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聽云眼神微凝,這手法,不像尋常蟊賊,倒像是訓練有素的殺手,慣用右手,且力道極大。
他起身,目光落在翻倒的桌子和散落的茶具上。
桌腿斷裂方式、茶壺摔碎的位置,都透著一種古怪的刻意。
地上的血跡擴散范圍與尸體位置似乎也有些微的不協調。
“趙二虎,你昨夜巡查,可曾發現異常?”衛遲上前一步,沉聲詢問。
趙二虎搖頭:“回千戶,昨夜風平浪靜,并無異狀。”
“你發現尸體時,現場是何情形?可有人動過?”裴聽云目光銳利。
“沒人動!小的發現不對,立刻喊了附近的兄弟守住,小的進去看了眼就趕緊出來報信了!”趙二虎急切辯白。
“你如何知道陳錚昨夜去了哪里?”裴聽云問。
“小的向周邊街坊打聽過,他們說昨天下午放值后,并未見到陳錚回家。小的又去他軍中同僚處詢問,他們說,陳錚昨日去了‘大運來’**。”趙二虎報告。
“**?”衛遲追問。
“是的!而且,他夜間當值巡街的同僚,子時左右,宵禁之后,還碰著他了!”
趙二虎肯定:“那時候,他好像才從‘添香樓’出來!”
添香樓,上京城有名煙花柳巷。
“他同僚說,陳錚當時心情不錯,紅光滿面的,還拍胸脯說明日請兄弟們喝酒吃肉。”
趙二虎撓頭,“小的尋思著,他那樣子,八成**贏了錢,又去快活一番。會不會……贏了錢,漏了財,被人惦記上了?”
衛遲聽著,眉頭越皺越緊。“太巧了。”
裴聽云沒有作答。確實太巧了。
他們剛將懷疑目光投向陳錚,他就死了。
死得還如此“合情合理”。
但裴聽云眉宇間的疑色越來越濃。
他經手的案子不計其數,真正窮兇極惡的劫匪,往往會在慌亂中留下更多痕跡。
而這個現場,看似混亂,卻處處透著一種詭異的“刻意”。
太干凈了,干凈得不合常理。除了致命一刀和死者本能掙扎,兇手幾乎沒有留下任何指向身份的多余線索。
就好像……有人刻意引導他們往“劫財害命”方向去想。
如此利落,反不像普通劫匪。
“應當是遺漏了什么。”
裴聽云緩緩開口,目光再次投向院落。院中除了雜物,似乎少了什么,或多了不該有的。
衛遲會意,對手下錦衣衛低聲吩咐。
錦衣衛領命,更仔細搜查院落角落,連瓦片都不放過。
裴聽云在院中緩緩踱步,目光掃過每一處。
當他的視線再次落在院角那口被破舊木板蓋著的舊水井時,心中莫名一動。
那井口邊緣生滿青苔,看起來與其他農家院落的廢井并無二致,他之前也曾匆匆掃過一眼。
然而此刻,一種難以言喻的直覺讓他停下腳步,仿佛那幽深的井下,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走過去,蹲下身,仔細觀察井沿青苔。
瞳孔微縮。
井邊青石上,青苔邊緣,一處細微不規則剮蹭痕跡。
像被沉重粗糙物體拖拽時蹭掉一小撮。痕跡很新。若非仔細,無從發現。
裴聽云心猛地一跳。
立刻起身,對不遠處衛遲沉聲命令:“衛遲,叫人打撈這口井!”
衛遲一怔,順著裴聽云目光看向水井,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往后幾步揮手。“來人,打撈水井!”
幾個錦衣衛上前,合力搬開沉重井蓋。陰冷潮濕氣息,夾雜淡淡腐臭味,從黑不見底的井口涌出。
繩索抓鉤取來。
“小心些。”裴聽云站在井邊,看著漆黑的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