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主人公,是長山的劉中堂鴻訓,這位劉中堂可是明朝的高官,官拜禮部尚書、東閣大學士,妥妥的朝廷重臣。這一年,他和一位姓武的武官奉旨出使朝鮮,誰能想到,這一趟出使,竟然引出了一段匪夷所思的傳奇經歷。
話說劉中堂一行人風餐露宿,好不容易到了海濱。在驛館休息的時候,他偶然聽到老仆們在私底下嘀咕:“東海之外有座安期島,那可是上仙安期生修真的地方。聽說島上仙鶴銜著芝草飛來飛去,云霧一年到頭都不散,有時候還能聞到從島上傳來的異香,一百里之外都能聞得到呢!”劉中堂一聽,心里那叫一個癢癢。他本就是個好奇心極重的人,又對修仙問道之事頗為向往,心說:“要是能親眼見見仙家的風采,那可真是這輩子都值了!”
于是,劉中堂趕緊找來武弁商量,打算找條船去安期島一探究竟。可誰能想到,這消息傳到朝鮮臣僚的耳朵里,一個個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就跟見了鬼似的,慌慌張張地跑來阻攔:“使君使君,萬萬不可啊!這安期仙島與世隔絕,尋常人根本靠近不得。只有一位小張真人,年紀不過三十多歲,每年會到人間一次。要是想登島,必須先得到小張真人的允許,不然的話,海上就會刮起颶風,那風跟刀子似的,再堅固的船也得被撕成碎片!”
劉中堂聽了將信將疑,但也不敢貿然行動,只好耐著性子等。說來也巧,兩天之后,朝鮮國王召見他們。劉中堂一進大殿,就瞧見玉階之上斜倚著一個人:這人身上佩著一把青銅古劍,劍鞘上布滿了斑駁的痕跡,就像長了青苔一樣;頭上戴著一頂棕褐色的竹笠,笠沿垂著流蘇;再看他的眉眼,清朗得就像天上的星星,那雙眼睛里,仿佛映著整個東海的波濤,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神秘勁兒。
朝鮮王趕緊上前引見:“這位就是小張真人。”劉中堂一聽,趕忙躬身行禮,那態度,恭敬得就像拜見真神一樣,言辭懇切地說道:“久聞仙島靈異非常,晚生做夢都想一睹仙容,就算粉身碎骨也絕不后悔!”小張真人垂著眼睛,輕輕笑了笑,聲音就像泉水叮咚作響:“使君誠意可嘉,此外你的隨從之中,還有兩個人命格清奇,也可以隨我一同前往。”
第二天一大早,小張真人就帶著劉中堂和兩名隨從登上了船。說來也怪,這船就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托著,“嗖”地一下就離開了岸邊,速度快得就像在騰云駕霧。劉中堂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嘯,就跟有人拿著刀子在耳邊亂割似的。正恍惚間,他突然聽到一陣縹緲的仙樂傳來。抬頭一看,只見海天相接的地方,一群仙鶴銜著五彩云霞在飛舞,陽光照在鶴羽上,折射出的光芒竟然像鐘磬敲擊的聲音一樣悅耳。
沒一會兒,一座青翠欲滴的島嶼出現在天際。島上奇花異草開得那叫一個燦爛,紅的像火,粉的像霞,跟這寒冬臘月的時節格格不入。島嶼四周云霧繚繞,就像披著一層薄紗,透過紗隙,還能隱隱約約看見白鶴在盤旋。
小張真人帶著他們沿著石階往上走,不一會兒,一扇洞門豁然敞開。眾人走進洞內,好家伙!只見石壁上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就像綴滿了明珠一樣;壁上的苔痕竟然組成了類似篆文符咒的圖案,透著一股神秘莫測的氣息。洞內玉榻上盤坐著三位老者,榻前的蒲團上升起裊裊青煙。東西兩位老者閉著眼睛,就像在參禪,只有居中的老者微微睜開雙眼,起身迎接他們。這位老者須發銀白如雪,可肌膚卻瑩潤得如同美玉一般,說起話來,聲音清脆得就像山間的清泉:“紅塵貴客到來,倒是給我這冷清的山洞增添了幾分生氣啊!”
眾人坐定之后,有小僮捧著茶過來。劉中堂仔細一瞧,那茶盞古樸異常,盞底凝著一層淡綠色的光華,看起來就像春天的江水被封凍住了,又像是琥珀里含著露水。小僮走到洞外的石壁前,拔出一枚鐵錐,往石壁上一扎,錐尖剛入石三分,一股清泉就“嘩”地噴射出來,像銀線一樣注入茶盞之中。
居中的老者把茶盞遞給劉中堂,笑著說道:“這是‘玉髓泉’,喝了它可以洗滌塵垢,讓人心明眼亮。”劉中堂喝完茶,老者便邀請他們入席。席間,劉中堂忍不住向老者詢問吉兇禍福,老者擺了擺手,說道:“我們在這海外蟄居多年,早就不知道外面的年月幾何了。人世間的興衰榮辱,在我們看來就像蜉蝣轉瞬即逝,又怎么能揣測得到呢?”劉中堂又詢問長生之法,老者嘆了口氣,搖頭說道:“想要長生不老,這條路可不是富貴之人能走的。必須拋卻七情六欲,餐風飲露,歷經千辛萬苦,才能窺見其中的門道。使君您平日里錦衣玉食慣了,又如何能忍受得了那份孤寒寂寞呢?”劉中堂聽了,慚愧地低下了頭,只覺得如醍醐灌頂。
等到辭別之時,小張真人把他們送到洞口,臨走前再三叮囑:“歸途之中如果遇到海難,切記千萬不要貪戀身外之物。”劉中堂謝過之后,便回到朝鮮,把在安期島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稟告給了國王。之后,他便準備啟程回朝。臨行前,朝鮮國王贈送給他一件禮物,還特意叮囑他,千萬不要在海上打開。
劉中堂登上船后,心里就像貓爪子撓似的,好奇心作祟,忍不住撕開了包裹。誰能想到,帛間的符紙突然燃起青色的火焰,一閃而逝。他一層一層地拆下去,拆了足足數百層,終于看到了一面青銅古鏡:這面鏡子表面斑駁不堪,銹痕就像蛟龍的鱗片一樣,用鏡子一照,里面竟然出現了鮫宮龍闕的景象——珊瑚像樹林一樣林立,鱗甲森然,還有蛟龍盤繞在柱子上,那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直勾勾地盯著人看。
劉中堂正看得入神,突然聽到一陣驚天動地的浪聲,抬頭一看,一個如山一般的潮頭正朝著船只壓過來,云層中似乎還傳來陣陣龍吟,那浪頭距離船只已經不到一百丈了!船上的眾人嚇得面無人色,魂都快被嚇飛了。
千鈞一發之際,劉中堂突然想起小張真人的叮囑,二話不說,抓起古鏡就扔進了海里。說也奇怪,這古鏡一入海,洶涌的浪涌頓時就平息了,就像一頭巨獸吞下了美食,心滿意足地蟄伏了下去。海面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古鏡沉沒的地方,竟然浮起縷縷金鱗,漸漸消散,宛如天邊的云霞。從那以后,歸途再沒有發生任何異象,只有海風在耳邊嗚咽,仿佛在訴說著這段神奇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