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道侶墨淵飛升那日,天雷劈碎了我半顆金丹。后來我才知曉,
他原是九天之上歷劫的上神,這七百年凡塵相伴,不過是他劫數(shù)里的一段戲文。
他乘祥云離去時,我被天道氣運反噬,魂魄撕裂墜入輪回。他忘了破廟中共享的半塊麥餅,
忘了寒夜里為他渡入的靈力,忘了我們從無名小卒走到仙門尊長的歲月。可我不懂,
為何那高高在上的上神,千年后竟墮入魔道,血染仙途?孟婆湯早已洗去前塵,
我在新的輪回里有了愛我的道侶與稚子,仙規(guī)森嚴,前塵似夢,他的魔障,
又與我這凡魂何干?1 忘川絕戀忘川河水翻涌著暗紫色的光,
腥臭的水汽裹著無數(shù)嗚咽的魂魄,從我撕裂的靈體旁飄過。我記得墨淵飛升時,
天地間金光大盛,他身著玄色仙袍,周身環(huán)繞著七彩祥云,
連那向來冷漠的天道都降下了賜福的仙雨。可就在他踏上天階的剎那,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猛地撞向我——那是仙凡殊途的氣運反噬,是天道在警告我這凡間修士,
莫要沾染神佛的因果。金丹碎裂的劇痛從丹田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化作點點熒光消散,魂魄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
墜入了這不見天日的輪回通道。耳邊似乎還殘留著墨淵離去前最后一道淡漠的眼神,
那眼神里沒有半分留戀,只有如釋重負的平靜,仿佛我這七百年的陪伴,
不過是他歷劫路上一塊該被踢開的石子。
“他只是來此歷劫的上神……”這句話像淬了毒的冰錐,在我魂體深處反復穿刺。七百年啊,
從他還是個被追殺至山坳、靈力盡失的少年時,我便將他撿回破廟,
用自己微薄的靈草為他療傷。后來我們一同拜入仙門,他資質(zhì)卓絕卻屢遭排擠,
是我夜夜守在他修煉的洞口,為他護法驅(qū)獸。再后來他一路高歌猛進,
成為名震修仙界的尊主,我站在他身側(cè),看遍了云起云落,以為這便是生生世世的歸宿。
可原來,他是上神。他的榮耀本就屬于九天,而我的存在,
不過是他劫數(shù)里的一段必須被抹去的凡塵糾葛。“過奈何橋,喝孟婆湯,前塵往事,
一了百了……”蒼老沙啞的聲音在忘川河畔響起。我被陰差推搡著走上那座布滿裂痕的石橋,
橋那頭,一位青面獠牙的老婦端著黑黢黢的湯碗,碗里的湯汁散發(fā)出詭異的香氣,
聞之便能讓魂魄昏沉。“喝了吧,丫頭,”孟婆渾濁的眼睛打量著我,“看你魂體不穩(wěn),
是被天道反噬了?莫不是戀上了不該戀的神仙?”我張了張嘴,想反駁,想嘶吼,
想問問這天道為何如此不公,可喉嚨里只能發(fā)出嗬嗬的氣音。墨淵的臉在我腦海中閃過,
破廟里他狼吞虎咽吃著麥餅的模樣,竹林里他第一次為我摘下桃花的笑容,
還有飛升時他那全然陌生的眼神……七百年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帶著刺骨的疼痛。
“他忘了……”我喃喃自語,淚水(若魂魄有淚)從眼角滑落,
“他忘了我陪他的七百年……”“忘了好,”孟婆將湯碗塞到我手中,“神仙的情分,
哪是凡人能沾染的?喝了湯,投個好胎,這輩子苦了,下輩子尋個凡人,安穩(wěn)過一生吧。
”湯碗觸碰到唇瓣的瞬間,一股奇異的力量便涌入魂體,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開始模糊,
墨淵的面容漸漸扭曲、淡化,七百年的點點滴滴如同被風吹散的沙畫,消失在意識的洪流里。
我只記得自己似乎失去了很重要的人,心里空落落的疼,可到底是誰,因何而疼,
卻再也想不起來。“我……是誰?”我茫然地看著孟婆。“你是誰不重要,”孟婆接過空碗,
揮了揮手,“去吧,輪回道開了。”一股強大的吸力從橋尾傳來,我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墜落的瞬間,似乎聽到忘川河對岸傳來一聲極遙遠的、帶著瘋狂與悲慟的嘶吼,
那聲音穿透了孟婆湯的效力,在我魂體深處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印記。“阿月——!
”是誰在叫我?我想回頭,卻已墜入無邊的黑暗。新的輪回,開始了。而那九天之上,
或是九幽之下,某道身影正撕裂了仙門結(jié)界,周身魔氣翻涌,眼中是毀天滅地的瘋狂。
他忘了她,卻在飛升后無數(shù)個日夜,被靈魂深處的空洞啃噬,直至墮入魔道,
只為尋那一縷早已消散在輪回中的芳魂。只是這一切,飲下孟婆湯的我,已全然不知。
2 輪回新生忘川河的黑暗如潮水退去,再睜眼時,已是一片暖黃的光暈。
襁褓的柔軟觸感包裹著我,鼻尖縈繞著乳香與淡淡的草藥味。耳邊是婦人溫柔的哼唱,
那聲音像春日溪水,潺潺流過心尖。我張了張沒牙的嘴,發(fā)出“咿呀”的聲響,
一只溫暖的手立刻覆上我的額頭,指腹帶著薄繭,卻異常輕柔。“阿念醒了?
”女子的聲音帶著笑意,我費力地轉(zhuǎn)動眼珠,看到一張慈和的臉龐,眉眼彎彎,
像畫里的菩薩。她身旁站著個身著粗布短打的男子,黝黑的臉上滿是憨厚的喜悅,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碰了碰我的臉頰。“瞧這丫頭,眼睛真亮,隨你。”男子的聲音粗啞,
卻透著化不開的寵溺。這便是我在新輪回里的爹娘。他們是山腳下的藥農(nóng),
給我取名“念安”,盼我一生平安順遂。沒有靈根,沒有仙緣,
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凡間女子,在爹娘的呵護下慢慢長大。春日里跟著爹爹上山采草藥,
夏日里在溪邊摸魚抓蝦,秋日里幫著娘親曬谷碾米,
冬日里圍在爐火邊聽爹爹講山精野怪的故事。這樣的日子,平淡得像碗白水,
卻暖得讓人心安。我忘了仙門的云深霧繞,忘了修煉時的寒來暑往,
更忘了那個曾占據(jù)我七百年時光的身影。孟婆湯的效力徹底洗凈了前塵,
那些關(guān)于上神、歷劫、飛升的碎片,不過是偶爾午夜夢回時,心頭一閃而過的莫名空茫,
醒后便拋諸腦后。十六歲那年,我在山路上救了個受傷的少年。他穿著半舊的青衫,
腰間掛著柄銹跡斑斑的長劍,肩胛處中了一箭,鮮血浸透了衣衫。
我用爹爹教的草藥知識為他包扎,他醒來后,看著我的眼神有些怔忪,
喃喃道:“姑娘……多謝。”他叫沈硯,是個游歷四方的書生,不慎被山中野獸襲擊。
沈硯留在了我們家養(yǎng)傷,他會讀書給我聽,會用樹枝在地上教我寫字,
會在我采藥時默默跟在身后,替我背沉重的竹簍。他的眼神總是溫和的,像山澗里的月光,
清澈而專注。有一次我問他:“沈公子,你讀過那么多書,見過那么多世面,
可曾見過……神仙?”沈硯執(zhí)筆的手頓了頓,隨即笑道:“神仙?或許吧,但凡人肉眼凡胎,
哪能輕易見到。倒是念安姑娘,為何問起這個?”我搖搖頭,
心里那點莫名的空茫又浮了上來,卻抓不住頭緒。“只是隨口問問,覺得那樣的存在很遙遠。
”沈硯看著我,目光深邃:“再遙遠的存在,若心中無念,也與塵埃無異。重要的是眼前人,
身邊事。”他的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心湖,漾開圈圈漣漪。后來,沈硯向爹娘提親,
他沒有萬貫家財,也沒有顯赫身世,只說會用一生護我周全。爹娘看他穩(wěn)重可靠,便答應了。
成婚那日,他為我綰發(fā),簪上一支他親手雕的木簪,刻著小小的蘭草花紋。“念安,
”他在我耳邊低語,“往后,我便是你的依靠。”婚后的日子比想象中更安穩(wěn)。
沈硯在鎮(zhèn)上的書齋謀了差事,我則在家操持家務(wù),閑時跟著娘親學做針線。兩年后,
我生下一個兒子,取名“沈念”,沈硯抱著襁褓里的孩子,笑得像個傻子,
一遍遍地說:“像你,真像你。”兒子漸漸長大,會蹣跚著撲進我懷里喊“娘親”,
會揪著沈硯的胡子要聽故事,會在我采藥時舉著小鏟子跟在后面,奶聲奶氣地說:“娘親,
念念幫你找草藥!”看著他圓滾滾的臉蛋和亮晶晶的眼睛,我心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踏實感。
這就是我的人生,有丈夫的疼愛,有孩子的依賴,有田間的炊煙,有灶頭的飯香。
那個關(guān)于“上神”和“輪回”的模糊念頭,早已被柴米油鹽的瑣碎填滿。
偶爾從鎮(zhèn)上的說書人口中聽到“仙人飛升”的故事,我也只是微微一笑,
只當是茶余飯后的談資。仙規(guī)森嚴也好,天道無情也罷,都與我這個凡間婦人無關(guān)。
我有了新的道侶,有了新的孩子,我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裝得下眼前的幸福。只是,
我從未想過,命運的絲線,早已在暗中悄然纏繞。當沈硯抱著兒子,
在夕陽下教他辨認草藥時,我坐在門檻上縫補衣裳,目光追隨著他們的身影,
嘴角噙著滿足的笑意。卻不知,千里之外的魔域深淵,一道渾身浴血的身影正沖破重重禁制,
猩紅的眼眸望向凡間的方向,
聲音嘶啞如鬼魅:“阿月……我找到你了……”他的指尖劃過一面水鏡,鏡中映出的,
正是我在凡間相夫教子的畫面。畫面里的我,笑容溫婉,眉眼間再無半分昔日修仙者的凌厲,
只有凡塵女子的恬靜。魔障在他眼底翻涌,愛恨交織成狂,他等了千年,尋了千年,
從九天墮入九幽,只為找到這一縷魂魄,可她卻在凡間,忘了他,有了新的歸宿。
“不……你不能忘了我……”那道身影發(fā)出低沉的咆哮,魔氣瞬間席卷了整片深淵,
“這一世,我不會再讓你離開……”而此刻的我,渾然不知一場跨越輪回的風暴,
正悄然向我襲來。我只知道,夕陽很好,夫君溫柔,兒子可愛,這凡塵煙火,
便是我此生所求的全部安穩(wěn)。3? 魔影重現(xiàn)秋意漸濃時,鎮(zhèn)上開始流傳怪異的傳聞。
先是有獵戶在深山里撞見渾身黑氣的影子,回來后便高燒不退,
胡言亂語說看到了“索命惡鬼”。接著是溪邊浣紗的女子,
聲稱水面倒影里閃過一雙血紅的眼睛,回家后便夜夜被噩夢纏身。爹娘叮囑我少去山路深處,
沈硯也每日提前從書齋回來,陪我一起去采藥。“念安,最近山里不太平,
你采藥就到前山為止吧。”沈硯替我將竹簍系緊,指尖觸到我手背時有些發(fā)涼,
“我聽鎮(zhèn)上的說書人講,好像是……有魔物作祟。”“魔物?”我愣了一下,
這個詞陌生又帶著莫名的寒意,仿佛在哪聽過,卻又記不真切。我看著沈硯擔憂的神情,
笑著拍了拍他的手,“別自己嚇自己,或許是山中有野獸出沒,被人誤認了呢。
你看我天天在山里走,不也好好的?”沈硯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將兒子沈念抱起來架在肩上:“念念,跟娘親說,咱們不去深山玩。”沈念咯咯地笑,
小手抓著沈硯的頭發(fā):“爹爹,念念要幫娘親找‘星星草’!
”他說的是一種只長在背陰山崖的珍稀草藥,我前幾日提過一句,沒想到他竟記在心上。
看著兒子天真的笑臉,我心里一暖,暫時將那些怪談拋到了腦后。第二日清晨,
我背著竹簍去前山,想著采些常用的草藥便回來。山路兩旁的楓葉紅得像火,
晨露打濕了裙擺,冰涼的觸感很是舒服。走到一處熟悉的藥叢旁,我剛彎下腰,
忽然一陣陰冷的風從背后襲來,帶著濃郁的腥甜氣息,不像山中常有的草木香,
倒像是……血和腐臭混合的味道。我猛地站起身,握緊了腰間的采藥刀。四周靜得可怕,
連鳥雀的叫聲都消失了,只有風吹過楓葉的“沙沙”聲,聽起來卻像有人在耳邊低語。
我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卻什么也沒看到,只有不遠處的灌木叢在微微晃動。“是誰?
”我沉聲問,手心沁出了冷汗。灌木叢后沒有動靜,只有幾片枯葉被風吹落。我皺了皺眉,
或許是自己太緊張了。剛想轉(zhuǎn)身離開,眼角的余光卻瞥見灌木叢下的泥土里,
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發(fā)光。我遲疑了一下,走過去撥開枝葉,只見泥土中嵌著一塊黑色的碎片,
約莫指甲蓋大小,表面流轉(zhuǎn)著詭異的暗紫色光澤,觸手冰涼刺骨,仿佛握著一塊萬年寒冰。
這是什么?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正當我想仔細看看時,那塊碎片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
暗紫色的光芒大盛,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沖擊著我的腦海!“阿月——!
”又是那個遙遠而悲慟的聲音!伴隨著聲音的,
金光大盛的天梯、碎裂的金丹、忘川河畔的孟婆湯、還有一張模糊卻讓我心臟驟然抽痛的臉,
那雙眼睛里充滿了瘋狂的愛意與毀滅般的痛苦……“啊!”我頭痛欲裂,踉蹌著后退幾步,
手中的碎片“叮”地一聲掉在地上。那些畫面來得快,去得也快,
只留下劇烈的眩暈和心口莫名的窒息感。我扶著旁邊的楓樹,大口喘著氣,額頭上全是冷汗。
“娘親!”突然,沈念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帶著哭腔。我心頭一緊,
顧不上那塊奇怪的碎片,拔腿就朝聲音的方向跑去。轉(zhuǎn)過一個山坳,
只見沈硯抱著哭哭啼啼的沈念站在路邊,沈念的小手上劃了一道淺淺的傷口,正在流血。
“怎么了?”我急忙跑過去,檢查著沈念的傷口,“念念乖,不怕,娘親看看。
”“我……我和爹爹來找你,念念被石頭絆倒了……”沈念抽噎著說。沈硯的臉色有些蒼白,
他看著我,眼神里帶著一絲我從未見過的復雜情緒:“念安,
你剛才……是不是去了后面那片林子?”“我聽到聲音就過來了,怎么了?
”我拿出隨身攜帶的傷藥,小心翼翼地給沈念涂上。沈硯沒有立刻回答,
他彎腰撿起地上一塊黑色的石頭,正是我剛才掉落的碎片。他的指尖觸碰到碎片的瞬間,
碎片突然發(fā)出“滋啦”一聲輕響,冒出一縷黑煙,隨即化為齏粉消散在空氣中。
沈硯的手猛地一顫,臉色更白了。“沒什么,”他很快掩飾過去,將沈念從我懷里接過來,
“可能是山里的碎石,我們先回家吧,時候不早了。”回家的路上,沈硯一直沉默著,
眉頭緊鎖。我想問他剛才怎么了,卻又覺得他似乎有難言之隱。走到山腳下時,
他忽然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我:“念安,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告訴你,我不是普通人,
你會怎么樣?”我愣住了,看著他嚴肅的表情,心里隱隱有些不安:“沈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沈硯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勉強笑了笑:“沒什么,逗你玩呢。快走吧,娘親和爹該等急了。”他抱著沈念加快了腳步,
我跟在他身后,看著他略顯僵硬的背影,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剛才腦海里閃過的畫面和聲音,沈硯奇怪的舉動,
還有那塊詭異的黑色碎片……這一切都像一團亂麻,纏繞在我的心頭。回到家時,
天色已經(jīng)擦黑。娘親正在灶房做飯,爹爹坐在院子里編竹筐,看到我們回來,
笑著招呼:“回來了?今天怎么這么晚?”沈硯將沈念交給娘親哄,
自己則幫著爹爹收拾竹條。我走進灶房想幫忙,卻看到沈硯偷偷塞給爹爹一個小布包,
低聲說了句什么。爹爹接過布包,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看了我一眼,又迅速移開視線。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他們到底在瞞著我什么?那個黑色的碎片,那個熟悉的聲音,
還有沈硯異常的舉動……難道鎮(zhèn)上流傳的魔物作祟,真的和我有關(guān)?夜深了,
沈硯和沈念早已睡熟。我躺在炕上,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毫無睡意。忽然,
我聽到院子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像是有人在來回踱步。我悄悄起身,
透過窗紙的縫隙向外看去,只見沈硯站在院子中央,仰頭望著月亮,
身上竟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白光!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張符紙,指尖靈力涌動,
符紙上的朱砂紋路發(fā)出微弱的光芒。“果然是你……”他低聲自語,
語氣里帶著一絲疲憊和決絕,“千年了,你終究還是找來了……”我的心猛地一沉。
沈硯……他到底是誰?他不是普通的書生嗎?為什么他會有靈力?為什么他會提到“千年”?
就在這時,天邊突然劃過一道漆黑的流光,如同流星墜落,直直地朝著我們村子的方向飛來!
那流光所過之處,空氣仿佛都被凍結(jié),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沈硯臉色大變,
立刻捏碎了手中的符紙,白光瞬間擴大,將整個院子籠罩在內(nèi)。“念安,快帶念念進里屋!
”他猛地回頭看向窗戶,眼神里充滿了焦急,“無論聽到什么聲音,都不要出來!
”我嚇得渾身發(fā)抖,卻知道現(xiàn)在不是追問的時候。我沖進里屋,緊緊抱住被驚醒的沈念,
用被子將他裹得嚴嚴實實。外面?zhèn)鱽怼芭椤钡囊宦暰揄懀袷怯惺裁粗匚镌以诹嗽簤ι希?/p>
緊接著是沈硯低喝的聲音和靈力碰撞的悶響。“墨淵!你已墮入魔道,何必再糾纏不休!
”沈硯的聲音帶著怒意,“她已經(jīng)忘了你,開始了新的生活!”墨淵?這個名字像一道驚雷,
劈開了我被孟婆湯塵封的記憶!那個在忘川河畔聽到的嘶吼,那些破碎畫面里的眼睛,
還有七百年前那個陪我走過風風雨雨的道侶……所有的碎片瞬間拼接完整,
劇痛如同潮水般將我淹沒。墨淵……我的道侶,
那個飛升后忘了我、又墮入魔道的上神……他找到我了。而沈硯,他竟然知道這一切。
我抱著瑟瑟發(fā)抖的兒子,躲在墻角,聽著外面激烈的打斗聲和魔氣翻涌的呼嘯,
淚水無聲地滑落。原來,這安穩(wěn)的凡塵夢,從一開始就只是鏡花水月。
那個我以為早已忘卻的人,終究還是循著輪回的軌跡,找到了我。
4? 情劫再臨院外的靈力碰撞聲震得窗欞嗡嗡作響,
沈硯的低喝與墨淵那充滿魔性的冷笑交織在一起,像無數(shù)根針狠狠扎進我的耳膜。
“墨淵”二字如同一把鑰匙,
后背滲出的血、飛升前他眼中那片我曾誤讀為平靜的漠然……所有細節(jié)都帶著刺骨的真實感,
在腦海中轟然炸開。“娘親……怕……”沈念在我懷里縮成一團,小手緊緊揪著我的衣襟。
我這才驚覺自己渾身都在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那洶涌而至的記憶掀起的驚濤駭浪。
原來沈硯口中的“墨淵”,真的是他!那個曾與我許諾“生生世世”的道侶,
如今卻成了人人懼怕的魔頭,還追到了這一世的輪回里。“別怕,念念,娘親在。
”我用盡全力抱緊他,目光卻死死盯著窗外那片被魔氣染成深紫的天空。
沈硯的白光結(jié)界在墨淵的攻擊下?lián)u搖欲墜,每一次碰撞都讓地面微微震顫。
我看到沈硯指尖掐訣的動作越來越快,額角滲出的汗珠在月光下閃著光,
而墨淵的身影隱在黑氣中,只能看到一雙燃燒著瘋狂火焰的赤紅眼眸,正透過結(jié)界,
死死鎖定著這間屋子。“沈硯,你不過是仙界派來監(jiān)視她的小仙,也敢攔我?
”墨淵的聲音如同磨砂玻璃劃過,帶著毀天滅地的戾氣,“把她交出來!”“墨淵上神,
”沈硯的聲音因靈力消耗而有些沙啞,卻依舊帶著堅定,“你歷劫已畢,本應回歸仙位,
為何要因一己執(zhí)念墮入魔道?她如今是凡間女子念安,與你再無瓜葛!”“再無瓜葛?
”墨淵突然狂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悲慟與怨毒,“七百年相伴,豈是說忘就忘?
當年我飛升時被天道抹去記憶,可魂魄深處夜夜被蝕骨之痛折磨,
直到在九幽深淵找回一絲殘魂碎片,才記起她是誰!是誰讓她因我遭氣運反噬?
是誰讓她魂碎輪回?這千年我在魔域受盡煎熬,憑什么她能在凡間歲月靜好,另尋良人?!
”他的話如同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原來他并非忘了我,
而是飛升時被天道抹去了記憶?原來他墮魔,竟是因為……找我?
七百年的陪伴在我心中是刻骨銘心的烙印,卻不知在他被抹去記憶的歲月里,
靈魂深處竟殘留著那樣的痛楚。可這又如何?我早已喝下孟婆湯,有了沈硯和念念,
我的人生早已翻篇。“正因如此,你才更不該來打擾她!”沈硯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白光結(jié)界出現(xiàn)了一道裂痕,“仙規(guī)在上,輪回有序,你強行干預凡人命運,
只會讓她再次被天道反噬!”就在這時,墨淵的攻擊驟然加強,一道漆黑的魔刃撕裂了結(jié)界,
直朝屋子襲來!沈硯臉色煞白,轉(zhuǎn)身用身體擋在前面,靈力護盾“砰”地一聲破碎,
他整個人被震飛出去,撞在院墻上。“沈硯!”我失聲驚呼,下意識地想沖出去,
卻被沈念死死抱住腿。“娘親不要!”孩子的哭聲讓我瞬間清醒。我若出去,
只會成為他們的累贅,甚至可能讓墨淵遷怒于沈念。可看著沈硯掙扎著爬起來,
嘴角不斷溢出鮮血,我心口的疼痛幾乎要將我撕裂。他明明只是個凡人……不,他不是凡人,
他是仙界派來的仙者,那他為何要娶我?為何要生下念念?這一切,難道都是一場騙局?
“阿月……”墨淵的身影終于穿過破碎的結(jié)界,站在了院子里。他周身的魔氣翻涌,
那張曾經(jīng)俊朗出塵的臉如今覆著細密的魔紋,唯有一雙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間,
那瘋狂的火焰似乎跳動了一下,透出一絲我熟悉的、卻又被魔障扭曲的溫柔,
“我終于找到你了……”他一步步向屋子走來,每走一步,地面就留下一個焦黑的腳印。
沈硯掙扎著起身,再次擋在他面前:“墨淵!你若敢傷她分毫,我便是魂飛魄散,
也要向仙界稟報,讓你永無寧日!”“仙界?”墨淵冷笑一聲,眼中殺意畢現(xiàn),
“千年前他們抹去我的記憶,害我與她分離,如今我便要毀了這狗屁仙規(guī)!”他抬手一揮,
一道黑氣直取沈硯心口。“不要!”我再也顧不上許多,猛地推開房門沖了出去,
將沈硯擋在身后。冰冷的魔氣撲面而來,刮得我臉頰生疼,可我看著墨淵那雙赤紅的眼睛,
心臟卻不受控制地抽痛。眼前這個渾身浴血的魔頭,
和記憶中那個在桃花樹下對我微笑的少年,竟然重合在了一起。“墨淵……”我顫抖著開口,
聲音嘶啞,“你……到底想怎樣?”墨淵的動作猛地頓住,他怔怔地看著我,
似乎不敢相信我會叫他的名字。魔氣在他周身劇烈翻涌,他伸出手,想要觸碰我的臉頰,
卻又在中途猛地收回,指尖因為用力而滲出黑色的血液。“阿月……你還記得我?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狂喜,又夾雜著深深的痛苦,
“你沒有忘了我……”“我忘了。”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盡管心臟已經(jīng)疼得無法呼吸,
“我是念安,是沈硯的妻子,是念念的娘親。那個和你相伴七百年的人,已經(jīng)死在輪回里了。
”“不!你沒死!你就在這里!”墨淵突然變得激動起來,魔氣瞬間暴漲,
“那碗孟婆湯算什么?我可以帶你回魔域,用我的魔元幫你重塑記憶,
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像以前一樣?”我慘然一笑,淚水終于決堤,“哪樣?
是你飛升時棄我而去,讓我被氣運反噬魂碎輪回?還是你如今墮入魔道,
攪得我這一世不得安寧?墨淵,七百年前你是上神,我是凡人,
我們本就殊途;如今你是魔頭,我是凡婦,更是云泥之別。你我之間,早就結(jié)束了。
”“結(jié)束?我不同意!”墨淵猛地抬手,一股強大的吸力從他掌心傳來,我只覺得身體一輕,
竟不受控制地向他飛去。沈硯驚呼一聲,拼盡最后一絲靈力撲過來想拉住我,
卻被墨淵隨手一揮,再次狠狠撞在墻上,昏迷過去。“沈硯!”我驚叫著想去看他,
卻被墨淵緊緊抱進懷里。他的身體冰冷刺骨,帶著濃郁的血腥味和魔氣,
可懷抱的力度卻像是要將我揉進骨血里。“阿月,跟我走,”他在我耳邊低語,
聲音里充滿了偏執(zhí)的愛意,“忘了這個凡人,忘了這段記憶,回到我身邊,我會補償你,
用我的一切……”他的氣息籠罩著我,腦海中七百年的記憶與這一世的生活劇烈沖突著。
我愛沈硯的溫柔,愛念念的天真,這凡間的煙火是我如今唯一的依靠;可墨淵的存在,
卻像一根深埋在靈魂里的刺,每一次觸碰都帶來撕心裂肺的疼痛與無法割舍的牽連。
就在我心神激蕩、幾乎要被他的魔氣侵蝕意識時,胸口突然傳來一陣灼熱!
是我一直貼身佩戴的木簪——那是沈硯娶我時親手雕的蘭草簪!此刻它正散發(fā)著柔和的白光,
絲絲縷縷的靈力順著我的經(jīng)脈流淌,竟奇跡般地抵御住了墨淵魔氣的侵蝕。
墨淵顯然也察覺到了,他猛地低頭,看到我胸口的木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