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傾盡所有供「白眼狼」侄子劉明考上清華，以為總算熬出了頭?？伤痪洹腹脣?，
這房以后當我的婚房」，讓我如墜冰窟。我索性賣了房，踏上一個人的旅途，
沒想到他竟追到電話里咆哮：「李秀珍！你竟然把我的婚房賣了去快活？你良心何在！」
我望著陌生的風景，只覺得荒唐又可悲，但我沒有后悔，這場養育和算計的拉鋸戰，
終于要有一個了斷了。1「嘟…嘟…嘟…」手機在包里震個不停。
我剛在麗江古城找了個臨河的座位坐下，點了一杯當地的普洱。陽光暖洋洋的，
一點也不像我老家冬日的干冷。掏出手機，屏幕上「劉明」兩個字刺得我眼睛生疼。這小子，
估計是看到銀行卡里的錢了。我深吸一口氣，按了接聽鍵?！腹脣?！你存心的是不是！」
劉明的聲音像頭暴怒的獅子，隔著電話都能感覺到他的唾沫星子。「我剛收到短信，
銀行卡里多了二十萬！」「然后我就給鄰居張阿姨打電話了，她說你把房子賣了！真的假的？
！」我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膏牛u了?！刮艺f，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賣了？你憑什么賣我的房子！」劉明的聲音陡然拔高，帶上了哭腔和不敢置信。
「那是我的婚房??！我早就跟你說過了！」「劉明，你清醒一點?！埂改欠孔樱?/p>
房產證上寫的可是我的名字，李秀珍。」「是我辛辛苦苦工作大半輩子，
一個鋼镚一個鋼镚攢出來的?！闺娫捘穷^沉默了幾秒，然后是更洶涌的怒火。
「可你答應過我爸媽要照顧我的！」「你這是要把我逼死！我還在上學??！」「沒了房子，
我以后怎么結婚？怎么在北京立足？」聽著這些理直氣壯的質問，
我捏著茶杯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緊。青瓷杯沿有些燙手。六年前，大哥大嫂車禍去世，
留下才十二歲的劉明。他攥著我的衣角，紅著眼睛，怯生生喊我「姑媽」。
我是他唯一的親人了。我當時拍著胸脯，對所有的親戚說：「放心，有我一口吃的，
就餓不著劉明！」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閃過。我以為我養大的是個知恩圖報的孩子。沒想到，
養的是條喂不熟的狼。劉明還在電話那頭咆哮：「你怎么能這么自私！你有沒有良心！」
我看著杯中晃動的茶水，幽幽地問：「劉明，在你盤算著怎么把我的房子變成你的婚房時，
你的良心又在哪里？」「難道你考上清華，就是為了回頭來算計你姑媽的養老錢嗎？」
電話那邊，又是一陣窒息的沉默。燈籠的紅光映在我面前的茶水上，晃得人心煩。「姑媽，
你怎么能這么說我？」劉明壓抑著怒火，卻又帶著一絲慌亂的聲音，
「我是……我是想著以后我們一家人能住得好一點！那房子也是我們家唯一的老物件了！」
「一家人？」我重復著這三個字，只覺得諷刺。「劉明，你是清華的高材生，
應該明白『我』和『我們』的區別?！刮矣窒肫鹆四切┠?。我丈夫走得早，
我一個人拉扯著我親兒子張強。張強懂事，體諒我辛苦，早早出去工作，說要讓我過好日子。
劉明來的那年，張強剛談了個女朋友，正準備攢錢買房。為了劉明能有個安穩的學習環境，
我把原本給張強準備結婚用、家里最大最朝南的那間房騰了出來，布置成了劉明的小天地。
張強來看我，只能擠在以前堆雜物的小北屋。他嘴上不說，我知道他心里不痛快。
兒媳小芳也曾旁敲側擊地提醒過我：「媽，我知道您心疼劉明這孩子沒爹沒媽，
可您也不能太虧了自己，也總得想想強強。他嘴上不說，心里是心疼您的?！箍赡菚r候，
我總想著，劉明這孩子沒了爸媽，太可憐了，我這個做姑媽的，再不疼他誰疼他？
把他養出息了，不也是我的福氣，不也是張強的助力嗎？為了劉明上重點中學，
我每天三點多起床，騎著那輛破舊的二八大杠自行車，載著他跑二十多里路，風雨無阻。
冬天路滑，我摔了多少次，膝蓋現在還留著疤。夏天酷暑，我后背的汗疹就沒消停過。
菜市場里，我專挑人家快收攤時的蔫巴菜；給自己買衣服，超過五十塊的都要猶豫半天。
可給劉明買輔導資料、報補習班，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咐钚阏?，你別太過分了！」
劉明近似咆哮的聲音拉回我的思緒，「那房子就算是你名字，我住了六年！按理說，
我也有居住權！你突然把它賣了，經過我同意了嗎？！」「我賣我自己的房子，
為什么要經過你的同意？」我輕笑一聲。「劉明，你是不是忘了，當年你爸媽走的時候，
給你留下的撫恤金和家里的那點積蓄，是你那些叔伯看你可憐，『借』走周轉，至今未還。」
「如果當初不是我一力承擔，你能不能順利長大還要打個問號，更別提清華了。」
「現在你跟我談居住權？談婚房？」電話里，劉明的呼吸變得急促粗重。「那不一樣！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你是唯一對我好的親人?。∧阍趺茨苓@么對我？」
「你忘了我考上清華的時候，你是怎么跟街坊鄰居說的嗎？你說我是你的驕傲！
你說以后就指望我了！」是啊，我是說過。可我指望的，是一個懂得感恩的孩子，
一個能記得別人好的孩子。而不是一個把姑媽的付出當成墊腳石，
把姑媽的房子視為囊中物的白眼狼?！咐钚阏?！我告訴你，
你現在立馬把錢給我轉回來一部分！至少一大半！我要租房子，我要生活！
剩下的錢你短期內不許動！等我畢業了，那錢加上賣房的錢，我要在北京買個小戶型，
不然我女朋友不會跟我結婚的！」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威脅。我閉了閉眼，
仿佛又看到他高考前夕，信誓旦旦地對我說：「姑媽，你放心，等我出人頭地了，
一定好好孝順你，給你買大房子，讓你享清福！」那時的殷切和此刻的猙獰，像兩把鈍刀子，
在我心口來回地割?！竸⒚?，」我一字一句地開口，聲音冷得沒了溫度，
「你女朋友因為一套房子才跟你結婚，那這樣的女朋友，你還要她做什么？」「還有，
我憑什么要為你所謂的愛情和未來買單？」「我養你到十八歲，供你上大學，已經仁至義盡。
那二十萬，夠你讀完清華，至于畢業后的路，你自己走吧?！埂肝依钚阏?，不欠你什么了。」
一陣風吹過，吹亂了我的頭發，也吹散了眼底最后一點溫情。劉明像是被我的話噎住了，
半晌沒出聲。只有粗重的呼吸，像一頭被困住的野獸。
我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另一些聲音。是我的兒子張強。那年劉明剛來不久，
張強帶了那時候的女朋友，我現在的兒媳小芳，回家吃飯。我把家里僅有的一塊好肉燉了湯，
大半碗都倒進了劉明的碗里，他埋頭吃得呼呼響。飯后小芳幫我收拾廚房，
猶猶豫豫地開了口：「阿姨，您對劉明真好。只是強強看他弟弟吃得香，
自己都沒怎么動筷子呢?！购髞硇》家哺卑椎貏襁^我：「媽，您也不能太虧了自己，
也總得想想強強。他嘴上不說，心里是心疼您的?！故前?，強強是心疼我的。
他好幾次從外地打工回來，塞給我錢，讓我買點好的給自己，別都花在劉明身上。「媽，
他是侄子，但我是您親兒子。您把好東西都給他了，自己粗茶淡飯，我看著難受。」
可我當時是怎么說的？我說：「強強，你弟弟可憐，多幫襯一點是應該的。他有出息了，
以后也能幫你一把?！宫F在想來，真是可笑。我犧牲了我自己，
也一定程度上委屈了我的親兒子，就為了一個打著「親情」的旗號，
理所當然吸食我骨血的「旁人」。而那個我傾盡所有培養的「希望」，此刻，
卻因為我不再奉獻，因為我第一次為自己著想，而對我發出野獸般的咆哮和質問?！咐钚阏?！
」劉明終于又開口了，聲音沙啞，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你別以為你躲到云南去就沒事了！你這么對我，你會后悔的！我不會就這么算了！」
他的話里，滿滿的威脅?！竸⒚鳎刮业穆曇粢琅f平靜，「我養你六年，供你到今天，
自問仁至義盡。你要怎么想，是你的事。」「至于后悔……我最后悔的，
是沒早點看清這一切，沒早點為自己活一次?！埂溉绻阌X得我自私，那就自私吧。
我當了一輩子『無私』的李秀珍，累了?！闺娫捘穷^傳來了「砰」的一聲巨響，
像是他砸了什么東西。緊接著，是劉明帶著哭腔的，近乎絕望的嘶吼：「你等著！李秀珍！
你會為你今天做的一切付出代價的！」然后，電話被狠狠地掛斷了。聽著手機里傳來的忙音，
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付代價嗎？我已經付出了六年的代價。
2從我心軟把那個瘦弱的半大孩子領進家門那天起，我的生活重心就徹底偏離了軌道。
我兒子張強結婚的時候，因為我大部分積蓄都填了劉明的學業窟窿，
沒能給他湊出像樣的新房首付。我知道，張強心里是有遺憾的。而劉明呢？
我給他買最新的學習手機，他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下載各種游戲。
我省吃儉用給他湊足生活費，他卻跟同學去吃高檔餐廳。
最讓我寒心的是高考之后那場慶祝宴。劉明喝高了，摟著我的肩膀，當著所有人的面，
大聲宣布：「姑姑你放心！等我清華畢業，就在北京買大房子接你過去住！
咱們家現在這套老房子，地段這么好，也不能浪費了，我打算重新裝修一下，
到時候就當我的婚房用！」當時，滿桌的人都在喝彩，說我苦盡甘來。只有我，心里「咯噔」
一下。劉明暑假在家，除了玩手機，就是興致勃勃地跟我討論：「姑媽，
我看中關村附近的房子都好貴??！要不咱們把這套賣了？應該能湊個首付。你放心，
以后肯定讓你住大臥室！」有一次，我去陽臺收衣服，無意間聽到他在房間里跟同學打電話，
聲音壓得再低，也掩不住那股子得意和炫耀：「放心吧，我姑媽那房子，雖然寫的是她的名，
但我從小就在那住，她就我一個親侄子，以后肯定不也是我的？」我當時站在陽臺上，
渾身的血都涼透了。原來我傾盡所有的付出，在他眼里，不過是他人生規劃里的一塊跳板。
所以，有了后來的一切。賣掉房子，一筆錢存作養老，
一筆錢打給劉明作為大學最后幾年的費用。然后買了這張遠行的車票，
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我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城市。服務員輕手輕腳地走過來，低聲問我：「阿姨，
茶還要續杯嗎？」我回過神，對她笑了笑：「不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p>
3第二天，我睡到自然醒。梳洗完畢，我慢悠悠地在古城里閑逛。手機一直很安靜。
下午的時候，我接到了兒子張強的電話?！笅?，您旅游還習慣嗎？錢夠不夠花？」
「夠用夠用，你媽現在可是小富婆。風景好得很，心情也好得很！」「那就好?！?/p>
張強頓了頓，語氣有些遲疑，「媽，劉明那小子給您打電話了嗎？」「打了。」我語氣輕松，
「發了一通脾氣，撂了幾句狠話，然后就沒下文了?！埂赴?！」張強嘆了口氣，「這小子，
真是被您慣壞了！媽，您別怕他，有我跟小芳在呢！」我說：「媽不怕。他能有什么本事？
最大的本事，不就是啃老嗎？」張強頓了頓，
又小心翼翼地問：「那您真不打算以后再管他了？」「強子，」我的聲音很堅定，
「媽這輩子，前半生為你操心，這六七年為劉明操心，現在該為自己活了。那二十萬，
是我給他最后的交代。以后，路是他自己的，好壞都由他自己擔著。至于姑侄情分，
他既然不稀罕，我也不強求了。」「媽，我支持您！您就安心玩您的，家里有我呢！」
接下來的日子，我幾乎把云南幾個著名的景點都玩了個遍。拍了很多照片，
有的發給了張強和小芳，有的自己留著慢慢欣賞。離開云南的前一天，
我在一家小店里淘到了一枚很別致的銀戒指，上面刻著細密的祥云圖案。戴在手上，
冰涼的觸感讓人心緒寧靜。忽然想，等這趟旅程結束回去，我或許可以去學個什么手藝。
就在我幻想著未來悠閑自在的生活時，手機忽然響了?！肝?，您好，請問是李秀珍女士嗎？」
電話那頭是一個聽起來頗為客氣的年輕女聲?！肝沂?。」「李女士您好，
我是 xx 律師事務所的，我姓王。請問您現在方便說話嗎？
我們有些關于劉明先生的事情想跟您了解和溝通一下?！箘⒚?？律師事務所？我心里「咯噔」
一下?！阜奖悖趼蓭熌阏堈f。」我穩了穩心神?！甘沁@樣的，李女士，劉明先生委托我們，
說您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擅自出售了您名下的一套房產。
他認為那套房產他也有部分居住權和未來的繼承權，
并且您承諾過該房產未來會作為他的婚房使用。因此，他希望通過法律途徑，
向您追索賣房款的一部分，或者要求您賠償他的損失。」聽著王律師公事公辦的冷靜陳述，
我差點氣笑了?！竿趼蓭煟刮疑钗豢跉?，「首先，那套房子的產權百分之百屬于我個人，
我有權處置。其次，我將劉明撫養成人，并已支付他大學期間的學費和部分生活費，
已經遠超法律規定的撫養義務?！埂钢劣谒f的居住權，他成年后，
已經不具備法律意義上的居住權。而所謂的婚房承諾，更是子虛烏有。如果他有證據，
盡管拿到法庭上?！刮翌D了頓，又補充道：「王律師，
我建議您也跟您的當事人好好溝通一下。如果他執意要打這場官司，我奉陪到底。」
電話那頭，王律師沉默了幾秒?！负玫?，李女士，您的意思我明白了。
我們會將您的情況如實轉達給劉明先生。」掛了電話，我看著窗外穿梭的人流，
心里五味雜陳。六年時間的養育，終究是養出了一只不僅會咬人，還會反過來告你的狼。
索性就一次性把所有事情都擺到明面上來，清清楚楚地了斷個干凈。當晚，
我便訂了第二天返回老家城市的機票。4飛機降落在熟悉的城市，
空氣中隱約還帶著一絲冬日的蕭瑟。我找了一家離市中心不遠的快捷酒店暫時住下。
安頓好行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兒子張強打了個電話?！笍娮樱一貋砹??！埂笅?！
您怎么突然回來了？劉明那小子找律師告我了?！埂甘裁矗?！他還真敢！告您什么？」
我把王律師的話簡單復述了一遍。張強氣得在電話里直罵：「這個白眼狼！他是瘋了嗎？！
媽，您別急，我馬上過來！」「你先別激動，」我安撫他，「我這次回來，
就是要跟他把這事徹底了結了。你過來也好，有些事情也需要你幫我出個面?！挂粋€小時后，
張強和小芳帶著一臉的焦急和憤懣趕到了酒店。「媽，您說這叫什么事??！
我們家怎么就出了這么個東西！」小芳氣得臉都紅了。張強則擼起袖子：「這小子現在在哪？
我要去找他當面問清楚！」「先坐下，」我示意他們冷靜，「他既然走了法律途徑，
那我們就按法律程序來?！箯垙姾芸炻撓瞪狭怂穆蓭熗瑢W，一位姓趙的年輕律師。
趙律師聽完我的陳述后，表示案情并不復雜，從法律層面看，劉明的訴求很難得到支持。
「李阿姨，您不用太擔心?！冠w律師說，「這種案子，更多的是打一場輿論和人情。
您這邊占著理，只要我們證據充分，打贏的概率很大。」我又咨詢了關于「欺瞞」的問題。
趙律師笑了笑：「李阿姨，那是您的個人財產，您有絕對的處置權，不需要告知任何人。
除非你們之前有過明確的書面協議，否則他的說法很難成立。」
小芳則負責整理這些年我為劉明花銷的一些票據和證明。零零總總加起來，
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高@些不一定能全部作為法律證據，」趙律師看過后說，
「但可以作為您撫養事實的佐證?！古c此同時，劉明那邊似乎也沒有閑著。
有老鄰居偷偷告訴我，說看到有陌生人拿著相機在小區里打聽我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