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錚戰勝女真，接到朝廷旨意，要求他回京，為此，裴錚安排好邊境事務，立馬就騎馬和幾個親兵返回京城了。
寅時三刻，朱雀大街上積雪初融。裴錚勒馬停在宮門前，鐵甲上凝結的冰凌隨動作簌簌落下。他仰頭望向巍峨的丹墀，忽然想起三年前離京時，先帝拍著他肩膀說的那句"朕等你帶著北疆的雪回來"。
裴錚在快到京城的驛站梳洗過了，他家本是京城侯門，裴錚來不及回家，立馬前往宮里述職，巍峨的宮殿再一次出現在眼前，裴錚下馬，闊步隨太監公公往大殿走去。
"宣——鎮北將軍裴錚覲見！"
唱名聲穿過九重宮門，裴錚解下佩劍交給黃門侍郎時，指尖在吞口處摩挲了一下。那里有道新添的劃痕，是完顏宗翰的彎刀留下的。
金鑾殿的地磚光可鑒人，倒映著裴錚鎧甲上的百戰傷痕。當他跪下時，滿朝文武都聽見了鐵甲碰撞的悶響——這是唯一被特許甲胄面圣的特權。
"愛卿平身。"年輕的天子竟從龍椅上走下來，親手扶起他，"朕昨夜夢見白虎星墜于北疆，今日就見到將軍了。"
裴錚的謝恩詞說到一半，突然被右列傳來的咳嗽聲打斷。那是新任兵部尚書高俅——高順的族兄。
"裴卿可知為何急召你回京？"天子突然揮退左右，只留掌印太監在側。暖閣里的龍涎香熏得人頭暈，裴錚看見御案上攤開的，竟是裴家世襲罔替的丹書鐵券。裴錚看著丹書鐵券，回憶起這十五歲那年，父親就是用這鐵券換來了他隨軍出征的機會。
"北境已平，該有人繼承靖國公的爵位了。"天子指尖敲在鐵券"世襲"二字上，"明日詔書就會明發天下——裴卿以后要改口稱侯爺了。"
裴錚猛地抬頭。這個在箭雨中都不曾眨眼的男人，此刻喉結劇烈滾動了兩下。這意味著兵權交割，意味著他不能回到戰場了。
"臣...乞請犒賞三軍，撫恤陣亡將士家眷。"
天子聞言大笑，卻轉頭對太監道："瞧瞧，咱們靖安侯第一道奏請就是這個。"突然壓低聲音，"聽說女真進貢的千年人參，你都分給傷兵了？"
殿角的銅漏滴答作響，裴錚看著光影中浮動的塵埃，忽然想起許清嘉說過的話："大帥可知，最易被忽略的往往是身邊人。"
“傳朕旨意，犒賞三軍，論功行賞，死傷士兵家屬每戶賠償白倆白銀，免雜役、勞役三年”天子宣布。
“謝圣上，圣上殷明”眾大臣不約而同的拱手喊到。
臘月廿三，小年夜的雪粒子敲打在靖安侯府的青瓦上。裴錚從宮內述職后，騎馬停在三丈高的朱漆大門前，鐵甲肩頭積了半寸厚的雪。門楣上"敕造靖安侯府"六個鎏金大字被雪水洗得發亮，刺得他眼眶生疼。
裴錚伸手拂去鐵甲領口的冰碴，這個在戰場上斬將奪旗都穩如磐石的手，此刻竟有些發抖。
"世子——！"白發蒼蒼的老管家跌跌撞撞沖下臺階，險些被自己的袍角絆倒。那雙布滿老年斑的手抓住裴錚腕甲時，裴錚聽見了骨頭與鐵甲相撞的悶響。
老人手上的溫度讓他想起十二歲那年，就是這個老仆偷偷放他去看上元燈會。
穿過五進院落時，裴錚的靴底碾碎了影壁下的薄冰。三年前離京時栽的西府海棠，如今枝干已有碗口粗。他突然停步，指尖撫過樹干上的一道淺痕——那是他出征前夜，用匕首刻下的"不破樓蘭終不還"。
"錚兒..."
暖閣里飄著藥香的羅漢床上，裴老夫人手里的佛珠突然斷了線。一百零八顆檀木珠子滾落滿地，就像當年聽聞北疆大捷時，她失手打翻的占卜銅錢。
老夫人伸出的手像枯枝，卻在觸及裴錚面頰時溫暖如春陽。
裴錚重重跪在蒲團上，額頭抵著祖母的膝頭。鐵甲壓皺了孔雀紋的錦緞，他卻聞到熟悉的沉水香——這是母親生前最愛的熏香，祖母竟保留了二十年。
"孫兒的甲...涼。"他聲音悶在衣料里。
老夫人卻一把將他摟得更緊："傻孩子，祖母等這天等了三千六百五十個日夜。"枯瘦的手指穿過他束發的綢帶，"怎么還像小時候似的，束發總留一縷不扎進去？"
裴錚突然發現祖母的中衣袖口繡著松枝紋——那是北疆將士給家中報平安的傳統圖案。
次日寅時，裴錚在生物鐘作用下自然醒來時，發現窗外還漆黑一片。他下意識去摸枕邊佩劍，卻抓到個軟綿綿的繡囊——里面裝著安神的合歡花。
"侯爺，該梳洗了。"六個侍女捧著銅盆、巾帕、熏香魚貫而入，領頭的穿著茜色比甲，"奴婢們是老太君撥來..."
裴錚突然抬手制止。他赤腳走到窗前，猛地推開雕花欞窗。寒風卷著雪沫灌進來，侍女們驚呼著后退。
"換涼水。"他抓起銅盆里的熱毛巾扔回架子上，"以后不必熏香，我聞不得這個。你們以后在內室外面做工，我沒有吩咐，不可進入內室"裴錚對侍女們說著，侍女們出去后，裴錚自己用毛巾擦洗周身，銅鏡里映出他背上交錯的傷疤，最長的那道從左肩直劃到腰際，像條猙獰的蜈蚣。
清晨，裴錚按老祖母吩咐來到前院，發現回廊下擺著十幾幅展開的畫卷。每幅都是妙齡女子的全身像，右下角綴著燙金名帖——盧氏、王氏、謝氏...
"侯爺。"老管家捧著本冊子亦步亦趨，"老太君說，今日先看這三家的姑娘。盧尚書嫡女擅琴，王侍郎侄女通詩，謝閣老的外孫女..."
裴錚突然抓起石桌上的雪水抹臉。冰水順著脖頸流進衣領，讓他想起黑水谷決戰前夜，許清嘉用雪給他降溫的觸感，頓覺許清嘉那雙手長滿凍瘡卻溫暖有力，比這些畫上的柔荑真實千倍）
"告訴祖母，邊關將士的撫恤冊子還沒核完。"他抓起玄色大氅往外走，"這些事...年后再說。"
“侯爺，侯爺”管家在后面喊著，裴錚已經走遠了。
除夕夜的家宴上，裴老夫人突然咳嗽兩聲。滿廳的管弦聲立刻停了，十二扇紫檀屏風后的樂師們大氣不敢出。
老夫人放下筷子的聲響，比裴錚在軍營摔令旗還管用，"錚兒，你父親像你這般大時，你都開始學騎射了。"老夫人舀了勺火腿煨筍擱在他碗里，"盧家大姑娘的八字，我讓青云觀的道長看過了和你很匹配，況且盧家大姑娘很是貌美，琴棋書畫都擅長，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定能做好主母，你也會喜愛的。"
裴錚盯著湯面上漂浮的枸杞。鮮紅的果實慢慢吸飽湯汁，沉到碗底，像極了許清嘉制藥時用的相思子。神情淡然的說著"孫兒如今掌著神機營的火器圖紙。"他突然放下筷子，"圣上前日還說，要防著北狄余孽，最近都很忙，沒有時間....."
老夫人手中的瓷勺"叮"地撞在碗沿上。滿廳丫鬟仆婦齊刷刷跪倒，連捧著熱巾子的嬤嬤都僵在原地。“錚兒，成家立業，業已立，成家是你的責任，”，老夫人不禁咳嗽起來。“祖母，祖母，你別急，身體要緊，我看還不行嗎”裴錚沒有辦法，只能先安撫老夫人。
守歲的更鼓響過三巡，裴錚獨自站在西廂的廊下。這里能看到太醫院的方向，雖然隔著九條街坊。許清嘉你在干什么呢。他手里摩挲著個粗瓷藥瓶——是今早混在年禮中送來的金瘡藥。
"侯爺。"暗處突然傳來老管家的聲音，"老奴有句話..."
裴錚頭也不回："若是勸我娶親的話，就免了。"
"老奴是想說..."老人從陰影里走出來，手里捧著個落灰的木匣，"先夫人臨終前留了這個，說等世子有了心上人..."
匣子里是把纏著紅繩的銀鎖，鎖身上刻著"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裴錚突然記起母親病榻前的話——"錚兒將來若遇真心人，定要學你父親，愛之敬之，相協一生"
雪又下了起來。裴錚望向太醫院的方向，突然解下腰間玉佩遞給老管家："把這個混在元宵節的燈謎彩頭里。"
玉佩背面刻著北疆的星圖，其中天狼星的位置被特意標紅——那是他和許清嘉在傷兵營外共同認過的星辰。
過了幾日，裴府，老太君安排了賞花宴，實際是給裴錚的選妻宴。
三月初三，靖安侯府的西府海棠開得正盛。天剛蒙蒙亮，十二個粗使丫鬟就跪在青石板上，用軟毛刷子一片片擦洗花瓣上的夜露。老太君身邊的徐嬤嬤捧著鎏金名冊站在廊下，每走過一株花樹，就用朱筆在某個名字上打個勾。
"盧家小姐的座位擺在水榭東側，要能看見那株'醉妃'。"徐嬤嬤的指甲劃過名冊上燙金的"盧"字，"王家的安排在聽雪石旁，謝家姑娘畏寒，給她添個鎏金手爐。"丫鬟們搬運的湘妃竹凳上，每個都暗刻著不同紋樣——盧家是琴紋，王家是書卷，謝家是棋盤。
辰時三刻，裴錚被請來驗看宴席布置。他穿著家常的靛青直裰，腰間只懸了塊素玉，卻比滿園錦繡還要奪目。走過曲橋時，他突然停在一株垂絲海棠前——那樹下擺著張不起眼的榆木小幾，上面只放著一盞粗陶茶壺。
"這是？"
徐嬤嬤笑得意味深長："侯爺別嫌寒酸，這是給太醫院那位預備的。"裴錚的指節在陶壺把手上蹭出一道白痕——壺身還帶著藥鋪常用的"濟世堂"款識。
巳時正，各府轎輦陸續抵達。最先下轎的盧家小姐穿著縷金百蝶穿花裙，鬢邊的紅寶石步搖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她剛邁過垂花門，就"不小心"將繡帕掉在了裴錚必經之路。帕角繡著句"只羨鴛鴦不羨仙"，用的是價比黃金的盤金繡。
"侯爺安好。"盧小姐行禮時，特意露出段雪白的后頸，"聽聞侯爺在北疆時的赫赫威名，小女非常欽佩."
裴錚突然轉身折了支海棠："小姐可知這花別名'斷腸紅'？"他將花枝遞過去，"花葉永不相見，像極了邊關將士與家中老母。"
裴錚說完這話，氣氛瞬時凝固了：盧小姐接花的手僵在半空，寶石指甲套卡在了花枝刺上，這明顯是拒絕的含義，盧小姐那怕再有意思，也不好停下來交談了，盧小姐便點頭走了。
與此同時，太醫院藥庫里的許清嘉正把當歸切片。刀突然一滑，在食指拉出道血口。她怔怔地看著血珠滾落在藥材上，耳邊回蕩著藥童們清晨的議論：
"聽說靖安侯府今天賞花宴，其實是在相看侯夫人呢！"
"盧家小姐的嫁妝都曬出來了，整整一百二十八抬..."
聽著這些，許清嘉不自覺的心不在焉了，她悠悠的嘆了口氣，剛好，院正今日派她去裴府給老太君送藥，裴錚并不知道。許清嘉收拾好藥材就前往裴府了。
午宴時分，水榭里飄出縷縷沉香。許清嘉捧著藥箱匆匆穿過侯府角門時，正聽見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她下意識抬頭，看見曲橋上站著個穿杏紅襦裙的姑娘，正用團扇半掩著面與裴錚說話，那姑娘的珍珠耳墜晃啊晃，像極了北疆雪夜里裴錚帳前掛的銅鈴。
"許大夫？"引路的小廝突然提高聲調，"老太君特意吩咐，給您在聽雨軒備了茶點。"
許清嘉的指甲掐進藥箱皮革里。聽雨軒在最偏僻的西北角，與賞花宴隔著整片人工湖。她走過九曲橋時，湖面倒影里那些姹紫嫣紅的身影，仿佛另一個世界，聽雨軒的榆木桌上，粗陶壺里的茶已經涼透，浮著層薄薄的灰。
"老太君說..."小廝欲言又止，"說讓您看完診直接去賬房支銀子，不必再等，可直接離去."
許清嘉突然站停，盯著枝頭紅花，看到小廝說完，她“嗯”了聲便轉頭離開了。
申時末，宴席散盡。裴錚扯開勒得發疼的玉帶鉤，大步流星走向馬廄。經過聽雨軒時，他突然發現廊柱上多了一道淺痕——是藥箱金屬包角刮蹭的痕跡。門檻內留著半個濕漉漉的腳印，紋路是他去年托人捎給許清嘉的羊皮靴底。
"她來過？"裴錚猛地轉身抓住掃撒丫鬟，"許大夫說了什么？"
小丫鬟嚇得直哆嗦："許、許大夫說...說侯爺大喜...讓奴婢轉交這個..."
油紙包里是曬干的忍冬藤，里面裹著張藥方。裴錚認出這是治療新婚夜合巹酒中毒的秘方——三年前他們救治邊關新娘時共同研制的。藥方背面極小的"當歸"二字，墨跡有被水暈開的痕跡。
戌時三刻，太醫院女醫寢舍的窗欞被輕輕叩響。許清嘉推開窗時，一枝帶著夜露的海棠突然掉在藥碾里，濺起幾粒褐色的藥粉。
"侯爺走錯地方了。"她聲音啞得厲害。
裴錚直接翻窗而入，靴底踩碎了地上晾著的藥材。月光下，他看見許清嘉枕邊攤開的醫書里，夾著張撕碎的宴席請柬。請柬碎片上還能辨認出"攜眷"二字——這是老太君故意讓人送去太醫院的。
"那桌榆木小幾，"裴錚突然開口，"是我親手擺的。"他抓起藥碾里的海棠花，"這株'醉妃'，移栽時根須裹著北疆的土。"
許清嘉的眼淚終于砸在搗藥杵上。她藏在袖中的左手還纏著紗布——是白天配藥時走神燙傷的。裴錚突然單膝跪地，從懷中掏出個布包。展開后是半塊發硬的炊餅，上面依稀能看出牙印。
"黑水谷決戰前夜，"他聲音低沉，"你省下的最后半塊干糧。"手指撫過餅上殘留的齒痕，"我裴錚若是負心之人，早該死在..."
許清嘉突然撲上來捂住他的嘴。兩人交疊的掌心里，還沾著忍冬藤的苦澀香氣。
五更天，裴錚翻墻離開時，懷里多了個繡著當歸紋樣的香囊。與此同時，靖安侯府的書房里，老太君正對著滿園凋落的海棠出神。
"老夫人..."徐嬤嬤欲言又止。
"去告訴盧家，"老太君突然折斷手中的翡翠念珠，"雙方可繼續......。"
太醫院墻角，一株不起眼的忍冬藤悄悄攀上了青磚縫。晨曦中，嫩葉上還掛著夜露，像極了某人未干的淚痕。
梅園里的老樹虬枝如鐵，裴錚站在當年母親最愛的綠萼梅下，突然從懷中取出個粗布包。里面是許清嘉臨別塞給他的藥囊，已經磨出了毛邊。藥香混著血腥氣的味道，讓他想起雪夜傷兵營里那盞不滅的油燈。
"侯爺！"侍衛匆忙跑來，"太醫院送來補藥，說是...說是許院判特意配的。"
裴錚一把抓過藥盒。紫檀木匣底部刻著小小的當歸圖案——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號。但當他掀開綢布，里面卻是整整齊齊的十兩官銀。手指捏碎木匣邊緣的瞬間，突然發現銀錠下壓著張藥方——字跡不是許清嘉的。
太醫院偏院的藥碾前，許清嘉正把曬干的忍冬藤碾成粉。突然一片陰影籠罩下來，她抬頭時，藥碾差點脫手——裴錚穿著簇新的蟒袍站在面前，腰間玉帶折射的光斑落在她洗得發白的官服上。
"下官參見侯爺。"她后退半步，袖口掃翻了裝藥粉的瓷盤。裴錚的靴尖沾著梅園的新泥，許清嘉的指甲縫里還有沒洗凈的血跡——昨天剛給乞丐接生。
"為什么躲我？"裴錚直接抓住她手腕，觸到滿掌老繭，"那十兩銀子什么意思？"
許清嘉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漏出幾點猩紅。裴錚這才發現她瘦得驚人，官服領口處還留著道鞭痕。門外傳來刻意加重的腳步聲，是太醫院提點帶著人"恰好"經過。
"下官不敢高攀。"許清嘉迅速抽回手，聲音輕得像雪落，"侯爺即將大婚，還請...自重。"
裴錚瞳孔驟縮。他這才注意到藥柜后堆著的破爛鋪蓋——堂堂七品御醫，竟被排擠到睡藥房！
當夜三更，裴錚翻進太醫院高墻時，看見許清嘉正對著燭火縫補衣裳。燈芯突然爆響，她受驚的側影讓他想起北疆的鹿群。藥碾上放著半塊硬如石頭的炊餅，硯臺里墨汁結著冰碴。
"你..."許清嘉的針扎進指尖，血珠滴在月白色的中衣上——那是裴錚去年托人捎給她的云錦料子。
裴錚突然單膝跪地，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西街王婆家的蜜棗，你說過..."話沒說完就哽住了。他看見床頭擺著的，正是自己這些年在邊關寄回的所有家書，每封都摩挲得起了毛邊。
許清嘉的眼淚砸在裴錚手背上，燙得他渾身一顫。
"盧小姐的事..."
"我知道。"許清嘉突然打斷，"老太君用我的命要挾你，對不對？"她苦笑著掀開枕席，下面赫然是封未拆的密信——高俅寫給太醫院提點的，說要讓"那個女醫官永遠閉嘴"。裴錚這才明白為何突然被召回京，為何封侯去職，都是有人要拆散他們。
五更鼓響時，裴錚正在祠堂長跪。老太君的拐杖砸在他背上，玉帶鉤碎成兩半。
"為了個醫女，你要毀掉裴家百年基業？"香案上供著的丹書鐵券映著燭火，上面"忠孝"二字格外刺眼。
裴錚突然解下侯印放在祖宗牌位前："孫兒愿用爵位換她平安。"
祠堂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傳旨太監尖細的嗓音劃破黎明："陛下口諭，太醫院許清嘉即日起賜婚靖安侯，賜黃金千兩，錦緞萬匹！"原來裴錚連夜進宮，用北疆布防圖換了這道圣旨。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別院時，許清嘉正在整理藥箱。突然有雙手從背后環住她，鐵銹味混著龍涎香——是裴錚連夜跪祠堂沾的氣息。
"別動。"他把下巴擱在她發頂，"讓我抱會兒。"窗外，臘梅枝頭的積雪正簌簌落下，像極了北疆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