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牧川是個很好的人。他照亮了我整整三年。他對我的好人盡皆知,
他教我拳擊教我面對校園霸凌時要狠狠地報復回去,
日日夜夜教我學習鼓勵我考大學飛出這片大山。即便被學校下處分在升旗臺上當眾念檢討,
他也依舊我行我素。快要高考時,我向他告白,他卻當著全班的面拒絕了我。
我失魂落魄走到馬路上,是他救了我,自己卻被大貨車撞飛十米不止。
可我卻在他進手術室搶救生死不知時,跑到欺負了我八年的校霸家里主動獻身,
不惜翹掉高考也要在滿是垃圾的房間里與校霸翻云覆雨不知今夕是何年。
所有人都罵我沒良心,可我寧愿跟在校霸身邊做一條狗也不愿多看躺在病床上的謝沐川一眼。
后來,我終于等到謝牧川死了,我迫不及待的穿上漂亮的紅裙子站在他墓碑前,
捧著一大束紅玫瑰,笑得燦爛無比。1,我還記得第一次見謝沐川的那天。夕陽紅得似血,
霞光滿天,美得像一幅畫。而我滿身狼狽的從家中逃了出來,背后是母親扔出來的酒瓶,
砸響在我腳邊。側身閃躲不及,快要跌倒時被一只手扶住,
抬起頭就那樣直直地撞進了那雙明亮的眼睛里。那是怎樣一雙眼睛呢?
似雪山流淌下的水那般清澈,可那黑黢黢的瞳仁卻又亮得過分。那張臉只能算的上清秀,
卻因為這一雙眼尾微微上挑的丹鳳眼便算得上帥氣逼人了。再加上將近一米八的個頭,
足夠在我們這個閉塞的小鎮能引起女孩追捧了。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就迅速移開眼,
就將他迅速劃分在需要重度警戒的范圍內。這樣的人,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能接近。
我捂著腰一瘸一拐挪到樓梯上,心里不停盤算著——兜里還有136塊錢,
50塊要交資料費,剩下的86塊錢是兩周的生活費。可無論我怎么算,
我那可憐的荷包都不允許我挪出10元買一瓶碘伏和創口貼給我額頭上藥了,
還更別說我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的小腿了。「嘶!!」
額頭上的清涼感讓我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抬眸看去,是他。是剛才撞見的少年。他一言不發,
我往后縮了縮,小聲道謝:「謝謝……?」垂下眼,
等了好一會才聽見他輕輕聲音響起:「我叫謝牧川,住在隔壁502。牧野的牧,山川的川。
我的母親希望我可以自由自在徜徉在山川之間,任何人任何事物都無法阻擋我的步伐。」
這名字真好聽,不像我的名字,只一個念弟,直白得不行。
但我不明白他為何要對一個陌生人鄭重其事的自我介紹?直到盯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
我摸著額頭上的創口貼,也沒想出個答案。【2004年4月13日,晴,
隔壁又搬來一個鄰居了,看起來是個老好人。希望他可以忍幾天再投訴媽媽晚上喝酒擾民。
】2,我以為不會再和那個少年有別的交集了,卻沒想到第二天早自習就在教室里看見了他。
「我叫謝牧川,今天剛轉學過來,以后請大家多多關照。」彬彬有禮的少年淺淺鞠了一躬,
他懷中抱著教科書,秀氣又溫和的樣子引得班里女生議論紛紛。
小鎮上都是些曬得黢黑的男生,哪里見過這樣白凈清秀的男生?更何況他還那樣有氣質!
這樣的人注定要在我們這個閉塞小鎮中的普通高中掀起大波瀾。事實證明,我猜的沒錯。
才短短一周,謝牧川便成了學校的風云人物。不管走到哪里,
都能收到女生們含羞帶怯的眼神。無論何時他的課桌里都是滿滿的情書,
更有大膽的女孩直接往他手里塞房卡和安全套。面對這些過于大膽的示愛,謝牧川也不惱,
只是好聲好氣地解釋著自己還在上學,無心戀愛,謝謝她們的喜歡云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感覺他拒絕這些女生時總有意無意朝我這邊望過來。
那小眼神好似在說:你看,我都拒絕她們了。我搖搖頭,把心里這荒誕的想法甩出去。
還是好好想想晚上要怎么哀求亞哥,讓他讓我繼續留在酒吧里打掃吧。一年前,
我被喝醉酒的媽媽趕出家門。身無分文的我被街邊醉漢拖進暗巷,是路過的亞哥救了我。
亞哥看我可憐,便留我在他開的酒吧里打掃衛生。每個周五和周一讓我上工,每次給我八十。
可別小看了這一百六,這是我除了撿垃圾以外唯一的生活費來源了。上周五酒吧清場的時候,
有個醉醺醺的客人闖了進來,死死抱著我不放,還是亞哥救了我。亞哥給我披上一件外套,
抽了好幾根煙才神情復雜地告訴我,讓我以后別來了。他救了我一次,
不能讓我在他的地盤上又被男人占便宜。其實,說真的,我不在意這些。畢竟,
活下去都如此艱難了,我哪還會在意什么清白貞操?那玩意能吃嗎?3,
放了學我就一頭鉆進學校操場廢棄狗洞中爬了出來,再馬不停蹄的趕到酒吧。小時候還好,
上了高中發育了后就越發艱難了,肩膀被磚頭磨出來的淤青總是散了又起。到了酒吧,
好說歹說才軟磨硬泡地說服了亞哥讓我繼續留在酒吧里。亞哥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煙,
吐了口煙圈道:「妹崽,哥也沒啥好幫你的。以后你就專門負責清理廁所吧,一次給你一百。
」我推脫不想要,亞哥能讓我繼續留下來擔了用童工的風險,我怎么還能得寸進尺?「行了,
別墨跡了。來這的人忒不講究,整得廁所臭烘烘的,沒得把哥的地方搞掉價了。
掃隔間的時候別忘了鎖門。」亞哥擺擺手走了,他還得忙著巡場準備晚上的開業。
我的心里暖暖的,眼眶也有些酸澀。也許正是有這些可愛的人存在,
才不至于讓我有勇氣繼續活下去吧?我鉆到清掃間,全副武裝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
提著水桶、拖把抹布就跑到廁所,隨便選了個隔間開始賣力的打掃起來。
隔間里隨處可見被亂扔在地上的紙巾,夾雜著幾張帶了血的姨媽巾,
稍微翻一翻就能看見幾個用過了的安全套。蹲坑上滿是腳印和尿漬,
尿騷味混合著一種無法形容的腥味無比沖鼻,直沖腦門。但我今天心情很好,
如此讓人作嘔的場景也沒讓我心生退意,甚至嘴里哼著輕快的山歌小調。
那是小時候奶奶為了哄我睡覺唱的。直到隔間門被敲響——「對不起對不起,我正在打掃。
馬上收拾干凈,您稍等一下……」打開門都沒看清是男是女,便深鞠躬道歉連忙收拾東西。
4,「喲,這么個水靈靈的小姑娘?你這是剛到酒吧?還沒被開過苞?」還沒等我說什么,
就被滿身酒氣的客人拉住抱了個滿懷。濃郁又劣質的酒氣猛然鉆進我的鼻腔,
客人滿是酒臭煙味的嘴還在我脖子間亂拱,
那油膩膩的頭發在脖子間掃過的觸感讓我惡心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我用力掙扎著,
想要推開客人。可我到底只是個十五歲的小女孩,
力氣怎么比得過一個正值壯年四十好幾的醉漢?
我能感覺到那只肥膩的手已經在解開我的工作服了,深呼吸一口氣,想要大聲呼救。
右手已經悄悄摸到拖把的棍子,準備來個以暴制暴。雖然明知這樣會給亞哥惹麻煩,
但我別無他選了。可客人嘴里嘟囔的一句話卻讓我的求救硬生生堵在喉嚨里,
也讓我緊攥拖把的手陡然松開。「叔也不讓你吃虧,叔給你一萬,你陪叔一晚。
叔就喜歡你這樣水靈靈的小姑娘,玩起來可比發廊那些女人干凈多了。」一萬?
我的喉嚨突然干澀起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客人的嘴還在我脖子間亂親,
發出令人惡心的曖昧聲音,我甚至能感覺到那只肥膩的手正在大力揉搓我的腰,
可我的思緒卻不受控制的飄遠。一萬能干什么呢?要是省著點花,我可以用到高三,
甚至畢業后還能用這筆錢出去打工,徹底脫離這里!前提是藏錢的地方不能被我媽找到。
但我已經找到一個絕佳的藏錢地點,有八成的把握不被我媽發現。
一成的成功率或許會令人覺得嘗試無用決定放棄,三成便令人想要試試了,
五成就足夠令人堅定的搏一搏了,更何況是八成?5,想到這里,我的心臟開始砰砰狂跳。
嘴唇微動剛想要說什么,余光就看見亞哥帶著兩個人急匆匆跑過來。
也看見了亞哥攔下身旁兩個人想要上前的動作。我知道為什么。亞哥看見了我。
被客人擁在懷里揉搓著被脫了大半工作服露出肩頭卻絲毫沒有反抗動作的我。顯然,
亞哥也聽見了那句‘一晚一萬’他在等我做決定。可我不得不承認,我心動了。
也知道亞哥是擔心我才會跑過來。可我真的想要答應。呵呵。在足夠多的金錢面前,
再清高的人也得折腰。更何況我一點都不清高,我是餓狠了能和街邊狗搶食的人,
我是寒冬凜月里不得不穿著拖鞋冒著雪翻撿垃圾桶只為了幾張紙板和幾個塑料瓶的人,
我是能跪一整天求我舅舅只為了幾百學費的人。我是乞丐,我是野種。我可以沒有自尊,
可以沒有貞操,但我不能沒有吃的,不能沒有錢。恍然中,我看見亞哥的嘴唇微動,
我讀懂了他要說的話——‘你想好了嗎?’衛生間昏暗的燈光灑下,
耳邊是自舞池中傳來的勁爆音樂聲和埋在我脖頸間親吻的客人急促的呼吸,
我望了望頭頂那盞昏黃的燈。我不知道我有沒有想好,但我知道,我想要錢。更多的錢。
又對上了亞哥那復雜無比的眼神。我看見那雙眼睛閃過痛心,閃過可惜。真好。
還有人會為我感到痛心。看,這世界還是有人在乎我的。那便夠了。我的人生,爛便爛吧。
反正我本就出生在泥潭里,陷得更深又有何妨?我舉起手,慢慢收緊,
想要擁抱緊抱著我的客人,想要答應,想要哀求他給我最后一點體面,最起碼不要在這里。
我的嘴角扯開一抹僵硬弧度沖著亞哥笑了笑,我知道自己這時候一定笑得很難看。忽然,
只是一個瞬間,我的世界天翻地覆。一只溫熱有力的手握住了我瘦弱的手腕,
將我一把拉到墻角。那人不由分說就狠狠打了客人一拳,又被亞哥的人給攔住。
一陣兵荒馬亂后,我的瞳孔陡然清晰地映出一張臉。那是一個絕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人。6,
吵鬧的舞池正有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舞動著,
隨著鼓點或是貼身相擁跳著奇形怪狀的熱舞或是抱著啃食宣泄難以發泄的情欲,
唯獨我和謝牧川的卡座里一片寂靜。尷尬。死一般的寂靜。我不知道他看見了多少,
也不敢問身為好學生的他深夜出現在發廊街的酒吧里是為了什么。
我的肩上還披著他的校服外套,飄著一股淡淡清新的山茶花香味。
我有心想要打破沉默說些什么,又突然想起剛才在衛生間那一幕。我的手可是抬起來了,
做出了想要擁抱客人的動作,不知道他看見了沒有?若是看見了,我要求他保密嗎?
可他要是不答應怎么辦?他要是告訴老師,我又該怎么辦?雖說我一向成績差不得老師喜歡,
但這種學生在酒吧打黑工甚至同意賣身這事被他捅了出去,學校肯定要把我開除。
正在我在心中醞釀該如何哭求他替我保密時,他突然開口了。「你很缺錢嗎?」很好。
果然還是被他給看見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剛想開口又被他打斷。「我剛轉來三水鎮念書,
我媽在深市打工,我也不會做飯。這幾天都是吃樓下的小面館,可是這里的辣椒太辣了,
我拉了好幾天肚子。如果你缺錢,我可以請你幫我做飯,一頓付你10元辛苦費。」
他轉過頭來,直直的盯著我。酒吧的燈光一向昏暗又朦朧,
那是為了激發來這里消遣時光的客人心中最深處的欲望。按理說,這么暗的燈光,
我應該看不清他的眼睛才對。但我卻莫名的看清了他眼中的情緒。沒有指責,沒有鄙夷,
只有淡淡的心疼。心疼?同情我一個女孩為了錢自甘墮落?呵!他以為他是誰!救世主嗎?
但我沒心思陪他玩什么拯救游戲!「抱歉,我沒空陪你玩什么拯救游戲,你若想玩,
學校里有的是女生爭著搶著陪你!」【2004年4月21日,陰,今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一萬比我的貞操更值錢。我真賤。】7,那天過后,我躲著謝牧川已經一個星期了。
說是躲也不對,我本就是班里的透明人,
和他這樣被眾星捧月的焦點人物自然沒有什么多的交集。我本以為那天我說了那樣的話,
他會一氣之下將這事捅給老師。我提心吊膽的擔驚受怕了三天,卻沒想到班里一片平靜。
我自嘲笑笑。說起來,我還得感激他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呢。大課間,
女生們簇擁著謝牧川吱吱喳喳,沒了往日的大大咧咧,個個都顯得格外淑女。「謝牧川,
年級主任叫你去校長辦公室,好像是要說什么市級英語演講比賽的事情。」
隔壁班的人跑到門口叫著謝牧川。謝牧川笑著應下,對圍著自己的女生們說了聲抱歉,
就拿著早就寫好的演講稿出了教室。路過窗戶時,
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眼坐在后門垃圾桶旁邊正伏在課桌上睡覺的女孩。直到放學鈴聲響起,
也沒見謝牧川回來。我剛收拾好書包,
卻看見門口走廊等著幾個女生嚼著口香糖大搖大擺的等著,
為首之人染了一頭粉色頭發咧開嘴笑著看向我。我看了看掛在后門的日歷。4月30日。
原來一個月又結束了啊。原來這一天又到了。8,狹小的廁所里傳來幾聲悶悶的聲音,
像是重物擊打肉體發出的悶響。「喲,一個月不見,我們的小念弟忍痛能力見漲啊!這么踢,
都不叫一聲的?那這樣呢?」粉發女生又狠狠踢了一腳我的小腹。「嬌嬌姐,
要教訓賤人光踢怎么夠呢?我帶了一個好東西!」「哈哈,還是小蘭蘭你懂我啊,
今天我們好好玩玩。正好前幾天我爸打了我一頓,勞資正一肚子火沒處發呢!」
我蜷縮在地上,看著她們取出一根針,獰笑著向我靠近。我想要逃,卻被拉住雙腳,
眼睜睜看著那根針狠狠扎進大腿軟肉。透骨的疼痛自下而上席卷全身,
弓起身子痛得我渾身不受控制的劇烈顫抖著,眼淚止不住的流,喉嚨里溢出痛苦的嗚咽。
我可依舊強忍著,不讓自己叫出聲或者叫得太大聲。我知道,我叫得越大聲,
她們只會越興奮,只會變本加厲的折磨我。這樣的日子我遭遇了不少次,也有經驗了。
雖然這樣的“經驗”,我一點都不想要。大腿上鉆心的痛還在繼續,痛得我快要暈厥,
死死咬住牙根。迷糊中卻看見幾雙球鞋立在我面前,又聽見了她們的嬌笑聲。「海哥,
你來了?我們拿了個新玩具,海哥一起玩玩?」「嘖,針?這點小兒科也就你們女生愛玩。」
忽然,頭皮被扯動,我被迫對上一張滿是麻子的臉。「小賤狗,好久不見。」9,
這張臉我熟得不能再熟了。他叫謝貴海,是鎮上有名的二流子,
他們家開了好幾家游戲廳和網吧,從小橫行霸道禍害鄉里,
小小年紀卻偷雞摸狗調戲女人樣樣都會,卻從來沒人有怨言敢報警。
因為敢報警的都被謝家逼得搬出了小鎮。八歲那年我和他家狗搶食,
逃跑中不小心害得那只大黃狗被車撞死,他就像廁所里的蛆蟲一樣纏著我,
恨不得殺了我給他家狗償命。整整霸凌了我七年。我絕望過,報過警也告過老師。
可除了變本加厲的霸凌以外,一切沒有任何變化。漸漸地,我認命了。
什么把我拉去廁所逼我喝廁所水,讓我學狗叫跪爬舔他們的鞋子,
讓我吃潲水桶里撈起來的剩菜,各種惡作劇讓我出丑,稍有不高興就我打得遍體鱗傷,
這些都只是家常便飯而已。直到初二那年他們玩過頭險些用匕首割破我喉嚨,
逼得村長不得不出面讓他們收斂點。他們才約定好每月一次。
他們把每月的三十號叫做“放松日”呵呵,這多么可笑?「小賤狗,去喝你最喜歡的飲料吧?
哈哈哈哈哈哈!」我像一條狗匍匐在他們腳下,做出各種屈辱動作,叫他們主人,
按照他們的要求說出各種不堪入耳的話,被強按著頭一次又一次的喝蹲坑里的水。
我早就不會流淚了。我的淚早就流干了!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我,掰著手指過日子,
只盼著滿了18歲能從這里逃離。我本以為他們會就此放過我,
沒想到他們拿出麻繩將我綁住扔在地上。
染著現下最時興的櫻花粉發色的女生從包里掏出一個小瓶子,晃著玻璃瓶的粉色液體,
笑的神秘兮兮。「既然怎么踢你都不叫,那以后你干脆就不要叫了!做一個小啞巴吧,多好!
哈哈哈哈!以后還能出去乞討呢!瞧,
我給你找了份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掙錢的好工作哦~你得好好謝謝我才對!」「不要!
求求你們!我什么都愿意做!不要!」我嚇得大聲求饒,涕泗橫流晃著腦袋不住哀求,
企圖喚醒這群惡魔心中最后一絲良心。「現在才知道叫?晚了!」我拼命奮力想要掙脫,
淚水模糊了視線,撕心裂肺凄厲尖叫期盼著能有人沖進來救我。我不要變成啞巴!
可是有誰會救我呢?10,校長辦公室里,
謝牧川正沉著冷靜的背誦他寫好的三篇英文演講稿。用詞優美不失文采的造句,
毫無鄉下口音的標準英式發音,再配上少年大氣冷靜的臺風,
讓在座的老師們都喜笑顏開紛紛豎起了大拇指,
帶高一三班的英語老師更是瞇起眼睛笑得合不攏嘴。忽然,門口傳來學生們一陣騷動。「走,
快去看!女廁又有熱鬧可以看了!」校長剛準備起身把門給關上,
就看見令他無比滿意的學生皺起了眉頭,隨即像個火箭筒一般沖出辦公室。「謝牧川,
你去哪!」肥腸滿肚的校長大喊,
眼見著少年身影消失于樓梯口轉頭大聲呵斥老師們趕緊去追。
正值青春的少年用盡全力的奔跑,
片刻就留給身后跟著的久不運動的老師們一個望塵莫及的背影。
當謝牧川氣喘吁吁趕到操場偏僻的女廁,還來不及喘口氣,眼前這一幕就令他目眥欲裂。
三個女生牢牢按住被捆綁住的女孩,惡狠狠地掐住她的下巴逼她張開嘴。
粉色頭發的女生獰笑著一點點靠近,手里的藥水馬上就要倒入女孩的喉嚨里。
旁邊還有四五個穿著校服的高三學生一臉笑意的靠在墻邊看著這一幕,
不時拿出手機拍照錄視頻。被綁住的女孩渾身臟污,露出的皮膚滿是青紫,
左臉遍布紅印高高腫起,瞳仁中溢滿絕望后的麻木不仁。就像是一個破碎掉的洋娃娃。11,
「他麻的給我住手!你們這群狗曹的彼畜生!」少年憤怒的大吼,
瞬間紅著眼抓起幾個女生就是幾個耳光狠狠地扇了上去。謝貴海一見有人挑場子,挑眉獰笑,
打了個手勢,五個人就一擁而上,卻被少年一腳一個踢飛。四個女生尖叫著四處逃竄,
卻都被紅了眼的少年堵住去路。一聲聲慘叫后,
逼仄滿布灰塵的女廁里躺著八個不住哀嚎的人打滾求饒。可少年卻好似殺紅了眼,
又逼近縮在角落嚇得尿失禁的粉發女生。
他有些瘦弱的手此時毫不留情的抓住粉發女生的頭發逼她抬起頭,狠狠踹向她的小腹,
左手也沒閑著,落下一個個狠辣無比的耳光。「不是喜歡扇人耳光嗎?那就扇個夠,
曹你麻的爛筆玩意兒!」一聲響過一聲的耳光聲令我稍稍回過神來。我呆呆的望著他,
說不出一句話來。我是在做夢嗎?謝牧川,救了我?此時此刻,
我的心里卻莫名冒出個無關緊要的念頭。
原來被初中那群愛做夢的小女孩們追捧為‘陌上人如玉,
公子世無雙’的謝牧川竟然也會罵臟話?而且,罵得真還挺臟。12,「醫生,
我真的沒事的!我不用住院!」看著醫生檢查單越開越多,我忍不住開口起身想要走。
下一秒卻又被身邊的人給按了回去。「學校會給錢的。」托了從小被我媽打到大的“福”,
我很會看人眼色。我小心地用余光打量著謝牧川的臉,他的薄唇緊緊抿起,
眼睛里還有些沒褪去的紅血絲。無一不都在告訴我,這個時候反駁他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謝牧川,你的手受傷了。你還是包扎下吧?你不該去招惹謝貴海的,
他…在鎮子上很有勢力。」廁所中的暴動最終還是以老師和保安們的鎮壓而告終,
而我分明看見謝牧川把粉發女生給硬生生扇暈過去后又提拉起謝貴海的脖子,
拳打腳踢手腳并用那是一點都不留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謝貴海有什么血海深仇呢。
謝牧川抬起右手,手背上有幾道血痕和破皮。
那是他打謝貴海時不小心被他脖子上的項鏈給劃傷的。微微轉頭,
他便看見身邊女孩擔心的目光。「沒事,我正好看他不順眼很久了。來一次我打一次,
求之不得。」謝牧川帶著我在醫院里跑來跑去,做了不下十幾個檢查。
做完最后一個核磁共振,我皺起眉頭:「這醫生純粹宰客吧?我臉腫了,
干嘛給我開核磁共振?萬一學校不給報銷,我可沒錢。」
偷偷讓醫生開了全身檢查的始作俑者摸摸鼻子,坐在我身邊,
目光有意無意的掠過我脖子上那道猙獰傷疤:「疼么?為什么不反抗?」我微微側頭,
又對上他那雙清澈眼睛。醫院走廊的燈光明明亮堂堂的,
可任憑我怎么仔細打量卻都看不清他眼底情緒。
直到他那微涼的指尖觸到了我脖子上那道凸起的長長傷疤,我才反應過來不由自主往后瑟縮,
可他的手指仍輕輕摩挲著那道丑陋傷疤。他又問:「疼么?」我閉上了眼,
抖著聲音:「疼又能做什么?祈求他們不要再欺負我嗎?我早就認命了。」他的手指很涼,
卻燙的我心尖尖顫抖不止。過了好久,我才聽見他輕輕一聲嘆息:「跟我學拳擊吧。
當有人欺辱你時,你要用你的拳頭反擊,即便拼得滿身是傷,也要告訴你的對手,
你不是好惹的。就算打不贏,也要撕咬下他身上一塊血肉來才罷休。」
【2004年4月30日,陰,真奇怪,早就不疼的傷口僅僅是被問了一句疼不疼,
竟然又開始隱隱作痛了。】13,我一直以為那天醫院謝牧川說要帶我學拳擊只是開玩笑的,
畢竟自從那天后,我和他又恢復到了往常的關系。若是在家門口遇見了就寒暄幾句,
學校里遇見了笑笑就算打了招呼的關系。好像我們之間從未發生過什么。
如果不是學校還熱傳著他在女廁一人單挑五男四女的傳說,
我甚至真的以為那天是我在做白日夢。夢見有人如騎士降臨拯救我于危難之中。說起做夢,
自那天后我倒是經常做噩夢。夢見我真的被謝貴海那群人灌下那瓶粉色液體,
也真的成了一個啞巴。夢里的粉發女生像是用什么卡片戳著我的臉,
獰笑著捏著我的下巴把藥水硬灌下去。
藥水劃過喉嚨帶起一連串火辣辣的灼熱感將我瞬間驚醒,滿頭大汗的我驚魂未定。
夢里那感受太過真實,讓我心有余悸后怕不已。我不禁想,是不是謝牧川沒有及時趕到,
等待我的就只有變成啞巴的結局?那夢魘太過可怕,可怕到讓我不敢睡覺。
只要我一睡著就必定夢見女廁那兇險一幕,
更怕我每次驚醒后心中對謝牧川的感激就更深一分。我時刻警告自己,
謝牧川那樣光風霽月的人不該出現在三水鎮,他遲早會離開。我不能生出不該有的雜念。
所以,對他在學校里刻意避開我這件事,我反而松了一口氣。不靠近,就能漸漸淡忘。
可這份刻意營造出來的疏離,卻在晚上打開門看見他一臉燦爛笑容戛然而止。「看!
拳擊手套和拳擊服,我不知道你的尺寸,不過拳擊館可以幫忙修改。拳擊館的課程是免費的,
因為我答應幫他們去打拳擊賽,不用你給錢。」老舊小區連廊里年久失修的燈明明滅滅,
天際寥寥幾顆星子連帶著懷里抱著拳擊手套邀功的少年燦爛笑容就這么硬生生倒映在眼底。
就那樣自然又強硬的闖進我的心里,不由分說也沒問過我的意見,就那般鐫刻下深深印跡。
是疼,是感動,我也說不清?【2004年5月7日,小雨,完了,我好像喜歡上謝牧川了。
】14,沒想到我長這么大第一次進林市卻是謝牧川帶著我。我扯了扯特意翻出來的衣服,
雖然破舊但也算我為數不多的幾件還在完好的衣服里最好看的一件了。
偷偷的瞄了眼謝牧川的后腦勺,他應該沒發現我特意打扮了下吧?再怎么孤僻,再怎么自卑,
面對喜歡的人面前,我還是沒能避免落了俗套好好的打扮了一番。
雖然對我這樣貧窮的女生而言,所謂打扮也僅僅是換了身還算看的下去的衣服,
換上了一雙舍不得穿的新襪子,再洗了洗頭發用了一條紅色頭繩而已。下了大巴車,
謝牧川非常自然接過我手中的背包,不經意提起:「你今天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
更精神些了。拳擊館的教練對你的第一印象一定很不錯,他喜歡有干勁的人。」
我不在乎拳擊館教練喜不喜歡,卻因為他這句不算夸獎的夸獎悄悄彎起了嘴角。原來,
他留意到了我的改變。不過,這份好心情在到了拳擊館便迅速的消失不見了。
「像你這么弱的,我一拳打一個還能同時再踢飛一個!」「動起來!動起來!小娃娃,
你沒吃飽飯嗎?」「想要學拳擊,就先學會怎么挨打!」又一次被教練踢飛,
滿頭大汗的我從拳擊臺爬起來,咬著牙咽下口中鐵銹味,艱難擺出出拳姿勢:「再來!
打倒我多少次我都會重新站起來!」拳擊教練嗤笑一聲,
他最是喜歡收拾這些剛學拳擊打滿了雞血的菜鳥了。短短半個小時,
我便被虐的癱在拳擊臺上,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了。衣服更是被汗水浸濕,
扎起來的頭發只需輕輕一捏便可以捏出水。可我卻低低的笑了起來。這是我頭一次意識到,
原來我也可以掌握力量。弱小如我,原來也能揮出拳頭。遲早,
我的拳頭會像教練那樣具有力量感,強大到足夠保護我自己。汗水浸濕我的頭發,
視線模糊中我看見隔壁拳擊臺謝牧川矯健身影,
身形瘦弱的少年跳動著快速出拳瞄準了對手弱點狠狠連擊,不時贏得觀眾們大聲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