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告別聚會雨點敲打著窗戶,像是無數細小的手指在玻璃上輕輕叩擊。
約翰·奧德曼站在自己空蕩蕩的客廳中央,環顧四周。
墻壁上已經沒有了那些他精心收藏的古代藝術品,只剩下幾個淡淡的掛鉤痕跡。
地板上放著兩個行李箱,這就是他三十五年來在這所大學任教積累的全部家當。門鈴響了。
約翰深吸一口氣,走向門口。他知道,今晚將是他與這群朋友——或者說,
這群他觀察了數十年的研究對象——的最后一次聚會。"約翰!
"人類學教授哈里森·普萊斯第一個走進來,給了他一個有力的擁抱,"聽說你要離開,
我們都震驚極了。為什么這么突然?
"約翰微笑著接過哈里森手中的紅酒:"人生總需要一些改變,哈里森。
我已經在這里待得太久了。""太久了?才三十五年而已!
"考古學家桑德拉·克萊門斯踩著高跟鞋走進來,她金色的短發上還掛著雨珠,
"我們系里那個老糊涂卡特教授都教書四十年了,還沒打算退休呢。
"約翰的笑容變得有些苦澀:"相信我,三十五年的時間對某些人來說,已經足夠漫長了。
"客人們陸續到來——心理學家威爾·格魯伯和他虔誠的基督徒妻子伊迪絲,
年輕的生物學家丹·考夫曼,藝術史教授艾米麗·張。約翰為每個人都倒上了酒,
壁爐里的火焰跳動著,在每個人臉上投下搖曳的光影。"說真的,約翰,
"威爾抿了一口威士忌,眼神犀利地盯著他,"你到底為什么要走?上周我們打高爾夫時,
你還說準備申請下一個五年期的研究基金。"約翰在壁爐前坐下,
火光映照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他看起來約莫四十歲左右,眼角有幾道細紋,
但那雙眼睛卻出奇地年輕,又不可思議地古老。"如果我告訴你們真相,
"約翰的聲音低沉而平靜,"你們不會相信的。""試試看嘛,"桑德拉笑著舉起酒杯,
"我們可都是科學家,最擅長判斷什么是真相了。"房間里的氣氛輕松愉快,
沒有人意識到接下來他們將聽到什么。約翰的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掃過,
仿佛在衡量他們能否承受即將到來的沖擊。"我離開是因為我必須離開,"約翰說,
"每隔十年左右,我就得換個地方,換個身份。否則人們會開始注意到我不老的事實。
"壁爐里一根木柴發出"噼啪"的爆裂聲。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你在開玩笑,對吧?
"丹·考夫曼打破了沉默,他年輕的臉龐上寫滿了懷疑,"不老?像那種吸血鬼電影?
"約翰搖搖頭:"不,我不是吸血鬼。我只是...不會死。或者說,
我的衰老速度極其緩慢。"他停頓了一下,"我出生在舊石器時代晚期,大約一萬四千年前。
"一陣尷尬的笑聲在房間里響起,但很快又消失了,
因為沒有人能從約翰的表情中找出一絲開玩笑的痕跡。"等等,你是認真的?
"哈里森皺起眉頭,"你在聲稱自己是一個活了一萬四千年的史前人類?
""我知道這聽起來難以置信,"約翰說,"但請給我一個機會解釋。
你們都是各自領域的專家,可以隨時指出我故事中的漏洞。"威爾·格魯伯放下酒杯,
身體前傾:"從心理學角度看,這種妄想癥狀很常見。
人們——尤其是面臨中年危機的人——常常會幻想自己擁有特殊身份或能力,
作為對現實挫敗感的補償。""我不是在幻想,威爾,"約翰的聲音依然平靜,
"你還記得五年前你妻子瑪莎做的那次手術嗎?當時你在醫院走廊上崩潰了,是我陪著你。
你對我說過一句話——'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也能像你一樣永遠保持冷靜'。
"威爾的臉色變了:"那只是...普通談話。""還有你,哈里森,"約翰轉向人類學家,
"去年你在評估那個號稱是克羅馬農人石器的新發現時,
你說'如果這些真的是舊石器時代的作品,那么制作者的手法驚人地現代'。
那是因為你下意識地將舊石器時代的人類想象得比實際更原始。
"哈里森的眉頭越皺越緊:"這...這太詭異了。""讓我繼續我的故事吧,"約翰說,
"然后你們可以自行判斷真假。我出生在一個小部落,位于今天法國南部的一個山谷。
那時最后一次冰期剛剛結束,
還在適應氣候變暖后的世界..."第二章 遠古記憶壁爐的火光在約翰深邃的眼眸中跳動,
仿佛他正透過火焰看到遙遠的過去。"我們部落大約有三十人,住在洞穴里。
我的母親死于分娩——這在當時很常見。我是由部落共同撫養長大的。
"約翰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像是遠古歌謠的回聲,"你們現代人很難想象那種生活。
每一天都是一場生存斗爭,但我們并不像你們想象的那樣原始野蠻。
"桑德拉·克萊門斯忍不住打斷:"等等,克羅馬農人的平均壽命只有三十歲左右。
如果你真的來自那個時代,按照自然選擇規律,你的基因應該更傾向于快速成熟繁殖,
而不是...永生。"約翰贊許地點點頭:"很好的問題,桑德拉。說實話,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會這樣。也許是一次基因突變,也許是某種我們尚未理解的進化壓力。
在我的部落里,我確實比其他人衰老得慢得多。二十歲時,我看上去還像個少年;五十歲時,
我才剛剛顯出第一絲白發。""這違背了基本的生物學原理,"丹·考夫曼激動地說,
"端粒會隨著細胞分裂而縮短,氧化損傷會累積——""我知道所有的科學理論,丹,
"約翰溫和地打斷他,"但它們都無法解釋我的存在。也許有一天,科學會發現新的機制。
但現在,我只能告訴你們我的經歷。"他繼續講述:"我活過了整個部落的人。
看著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出生、成長、死去。起初,部落認為這是神靈的祝福,
后來他們開始害怕我。
在我大約一百二十歲時——那時我看上去像個四十歲的壯年——他們把我趕出了部落。
"約翰的聲音低沉下來:"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永生的詛咒。孤獨。
當你看著所有你愛的人一個個離你而去...那種痛苦不會隨著時間減輕,反而會累積。
"房間里的氣氛變得凝重。伊迪絲·格魯伯緊緊握著自己的十字架項鏈,
眼中閃爍著復雜的情緒。"我開始了漫游,"約翰繼續說,"我學會了偽裝自己的年齡,
每隔幾十年就換個地方。我見證了農業革命,參與了最早的城市建設。在美索不達米亞,
我做過泥板文書;在印度河谷,我幫助設計過排水系統。""這太荒謬了!
"威爾突然站起來,"約翰,我不知道你是瘋了還是在戲弄我們,但這種幻想必須停止。
人類文明發展是一個漫長復雜的過程,
不可能由一個人——""烏爾第三王朝的舒爾吉王在位時,"約翰平靜地打斷他,
"頒布了一項法令,規定商人必須使用標準量器。我當時在烏爾做銅器買賣,
親眼目睹了這項改革如何促進了貿易發展。哈里森,
你在去年發表的論文中提到過這個歷史節點,但你把時間推后了至少二十年。
"哈里森的臉色變得蒼白:"那...那只是學術爭議...""還有你,艾米麗,
"約翰轉向一直沉默的藝術史教授,"你總說梵高的《星月夜》中有一種超越時代的孤獨感。
那是因為梵高在創作它時,我就在他身邊。他曾經對我說,'約翰,只有你能理解我的畫,
因為你看起來也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艾米麗的手微微發抖,
漾:"你怎么可能...那幅畫創作于1889年...""我當時在圣雷米療養院做園丁,
"約翰說,"梵高經常和我聊天。他送了我一幅小素描,現在就在我的行李箱里。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拿出來給你看。"房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每個人都盯著約翰,
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欺騙的痕跡,卻只看到一種深不可測的平靜。
"這不可能..."丹喃喃自語,但聲音里已經少了先前的確信。伊迪絲突然開口,
聲音顫抖:"如果你真的活了這么久...那么你見過...耶穌基督嗎?
"約翰的表情變得復雜。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壁爐里的火焰都矮了幾分。
"這是個很復雜的問題,伊迪絲,"他最終說道,"也許我們應該先休息一下。
誰想再來點酒?"威爾猛地站起來:"不,別轉移話題!如果你要我們相信這種荒謬的故事,
就回答這個問題!你見過耶穌嗎?"約翰深吸一口氣,
目光直視伊迪絲充滿渴望的眼睛:"更準確地說,
伊迪絲...我可能就是你們所說的耶穌基督的原型。
"伊迪絲的十字架項鏈"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第三章 信仰的崩塌**雨聲漸密,
敲打窗戶的節奏變得急促。壁爐里的火焰已經低垂,陰影在約翰臉上跳動,
使他的表情顯得更加深不可測。伊迪絲的十字架項鏈躺在地板上,
銀光在木質地板的反襯下格外刺眼。"這...這是褻瀆!
"伊迪絲的聲音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她顫抖的手指指向約翰,
"你怎么敢——""伊迪絲,"威爾按住妻子的肩膀,但眼睛死死盯著約翰,"冷靜點。
這顯然是個病態的玩笑。"他轉向約翰,聲音里帶著鋒利的警告,"適可而止吧。
你知道我妻子有多虔誠。"約翰彎腰撿起十字架,金屬在他掌心閃著微光。
"公元28年左右,我在加利利一帶游歷,"他的聲音忽然變得異常清晰,
每個音節都像經過千年沉淀,"那時我35歲,看起來和現在差不多。
我跟隨一個叫約哈南的浸禮者學習,后來自己開始教導人們。"哈里森突然咳嗽起來,
紅酒嗆進了氣管。"等等,你是說施洗約翰?那個為耶穌施洗的——""是的,
"約翰點點頭,"不過當時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苦行者,教導人們懺悔和潔凈。
后來希律王處死他時,我正在馬卡魯斯要塞附近。
能被激發了:"馬卡魯斯要塞的遺址直到2009年才被確認是希律王處死施洗約翰的地點!
除非你——""除非我確實在那里。"約翰平靜地完成她的句子。他走向書架,
取下一本厚重的《圣經》研究著作,翻到標記的頁面。
"《馬可福音》1章4節說施洗約翰在曠野傳道,
但實際地點應該是死海西北岸的艾因·哈格拉綠洲。當時那里有天然泉水,
是苦行者聚集的地方。"伊迪絲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停下!
"她幾乎是喊出來的,"你在扭曲經文!主耶穌是上帝之子,
不是...不是某個活了幾千年的怪胎!"房間里的溫度似乎驟降。約翰的眼神變得哀傷,
他輕輕將十字架放在伊迪絲面前的茶幾上。"我從未聲稱自己是神,伊迪絲。
我只是一個活得比常人久些的教師。但在那個年代,當人們看到一個瘸子站起來走路,
或者一個熱病突然消退...""你是在暗示耶穌的神跡都是假的?"丹插嘴道,
年輕的面孔因興奮而發紅,"就像某種...古代催眠術?
"約翰搖搖頭:"我見過許多被當時醫學無法解釋的治愈。有時人的信念確實能創造奇跡。
至于水面行走、死人復活..."他停頓了一下,
"這些故事是在幾十年后的福音書里才出現的。最早的馬可福音甚至沒有復活后的顯現記錄。
"威爾突然拍桌而起,桌上的酒杯震得叮當作響。"夠了!
你知道你在對一位每周日去教堂、每天讀經的基督徒說什么嗎?
"他的手指關節因握拳太緊而發白,"你不僅聲稱自己活了一萬四千年,
現在還要摧毀她的信仰?""我沒有要摧毀任何東西,"約翰的聲音忽然充滿疲憊,
"我只是在講述事實。當時我教導人們愛鄰如己、寬恕敵人,
這些理念在羅馬統治下的猶太地很激進。
我的追隨者們——尤其是保羅——把這些教導傳播出去時,不可避免地加入了他們的理解。
"伊迪絲的臉色蒼白如紙。她拿起十字架緊緊攥在胸前,嘴唇無聲地蠕動著,像是在禱告。
艾米麗擔憂地摟住她的肩膀,卻被輕輕推開。"最諷刺的是,"約翰繼續說,
目光投向窗外的雨夜,"我本來可能被歷史遺忘,就像其他數百個當時的小先知一樣。
但羅馬人把我釘上十字架后,一切都變了。""不..."伊迪絲搖著頭后退,
"你在撒謊...主耶穌是為我們的罪而死,
三天后復活..."約翰的眼神變得異常柔和:"伊迪絲,你每天晚上睡前會跪在床邊禱告,
總是以同一句話結束——'求主讓我像馬利亞一樣選擇那上好的福分'。
這是路加福音10章42節的經文,但不在標準禱文里。是你母親臨終前告訴你的,對嗎?
"伊迪絲像是被雷擊中一般僵住了。她的嘴唇顫抖著,眼淚突然奪眶而出。
"你怎么可能...這不可能..."威爾沖上前抓住約翰的衣領:"你監視我們?
你——""威爾,"約翰一動不動地任他抓著,"去年圣誕節派對,你和瑪莎招待客人時,
伊迪絲在客房禱告。門是關著的,我在樓下和哈里森討論考古發現。我怎么可能聽到?
"威爾的手慢慢松開,臉上交織著憤怒和困惑。房間里只剩下雨聲和壁爐木柴偶爾的爆裂聲。
"讓我告訴你們真實發生了什么,"約翰整理了一下衣領,"公元33年逾越節前,
我在耶路撒冷城外被捕。本丟·彼拉多根本不在乎一個猶太先知,是我的同胞們要求處死我。
十字架上的死亡通常需要幾天,但羅馬士兵有時會發'慈悲'打斷受刑者的腿加速死亡。
那天剛好是安息日前夕,他們想快點收工。"他的描述冷靜得可怕,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我的腿沒被打斷,因為負責的百夫長認識我——我曾治好他兒子的熱病。
天黑前他們把我放下來時,我其實還有微弱的呼吸。約瑟夫(亞利馬太的)把我放進墓穴后,
我的幾個忠實追隨者偷偷用草藥和蜂蜜處理了我的傷口。三天后,當我勉強能坐起來時,
抹大拉的馬利亞第一個看到了我。""所以...復活是...一場騙局?"丹問道,
聲音里充滿難以置信的興奮。"不,"約翰搖頭,"對馬利亞和門徒們來說,那確實是奇跡。
瀕死復蘇在當時幾乎聞所未聞。當我最終離開猶太地時,他們相信我是升天了。我本想澄清,
但看到這些故事給人們帶來的希望..."他看向伊迪絲,"我選擇了沉默。
啜泣和笑聲之間的聲音:"所以我的整個信仰...我每天的禱告...都是基于一個謊言?
"她的聲音支離破碎,
"我母親臨終前握著這個十字架...她..."約翰突然單膝跪在伊迪絲面前,
這個動作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伊迪絲,聽我說,"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急切,
"你母親的信仰不是謊言。那些教導——愛、寬恕、憐憫——它們本身是真實的。
是否有一個神子為人類而死并不改變這些真理的價值。""但如果沒有復活,
"伊迪絲的眼淚滴在十字架上,"如果沒有永生,一切還有什么意義?
"約翰的表情變得異常復雜:"相信我,伊迪絲,永生未必是祝福。"他站起身,轉向書架,
"《約翰福音》14章2節說'在我父的家里有許多住處'——這句話確實是我說的,
但原意被嚴重希臘化了。我當時指的是上帝的愛包容所有人,不是字面意義上的天堂豪宅。
"哈里森突然插話:"等等,如果你真的是...那個原型,
為什么新約里的耶穌形象和你描述的有出入?
比如童女生子、東方三博士這些——""那些是后來添加的,
"約翰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古舊的研究資料,
"《馬太福音》和《路加福音》的誕生敘事寫于公元80-90年,
目的是讓故事符合舊約預言和希臘化讀者的期待。事實上,
我出生在拿撒勒一個普通木匠家庭,父母都是普通人。
"桑德拉突然舉起手機:"我正在查死海古卷的數字化檔案。
你說施洗約翰在艾因·哈格拉活動,但傳統認為是在約旦河...""傳統錯了,"約翰說,
"2015年以色列考古學家在艾因·哈格拉發現了一世紀苦行者聚居地的證據,
包括浸禮用的水池。但因為與基督教傳統沖突,這發現沒有被廣泛宣傳。
"桑德拉盯著手機屏幕,
睜大:"天啊...這里確實有篇2016年的邊緣期刊論文..."房間里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桑德拉手機屏幕的光映照在她震驚的臉上。雨聲漸弱,但室內的緊張氣氛絲毫未減。
威爾突然冷笑一聲:"完美的把戲,約翰。用一些冷門考古發現和心理學讀心術編織故事。
"他轉向其他人,"你們沒發現嗎?
他說的每件事都剛好踩在我們各自專業的模糊地帶——足以震撼我們,又無法立即證偽。
""那這個呢?"約翰突然卷起左臂袖子,露出手肘內側一個奇怪的疤痕,
"羅馬十字架的釘子不是穿過手掌——手掌肌肉承受不了體重會撕裂。他們釘在腕骨這里。
"他的手指劃過那道明顯是陳舊撕裂傷的痕跡,"這個傷疤我帶著走了兩千年。
"威爾張口想反駁,卻一時語塞。丹湊近查看傷疤,
的面孔因興奮而發紅:"這確實像是...古代創傷愈合的痕跡..."伊迪絲突然站起來,
十字架在她手中顫抖。"我需要空氣,"她低聲說,然后快步走向陽臺,推門踏入雨中。
艾米麗趕緊抓起一條披肩跟了出去。剩下的男人們面面相覷。
哈里森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威士忌,一飲而盡。"假設——只是假設——你說的是真的,
"他的聲音因酒精而略顯嘶啞,"你為什么要現在告訴我們?
這兩千年里你有無數次機會揭露'真相'。"約翰的目光追隨著陽臺上伊迪絲的身影,
她的輪廓在雨幕中模糊不清。"因為我累了,哈里森,"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每隔十年就換個身份,看著愛我的人老去死去...有時候我渴望有人知道真實的我,
哪怕只是片刻。"威爾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等等。瑪莎...我妻子去年去世前,
她曾說過一些關于你的奇怪的話..."他的聲音開始顫抖,
"她說你'不一樣'...我當時以為她只是..."約翰的表情突然變得警覺:"威爾,
不是現在——""不!"威爾猛地抓起一個空酒瓶砸向墻壁,玻璃碎片四濺,
"你對她做了什么?她最后幾個月總是偷偷寫些什么,那些筆記本在哪?
"正當沖突即將升級時,陽臺傳來一聲尖叫。所有人轉頭看去——伊迪絲暈倒在艾米麗懷里,
她的手指仍然緊攥著那個銀十字架,在雨中閃著冰冷的光。
**第四章 隱秘的傷痛**玻璃碎片在地板上閃著危險的光。威爾的胸膛劇烈起伏,
酒瓶碎裂的聲響似乎還在房間里回蕩。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直到陽臺上的又一聲啜泣打破了寂靜。"我去看看伊迪絲。"艾米麗匆忙說道,
抓起茶幾上的披肩沖向陽臺。雨已經變小了,但冷風仍裹挾著水汽涌入室內。
約翰的目光從陽臺移向威爾,兩人之間仿佛有無形的電流竄動。"威爾,
關于瑪莎..."他剛一開口,心理學家就猛地抬手制止。"別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我,
"威爾的聲音低沉而危險,"這十個月來,我一直以為瑪莎臨終前的胡言亂語是藥物作用。
但現在..."他的手指向約翰,顫抖得厲害,"她去世前一周,我去拿藥的那二十分鐘,
你來看過她。當時她說了什么?"哈里森悄悄移動位置,擋在兩人之間:"伙計們,
也許我們應該先——""讓她安息吧,威爾。"約翰的聲音異常疲憊,
"有些秘密帶走比揭露更好。""去你的!"威爾一拳砸在書架上,震得幾本書籍滑落在地,
"你對我妻子做了什么?那些筆記本里寫了什么?她為什么臨死前一直說'他的血不一樣'?
"丹·考夫曼的醫學本能被激發了:"等等,什么叫做'血不一樣'?
"房間里的溫度似乎又降了幾度。約翰走到壁爐前,拿起鐵鉗撥弄炭火,火星飛舞起來。
"1967年,我在波士頓一家醫院做護工,"他的聲音忽然變得疏離,
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位血液學家無意中抽取了我的血樣。四十八小時后,
他把我叫進辦公室,說我的白細胞表現出'不可能'的活性。
""你是在暗示..."丹的眼睛瞪大了,"你的血液有異常再生能力?
""我只是陳述事實。"約翰放下鐵鉗,"那位醫生想發表論文,我不得不連夜離開。
瑪莎是病理學家,她...在我某次發燒時取了樣本。
"威爾的表情從憤怒轉為震驚:"所以她發現了...上帝啊,
所以她那些研究筆記...""她承諾保密。"約翰直視威爾的眼睛,
"你妻子是個極其正直的人,威爾。她本可以因此獲得諾貝爾獎,
但她選擇了保護我的秘密——即使在她生命的最后時刻。"陽臺的門突然打開,
冷風裹挾著雨絲卷入室內。艾米麗扶著臉色蒼白的伊迪絲回來,后者已經停止哭泣,
但眼神空洞得可怕。"她需要躺一會兒,"艾米麗說,"樓上有客房嗎?
"約翰點點頭:"右手第一間。床單都是干凈的。"當艾米麗扶著伊迪絲上樓后,
桑德拉突然開口:"那個梵高素描,你說過可以給我們看。"氣氛微妙地轉變了。
威爾仍站在書架旁,拳頭緊握,但顯然也被這個話題吸引了注意力。
哈里森揉了揉太陽穴:"對,這至少是個可以驗證的說法。"約翰走向角落里的行李箱,
輸入密碼打開。所有人都下意識前傾身體,包括威爾。
箱子內部整齊得近乎軍事化——幾件疊好的襯衫、一個皮質文件夾、幾本古舊的書籍。
約翰取出文件夾,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個亞麻布包裹的扁平物件。"1889年5月,
圣雷米療養院,"約翰輕聲說,手指輕撫亞麻布,"梵高剛經歷了一次嚴重發作。
醫生禁止他作畫,但他偷偷畫了些小素描送給信任的人。"亞麻布被層層揭開,
露出里面泛黃的紙片。那是一幅約明信片大小的素描,
用炭筆和墨水繪制:一片麥田上空的烏云扭曲成旋渦狀,筆觸狂亂有力,
右下角簽著"Vincent"和日期。艾米麗恰好從樓梯返回,
看到素描的瞬間倒吸一口氣。"天啊..."她快步走近,專業素養蓋過了先前的震驚,
"這...這確實是梵高的筆觸。這種旋渦式的云...""翻到背面。"約翰說。
艾米麗小心翻轉紙片。背面用褪色的墨水寫著一行字:"致約翰——唯一懂得星空尖叫的人。
你的文森特。""這...這可能是偽造的..."哈里森喃喃道,但語氣已經動搖。
艾米麗的手指輕撫過紙面:"紙張老化程度符合,墨水氧化也自然。
而且..."她突然從包里掏出放大鏡,
"梵高的簽名有個特點——'t'的最后一筆總是輕微上揚。這個完全吻合。
""可以碳14測定。"丹提議。"會破壞樣本,"艾米麗搖頭,"而且只能證明年代,
不能證明作者。"她抬頭看向約翰,"你說當時是園丁?為什么梵高會與你深交?
"約翰的目光變得遙遠:"因為我理解他的幻覺。當你活了幾千年,
有時確實會看到...時間重疊的景象。對他來說是精神疾病,
對我只是...記憶過于擁擠。"威爾突然冷笑:"完美的解釋,不是嗎?
所有證據都恰好無法確證——""等等,"桑德拉打斷他,手機屏幕亮起,
"我剛查了圣雷米療養院1889年的員工記錄。
n Orth'的臨時園丁——'Orth'在古德語里意思是——""'來自東方的人',
我那時用的化名。"約翰點頭,"檔案應該記載我'約30歲',
實際上我當時看起來40出頭。永生不意味著完全不老,只是極其緩慢。"一陣沉默。
雨聲已經完全停止,房間里只剩下壁爐的噼啪聲和眾人的呼吸。威爾突然走向酒柜,
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威士忌。"假設這些都是真的,"他一口飲盡半杯,
酒精讓他的聲音嘶啞,"你活了一萬四千年,
見過所有歷史名人...為什么選擇現在告訴我們?為什么是今晚?
"約翰小心地重新包裹好素描:"因為瑪莎去世前請求我這么做。她說...我欠威爾真相。
"酒杯在威爾手中一顫,琥珀色的液體灑在他襯衫袖口。"什么...什么意思?
""你妻子臨終前最擔心的不是死亡,"約翰直視威爾的眼睛,"而是你永遠走不出悲痛。
她知道我發現你偷偷藏起了她的安眠藥。"威爾的臉色瞬間慘白。
哈里森和丹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她求我告訴你真相,"約翰繼續說,
"讓你知道死亡...未必是終點。或者說,生命的意義不在于長度。
""所以你今晚是在...執行我妻子的遺愿?"威爾的聲音支離破碎,
"用這種荒謬的故事?"約翰沒有立即回答。他走向窗邊,拉開窗簾。夜色中,
云層散開處露出一兩顆星星。"瑪莎是個非凡的女性,威爾。她不僅發現了我的血液異常,
還推測出了更多。她認為我的...狀況...可能與線粒體端粒酶的特殊活性有關。
"丹猛地站起來:"這說不通!端粒酶只能延緩衰老,
不可能——""2018年《自然》雜志那篇關于水螅永生機制的研究,"約翰平靜地說,
"瑪莎是匿名審稿人之一。她去世前三個月,曾把一份筆記寄到蘇黎世的一個保險箱。
鑰匙應該在她留給你的那本《白鯨》里。"威爾像是被雷擊中般僵住了。
是她葬禮后我在書里找到的...我以為只是舊書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
伊迪絲站在樓梯口,臉色仍然蒼白,但眼神已經聚焦。"我...我聽到了些內容,
"她聲音虛弱但清晰,"關于血液和永生...約翰,
如果你真的...活了幾千年..."她深吸一口氣,"你見過上帝嗎?
"房間里的空氣似乎凝固了。所有人都轉向約翰,
包括威爾——他手中的鑰匙在燈光下閃著微光。"我見過人們稱為上帝的各種存在,
"約翰最終回答,"在蘇美爾,他們叫他安努;在埃及,叫拉;在印度..."他搖搖頭,
"但我不確定那是否同一個存在,或者只是人類心靈的投射。
"伊迪絲緩緩走下剩余臺階:"那...天堂呢?地獄呢?""我見過足夠多的人間地獄,
"約翰的聲音忽然充滿滄桑,
"至于天堂...1969年我曾在阿波羅11號任務控制中心工作。
當人類第一次踏上月球...那一刻確實有種神圣感。"哈里森突然拍了下額頭:"等等!
如果你參與了登月計劃,一定有檔案記錄!
我們可以查——""我用的是羅伯特·格林伍德的名字,"約翰說,
"檔案照片應該還在NASA數據庫里。不過那時我染了頭發,戴眼鏡。
:"老天...確實有個Robert Greenwood在通訊組...照片像素太低,
但輪廓..."威爾突然將杯中剩余的酒一飲而盡,酒杯重重砸在茶幾上。
"我需要看到那個保險箱里的東西,"他的聲音異常堅決,"現在。
""蘇黎世銀行現在關門了,"約翰指出,"而且——""不,你誤會了,
"威爾從錢包里抽出一張卡片,"瑪莎在本地醫學院也有一個保險柜,存放研究資料。
用的是同一把鑰匙。"一陣沉默。丹和哈里森交換了一個眼神,艾米麗仍在研究梵高素描,
伊迪絲站在樓梯最后一級,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十字架。"我們投票吧,"哈里森最終說,
"誰想現在去醫學院驗證這一切?"除了伊迪絲,所有人都舉起了手。
約翰嘆了口氣:"那至少讓我先收拾好這些。"他開始將素描放回行李箱,動作小心翼翼。
威爾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這個也帶上。"他的眼神銳利,
"如果瑪莎的研究與你的...血液有關,我們可能需要對照樣本。
"約翰的表情變得復雜:"威爾,你確定要這么做嗎?
有些知識一旦獲得——""我妻子為此付出了生命,"威爾的聲音突然哽咽,
"她最后幾個月瘋狂研究,幾乎不吃不睡...我要知道為什么。"當約翰緩緩點頭時,
樓上的客房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什么重物倒下。所有人抬頭看向天花板。"艾米麗?
"哈里森喊道,"一切還好嗎?"沒有回應。約翰第一個沖向樓梯,其他人緊隨其后。
二樓走廊昏暗,只有客房門下透出一線光亮。約翰推開門——艾米麗倒在床邊地板上,
手里緊攥著一本皮質筆記本。床頭柜的抽屜敞開著,里面空空如也。她的臉色慘白,
嘴唇呈現不自然的青紫色。"老天!"丹沖上前,醫學訓練立刻啟動,"呼吸微弱,
脈搏不規則...疑似中毒!"威爾跪下來,從艾米麗手中抽出筆記本。
封面內頁是熟悉的筆跡——瑪莎的。"這不是...不可能..."他翻開封皮,
第一頁上用紅筆寫著"永生者血液分析",日期是瑪莎去世前一周。
約翰迅速檢查了艾米麗的口腔:"舌下有苦杏仁味...氰化物?但哪里來的——""這個!
"桑德拉從地板上撿起一個小玻璃瓶,里面殘留著幾滴無色液體,"放在抽屜里,
標簽被撕了。""叫救護車!"哈里森已經掏出手機。
丹解開艾米麗的衣領:"需要心肺復蘇...威爾,幫我翻身!"在一片混亂中,
威爾呆立原地,盯著筆記本第一頁的內容。他的嘴唇無聲地蠕動著,
倍...但最驚人的發現是...他的DNA中存在未知堿基對..."約翰突然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