一句:“你是哪家子弟?
”我說:寒門。于是他們點頭、嘆氣、合卷,再不看我第二眼。我沒臉在城中多留,
一路徒步奔回故鄉鹽河鎮。腳下是千里風塵,心中是滿地破夢。入鎮的第一天,
我便見到舊鄰梁大戶。“喲,這不是沈兄嗎?”梁大戶裝模作樣地笑著,
滿臉遺憾地搖頭:“聽說你又不中……唉,真是可惜。”我低頭一拱手:“是我辜負所托。
”他拍著我的肩,“只不過……我資助你三十兩銀子,眼下家里有些緊張,
沈兄是否能……”我立即道:“我定還,來年春耕之前。”梁大戶笑容不改:“我自然信你,
不過你家小娘子,我素來敬佩賢淑,權作抵押,也算體面。”我陡然抬頭,
眼神瞬間沉了下去。“我妻,豈是你賬本上的押物?”梁大戶臉色不變,只是扯了扯嘴角,
冷冷丟下一句:“寒門無憑,講什么體面?”當天晚上,鎮上就傳出了流言。
“沈家欠債不還,小娘子怕不是要還債還身了。”“嘖嘖,書生不中,窮困潦倒,
也只配送妻兒出去賺口糧。”我走過茶攤時,店家竟將賬本往懷里藏。
我入當鋪問借三兩銀子,當鋪老板看都不看,說:“你這種出不了頭的人,借了也是打水漂。
”我回家時,妻子正蹲在灶前生火,女兒躲在她身后,怯生生地問我:“爹爹,
您這次……是不是又被別人欺負了?”我握緊拳頭,一言不發。第二天清早,梁家雜役來了,
手持賬本、嘴含譏笑:“梁老爺說了,若你三日之內不還債,就拿你妻女抵押。
”我把他攔在門外,咬牙低聲:“你回去告訴梁家,我我再窮,也不會拿妻女還賬!
”那雜役啐了一口:“你當這世道是講理的?你落第三回,早就被上面記了名。
”“你一個寒門,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識相的,趁現在還能賣幾個錢,把她們送過去,
好歹還留你條命。”我看著門口他輕蔑轉身的背影,拳頭死死攥緊,指節泛白,骨縫發響。
三年不第,我可以忍。十載寒窗無果,我也可以忍。但我我,絕不會讓他們,
拿我妻女當豬狗賣去!我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進縣衙。兩個衙役正曬著太陽,一個半瞇著眼,
另一個磕著瓜子。“報案?”那人瞥了我一眼,“誰打你了?又是欠債糾紛?看你這穿著,
讀書人吧?”我拱手:“我,欲告梁家之不法。”“我?”他打量我幾眼,
忽而輕笑:“就是那個三試不第的‘榜末大名’?”“哈,你連童生都沒混上,
居然也來告鄉紳?”“別笑死人了。”我深吸口氣,壓下怒火:“我只求你們依法受理。
梁家強占百姓,污人名節……”話音未落,那人直接掏出腰牌,
重重一拍桌子:“你小子再廢話一句,老子就給你加個‘誣陷誹謗’的罪名,
送你牢里蹲著冷幾天!”他站起身,將我一把推出門外。“讀書不中,家中無銀,
你就該回去種地,踏實過活。”“別來衙門胡攪蠻纏——我們不為你這種人服務。
”我被人推倒在石階下,磕破額角,鼻中流血。天光明亮,路人來往。
可沒有一個人愿意伸出手拉我一把。我我,十年寒窗,詩書滿腹,
到頭來……還不如梁家狗腿的一塊銅牌。夜里,山中舊友來了。他披著蓑衣,
站在柴門前看了我許久,只說了一句:“我們這些人,早在你救下我兄弟的那年,
就等著你開口。”“你若想反……我奉你為主,殺了梁家滿門。”我抬頭,
看著那群藏在夜色里的身影,山火未起,殺氣已燃。我搖了搖頭。告訴他們,
這世道除了殺戮,還有公理,還講王法。2.回到家中,屋外落雨。屋內風穿破墻縫,
冷得像刀子刮在骨頭上。妻子發燒,額頭冰冷,嘴唇發白。我剛熬完藥,
女兒正趴在被角上輕輕喊:“娘,喝口藥好不好……”砰——!院門被一腳踹開,轟然巨響。
雨水和泥水撲進屋檐,一行人踩著雨痕走了進來。為首之人錦袍狐裘,腰纏金玉,面如白玉,
唇角卻掛著令人作嘔的笑意。梁家少爺,梁二公子。“沈兄,回來了?
沒想到你去了縣衙告我。”他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徑直踏進我家屋里,一邊搖著扇子,
一邊打量著癱在榻上的妻子。“這就是你那結發娘子?”“嘖……比我記里還水靈幾分。
”“這樣的女人,嫁你?真是糟蹋了。”我立刻上前擋住他。“她燒得厲害,求你出去。
”他冷笑一聲,一巴掌打在我臉上。“你也配和我說‘求’字?”我被他扇得一個踉蹌,
撞翻了藥碗,滾燙的湯藥灑了一地。我彎腰想撿,他已經轉身坐在榻邊,
伸手便去撕妻子的衣襟。“住手!!”我撲上前,被他身后的隨從一棍砸在背上,跪倒在地,
口中吐出一口鮮血。梁二公子仍是不急不緩地笑:“我,我今日就當你面,
試試你老婆的味道。”“你不是最講禮義廉恥嗎?”“你不是說‘士子當正身立心’嗎?
”“你不是連我提她一嘴都要和我翻臉?”“那你就睜大眼——看著我!”妻子驚醒,
嘶啞哭喊:“不要——求你了,求你別碰我……”她奮力掙扎,卻被兩個隨從按住手腳,
死死壓在榻上。梁二公子一邊寬衣解帶,一邊俯身笑道:“我給你兩個選擇。”“一,
欠債還人,你從了。”“二,我先上了你,再送你去城南飄香居,簽身契抵債。
”他低頭貼近她耳邊:“說不定你還能紅一陣,賺點賞錢。”“你敢——”我咬牙沖上去,
沒跑兩步,就被棍子砸在膝蓋上。“啊!”我腿一軟,跪在地上,手剛要撐起,
第二棍又砸在肩上。鮮血濺進泥里,我喉嚨發啞:“放開她——有本事沖我來!
”那人冷冷吐口痰:“你也配我動?”“你不過是個狗命寒門,讀了十年書,
也換不來半個銅板的尊重。”“你妻子,我買;你女兒,我也要養著賣。”“別打爹了!
”女兒撲過來,哭著要擋住我。其中一人一腳將她踢倒,她磕在門檻上,
額角“砰”一聲撞開了血。她癱倒在地,小小的身子抽搐著,眼淚混著血,
一聲一聲喊我:“爹……爹,我疼……”我跪著,死死地撐著地面,不讓自己趴下。
我想站起來,卻連一根手指都在抖。我連睜眼,都覺得像是刀割。他們按著我妻女,
嘲笑她哭得太吵,說她“挺烈的,適合養熟了賣個好價錢”。他們走時,把我扔在血泥中。
梁二公子回頭笑了:“沈兄——我會再來的。”“你妻子還欠我十天十夜的利息呢。
”風吹過來,我睜著眼,咬著滿口碎牙,一聲不出。3.風雪夜寒,月光慘白。
我從昏沉中醒來,屋內靜得像一座墳。“娘?娘你起來啊……”女兒的聲音如泣如訴,
我猛地一顫,撐起身,看到的是妻子懸在屋梁上的身影,白衣凌亂,發散如鬼。她上吊了。
孩子跪在她腳下,小小的手死死拽住她垂落的衣角,
哭得沙啞:“娘別走……爹爹回來了……咱們不怕了……”我像瘋了一樣撲過去,
抱住妻子的尸體,顫抖地解下那條系在她脖頸的破麻繩。她的脖子已經淤青發紫,
唇角仍殘留著血痕,死前顯然咬破了舌尖。我抱著她,像抱著整片塌下來的天。她走了。
我沒能護住她。我我,讀十年圣賢書,求一場功名富貴,到頭來連自家妻子都護不住。天亮。
我拖著妻子的遺體走向縣衙,身后,女兒緊緊抓著我的衣角,一言不發,眼神空洞。縣門前。
我抬起頭,面無表情:“開門。”兩名衙役一愣,看清我身后拖著的是一具女尸,
頓時皺眉:“你又來做什么?”我一把將尸體放在縣門臺階前,展開她冰冷僵硬的手,
露出她手里緊攥的那張借契殘紙。“這是證據。”“我妻子因梁家逼債辱人,自盡身亡。
”“我報案。”衙役剛要開口,忽聽身后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梁家少爺,
披著狐裘、笑吟吟地走來。“喲,沈兄又來報官?”“你老婆的滋味可真好。
”他看了我一眼,又低頭看了看妻子的尸體,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好端端的女子,
怎么死了呢?”“莫不是你這瘋子,心態失衡,親手害了你娘子?”我猛地抬頭,
怒吼:“你放屁!!!”梁少一攤手:“不如問問她爽不爽。”這時,
縣衙門口傳來知縣老爺的聲音:“將尸體帶入驗查。”我還沒反應過來,兩邊捕快沖上來,
一邊將我按在地上,一邊將我妻子的尸體抬走。我怒吼著掙扎:“你們沒有權力!
她是我的妻子,是受梁家所害——我有證據!!”知縣慢悠悠走下階,居高臨下看著我。
“證據?我,你連個秀才都不是,口說無憑。”“倒是梁少的家丁親眼所見,
說你昨夜闖入梁府大吵大鬧,疑似精神錯亂。”“你殺妻滅口,妄圖借尸毀人,是為大逆!
”我瞪大眼,血從牙縫溢出:“你……你們串通一氣,血口噴人!!!”知縣冷笑一聲,
轉頭揮手:“來人,斬立決。”“午時三刻,示眾三日。”我徹底明白了。他要我的命。
就因為我出生寒門。那天下午,陽光毒辣。我跪在斬臺下,脖頸被粗麻縛住,鮮血已經干涸。
百姓圍觀,有的面露同情,有的竊竊私語。梁少披著披風走上高臺,
看著我低聲笑道:“你不是喜歡讀書嗎?”“今日,我送你上‘天榜’。
”劊子手舉起鬼頭刀,刀光寒冷。我閉上眼,
喉嚨里滾出最后一口血:“若我我不死——”“來世,定叫你梁家血流成河!
”4.劊子手舉刀高喊,聲音如雷滾落,“斬殺犯”!我眼睛忽然一酸,猛然用盡全身力氣,
雙手一撐,從血泥中掙扎站起!眾人震驚。劊子手一愣,反手舉刀。我高聲怒吼,
聲音嘶啞、卻穿透九天:“我!我,三試不第!”“是寒門書生!”“我沒殺我妻,
是這世道、這狗官、這梁家,逼死我家人!!”“我不服!!”“我妻死冤,我女命賤,
我我——冤!!!”聲音滾雷一般轟進天地。就在這時——轟——!一聲號角,震碎山林!
緊接著,城西方向,黑煙沖天而起。“起火了!山林起火了!”“不對——是……是兵馬!
”“有人殺進來了!”“那是……是山賊綠林?怎這么多人馬!!”我轉身,
眼睛死死盯著天邊那道煙柱。山火滔天,狼騎破林,十丈旌旗獵獵翻飛,橫卷千里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