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年逃婚后，我出國定居。五年后，顧瑾年父親去世，我回國吊唁。在機場，
他撞見我抱著孩子。「這是，我們的女兒？」他紅了眼，伸手想抱我們母女。我搖搖頭，
跟他拉開距離。「顧先生說笑了，我們怎么可能有孩子。」1我和顧瑾年，算得上青梅竹馬。
雙方父母是好友，家世學(xué)歷相當(dāng)。理所當(dāng)然地，大學(xué)畢業(yè)后不久，就定下了婚事。結(jié)婚那天，
都宣讀誓言了，顧瑾年突然對我說。「對不起，我不愛你。」他手里拿著話筒，
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句話。婚禮自然沒能繼續(xù)。始作俑者揚長而去，留一身恥辱給我。
兩家就這么撕破了臉，我和父母搬到國外定居。要不是顧瑾年父親去世的消息被我父母知曉，
我也不會回國。畢竟是大半輩子的好友，我父母讓我回國吊唁一番。只是，我沒想到，
顧瑾年會來接機。五年沒見，顧瑾年英俊如往昔，身上的氣質(zhì)比從前更成熟。從前，
我一見他，就會臉紅心跳。如今，心中再也不起波瀾。「好久不見，顧先生。」
我一邊抱著女兒晨晨，一邊哄她喊人。「晨晨乖，叫顧叔叔。」女兒剛睡醒，睡眼惺忪，
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顧叔叔好。」又接著靠我肩膀睡過去。顧瑾年卻倏然紅了眼，
有些失態(tài)地幾步靠過來，幾乎要撞到我。「這是，我們的女兒？」他顫聲詢問，
伸手不知是想抱我還是晨晨。我趕緊退后，與他拉開距離。「顧先生說笑了，
我們怎么可能有孩子。」2「蘇喻星，這就是當(dāng)年的那個孩子，對不對？」
顧瑾年好像根本聽不懂人話，自顧說著莫名其妙的話。我把孩子交給身后的保姆張媽。
張媽一直帶晨晨，有她在能幫我不少忙。除了張媽，我還帶著助理小李，
以便處理工作室的事務(wù)。「顧先生，我是受父母之托，來給顧叔叔吊唁的。「我們沒有結(jié)婚，
哪來的孩子。我已婚，請不要說這些奇怪的話。」雖說過去五年，
但顧瑾年逃婚給我?guī)淼拇驌舨恍。覍嵲趯λ麤]有什么好的語氣。顧瑾年卻受不了，
他不解地問：「什么顧先生，你從前都喊我哥哥。」「當(dāng)年是我太年輕，現(xiàn)在我知道錯了。
「喻星，這五年你獨自帶孩子辛苦了，從此以后我不會辜負(fù)你。」坐在車上，
顧瑾年自顧自說了一大堆。我覺得他實在是腦子有病。遂下車，跟張媽和小李擠一輛車。
想了想，我又拉開車門。「顧瑾年，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你也是已婚的身份，以后說話請注意點，
別惹我一身腥。」說完，正準(zhǔn)備關(guān)上車門。顧瑾年忽然抓住我的手。「喻星，
你果然還是在意陳淑晴和我的事。「我可以跟她離婚。」人無語到一定程度，真的會笑。
我「啪」一聲關(guān)好門，走了。當(dāng)初跟我結(jié)婚，他要跟陳淑晴天長地久。現(xiàn)在跟心上人結(jié)婚，
還不滿足。賤人一個。3我家和顧家的郊區(qū)別墅離得很近。因為我家別墅多年沒人住，
也沒留人打理，暫時不能住人。所以，我們才住進(jìn)顧家別墅。本來是想住市里的酒店，
奈何次日還要去墓園。來來往往太麻煩，索性將就住一晚。顧瑾年他媽見了我，
拉著我絮絮說起往事。說到最后，感慨著是顧瑾年對不起我。「喻星，
你現(xiàn)在還愿意當(dāng)顧家——」當(dāng)顧家的兒媳婦？愛誰當(dāng)誰當(dāng)。
我忙打斷：「都忘了讓您看看我女兒。」「女兒？」說話間，張媽已經(jīng)從房里把晨晨抱出來。
晨晨乖巧地喊了顧奶奶，樂得顧阿姨把她抱起來左瞧右瞧。「像你，跟你小時候一樣，
看著就討人喜歡。」顧阿姨說完，晨晨歪著腦袋看了看她：「我也喜歡顧奶奶。」說著，
「吧唧」一口親上顧阿姨臉頰。這個小丫頭跟她爹一樣，最會哄人。逗得顧阿姨眉開眼笑。
顧瑾年不知何時站在一旁看了多久，忽然插話：「長得像喻星，漂亮。腦子要像我，聰明。」
他伸手，愛憐地摸了摸晨晨扎著蝴蝶結(jié)的辮子。晨晨避開，擰眉瞧著他，
滿臉不悅：「為什么要像你，我爸爸才是最聰明，最厲害的。」
我也不喜歡顧瑾年和晨晨接觸，立刻示意張媽把孩子抱走。顧阿姨見氣氛不對，
打圓場問：「原來喻星都嫁人了，可惜，我跟你顧叔叔都沒能參加。「男方哪里人啊，
這次怎么沒帶回來見見？」這五年兩家都沒什么聯(lián)系，我結(jié)婚自然也沒通知。
況且我結(jié)婚的時候，只請了兩家父母到場。「媽！」顧瑾年不滿，「喻星怎么可能嫁人，
晨晨就是我的孩子。」他又轉(zhuǎn)向我：「喻星，當(dāng)年是我對不起你，但是孩子是無辜的，
不能沒有爸爸。」我不知道顧瑾年的執(zhí)念從何而來，也懶得知道。
站起來沖顧阿姨笑笑：「今天有些累，我先去休息。」解釋那么多遍我結(jié)婚了，
孩子不是他顧瑾年的，這貨還不信。顧瑾年還想追上來，被顧阿姨攔住。身后，
兩人的爭吵聲傳來。「夠了，還嫌當(dāng)年給喻星的麻煩不夠多？「人家都結(jié)婚了，
你敢再胡攪蠻纏試試！」4回屋，關(guān)掉手機的飛行模式。數(shù)百條信息和通話瞬間彈出來。
「老婆，要等我一起帶晨晨去母校參觀！」「老婆，為什么不理我。」「老婆，
你厭煩我了對不對——」......我立刻回?fù)苓^去，對面響起男人委屈巴巴的控訴。
「你現(xiàn)在才想起來我，沒愛了。」我失笑：「不是，跟顧家的長輩聊了幾句，忘了時間。」
謝川如臨大敵：「跟那個家伙沒聊什么吧。」那個家伙......說的是顧瑾年。
我隔空翻個白眼，真的很想跟謝川吐槽一下顧瑾年神經(jīng)病一樣的行為。「跟他有什么好說的，
對了，你什么時候能回國。」謝川想了一下：「明天一場股東大會結(jié)束，我立刻飛來。」
兩個人煲了會電話粥。這房間是個套間，我和晨晨睡里面一間，張媽睡外面一見間。
助理在樓下的客房。張媽正在給晨晨講睡前故事。我叮囑她，這幾天看緊晨晨，
不準(zhǔn)任何其他人靠近。「尤其是顧瑾年，別讓他靠近晨晨。」
要是知道顧瑾年現(xiàn)在跟瘋狗一樣，我才不會帶晨晨回國。五年前顧瑾年逃婚的時候，
口口聲聲自己心有所屬。婚紗的裙擺又大又沉，我狼狽地追趕顧瑾年決然的背影。終于，
我抓住他袖子。當(dāng)時那么多雙眼睛盯著我，戲謔的，同情的目光幾乎凝成刀子，
一下下凌遲著我。眼淚花了精致的妝容，我淚眼朦朧地求他留下來。起碼，
不要讓我和父母在這么多人面前，丟盡顏面。顧瑾年只是嫌惡地甩開我。他說：「別這樣，
死纏爛打只會讓我更加討厭你。「我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于是我放開顧瑾年，讓他離開。
言猶在耳，我從沒想過回國后顧瑾年會跟失心瘋一樣糾纏我。簡直晦氣。
5手機這時忽然又響起。陌生電話，接起來，是顧瑾年。「媽把你的號碼給我了，我們聊聊？
」「沒什么好聊的。」給顧瑾年母親的號碼是我回國用的臨時號碼，
就算顧瑾年知道也沒關(guān)系。電話才掛斷，短信又來。「你消失的五年，我一直在想你。
「看了你寫的日記，我才知道我做的最錯的事，就是跟你錯過......」想了想，
我還是把這個號碼拉進(jìn)黑名單。太煩了。次日一早，我們一行人趕往墓地。晨晨畢竟還小，
我讓助理和張媽留在別墅照顧她。來墓地的眾人里我父母從前的舊相識，
我花了點時間和他們打招呼。得知我在國外已婚還有寶寶，紛紛好奇男方是誰。談話間，
一個女聲不合時宜地插入。「我怎么聽顧瑾年說，孩子是他的？」陳淑晴拿下墨鏡，
沖我勾唇一笑：「好久不見，這次回來是想用孩子換回顧瑾年的心？「其實不用這么麻煩，
你想要，我讓給你就是了。」又來了，那種被眾人圍觀的羞恥感。若是從前，
我應(yīng)該會被陳淑晴這句話氣得紅溫。現(xiàn)在，也只是笑笑：「太客氣了，我不像你，
專門做垃圾回收。」陳淑晴面色微僵，很快又恢復(fù)。「聽說你住在顧家，
這是準(zhǔn)備帶孩子認(rèn)祖歸宗？」有的人，蹬鼻子就上臉。這時候我要是一個勁否認(rèn)什么，
反倒顯得可疑。所以我直接無視陳淑晴，對其余人客氣道：「我愛人大概今晚回國，
明天我們可以聚一聚。」老相識們自然都說好。這時候儀式開始，大家都散開。
陳淑晴不依不饒，跟在我后面喋喋不休：「真結(jié)婚了，你愛人知道你過去的事嗎？
「他知道你對別的男人窮追猛打嗎？」6我和顧瑾年的大學(xué)相鄰。大學(xué)時，
雙方父母就定下了婚事。陳淑晴則是顧瑾年同專業(yè)的同學(xué)。我第一次聽道陳淑晴這個名字，
是顧瑾年拿我兩個對比。那天他忘了我的生日，我佯裝生氣，把他叫出來讓他陪我吃頓飯。
顧瑾年突然就發(fā)火了，說我總是為了一點小事麻煩他。
「今天我答應(yīng)陳淑晴一起做社會實踐作業(yè)，你把我叫出來就為了吃頓飯？
「你能不能成熟一點？」在顧瑾年的嘴里，陳淑晴是個很颯爽的女孩子。她聰明上進(jìn)，
勤奮好學(xué)。我挺委屈地，捶了他一拳：「到底誰是你女朋友啊？」顧瑾年當(dāng)時道了歉，
他解釋說這次的作業(yè)挺重要的，所以才會對我發(fā)火。從小到大，都是我追著顧瑾年跑。
在我心里，他是哥哥，是朋友，也是愛人。所以他能哄我，我已經(jīng)挺開心的，
并沒有追問他和陳淑晴的事。直到大二下學(xué)期的期末，我才留意陳淑晴。
顧瑾年說他要忙著復(fù)習(xí)，放假后再聯(lián)系。我實在想他，就偷偷跑去他的學(xué)校見他。
他不在寢室，也沒去圖書館。我看見，他在操場上，陪一個陌生女孩散步。不知道怎么的，
「陳淑晴」這個名字突然就從腦海里蹦出來。傍晚的霞光映紅了我的眼。追上去，
我問：「這就是你所的復(fù)習(xí)？」顧瑾年是有點慌的。他下意識地把陳淑晴擋在身后。
「你又在瞎想什么？」顧瑾年皺著眉，「我和同學(xué)討論知識點也有錯？「陳喻星，
你真讓我窒息。」7「窒息」這個詞語，顧瑾年用來評價他的父母。顧家長輩，
對顧瑾年的管教堪稱嚴(yán)格。從小到大，不論是日常作息還是平時交友往來，
顧瑾年的父母都給他安排好。也許正是因為家里管得嚴(yán)，顧瑾年待人越發(fā)疏離冷漠。
他身邊朋友少，受了什么委屈，只能和我傾訴。說是傾訴，
其實也只是偶然向我露出受傷脆弱的一面。但，這就讓我以為，
自己在他心里是有一定分量的。他曾說，在我身邊的時候最輕松快樂。我表面上沒什么反應(yīng)，
其實早已心花怒放。這一場雙方都心知肚明的暗戀，我以為，他也是喜歡我的。結(jié)果到頭來，
顧瑾年說，我讓他感到窒息。一瞬間，我慌了。明明錯的是顧瑾年，可我卻慌了。
我害怕自己真的讓他感到窒息，畢竟我是那樣期待著和他的未來。可我也有自己的尊嚴(yán)。
顧瑾年敢為了維護(hù)別的女生，用語言傷害我，那這份感情也沒有繼續(xù)下去的必要。
我當(dāng)時提出分手。可笑的是，顧瑾年當(dāng)天晚上就捧著玫瑰向我求和。他言辭懇切地解釋，
自己和那位陳同學(xué)只是在討論專業(yè)上的事情。從那以后，陳淑然像是消失在顧瑾年的世界，
我一次都沒聽他提起過。直到，五年前結(jié)婚典禮。顧瑾年說：「我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陳淑晴就是我的幸福。」我才知道，顧瑾年在和我談戀愛的時候，也在溫暖著陳淑晴。
某種程度上來說，顧瑾年很善于偽裝。他裝了那么多年，然后在我最幸福的時刻，
把所有的美好都?xì)У簟Ｎ覇査瑸槭裁匆x在結(jié)婚這天。顧瑾年說：「淑晴沒有安全感，
只有我們完全沒可能在一起，她才能放心。」因為這么可笑的一個理由，
我就要承受那么多的流言蜚語。8回憶終止。耳邊，陳淑晴喋喋不休的噪音，
終于在顧瑾年的巴掌下消停了。「你在鬧什么，你真讓我感到窒息！」
陳淑晴下意識想要反擊，被顧瑾年捉住手腕。「跟喻星道歉！」他說。有人聽到動靜看過來。
我忙離這對癲公癲婆遠(yuǎn)點。兩人唇槍舌戰(zhàn)，看起來都對彼此很不滿。看來顧瑾年歲數(shù)大了，
容易窒息的毛病還在，想到這，我差點在默哀的時候笑出聲。長輩下葬，
小輩在一邊吵架拌嘴，怎么都不好看。顧阿姨陰沉著臉，讓兩個人閉上嘴。我倒是有點好奇，
顧瑾年和陳淑晴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的。好奇歸好奇，我沒有打探的意思。葬禮結(jié)束，
大家陸續(xù)從墓園離開。「喻星，在家多陪阿姨幾天好不好？」看著丈夫的骨灰埋入地下，
顧阿姨這個女強人還是忍不住聲音哽咽。我安慰她幾句。想起從前她也視我為親女，
心底柔軟幾分。「不如我?guī)О⒁倘馍⑸⑿模课野謰屧诿利悋I了個小農(nóng)場，風(fēng)景挺好的。
」顧阿姨雙眉緊鎖，聞言，反而更加傷心。「當(dāng)年要是瑾年娶你，就好了。
「現(xiàn)在他們夫妻兩鬧著離婚分割財產(chǎn)，家里大小生意還離不開我。
「誰能想到我風(fēng)光了大半輩子，臨老了片刻也不能安寧。」我按下心頭的唏噓，
默默聽顧阿姨傾訴。想的卻是，當(dāng)年顧阿姨如果沒有強勢介入顧瑾年和陳淑晴，
沒有把我蒙在鼓里，或許一切的走向會有不同。9顧瑾年逃婚后，我父母要個說法。
顧阿姨那時候才坦白，我和顧瑾年鬧分手的時候，她直接去找了陳淑晴。用五十萬，
讓陳淑晴遠(yuǎn)離顧瑾年。陳淑晴一開始不愿，說任何人都有選擇愛情的權(quán)利。
但顧阿姨停了顧瑾年的卡，說他要是娶除我之外的任何其他人，家里不會給他留一分遺產(chǎn)。
也是巧，那時候顧阿姨高齡有孕。不知道顧瑾年到底是怎么想的，總之在我的視角里，
他第二天就向我道歉求和。我不知道這里面的彎彎繞繞，
只是傻乎乎地以為顧瑾年真的在乎我。在我看來，我和他是青梅竹馬的情誼。
但在顧瑾年看來，我只是家族強塞給他的麻煩。他不敢恨自己的父母，
卻在心里埋上了對我的怨憎。后面事情的走向就很好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