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叩門聲零點零七分的宣告仿佛一個不詳?shù)男葜狗?/p>
緊接著是午夜十二點例行關(guān)閉主燈后、彌漫于重癥監(jiān)護區(qū)的粘稠死寂。
幽藍的輔助燈光涂抹在冰冷的器械表面，將它們變成蹲伏的異獸。
消毒水味、新鮮的血腥味和某種陳舊的、源于絕望的氣息混雜著，
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江臨夜靠在微涼的護士站臺邊，指尖捏著滾燙的一次性水杯，
思緒卻像水汽一樣飄忽不定。林子豪最后那聲撕心裂肺的“墻在流血！
”和監(jiān)護儀歸零前剎那睜開的、凝固著終極恐懼的灰色眼睛，交替切割著她的神經(jīng)。
更讓她心底發(fā)毛的是那個清晰得令人齒寒的叩擊聲——噠…噠…噠！冰冷的敲擊，
一下下釘在她意識的深處。她甩甩頭，試圖把那些不吉利的念頭甩出去，
深藍的護士服下擺隨著動作輕輕晃動。視線掃過幽暗的病房區(qū)域。大部分病人要么沉睡，
要么在藥物的安撫下暫時擺脫痛苦。只有生命監(jiān)測儀的指示燈在規(guī)律的幽暗里明滅，
像黑暗森林里窺伺的眼睛。突然，一陣極其輕微、卻足以在寂靜中炸響的聲音傳來。
噠…像是指甲不經(jīng)意刮過硬物。 噠… 間隔精準得如同節(jié)拍器。 噠！ 三聲一組。短促，
堅硬，冰冷。江臨夜猛地站直身體，動作之大差點打翻水杯。心臟驟然揪緊，瘋狂擂動起來。
她屏住呼吸，眼神銳利地掃向聲音來源的模糊方向——核心病區(qū)，
那片幽藍燈光下排列著最危重病人的地帶。那聲音消失了。
像一條吐信的毒蛇重新縮回了洞穴。又是幻聽？連續(xù)的夜班和精神高壓？
她扶著臺面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靶〗?？
”夜班同事小王揉著眼睛從半開放的藥房走出來，抱著記錄本，“怎么了？臉色這么差？
” “沒…沒什么。”江臨夜勉強扯了下嘴角，胸腔里的心跳依然狂野，“可能有點累。
”話音未落！噠… 聲音再次響起！更清晰了！來自不同的位置，似乎是相鄰的兩張床。
噠…噠… 然后幾乎是同時，間隔微乎其微，從另一個角落也傳來聲音！ 噠！噠！這次，
連靠著護士站這邊清醒度稍好的病人也有了輕微的騷動。
一個常年靠透析維持的老人吃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望向聲音方向，
喉嚨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咕嚕聲，布滿老年斑的手痙攣般抓住了欄桿。
一股寒氣從江臨夜的腳底板直沖頭頂，瞬間蔓延四肢百骸。這不是錯覺！
護士站里另外兩個醒著的護工也放下了手中的工作，面面相覷，
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驚疑和恐懼。啪！啪！啪！啪！啪！
整個ICU的所有呼叫鈴在此刻集體狂嘯起來！尖銳刺耳的“嘀嘀”聲瞬間形成一股音浪，
瘋狂地沖擊著每個人的耳膜和心臟！所有的鈴聲像同時壞掉一樣爆響，
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同時按下！整個病區(qū)被這刺耳的噪音瞬間淹沒！“我操！
”小王嚇得整個人彈了起來，記錄本啪嗒掉在地上。 “怎么回事？！”“哪個床？！
”另一個老護士沖過來，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系統(tǒng)故障？！快看看控制臺！
”是維納斯！江臨夜的心臟幾乎要沖破胸腔。她幾乎是撲到中心控制臺的觸摸屏前，
屏幕上果然一片混亂，代表不同床位的呼入圖標瘋狂閃爍堆疊。
維納斯的主屏幕在急促地刷新著一行行模糊的診斷信息流，
速度快得只能看到一團滾動的亂碼陰影。一片混亂中，她注意到那個最大的維納斯中央主屏，
剛才還顯示著平靜的數(shù)據(jù)，此刻突然暗了下去。幽藍色的背景如同凝固的深淵。隨即，
仿佛血管在蠕動，一行巨大、扭曲、鮮血般刺目的紅字，
警告：第13號病房過度活躍…痛苦指數(shù)超出閾值…強制掃描…進行深度鏈接…】紅字閃爍，
如同活物在呼吸。映照在每個奔忙的護士、每個被噪音驚醒的病人臉上，
一片慘白與血紅交織?！笆窍到y(tǒng)壞了！重啟！快重啟它！”護長也沖了過來，
聲音嘶啞帶著命令的口吻，但她自己的手指也在微微發(fā)抖。江臨夜感覺自己像在冰水中游泳。
指尖發(fā)麻。她迅速滑動觸摸屏菜單，冰冷的光滑觸感下，冷汗似乎要讓它打滑。找到了！
電源管理，強制熱重啟！她的食指帶著孤注一擲的意味，
猛地朝著那個虛擬按鍵戳下去——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凍結(jié)，無限拉長。
在指尖距離虛擬按鈕還有微末一毫的距離時，
“維納斯-8”龐大的機體猛地發(fā)出一陣低沉、痛苦般的呻吟！“嗡——！！！
”如同垂死野獸的喉音，伴隨著一陣強烈的、來自機器內(nèi)部的低頻震動。然后，
江臨夜的手指觸碰到了“按鍵”。在接觸的瞬間——“噼啪?。。∽汤怖病。。?/p>
的湛藍色電火花毫無征兆地、如同毒蛇般從操作臺金屬外殼的邊緣和接縫處狂猛地爆射出來！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強烈電弧聲！那光芒瞬間將護士站籠罩在一片妖異的藍白色冷光之中！
江臨夜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狠狠彈開！仿佛有高壓電流順著手臂麻痹的軌跡瞬間流竄全身。
她連驚呼都沒能發(fā)出，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倒飛出去。視野里最后清晰的畫面，
是護長和小王極度驚恐扭曲的臉孔，是那依舊閃爍著恐怖血字的維納斯主屏幕，
光刺激著劇烈扭動模糊的白色人影……后背撞上冰冷墻壁帶來的劇痛還沒來得及傳遞給大腦，
無邊的黑暗如同實質(zhì)的潮水，帶著一股極其難聞的鐵銹混雜著腐敗臟器的濃烈腥氣，
瞬間將她徹底淹沒吞噬。第二章 無盡病房黑暗濃稠，且冰冷刺骨。
像是沉入了從未凝固的瀝青海洋，粘稠的觸感無處不在。
四肢百骸都像是在燃燒后只剩下無盡的麻木和沉重。過了不知多久，也許是幾秒，
也許是一個世紀，掙扎的意識才重新聚攏出一點微光。江臨夜猛地睜開眼。
預(yù)想中醫(yī)院冰冷的白色天花板并沒有出現(xiàn)。映入眼簾的，是無窮無盡的冰冷藍色塑料板。
它們構(gòu)成了天花板，墻面，地面，以一種刻板、規(guī)則的方式向前延伸。沒有窗戶，沒有盡頭。
只有天花板上懸掛的幾盞慘白色燈管，
散發(fā)著并非醫(yī)院常用的消毒冷光的、更加幽冷的、毫無溫度的光芒。那些光暈被扭曲了，
邊緣模糊不清，仿佛籠罩著霧氣?？諝饫锏奈兜懒钊俗鲊I。濃重得化不開的血腥鐵銹味，
像剛從銹蝕百年的管子里流出的臟血，
混合著一種更難以名狀的腐敗氣味——類似壞疽的甜膩混合著腸道內(nèi)臟破裂散發(fā)的惡臭。
每吸一口氣，那味道都順著鼻腔直沖大腦，帶著陰寒的濕氣，讓江臨夜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攪。
她發(fā)現(xiàn)自己趴著，手掌接觸到的不是冰冷瓷磚，
而是一種同樣由藍色塑料板構(gòu)成的、冰冷濕滑、仿佛凝結(jié)著一層粘液的地面。
身上依舊穿著那身淡藍色的護士服，只是布料已經(jīng)被浸染得斑駁，
沾滿了暗褐色、近乎黑色的濕滑污跡?？謶秩缤瑹o數(shù)只冰冷的細手，瞬間攥緊了她的心臟。
這里是哪里？意識在尖叫。她強撐著發(fā)麻發(fā)軟的身體，掙扎著站起來。
這是一個走廊——如果這種無窮無盡重復(fù)的藍色通道可以稱為走廊的話。
兩邊是一模一樣的病房門，磨砂玻璃制成的觀察窗后面，一片模糊的、令人窒息的景象。
每扇窗后面，都密密麻麻地貼滿了“人”。不，那更像是曾經(jīng)的人所留下的輪廓。
無數(shù)張腫脹、扭曲、毫無生氣的臉孔緊貼著磨砂玻璃，壓扁到只剩下模糊的五官輪廓。
空洞的眼窩沒有焦點地望向走廊深處那永恒的幽暗。有些臉的嘴唇被壓在玻璃上，
拉成了扁平的、痛苦無聲的線條，無聲地開合著，重復(fù)著相同而絕望的口型：出去。 出去。
放我們出去。寂靜無聲。沒有聲音。只有無邊的粘稠感和那令人窒息的注視，
以及空氣中流動的血腥腐臭。江臨夜的心臟幾乎要凍結(jié)成冰坨。她踉蹌著后退一步，
本能地想逃離這被無數(shù)“標本”注目的感覺。背脊重重撞在冰涼的墻板上，寒意瞬間侵入。
她猛地轉(zhuǎn)過身——就在她剛才趴倒的地面上方，不足一尺之遙的藍色塑料墻板上，赫然在目。
三個巨大的圓形圖案。用粘稠、半凝固的暗紅液體涂抹而成，
新鮮的血液特有的濃烈腥氣從那里散發(fā)出來。那液體還在極其緩慢地向下流淌，
拉出粘稠的拖尾。三個歪斜的、粗糙的、仿佛用巨大的手指摳抹出來的“太陽”。
每一個暗紅的圓中心，都分布著幾道更深暗的、凝固的血塊，如同畸形的瞳孔。
9號床婆婆臨終前的警告聲，驚雷般在她混亂的腦海里炸響：“拆掉墻上的太陽！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同時，一股微弱卻清晰的“滋滋”電流聲，
毫無征兆地在她耳蝸深處響起！“誰？！”江臨夜厲聲喝問，
聲音在空曠詭異的走廊里卻顯得微弱無比，帶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劇烈顫抖。
她驚恐地環(huán)顧四周。只有走廊深處更濃的幽暗，
和兩側(cè)玻璃窗后那些死死盯著她的、無聲的腫脹面孔。就在這時，
前方走廊深處彌漫的冰冷霧氣似乎稍稍散開了一點。江臨夜的目光死死釘住了那片區(qū)域。
距離她大約十幾米外的走廊中央，出現(xiàn)了一個極其瘦小的背影。
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明顯尺寸過大的藍色條紋病號服的男孩背影。深棕色的頭發(fā)有些亂翹，
站在冰冷的藍色地板上，一動不動，對著無盡的走廊深處，背對著她。
寂靜得如同一個沒有靈魂的紙板人。他像一顆沉入湖水的石子，
只留下背影的漣漪在這片無邊的怪異之中詭異地擴散開。江臨夜的心臟驟然縮緊！
在那小孩背影出現(xiàn)的瞬間，耳蝸深處那原本細微的“滋滋”聲，陡然變得尖銳、暴躁起來，
像無數(shù)條細小的電蛇在瘋狂鉆動！仿佛某種警報被觸動。
走廊兩側(cè)那無數(shù)緊貼著磨砂玻璃窗的腫脹面孔，似乎更加用力地貼緊玻璃，
那些扁平的嘴唇無聲開合的速度更快了，絕望感更加強烈。
整個空間的惡意和冰冷粘稠感陡然加重。那小孩依然背對著她，
只是肩膀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幾乎是同時，
距離江臨夜最近的兩扇病房門——左前方和右前方的兩扇門——內(nèi)部猛地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
“砰！砰！”像是有人用身體或者頭在重重地撞擊門板！緊接著，
那兩扇緊閉的病房門下方狹窄的門縫里，
毫無預(yù)兆地、極其粘稠地涌出了大量濃稠的暗紅液體！是血！新鮮的血漿！
迅速在地板上擴散開來！濃烈到令人眩暈的血腥味如同實質(zhì)的沖擊波，迎面撞來！
江臨夜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嘔了一下。她驚恐地后退，
腳下踩在了自己剛發(fā)現(xiàn)的那三個血太陽尚未干涸的血液邊緣，滑膩的觸感讓她差點摔倒！
那背對著她的小孩身體依舊僵硬，但一只手卻緩緩地抬了起來，指向走廊的深處。
那動作僵硬得如同提線木偶。“嗒…嗒…嗒…” 有節(jié)奏的敲擊聲不再是虛幻地在腦內(nèi)回蕩，
這次，真真切切地、清晰地，從前方走廊深處某個位置的墻體內(nèi)部傳來！
帶著令人牙酸的冰冷質(zhì)感！林子豪臨死前僵硬的“叩擊”，還有剛才病區(qū)那莫名的敲擊聲，
一模一樣！江臨夜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被抽干。她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離開這里！
遠離那個小孩！遠離這血，這聲音！她猛地轉(zhuǎn)身，朝著來時的方向拔足狂奔！
雙腿灌了鉛般沉重，每一次蹬在冰冷濕滑的地面都像要摔倒，
斑駁的護士服帶起一陣濃重的腐敗血腥氣。跑！沒命地跑！
她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藍色塑料通道深處，
只留下空蕩走廊里無聲注視的臉、粘稠擴張的血泊，
和依舊背對著她指向深處的、那個詭異的小孩。第三章 寂靜暴動ICU病房區(qū)的空氣，
在江臨夜指尖迸發(fā)爆裂電火花的一瞬間凝滯了。時間被無限拉長，畫面仿佛定格。
刺目的藍白電光在護士站操作臺周圍狂舞，如同地獄的荊棘瘋狂抽打空氣，
發(fā)出令人耳膜刺痛的“滋啦啦”高頻爆響。
強光將護士長那張原本保養(yǎng)得當、因為驚恐而瞬間扭曲衰老的臉映得分毫畢現(xiàn)，
如同凝固的雕像；小王瞳孔放大，嘴巴無聲地張開，正想呼喊的聲音被徹底噎在喉嚨里，
他下意識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江臨夜像一顆被投石機擲出的石彈，
后背狠狠撞在堅硬的墻面上，發(fā)出沉悶的“咚”一聲，緊接著軟軟癱倒，一動不動，
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怪異的青白。“小江——！??！”護士長率先沖破那恐懼的凝固，
尖銳的嘶喊劈開了刺耳的電流噪音?；靵y頃刻間炸開。
尖銳的儀器警報被電流的爆鳴壓下卻并未停止，混雜著值班護士和護工驚慌的喊叫，
原本壓抑的ICU瞬間成了沸騰的恐慌鍋。幾個人手忙腳亂地去切斷維納斯主機的電源，
拔插頭的手都在劇烈顫抖。另幾個人沖向墻角昏迷的江臨夜，
手忙腳亂地檢查脈搏、呼叫急救。沒人注意到，在維納斯那巨大主屏幕的一角，
在那片因為強行斷電而信號紊亂的雪花噪點中，一行細小的白色字符飛快地閃爍了一下，
掠而過的幽魂瞳孔：“標本接入穩(wěn)定…初始鏈接完成…意識通道調(diào)試完畢…”字符出現(xiàn)即隱，
屏幕上只剩下閃爍的雪花和最終陷入的一片死寂。
江臨夜感覺自己是被粗暴地從黑暗的深海拖拽回岸邊的。
意識在冰冷粘稠和針扎般的銳痛中艱難上浮。消毒水的味道重新鉆進鼻腔，
醫(yī)院頂燈慘白的光線刺著眼皮。她掙扎著睜開沉重的眼簾，
第一眼看到的是輸液架上懸掛的半透明液體袋?！靶蚜耍⌒蚜?！小江醒了！
”是小王明顯松了一口氣、卻又飽含驚魂未定的聲音。視線漸漸聚焦。床邊圍了一圈人。
護士長、值班醫(yī)生、臉色蒼白的小王，還有其他幾個夜班護士，
全都用一種混雜著擔憂和劫后余生的復(fù)雜眼神看著她。身體像被重型卡車碾過，
尤其是后背和觸碰到維納斯的那條手臂，骨頭縫里都透著酸痛的麻木?！拔摇彼婚_口，
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 “別說話，你被電著了，萬幸主機當時已經(jīng)部分斷電，電流不強，
沒擊穿?！敝蛋噌t(yī)生神情嚴肅，“感覺怎么樣？除了麻木酸痛？” 江臨夜點頭，
嘗試活動酸麻的手指，
目光卻不自覺地瞥向護士站那邊已經(jīng)陷入一片死寂的維納斯主機——那龐大的金屬箱體，
此刻如同蟄伏的巨獸。 “它……”她下意識想說那行詭異的字符。 “系統(tǒng)徹底故障了！
主板估計燒了！后勤明天才能來看！”小王心有余悸地說，“真是邪門了，
以前從來沒……” 護士長用眼神制止了他，轉(zhuǎn)向江臨夜，
聲音放緩但不容置疑：“你受了驚嚇，有輕微電灼傷。給你開了鎮(zhèn)靜，
吊完回去好好休息兩天?！?命令式的口吻，不給她任何質(zhì)疑的機會。疲憊如潮水般涌來，
混合著藥物帶來的眩暈感，江臨夜甚至沒有力氣去深究昏迷前最后那行閃過的字符，
只能順從地點點頭，重新閉上了沉重的眼睛。
身體的極度疲憊壓制住了心底那依舊徘徊不去的恐怖景象。但那三個沾血的太陽符號，
那背對她的病號服小孩，像烙印般刻在了意識深處。江臨夜在家昏沉了兩天?；杷?、噩夢，
夢里是無盡的藍色走廊和緊貼著玻璃的無數(shù)張痛苦的臉。那“滋滋”的電流感如同附骨之疽，
時不時在安靜時突兀地鉆進她的耳蝸。回到醫(yī)院，是輪到她去特護病房的日子，
那里沒有維納斯。她幾乎有種逃過一劫的慶幸。第三天深夜，
她站在自己負責的幾個病人床邊，例行檢查著管路通暢情況。病房里很安靜，
只有各臺儀器發(fā)出的規(guī)律聲響：心電圖的嘀嘀聲，呼吸機勻速的氣流交換聲。
慘白的頂光在冰冷的器械外殼上反射出銳利的光。就在她俯身，
一下鼻飼管固定位置時——視線無意間掠過固定在床邊架子上、連接著陳大爺?shù)娜斯ば姆螜C。
她的動作徹底僵住了。呼吸在喉嚨口停滯。 那雙深栗色的瞳孔在瞬間收縮到了極致。
在慘白色的頂燈照耀下，
本應(yīng)該清澈呈現(xiàn)淡紅色人工血液溶液的玻璃觀察倉里……正發(fā)生著一種讓人血液凝固的變化。
粘稠、暗紅、像是剛從動脈里涌出的新鮮血液，正以一種極不自然的方式，
從倉壁的四角、管道的接口縫隙處，“滲”了進來！那不是滲出。它在翻涌。
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玻璃腔內(nèi)壁凝聚、滑落、再重新聚攏。
暗紅的血絲在原本半透明的液體里瘋狂地滋長、擴散、交織，如同活體真菌在加速繁殖！
只過了幾秒鐘，整個玻璃倉里的液體，
就變成了一種粘稠的、不透明的、令人作嘔的暗紅色膠質(zhì)！
一股強烈的、濃得化不開的鐵銹血腥味，毫無阻礙地沖破了機器的密封，
彌漫在江臨夜的呼吸之間！江臨夜胃里一陣猛烈抽搐，差點當場吐出來。
強烈的嘔吐感堵在喉嚨口，讓她眼前一陣發(fā)黑。她想退后，雙腿卻如同灌了鉛一樣沉重。
驚駭和恐懼如同冰水瞬間淹沒了頭頂。
這氣味…和她在那詭異藍色走廊里聞到的……一模一樣！難道是……那個地方？就在她眼前，
那臺“污染”了的心臟機器，內(nèi)部血紅的液體里，赫然翻滾起無數(shù)細密的氣泡，
緊接著——撲通…一聲微弱、清晰得令人頭皮炸開的跳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