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燼火初燃那年八月,京城的秋雨下了半個月。
我從王臨淵書房的角落里翻出一疊泛黃的信件。信紙薄得透光,字跡娟秀,
每一封都署名“阿寧”。“父親。”我攥著信件跑到正廳。王臨淵正在臨摹字帖,
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抬。“這些信是誰寫的?”毛筆在他手中停頓。
硯臺里的墨汁蕩出幾滴黑點。“放回去。”“可是——”“放回去!”他猛地抬頭,
臉色陰沉得像要下雨的天。我從未見過他這樣的表情。手里的信件忽然燙得像火炭。
“你母親早死了。”他丟下毛筆站起身。“別問不該問的。”我退后一步。胸口悶得發慌。
“那京城里的人都說——”“說什么?”他逼近一步。“說我是你跟異族妖女生的野種?
”王臨淵的拳頭捏得咔咔作響。半晌,他轉過身去。“練字去。”“我不想練。
”“我說練字!”我握著信件跑回房間。關上門,貼著門板聽了很久。
正廳里傳來桌椅倒地的聲音。還有王臨淵壓抑的呼吸聲。那些信件我看了一遍又一遍。
“阿淵,軍中將士思鄉心切,你何時回京?”“阿淵,今日有流言說你在邊關娶了異族女子,
我只當是謠傳。”“阿淵,皇上又問起你的婚事,我該如何回答?”每一封信都透著焦急。
每一封信都沒有回復。我把信藏在枕頭下面。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女子身影。
她會是什么樣子?她真的死了嗎?中秋宮宴那夜,我第一次進了皇宮。
金碧輝煌的大殿讓我眼花繚亂。王臨淵牽著我的手走過層層人群。
文武百官的目光如針刺般落在我身上。“這就是王大人的公子?”“生得倒是清秀。
”“只是這眉眼……”竊竊私語在我耳邊響起。我緊緊抓住王臨淵的衣袖。
蕭承璟坐在龍椅上,年紀看起來比王臨淵還小。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很久。“臨淵。
”“臣在。”“你這兒子,倒是像你。”群臣哄笑。我感覺臉頰發燙。宴席進行到一半,
蕭承璟突然起身。“朕有賞賜。”太監捧上一個檀木盒子。盒子里躺著一柄鑲玉匕首。
刀身寒光凜凜,玉石溫潤如水。“臨淵為朕征戰沙場多年,功不可沒。
”蕭承璟的聲音在大殿里回蕩。“這柄匕首,就當朕送給你的見面禮。
”王臨淵跪下接過匕首。“父子情深,傳為佳話啊。”有大臣附和道。
我看著王臨淵僵硬的后背。總覺得哪里不對。宴會結束后,王臨淵領著我走出大殿。
夜風很涼。廊檐下的宮燈搖搖晃晃。我們剛走到宮門口,就有人叫住了我們。“王大人。
”一個身穿盔甲的男人大步走來。他個子很高,胸膛寬闊,右手握著劍柄。“謝將軍。
”王臨淵的聲音有些緊繃。男人走到我們面前,目光落在我身上。他的眼神很奇怪。
既陌生又熟悉。仿佛在看一個失散多年的故人。“這孩子……”他伸出手,又縮了回去。
“明澈,叫聲伯父。”王臨淵推了推我的肩膀。我正要開口,王臨淵忽然抓住我的手腕。
他的掌心全是汗。“叫爹。”他把我推向那個男人。“什么?”我愣住了。男人也愣住了。
“王大人,你這是——”“叫爹!”王臨淵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男人手足無措地接住我。
他的掌心很粗糙,有一道深深的疤痕。那道疤痕的形狀,和我胎記一模一樣。我抬頭看他。
月光下,他的臉色蒼白。眼中有我看不懂的痛苦。“爹……”我怯怯地叫了一聲。
他的身體劇烈顫抖。半晌,他輕撫我的頭發。“好孩子。”聲音啞得像破舊的風箱。
王臨淵沒有解釋什么。他轉身就走。我想追上去,男人卻拉住了我。“別追了。”他蹲下身,
與我平視。“以后你就跟我吧。”“可是我不認識你。”“我叫謝長戈。”他笑了笑,
眼角有細密的皺紋。“你的……爹。”那一夜我沒有回王府。謝長戈帶我去了城外的軍營。
營房里很簡陋。一張硬邦邦的軍床,一張缺了腿的木桌。墻上掛著一幅女子的畫像。
畫中人身穿銀色盔甲,英姿颯爽。她的眉眼和我有七分相似。我指著畫像問:“這是誰?
”謝長戈正在整理床鋪,動作僵住了。“你母親。”“她長什么樣子?”“很美。
”他的聲音很輕。“她也是將軍嗎?”“嗯。”“那她現在在哪里?”謝長戈沒有回答。
他背對著我,肩膀在微微顫抖。深夜,我被哭聲驚醒。謝長戈坐在桌邊,
對著那幅畫像無聲流淚。月光從窗欞灑進來,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的手里握著一壺酒。
酒香混合著男人的眼淚,在空氣中彌漫。我假裝睡著,偷偷觀察他。他伸出手想要觸碰畫像,
卻又縮了回去。“對不起。”他對著畫像說話。“對不起,寧兒。
”他的聲音破碎得像秋風中的枯葉。第二天一早,謝長戈醉倒在桌邊。我悄悄爬起來,
走到畫像前。女子的眉眼果然和我很像。她的盔甲閃閃發光,腰間掛著一柄長劍。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胸前的玉佩。只有半塊,另外半塊不知去向。
我想起王臨淵胸前常年佩戴的玉佩。心中涌起一個大膽的猜測。趁謝長戈熟睡,
我小心翼翼地取下畫像。畫像的角落果然藏著那半枚玉佩。我把它拿在手心,仔細端詳。
溫潤的玉石上刻著兩個字:長明。另一面刻著一個“寧”字。我把玉佩貼在胸前。
仿佛能感受到它微弱的溫度。這溫度讓我想起王臨淵的懷抱。
也讓我想起那些署名“阿寧”的信件。所有的線索在我腦海中慢慢拼湊。
王臨淵不是我的生父。謝長戈才是。而那個叫“阿寧”的女人,就是我的生母。她死了。
死在了什么地方,什么時候,我都不知道。但她留下了這半枚玉佩。
還有畫像里那雙和我一樣的眼睛。我握緊手中的玉佩。心中的疑惑不但沒有減少,
反而更加濃重。為什么王臨淵要收養我?為什么他從不提起我的身世?
為什么蕭承璟要在宮宴上賞賜那柄匕首?為什么王臨淵要把我推給謝長戈?
太多的為什么在我心中翻滾。八歲的我還不懂得這些復雜的成人世界。但我知道,
有什么東西正在悄悄改變。那些泛黃的信件。那柄鑲玉的匕首。這半枚溫潤的玉佩。
還有謝長戈深夜的眼淚。它們像火種一樣,在我心中緩緩燃燒。總有一天,
這些火種會燃成熊熊烈火。燒掉所有的謊言和秘密。也燒出真相的光芒。
我把玉佩放回畫像角落。重新掛好畫像。謝長戈依然在沉睡。我坐在床邊,
靜靜看著他疲憊的臉龐。這個男人就是我的父親。一個我完全陌生的父親。
窗外的天色漸漸發白。新的一天就要開始了。而我的故事,也才剛剛開始。
第二章:暗潮洶湧夜色如墨。我貼著廂房的木門,屏住呼吸。
里面傳來父親壓低的聲音:“這是最后一次。”“王大人,
您這話說得……”謝長戈的聲音有些顫抖。我透過門縫偷看,
只見父親從懷中取出一封血跡斑斑的密信。信封上的蠟印還未干透,
在燭光下泛著暗紅色的光。“若失敗,燒了它。”父親將密信塞進謝長戈的鎧甲夾層,
動作輕得像在處理什么易碎的珍寶。“大人,這……”“沒有什么這那的。”父親轉過身,
月光照在他臉上,我看見他眼中有種我從未見過的疲憊。“明澈還小,他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我……”話音戛然而止。我心頭一跳,趕緊縮回腦袋。門外傳來腳步聲,
我連滾帶爬地跑回自己房間,鉆進被窩里假裝熟睡。心臟跳得像要蹦出胸膛。第二天清晨,
大軍離京。我站在府門前送行,看著謝長戈披甲上馬。他翻身上馬時,
鎧甲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明澈。”他突然喚了我一聲,從馬上俯下身來。
手中多了一包用油紙包著的東西,悄悄塞進我掌心。“等爹回來,帶你去看漠北的鷹。
”聲音很輕,輕得只有我能聽見。我低頭看去,是一包桂花糖。甜腥的味道透過油紙傳來,
和昨夜那封血信的味道有些相似。大軍浩浩蕩蕩地出了城門。我站在原地,
看著那面赤羽軍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直到消失在視線盡頭。父親站在我身后,
一句話也沒說。那是我最后一次見到完整的謝長戈。三年后“戰死了?
”我手中的毛筆掉在硯臺上,墨汁濺了一桌。家丁跪在地上,聲音顫抖:“回小公子,
謝將軍戰死雁回關,尸骨……尸骨無存。”我轉頭看向父親。他背對著我,
肩膀在輕微地顫抖。“出去。”父親的聲音沙啞得像破風箱。家丁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
書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我走到父親身邊,想要安慰他,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父親……”“滾。”他頭也不回,聲音冷得像冰。我怔在原地。
父親從未對我說過這樣的話。“滾出去!”這次他轉過身來,
我看見他眼中有種近乎瘋狂的痛苦。我逃也似的跑出書房。那天之后,
父親把自己關在祠堂里整整三天。三天里,他不吃不喝。我趴在祠堂門外聽,
里面傳來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的,像受傷的野獸在低吟。第三天夜里,哭聲停了。
父親從祠堂里走出來時,鬢角斑白。那一瞬間,我覺得他老了十歲。“明澈。”他喚我,
聲音輕得像羽毛。“嗯?”“過來。”我走到他身邊,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掌心很涼。
“好好讀書。”“嗯。”“好好練武。”“嗯。”“記住,無論發生什么,你都要活下去。
”我抬頭看著他,心中涌起莫名的恐懼。“父親,您怎么了?”他沒有回答,
只是緊緊抱住了我。我聞到他身上有種奇怪的味道,像是香灰混合著血腥味。三天后的黃昏,
禁軍包圍了攝政王府。我正在后院練劍,聽見前院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那聲音像雷鳴一樣沉重。我扔下木劍跑向前院,卻被管家攔住。“小公子,您不能去。
”“為什么?”“王爺有令,您不能露面。”我推開管家,沖到前院。
只見蕭承璟一身明黃龍袍,站在府門前。他手中展開一道圣旨,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刺耳。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攝政王王臨淵,暗通敵國,意圖謀逆……”“即日起,
革除一切職務,打入天牢候審……”每一個字都像利刃一樣刺進我心里。
我看見父親站在臺階上,腰桿挺得筆直。他沒有反駁,沒有辯解。甚至沒有看蕭承璟一眼。
禁軍上前,要給他戴上鐐銬。父親突然回頭,目光在人群中搜尋。我們的視線相遇的那一刻,
他對我搖了搖頭。很輕微的動作,但我看懂了。別出聲。別出來。鐐銬戴上的那一刻,
父親被推向囚車。經過我身邊時,他死死攥住我的手腕。指甲嵌進我的皮肉里,很疼。
“記住。”他的聲音輕得像蚊蠅,只有我能聽見。“你姓鐘,不姓王。”“什么?
”“你姓鐘,名明澈。”他松開手,任由禁軍將他推上囚車。我站在原地,
手腕上還殘留著他指甲留下的印痕。血珠滲了出來,在月光下泛著暗紅色的光。
和三年前那封密信一樣的顏色。囚車漸行漸遠。我被一群宮女太監圍住,
推推搡搡地離開王府。“小王爺要住冷宮了。”有人在我耳邊說,聲音里帶著幸災樂禍。
“不是小王爺,是鐘明澈。”我糾正道。那人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對對對,鐘明澈,
一個沒人要的野種。”冷宮在皇宮的最北角。常年不見陽光,墻根長滿了青苔。
我被推進一間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門從外面鎖上。只有一扇巴掌大的窗戶,
月光從那里灑進來,在地上投下慘白的光斑。我坐在稻草堆上,看著手腕上的血印。
腦海中反復回響著父親最后說的那句話。你姓鐘,不姓王。為什么?我到底是誰?夜很深了,
我睡不著。起身在這間小屋里四處摸索。墻角有一塊磚頭松動了,我用指甲摳了很久,
終于把它撬了下來。磚頭后面有一個小洞,里面塞著一只銹跡斑斑的鐵盒。鐵盒很輕,
里面好像沒裝什么東西。我小心翼翼地打開盒蓋。里面有一封信,紙張已經發黃,
字跡有些模糊。但我還是認出了,這是謝長戈的字。“吾兒明澈,若見此信,我已身死。
”我的手開始顫抖。“汝母虞寧為護北疆百姓,以女子身冒名從軍十年,終死于皇室權斗。
”虞寧?那個在父親口中早死的女人?我繼續往下看。“王臨淵非汝生父,
卻是愿以命換汝平安之人。”“此生最大憾事,未能護汝母周全。”“若汝能長大成人,
切記遠離朝堂,遠離京城。”“這江山太重,我們扛不動。”信到這里就結束了。
我握著這封信,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原來我真的是個野種。
原來父親真的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但為什么他要保護我?為什么要為了我搭上自己的性命?
我想起那天夜里,他往謝長戈鎧甲里塞密信時的樣子。想起他說“明澈還小,
他什么都不知道”時的疲憊。想起他從祠堂出來時的滿頭白發。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我。
我抱著膝蓋蜷縮在稻草堆里,任由眼淚肆意流淌。外面傳來更鼓聲,一聲比一聲凄厲。
我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包桂花糖。想起謝長戈說過的話:“等爹回來,帶你去看漠北的鷹。
”可是現在,再也沒有人會帶我去看鷹了。再也沒有人會給我桂花糖了。
我把那封信貼在胸口,閉上眼睛。虞寧,我的母親。謝長戈,我的父親。王臨淵,我的養父。
他們都是為了保護我,才走上了不歸路。而我,一個十四歲的孩子,
要怎么承受這份沉重的真相?月光透過小窗灑在我臉上,冰涼得像眼淚。我在心中默默發誓。
我要活下去。我要查清楚真相。我要為他們報仇。哪怕這條路再難走,我也要走下去。
因為我是他們拼了命保護的孩子。因為我身上流著虞寧的血。因為我姓鐘,名明澈。
第三章:荊棘之路冷宮的夜格外漫長。我把謝長戈的絕筆信藏在胸口,紙張貼著心臟跳動。
虞寧的死因必須查清楚。天蒙蒙亮時,我聽見腳步聲從門外經過。守衛換班了。
我趴在門縫邊偷看,新來的是個年輕太監。他打著哈欠,手里端著一碗稀粥。“這位公公。
”我輕敲門板。太監轉過頭,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你想要什么?”“想看書。
”他嗤笑一聲。“看書?你以為這是什么地方?”“我有銀子。”我從袖子里摸出一錠銀子,
是父親臨走前塞給我的。銀子在晨光下閃閃發光。太監的眼睛直了。“你想看什么書?
”“兵書。”“兵書?”他眉頭一皺。“你一個囚犯,看兵書做什么?”“我父親是將軍,
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這話半真半假。太監沉默了片刻,銀子的誘惑顯然很大。
“藏書閣守衛森嚴,我進不去。”“那就想辦法進去。”我又掏出一錠銀子。“事成之后,
還有賞銀。”太監咽了咽口水。“你要找什么?”“《永昌七年軍報》。”三天后的深夜,
太監帶著一卷竹簡出現在我門前。“找到了。”他把竹簡遞給我,手心全是汗。“快看,
天亮前必須還回去。”我點燃油燈,攤開軍報。泛黃的紙張散發著霉味。我一頁頁翻找,
終于在永昌七年八月找到了關于赤羽軍的記錄。“赤羽軍大敗敵軍于雁回關外,
敵軍死傷過半,余部潰逃。”記錄很簡單,但下面有一行批注:“奉密令,赤羽軍死守孤城,
不得追擊。”密令?我心頭一跳,繼續往下看。批注下方有個朱紅印章,
印文是“承璟親批”。永昌七年,蕭承璟才十五歲。一個十五歲的皇子,
為什么要下令讓赤羽軍死守孤城?赤羽軍本可以乘勝追擊,徹底擊潰敵軍。但因為這道密令,
他們被困在了孤城里。我想起謝長戈絕筆信中的話:虞寧死于皇室權斗。原來如此。
蕭承璟故意讓赤羽軍陷入絕境。他要的不是勝利,而是虞寧的死。我合上軍報,手指顫抖。
太監在門外催促:“看完了嗎?我要拿回去了。”“看完了。”我把竹簡還給他,
心中已有了計較。第二天黃昏,有人來冷宮看我。是陸文遠。他比三年前胖了不少,
穿著錦衣華服。看見我時,臉上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明澈。”他在我對面坐下,
從袖中取出一個酒壺。“皇上讓我來看看你。”我笑了笑。“陸文遠,你現在混得不錯啊。
”他臉紅了紅。“都是皇上恩典。”“所以你現在是來殺我的?”他的手僵住了。
“什么殺不殺的,我只是來看看老同窗。”“那這壺酒呢?”我指著他手中的酒壺。
“難道不是鴆酒?”陸文遠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我……我……”“你妹妹的病怎么樣了?
”我突然問道。他愣了一下。“什么?”“你妹妹不是得了怪病嗎?需要漠北雪蓮才能治好。
”“你怎么知道?”他的聲音顫抖起來。“我還知道,太醫院的漠北雪蓮,
上個月被蕭承璟全部銷毀了。”陸文遠的臉色越來越白。“你……你想說什么?”“我想說,
你妹妹的命,掌握在蕭承璟手里。”我緩緩起身,走到他面前。“如果你今天不殺我,
你妹妹就得死。”“如果你殺了我,你妹妹也得死。
”“因為蕭承璟從來不會讓知道秘密的人活著。”陸文遠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
“不……不會的……皇上說了,只要我辦好這件事……”“蕭承璟的話你也信?
”我冷笑一聲。“他連自己的親弟弟都能殺,會在乎你一個外人的妹妹?
”陸文遠猛地站起身,酒壺在他手中搖擺不定。“那我該怎么辦?”“砸了這壺酒。
”“什么?”“砸了它,然后告訴蕭承璟,我已經喝下去了。
”“可是……可是他會派人來驗尸的。”“那就找具尸體來。”我看著他驚恐的眼神,
繼續說道:“你在太醫院有人脈,找一具新死的尸體不難。”“然后呢?
”“然后你就成了我的暗線。”“替我在宮中打探消息。”陸文遠沉默了很久。最終,
他舉起酒壺,狠狠砸在地上。酒液四濺,散發出一股甜腥味。“明澈,我這是在賭命啊。
”“我們都在賭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但至少,我們還有一線生機。”一個月后,
陸文遠帶著一具尸體出現在冷宮。尸體用草席包著,身形和謝長戈相仿。
“這是從亂葬崗找來的。”他小聲說道。“死了三天,剛好合適。”我掀開草席一角,
死者是個中年男人。臉已經腐爛了,看不清樣貌。但我注意到他的耳后有個奇怪的刺青。
是一只黑色的鷹。“這個刺青……”我指著死者的耳后。“很奇怪吧?”陸文遠湊過來看。
“聽說是皇室暗衛特有的標記。”皇室暗衛?我心中一動,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個夜晚。
謝長戈出征前夜,王臨淵曾經在他耳后畫過什么東西。當時我以為是什么護身符咒。
現在看來,恐怕不是。“陸文遠,皇室暗衛的刺青都是什么樣的?”“據說每個人都不同,
但都是鷹的圖案。”“為什么是鷹?”“聽說是因為鷹眼銳利,能看穿一切秘密。
”我盯著死者耳后的刺青,腦中閃過一個大膽的猜測。
如果謝長戈也有這樣的刺青……如果王臨淵在他耳后畫的不是符咒,
而是在掩蓋什么……那么謝長戈的身份,恐怕比我想象的要復雜得多。“明澈,你在想什么?
”陸文遠見我發呆,小聲問道。“沒什么。”我重新蓋好草席。
“這具尸體什么時候送去給蕭承璟?”“明天一早。”“好。”我點點頭。“記住,
從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眼線。”“宮中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及時告訴我。
”陸文遠點頭如搗蒜。“我知道了。”夜深了,陸文遠離開后,我獨自坐在稻草堆上思考。
謝長戈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么?為什么王臨淵要在他耳后做手腳?
為什么蕭承璟要故意讓赤羽軍陷入絕境?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個可怕的真相。這場權力游戲,
比我想象的要復雜得多。每個人都在撒謊。每個人都有秘密。而我,一個十四歲的孩子,
要在這張巨大的網中找到真相。月光透過小窗灑進來,照在我臉上。我摸了摸胸口的絕筆信,
心中暗下決心。不管這條路有多么危險,我都要走下去。為了虞寧。為了謝長戈。
為了王臨淵。也為了我自己。因為只有真相,才能讓死者安息。只有真相,
才能讓活著的人獲得解脫。我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那只黑色的鷹。它的眼睛銳利如刀,
仿佛能洞穿一切虛偽和謊言。總有一天,我也要有這樣的眼睛。總有一天,
我要看清這個世界的真面目。哪怕代價是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第四章:局中局兩年時間,我從一個懵懂少年變成了冷宮里的陰影。
陸文遠帶來的消息越來越少。有時候半個月才能見他一面。每次見面,他的臉色都更加蒼白。
“明澈,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陸文遠蹲在我面前,聲音顫抖。“皇上開始懷疑我了。
”我放下手中削尖的木條。兩年來,我用這些木條在墻上刻下了所有收集到的信息。
蕭承璟的行蹤軌跡。朝中大臣的派系分布。還有那些神秘失蹤的人員名單。“他懷疑什么?
”“懷疑你沒死。”陸文遠的聲音壓得更低。“上次那具尸體,腐爛得太快了。
”我心頭一沉。果然,蕭承璟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還有多長時間?”“最多三天。
”陸文遠抹了抹額頭的汗。“三天后,他會派人來徹底搜查冷宮。”我站起身,
活動了一下僵硬的關節。十六歲的身體,在冷宮的折磨下已經瘦得脫了形。
但我的眼神比兩年前更加銳利。“那就在他搜查之前,去找王臨淵。”“你瘋了?
”陸文遠瞪大眼睛。“天牢守衛森嚴,你怎么進去?”我從懷中掏出一套獄卒服裝。
這是我花了整整一年時間,從各種渠道拼湊來的。“你哪來的這些?”“死人身上扒的。
”我淡淡說道。陸文遠打了個寒顫。兩年的冷宮生活,確實把我變成了另一個人。當夜,
我換上獄卒服裝,跟著陸文遠從偏門溜出冷宮。京城的夜色依然繁華。但對我來說,
這繁華背后只有腐朽和血腥。天牢在皇宮的最深處。陰森的石階一直延伸到地底。
空氣中彌漫著霉味和血味。我壓低帽檐,跟在真正的獄卒身后。心臟跳得很快,
但步伐保持穩定。“新來的?”前面的獄卒突然回頭。我點點頭,沒有說話。
“第一次下天牢啊,等會兒別吐出來。”他嘿嘿笑了兩聲。“里面關著的都是重犯,
味道可不好聞。”我們走過一扇扇鐵門。每扇門后都傳來微弱的呻吟聲。有些是痛苦的呻吟。
有些是絕望的囈語。還有些是瘋了似的笑聲。終于,我們停在最末端的一扇門前。
“這里面關著的是謀逆的攝政王。”獄卒的語氣帶著嘲諷。“聽說當年權傾朝野,
現在連條狗都不如。”我握緊拳頭,強忍著沖動。獄卒打開門鎖,走了進去。我跟在后面,
終于看見了王臨淵。那一刻,我幾乎認不出眼前的人。兩年前那個威嚴的攝政王,
現在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他被鐵鏈穿透琵琶骨,吊在墻上。血跡早已干涸,
但新的傷口還在滲血。最觸目驚心的是他的雙眼。曾經睿智深沉的眼神,現在空洞得像深淵。
“王大人,今天感覺怎么樣?”獄卒故意用輕松的語氣問道。王臨淵緩緩抬起頭。
目光掃過獄卒,然后落在我身上。那一瞬間,我看見他的瞳孔猛然收縮。
“你……”他的聲音嘶啞得像破風箱。“滾……滾出去……”獄卒哈哈大笑。“看見沒有,
瘋了,徹底瘋了。”他轉身準備離開。我裝作檢查刑具,故意落在后面。獄卒走遠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