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在超市突然倒地尖叫:“兒媳推我!”圍觀群眾指指點點,丈夫沖來當眾甩我一耳光。
我摸著火辣的臉頰冷笑:“媽,您剛才罵我死全家的聲音,監控可都錄下來了。
”婆婆的哭嚎戛然而止。丈夫舉起的第二巴掌僵在半空。我點開手機:“要聽聽高清原聲嗎?
帶環繞立體聲的?!薄?我推著購物車,輪胎在超市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沉悶的滾動聲,
像碾過坎坷不平的馬路。車里堆著打折的排骨、蔫巴的青菜。還有趙金鳳,
我那位尊貴的婆婆指定要的老字號芝麻醬??諝饫锘祀s著生鮮區的腥氣、熟食區的油膩,
還有一股子揮之不去的、屬于趙金鳳身上廉價香水的甜膩味,熏得人腦仁疼。
趙金鳳就走在旁邊,步子邁得不大。卻總是恰到好處地擋在我推車的必經之路上,
或者在我伸手去拿貨架上的醬油時。她那件嶄新的、料子硬挺的印花外套的袖子,
準能“不經意”地掃過我的臉?!澳ゲ涫裁茨??”她嗓門提得老高,
尖利得像尖銳物刮過鐵板,“買個東西也慢吞吞,跟你那死鬼爹一個德性!
窩囊廢生的小窩囊廢!”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耳朵上。
超市里熙熙攘攘的人流似乎頓了一下,幾道好奇的、探究的目光像針一樣扎過來。
我握著購物車油膩的金屬把手,手指因為用力有些酸痛。吸進肺里的空氣,
帶著冷庫滲出來的寒氣。我沒看她,也沒吭聲。目光掠過她那張精心保養卻依舊刻薄的臉,
落在前方貨架上一排紅得刺眼的特價標簽上。跟這種人,在公共場合,吵一個字都算我輸。
“啞巴了?”她見我不應,氣焰更盛。干脆橫跨一步,徹底堵在狹窄的通道中間,叉著腰,
細長的眉毛高高挑起,“說你兩句還不樂意?吃我兒子的,住我兒子的,花我兒子的,
讓你買個東西是抬舉你!擺什么死人臉給誰看?晦氣!”她嘴里噴出的污言穢語,
像一團團帶著惡臭的爛泥,劈頭蓋臉砸過來。我推著車,輪胎固執地往前滾動了一寸,
金屬的邊框輕輕擦到了她擋路的腿。就這一下。時間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鍵,
又像是猛地抽幀跳到了下一幕。“哎——呀——!
”一聲撕心裂肺、足以掀翻屋頂的慘叫陡然炸響!那聲音凄厲,帶著一種瀕死的絕望和控訴。
只見趙金鳳整個人,像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狠狠擊中。
身體夸張地、極其不符合力學原理地向后猛倒!她穿著新皮鞋的腳在地上滑稽地蹬踹了幾下,
雙臂在空中徒勞地揮舞,如同溺水者抓住不存在的稻草。最后“砰”一聲巨響,
結結實實砸在冰涼堅硬的地磚上,震得旁邊貨架上幾瓶飲料都晃了晃。她躺在地上,蜷縮著,
保養得當的臉上瞬間糊滿了鼻涕眼淚。精心盤起的頭發散落下來幾縷,粘在汗津津的額角,
狼狽又猙獰。她一手捂著胸口,一手顫巍巍地指向我,手指抖得像秋風里的枯葉?
聲音更是抖得變了調,充滿了驚懼和天大的委屈:“打……打人啦!沒天理啦!
我的兒媳婦……她要我的命啊!她推我!她故意推倒我這把老骨頭?。?/p>
哎喲……我的腰……我的骨頭斷了……活不成啦……”哭嚎聲抑揚頓挫,穿透力極強,
瞬間蓋過了超市的背景音樂和嘈雜人聲。這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精準得如同排練過千百遍。
2超市里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推著車的,挑揀商品的,閑聊的,所有人動作都僵住了。
下一秒,如同滾油里滴進了冷水,“嗡”地一下炸開了鍋!“怎么回事?
”“看著像婆媳矛盾?媳婦把婆婆推倒了?”“哎喲喂,摔得可不輕!
這當媳婦的心也太狠了!”“快看看老太太有事沒?”“光天化日的,怎么敢動手打老人?。?/p>
報警!必須報警!”議論聲嗡嗡地圍攏過來,帶著不加掩飾的驚詫、譴責和獵奇的目光。
像無數細密的針,瞬間將我釘死在原地,釘死在這個“惡毒兒媳”的恥辱柱上。
那些目光交織成一張巨大而黏稠的網,將我牢牢困住。有人掏出手機,鏡頭閃爍著冰冷的光。
趙金鳳躺在地上,透過指縫偷偷瞄著我,嘴角似乎極其隱秘地向上抽動了一下,
隨即又爆發出更加慘烈夸張的呻吟。我站在原地,購物車像個突兀的堡壘擋在身前。
四周的議論聲浪越來越高,
夾雜著“報警”、“叫救護車”、“這媳婦真不是東西”的尖銳字眼,
像無數只嗡嗡叫的蒼蠅往耳朵里鉆。趙金鳳的哭嚎抑揚頓挫,極具節奏感,
仿佛在唱一出精心編排的大戲。她一邊嚎,一邊偷偷從指縫里看我。那眼神,哪有什么痛苦?
分明是惡毒的快意,和一種穩操勝券的得意。就在這混亂達到一個小高潮,
保安撥開人群擠進來。正彎腰試圖詢問情況時,一個身影帶著一股濃烈的煙味和憤怒的風,
像失控的火車頭一樣蠻橫地撞開了擋路的人。是王建國。我的丈夫。
他顯然是一路狂奔過來的,頭發凌亂,臉色鐵青,呼吸粗重。額頭上暴著青筋,
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地捅向我?!疤K青!你他媽干了什么?!”他咆哮著,聲音嘶啞,
像破鑼。根本沒給我任何開口的機會,甚至沒低頭看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親媽。
他的目光只鎖定在我身上,充滿了刻骨的憤怒和被冒犯的暴戾。下一秒,
他鐵扇般的大手帶著風聲,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朝我的臉摑了過來!“啪——!”一聲脆響,
響亮得蓋過了趙金鳳的假哭和周圍的嘈雜。我的頭被打得猛地偏向一邊,
眼前瞬間炸開一片刺目的金星。耳朵里嗡鳴不止,半邊臉頰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過。
火辣辣地劇痛,迅速腫脹起來。嘴里泛起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巨大的沖擊力讓我踉蹌著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屬貨架上。
震得架子上的瓶瓶罐罐,一陣亂響。2超市里驟然安靜了一瞬,
只剩下趙金鳳更加賣力、更加凄慘的哭喊:“建國?。∥业膬喊?!你可來了!
媽差點就見不著你了啊!就是她!就是蘇青這個毒婦推的我??!她要害死我啊!
我的命好苦啊……”她一邊哭喊,一邊伸出手,死死抓住王建國的褲腿,
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王建國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
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他指著我的鼻子,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蘇青!
我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你這個蛇蝎心腸的賤人!
我王家倒了八輩子血霉才娶了你這么個禍害!”他的手指因為憤怒而顫抖,
青筋在太陽穴突突直跳。周圍的目光變得更加復雜,有同情老太太的,
有鄙夷我這個“悍婦”的。也有少數帶著點疑惑看向王建國這過于沖動暴戾的一巴掌的。
但更多的,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冷漠。我慢慢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左臉頰滾燙腫脹,
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耳朵里尖銳的嗡鳴還未完全散去。
嘴里那股血腥味彌漫開來,帶著一點甜。我伸出舌尖,舔了舔破裂刺痛的口腔內壁,
嘗到清晰的、屬于自己血液的味道。疼。真他媽疼。但這點皮肉的疼,
比起心口那塊早已被他們母子反復凌遲的地方,又算得了什么?我抬起手,
沒有去捂那火燒火燎的半邊臉。反而極其輕柔地、甚至帶著點怪異的珍惜,
用食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腫脹發燙的皮膚。觸感滾燙,皮膚繃得緊緊的,
仿佛下一秒就要裂開。然后,我扯動嘴角。一個冰冷、僵硬,沒有絲毫溫度的笑容,
極其緩慢地在我臉上綻開。這笑容牽動了傷處,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但我毫不在意。
我的目光,越過暴怒如公牛的王建國,越過地上那個還在賣力表演“垂死掙扎”的趙金鳳。
掃過周圍那些或譴責、或好奇、或冷漠的看客,最后,落在了超市天花板的某個角落。那里,
一個半球形的黑色監控攝像頭。3正無聲地轉動著它冰冷的玻璃眼珠,
忠實地記錄著下方發生的一切。
我的視線最終落回趙金鳳那張涕淚橫流、寫滿“痛苦”和“控訴”的老臉上。我的聲音不高,
甚至因為臉頰的腫脹而有些含糊不清。卻像淬了冰的刀子,
清晰地切開了超市里所有的嘈雜:“媽。”這個稱呼從我嘴里吐出來,不帶任何溫度,
也沒有任何語氣。趙金鳳的哭嚎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掐住了喉嚨,戛然而止。
她抓著王建國褲腿的手都僵了一下,渾濁的眼珠里飛快地閃過一絲茫然和不易察覺的驚疑。
王建國還在盛怒之中,根本沒聽清我說了什么?;蛘哒f,他壓根不在乎我說了什么。
他見我居然還敢“冷笑”,那點殘存的理智徹底被怒火燒成了灰燼。他眼睛赤紅,
嘴里罵著不堪入耳的臟話。右手再次高高揚起,裹挾著比剛才更猛烈的風聲,
朝著我的另一邊臉,更狠地扇了下來!“你個賤人還敢……”他的咆哮聲還在繼續。然而,
那帶著風聲、蓄滿了他全部怒火的巴掌。卻在距離我臉頰還有幾寸的地方,
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極寒的冰墻,驟然僵死在了半空中!王建國的動作凝固了。
他臉上的暴怒像是被瞬間凍結,扭曲成一個極其怪異的、混雜著暴戾和驚愕的表情。
高舉的手臂肌肉虬結,青筋畢露,卻詭異地定在那里,不上不下。
他仿佛才終于聽清了我剛才那句冰冷的話語,才終于捕捉到我目光指向的那個角落。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超市里安靜得可怕,只剩下冷氣口嘶嘶的送風聲。
還有趙金鳳因為突然屏住呼吸而發出的、極其短促又怪異的抽氣聲。所有圍觀者的目光,
都聚焦在王建國那只僵在半空、蓄勢待發卻無法落下的手掌上。又驚疑不定地順著我的視線,
投向天花板那個沉默的黑色攝像頭??諝饽塘耍恋榈榈貕涸诿總€人心頭。
在這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凝固中,我緩緩地,從牛仔褲的口袋里,掏出了我的手機。
屏幕亮起,冷白的光映著我腫脹的半邊臉,也映著我眼底那片深不見底的冰湖。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了幾下,動作不疾不徐,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優雅。
點開一個不起眼的藍色圖標,然后,我的指尖懸停在一個醒目的紅色播放按鈕上方。
我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地上僵硬的趙金鳳,又掠過旁邊那只“石化”的手臂。最后,
落回趙金鳳那張血色正一點點褪去的臉上。我的聲音不高,甚至帶著一絲剛被打過后的沙啞。
卻清晰地回蕩在落針可聞的超市里,像冰錐鑿擊著每個人的耳膜:“您剛才在調料區那邊,
中氣十足罵我‘死全家’、‘賤骨頭’、‘不下蛋的瘟雞’……”我故意頓了頓,
清晰地看到趙金鳳的目光閃躲,身體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啊锹曇簦?/p>
”我嘴角的弧度加深,扯得傷處又是一陣刺痛,卻讓我的笑容看起來更加詭異冰冷,
“洪亮得很?!薄扒闪??!蔽业闹讣廨p輕點了點手機屏幕上那個紅色的播放按鈕,
“咱們超市這監控,新換的,帶拾音。”“效果特別好?!蔽椅⑽⑼崃讼骂^,
腫脹的臉頰因為這個動作顯得有些滑稽。但眼神卻銳利如刀鋒,
直直刺向趙金鳳:“要聽聽高清原聲回放嗎?”“……”趙金鳳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