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秋風蕭瑟,少帥府檐下的風鈴聲響也顯得單薄。我在前廳廊柱的陰影里站了許久。
顧家老宅的馬車在臺階下緩緩停穩。車門開啟,莫惜雪一身淺色旗袍,款步走了下來。
她唇角上揚,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明熠就站在臺階正中,目光直直落在莫惜雪身上,
未曾挪開分毫。他全然沒有看見不遠處的我。一股寒意從腳底躥上脊背。七年了,
我從未見過明熠對誰露出過那樣專注的神情。心口猛地一抽。
莫惜雪輕喚了一聲“廷深哥哥”,尾音微顫。明熠上前幾步,親自伸手扶住了莫惜雪的手臂。
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我看著他們,袖中的手指蜷曲,指甲嵌進掌心。或許,
只因她曾“救過”他。可有個聲音在心底尖叫,不對,絕非如此。莫惜雪被安置進了清風閣。
那是顧家長輩當年為新婚夫婦備下的院落。如今,倒成了旁人的居所。府里為她準備接風宴,
上下忙碌。明熠親自過問宴席的諸多細節,細致到莫惜雪的口味偏好。
他眉宇間那些不自覺流露的柔和,只為她一人。這份不加掩飾的偏愛,像把小刀,
一寸寸割著我七年來的堅持。晚宴上,莫惜雪在人群中,不著痕跡地向明熠身邊靠了靠。
她轉過頭,嗓音不大不小。“廷深哥哥,文珍姐姐是不是有些不喜歡我?
我總覺得她待我有些生疏。”這話像根細針,精準刺入明熠的某個點,也挑起了旁人的興致。
無數目光齊刷刷投向我。明熠的視線終于落在我身上,淡得像看一個陌生人。
他的話語聽不出什么情緒:“惜雪,你多慮了。”“文珍,惜雪是我的恩人,
也是府上的貴客。你身為少帥夫人,理應盡好本分。”“這是你的責任。”責任。寥寥數字,
像一桶冰水迎頭澆下。胸腔里的空氣仿佛被瞬間抽干。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平靜得可怕:“是,少帥。”那些曾支撐我的信念,被他一句“責任”擊得粉碎。在他眼中,
我始終不是那個能與他并肩的文珍。只是顧家與文家聯姻的工具,一個符號。脊背僵直,
幾乎無法站穩。宴會開始前,我正指揮仆從布置宴廳。莫惜雪披著件薄紗披肩走了進來。
她行至一處擺放稀有香料的托盤旁,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拂過。我看著她。她手腕一晃,
托盤傾斜,名貴的香料盡數灑落在地。幾粒滾落到我的裙角。莫惜雪立刻捂住嘴,
眼底卻滑過一絲極快的得意。她望向我,語氣慌亂:“哎呀,對不起文珍姐姐!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好奇這些香料,沒想到會這么不小心。”周圍的下人圍攏過來,
個個面露不安。這種香料,千金難求。我彎下腰,伸手去拾撿散落的香料,
指尖觸到冰涼的地面。心口像被什么東西死死扼住。明熠恰在此時步入宴廳。
他看見地上的狼藉,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莫惜雪立刻奔過去,挽住他的手臂,
嗓音帶了哭腔:“廷深哥哥,都怪我不好。”“我不小心弄灑了這些,文珍姐姐會不會生氣?
”明熠看向我,復又垂眸,拍了拍莫惜雪的手背,語氣是慣常的縱容。“無妨,些許小事,
不必放在心上。”“身外之物罷了。”我的手停在半空,指尖沾著香料冰涼的粉末。
他沒有一句安撫,也沒有一句斥責。這種全然的漠視,比任何指責都更令人窒息。
我連頭都未曾抬起。宴罷,我獨自回到臥房。月光清冷,灑滿一室。七年婚姻,
我活得像少帥府的高級管事,事無巨細。我將他的所有喜好刻在心里,以為付出總有回應。
如今,她一回來,我連個念想都不配有。閉上眼,是明熠看莫惜雪的神情,
是他對我說的“責任”。那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心口。我的婚姻,我的愛,
我的七年,只是他履行的一紙契約。我走到梳妝臺前,拿起一面小巧的銅鏡。
鏡中是一張蒼白憔悴的臉。七年,我將所有愛與精力都傾注在這座府邸,這個男人身上。
換來的,是什么?一無所有。我放下銅鏡,鏡面與桌面碰撞,發出一聲輕響。2.梳妝臺前,
月光鋪了一地。昨夜那句“責任”,像烙印,灼燒著心口。空虛如潮水涌來,不是哀傷,
是麻木。所有偽裝崩塌,碎裂成渣。寒意從骨髓深處滲出,冷到顫抖。腦中一片空白,
只剩那兩個字回響。我以為自己已經看清。命運似乎還嫌不夠。清晨,管家急匆匆來報,
莫惜雪在花園受了驚嚇。明熠在前廳等我。心頭猛地一緊。不祥預感鋪天蓋地。
我勉強整理儀容,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虛浮,沒有著落。前廳,莫惜雪梨花帶雨,
依偎在明熠身旁。她肩膀輕顫。明熠臉色陰沉,雙眸像兩團燃燒的冰。直直地,看過來。
一股無形壓力撲面。努力站穩,雙腿卻發軟。莫惜雪怯生生抬眼,迅速垂下。她聲音微弱,
帶著哭腔。“廷深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去花園散步,看到文珍姐姐的丫鬟,
鬼鬼祟祟拿著一封信。”她聲音越說越小。明熠眉心緊蹙。心頭一震。喉嚨像被堵住。
莫惜雪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隨即被無辜取代。深深的無力感將我吞噬。掙扎不得。
身體僵硬。莫惜雪的聲音再次清晰。“我只是好奇,不小心撞了一下,那封信就掉出來了。
”“上面……好像有敵軍的印記。”她眼眶又紅了,淚珠滾落。明熠的目光轉向我,
沒有探究,只有審判。胸口劇烈起伏。荒謬的指控讓我眩暈。我的丫鬟,怎會?指尖冰涼,
掌心滲出冷汗。我看著明熠,希望他眼中有一絲信任,哪怕一點遲疑。一片死寂冷漠。
他沒有問我。甚至沒有給我解釋的機會。他只是冷冷開口,聲音像刀刃。“文珍,
你還有何話說?”語氣不容置喙,仿佛我已罪證確鑿。絕望從腳底直竄頭頂。猛地抬起頭,
直視他的眼睛。身體微微顫抖,不是恐懼,是憤怒。我張了張嘴,聲音嘶啞。“我從未做過。
這是陷害。”話語在空曠前廳顯得單薄。明熠輕蔑地哼了一聲。莫惜雪適時遞上一封信,
赫然印著陌生徽記。明熠接過,隨意掃了一眼,遞給身旁副官。他轉過身,背對著我。
我的心,被這一個動作,撕裂。他從不曾給我解釋的機會。也從不曾信我。“文珍,
通敵叛國,罪無可恕!”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刺入心扉。
胸口一陣絞痛,喉嚨涌上腥甜。“呵,七年情深,抵不過一句謊言。”“明熠,
你可曾信過我半分?!”我看著他,希望他有哪怕一絲動搖。他依舊背對著我。
“現在說這些,晚了。”他的聲音,帶著徹底的決絕。全身力氣都被抽離。我膝蓋一軟,
重重跪倒在地。冰冷地面透過薄衣,刺骨。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明熠沒有回頭。
被徹底拋棄的痛苦,將我淹沒。眼淚滾落,無聲無息融入冰冷的地面。明熠親手拿過繩索。
冰冷的繩索勒緊我的手腕,生疼。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
侍衛粗暴拖拽著我。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軍法處。空氣彌漫著肅殺之氣。
我被綁在冰冷的柱子上。視線越來越模糊,眼前的景象像破碎的琉璃。眼眶一陣陣刺痛,
仿佛無數細針在扎。眼皮沉重。黑暗越來越濃。心頭猛地一沉,一個可怕的猜測浮現。
七年里,我時常疲憊,精神不濟。府里的膳食,總有一味極淡的苦澀。我以為是自己多慮,
是勞累所致。如今想來,那不是疲憊。那是一種慢性毒藥。一種悄無聲息的侵蝕。我的眼睛,
我的身體,早就被一點點摧毀。而他,竟對此一無所知,甚至,是默許?這個念頭,
像一道閃電,擊穿所有防線。比任何刀劍都更讓人絕望。身體開始抽搐,劇烈咳嗽。
肺部撕裂般疼痛。呼吸越來越困難。胸口像被壓了一塊巨石。眼前,徹底被黑暗吞噬。
3.軍法處的空氣冰冷,濕布般纏繞,勒緊呼吸。黑暗中,我被縛在柱上,只剩寒意與心跳。
以為痛苦已到極致。命運總能找到更深的折磨。焦糊氣鉆入鼻腔。熱浪撲面,
像無形的手推搡。身體本能繃緊。火。輕盈腳步聲,帶著得意,在火光中響起。“文珍,
還活著?”莫惜雪的聲音鉆進耳朵。“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喉嚨干澀,肺部撕裂般灼痛。
衣料摩擦,熱氣更近。她就在我面前。“廷深哥哥心軟,我可等不及。”聲音悠長,
像刀子割肉。火焰溫度急升,炙烤皮膚。身體顫抖,不是恐懼,是憤怒。“這下,
你徹底消失,廷深哥哥就是我的了!”她的話,壓垮我最后一點期盼。我努力睜眼,
眼前一片紅色混沌,黑煙漸濃。頭發燒焦的氣味,皮膚灼痛。荒謬感涌上心頭。
我曾傾盡所有愛一個男人,守一個家。如今,卻要在這場“火葬”中結束。
莫惜雪的笑聲尖銳刺耳。她走了。把我一人留在烈火中。火舌舔舐裙擺,灼痛沿脊柱攀升。
呼吸急促,肺部如刀割。手腕被繩索勒得生疼,無法掙脫。曾以為,瀕死會呼喊他的名字,
問他為何狠心。此刻,喉嚨發不出一絲聲音。連呼救的念頭都沒有。意識在火焰炙烤下,
前所未有的清晰。嫁入顧家七年,那些小心翼翼,那些被他視而不見的深情。我像個傻瓜。
不再掙扎。是解脫。身體里力氣被抽離,心底涌起冰涼平靜。明熠,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
閉上眼,感受火焰吞噬,生命流逝。為他而活,為他而困。如今,為自己“死”。眼球刺痛,
光明漸失。這雙追逐他七年的眼,終于要廢了。世上,再無文珍。只有一縷灰燼。眼前,
徹底黑暗。感官模糊,只剩灼痛,和遙遠心跳。當我以為一切將終結時,
一滴冰涼液體落上臉頰。是淚。感覺不到痛,也感覺不到火。身體漂浮,仿佛不存在。耳邊,
急促腳步聲,人們驚慌呼喊。一個低沉嗓音,帶著不可置信的顫抖,打破死寂。
“文珍……不,不可能!”明熠。他的聲音,帶著我從未聽過的絕望。他來了。
在我即將化為灰燼時。他一定看到了這熊熊火光,看到了被吞噬的軍法處。
看到了我的“消失”。心,沒有一絲波瀾。這遲來的呼喚,對他,是悔恨。對我,是諷刺。
曾無數次期盼他回頭看我一眼。如今,我已選擇斬斷。“這條命還你,從此兩不相欠。
”我在心底默念。一股力量,輕輕將我從火焰中拉扯出去。身體像塊焦炭,被拖離炙烤。
無法動彈,無法睜眼。耳邊,除了明熠撕心裂肺的呼喚,還有嘈雜人聲,滅火聲。
“文珍……”他的聲音破碎,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回答我……”他焦躁,恐慌。
他靠近了。他的手,顫抖著,觸碰我的臉頰。那冰冷指尖,曾無數次推開我,如今帶著悲痛,
和悔恨。“怎么會……”他喃喃,充滿懊悔。他拾起了什么。或許,
是我那封早已備好的絕筆信。藏在我貼近心口的位置。字跡模糊,是我被綁縛前,
用盡力氣寫下。只有寥寥幾句,字字泣血。他緊緊握著那薄薄的紙,顫抖從他指尖傳來。
“不……”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像迷失的孩子。他重重跪倒在地,撞擊聲在火場中格外清晰。
他終于,在我的“消失”中,看清了。我所有的付出,愛,七年光陰,在他眼中,
曾是“責任”。如今,這份“責任”,以我的“死亡”,畫上句號。他痛苦喘息,
壓抑著破碎低吼。“文珍……”他一遍遍呼喚。每一個音節,都帶著無盡痛楚。我,
再也不會回應。一個身影匆匆靠近,抱起我焦黑的身體,迅速沒入夜色。明熠猛地抬頭,
只捕捉到一個模糊的背影,和散落在地的一角染血的白色衣料。4.傅回將我安置妥當后,
才告訴我后續的一切。明熠在軍法處那片焦土上,像失了魂。他嗓音嘶啞,
一遍遍喚我的名字,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懼。火光映得他面無人色。
那雙素來冷硬的眸子,頭一次布滿血絲,只余絕望。有人看見,他跪在燒焦的斷壁殘垣邊,
雙手在滾燙的灰燼中瘋狂挖掘。似乎想將我從中刨出。我留下的那封信,被他死死攥著。
薄紙早已被他的汗與淚浸透,字跡模糊。他就那么一遍遍地看。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
燙在他心上。“文珍…”他嘶吼,聲如困獸。“你回來…”他大概真以為,我已化為灰燼,
連同那七年的愛恨,一同消散。他猛然想起那個救我離去的背影。
還有地上那片染血的白色衣角。那成了他維系神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下令全城戒嚴,
瘋狂搜尋我的下落。往日高高在上的少帥,狼狽不堪。雙眼熬得通紅,下頜青黑一片。
他在自己親手編織的囚籠中,痛苦掙扎。就在明熠失魂落魄,
抓著那點虛無縹緲的希望四處碰壁時,傅回找上了他。
他徑直闖入明熠在軍部臨時搭建的指揮所。傅回面沉如水,手中捏著一疊厚厚的紙張。
“明熠。”傅回的聲音不高,卻透著不容置喙的威嚴。明熠正對著沙盤出神。聞聲,
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雙眼對上傅回冰冷的視線。“是你!”明熠嗓音干啞,
帶著一絲混亂,更多的是遷怒。“是你帶走了她?文珍在哪兒?”傅回并未理會他的質問。
他將手中那疊紙,用力擲在明熠面前。紙張四散飄落。最上面一張,赫然是藥方,
以及幾份化驗單。“這是什么?”明熠眉心緊鎖,不祥的預感愈發沉重。“你眼瞎了七年,
如今還看不清?”傅回的語調,像淬了毒的冰凌。“這些,
便是你那位好‘白月光’莫惜雪買通下人,一點一滴喂給文珍的毒物。”“慢性毒藥,
將她的雙眼,寸寸蠶食,直至失明。”明熠身形劇震。他不敢置信,瞪著傅回,
仿佛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不…不可能!”他伸手去抓那些散落的紙張,
指尖卻抖得不成樣子。“惜雪她…她為何要如此?”他腦中堅信的某些東西,正噼啪碎裂。
那個溫柔善良,純潔無瑕的莫惜雪,怎會做出這等歹毒之事?他不愿相信,無論如何都不愿。
“為何?”傅回冷嗤,語氣中滿是鄙夷與譏諷。“因她嫉妒,
因她要你心中永遠只有她一位白月光。”“文珍,礙了她的眼。”明熠呼吸陡然粗重,
胸膛劇烈起伏。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只覺天旋地轉,急忙扶住一旁的桌案,才勉強穩住身形。
“這些…這些證據…”他艱難地擠出幾個字。“許是…偽造的…”“偽造?
”傅回的目光更冷。“明熠,你為了一個莫惜雪,連理智都丟了?
”“這些是軍醫院首席醫師的鑒定,還有莫惜雪收買下人的供詞,人證物證俱在!
”每一個字,都如重錘,狠狠砸在明熠心口。他低頭看著那些紙。上面的字跡,
仿佛化作一條條毒蛇,噬咬他的神智。明熠面色慘白如紙,身形搖搖欲墜。他一直以為,
文珍眼神不好,是平日管家太過辛苦所致。他甚至因此,對她有過一絲轉瞬即逝的憐憫。
可誰曾想,那雙漸漸失去光彩的眼眸背后,竟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陰謀與毒害。而他,
這個名義上的丈夫,竟對此一無所知。甚至,還百般維護那個真正的元兇。“還有這個。
”傅回的聲音再度響起,打斷明熠瀕臨崩潰的思緒。他從懷中取出一枚壓扁的彈殼。
以及一張泛黃的舊照片。照片上,一個身著軍裝的年輕男子,背對著鏡頭,
正被一個瘦弱的女孩奮力從泥沼中拖拽。雖只是背影,明熠卻一眼認出。那個軍裝男子,
正是年輕時的自己。而那個女孩……“當年在城西泥沼,救你性命之人,并非莫惜雪。
”傅回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如利刃,剖開一切偽裝。“是文珍。
”“轟——”明熠只覺腦中轟然炸裂。他一步步后退,踉蹌著,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
才沒有跌倒。“不……”他喃喃自語,眼神渙散,盛滿迷茫與劇痛。
“惜雪說…是她救了我…她還因此受了傷…”那個他銘記多年,視若珍寶的救命之恩。
那個讓他對莫惜雪百般縱容,極盡偏袒的根源。在這一刻,轟然坍塌。“她所受的傷,
不過是自己失足跌傷,卻被她將計就計,編織成一個天衣無縫的謊言。”傅回毫不留情,
將真相赤裸裸地揭開。“而文珍,為救你,險些被泥沼吞噬,高燒數日,九死一生。
”“她只字未提,你便心安理得,享受著另一個女人的虛假恩情。”明熠感到窒息。
他親手將真正的救命恩人推開,棄如敝履。卻將一個冒名頂替的騙子,奉為至寶,捧在掌心。
這七年,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他用力閉上眼,不敢去想文珍那雙曾盛滿愛意的眼眸。
那雙眼,在他一次次的漠視與傷害下,是如何一點點黯淡,最終徹底死寂。
“我…我做了什么…”他痛苦低吼,聲音中滿是無盡的悔恨,與對自己的憎惡。原來,
他才是那個最愚不可及的蠢貨。原來,他親手碾碎的,從來不是什么礙眼的砂礫。
那是他生命中最珍貴的寶藏。只是那寶藏蒙了塵,他從未想過拂拭。反而任由旁人,
將它踐踏于泥。明熠雙拳緊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一片猩紅。5.傅回走了。那些話,
像燒紅的烙鐵,每一個字都燙在明熠的腦仁深處。桌上散落的紙張,軍醫院的印章,
下人畫押的供詞,鐵證如山。他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七年。整整七年,他都在用最鈍的刀子,
一刀刀凌遲文珍的心。明熠猛地閉上眼。“文珍…”他低吼,悔恨與自憎幾乎將他撕裂。
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明熠豁然睜眼,瘋了一般沖出書房。“來人!”聲音嘶啞,
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惶。“備馬!封鎖全城!去找!去找夫人!”他一把抓住副官的衣領,
指節泛白。“就算是把這云城掘地三尺,也得把夫人給我找回來!
”副官連滾帶爬地領命而去。明熠獨自立在庭院中,夜風如刀,割得他臉頰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