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北把頭第下來,居高臨下盯著宋泠霜,他的眸色很深,似要看進她的眼底,讓她感覺到自己被鷹盯著。
他難得解釋大發慈悲,“爺爺只看結果,不看過程。”
宋泠霜明白自己在他心中沒什么分量,無論如何,那時她已經懷孕了,顧硯北無論是主動還是被算計的,在顧爺爺的威逼下,他都得咬著牙認下。
她屈辱低垂著頭,手指揪著褲縫,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尷尬。
“失望了?那晚的人是我。”他毫無預兆出聲,眼底的戲謔再明顯不過。
“我跟奕辰清清白白,我對他從來沒有不軌的念頭。”宋泠霜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丹鳳眼里蓄滿了盈盈水光。
心底是驚濤駭浪的震驚,顧奕辰攥緊了拳頭,骨節突出,良久他才艱澀開口,“哥,泠霜是你的妻子,你不該疑心她。”
“她是你嫂子,別一口一個泠霜叫。”顧硯北似是憤怒又似是嘲諷攥緊宋泠霜的手腕,把她拉近自己身旁。
顧奕辰垂下眼瞼,長長睫毛遮住他眸底情緒,“哥,你先送大嫂回家,我有小煜的消息通知你們。”
“不,我要找小煜。”宋泠霜情緒激動,想要掙脫開顧硯北。
“人手多得是,不差你這個,別孩子回來,你又走丟了。”顧硯北的聲音冷漠而沙啞,
他直接抱起宋泠霜扔到車里。
“開車。”顧硯北冷聲吩咐向南。
向南從后視鏡偷偷打量著自家boss和夫人,顧硯北臉色陰沉得能滴得出水,一副誰惹我,誰狗帶的模樣。
老板情緒穩定,沒見過他這副模樣,向南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觸老板霉頭。
顧奕辰望著絕塵而去的庫里南,恍惚了一陣,撥了一通電話給林琦夢。
五天后,大使館通知宋泠霜,到殯儀館認領尸骨。
大使館按照路人提供的線索,追蹤到顧煜被人迷暈帶到車上,但是路上車輛發生故障,整輛車都燒成碳,車上的人無一存活。
宋泠霜手一抖,手機摔在大理石地面上,屏幕四分五裂,電話對面還著急呼喊著“宋女士”。
她已經聽不到了,她因悲傷過度,暈倒在地上,有人在喂她喝藥,她分不清是顧奕辰還是顧硯北,這人幫她擦臉的動作很溫柔,她猜應該是顧奕辰,她低聲呢喃,“奕辰,小煜找到了嗎?”
不知昏睡了多久,宋泠霜再次睜開眼,周圍都是刺眼的白,還有濃重的消毒水氣味,她稍一清醒,悲傷如巨浪席卷而來,將她淹沒在洪流中,連呼吸都困難,頭痛欲裂,臉埋在枕頭里哭,哭啊哭。
顧硯北逆著光走進病房,一雙深邃的黑眸盯著她,下頜線緊繃,眉心皺起,“顧煜的事情我已經讓向南去處理了,葬禮定在后天,在燕城辦。”
她淚眼婆娑盯著顧硯北,仰起臉又哭又笑,“顧硯北,你滿意了?”
顧硯北臉色鐵青,聲音冷了幾分,“你在胡說什么!”
“要不是你,小煜不會走丟。小煜在街上看見你,就眼巴巴想要找你,才跟我走散。沒了小煜,你終于可以擺脫我了。”
“你們終于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
她的眼睛因焦慮而布滿血絲,嗓子因為呼喊和哭泣幾乎失了聲,指甲摳破了手掌卻毫無知覺。
“你冷靜一點。”他腳尖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臉色陰沉得能滴出墨來。
“你讓我怎么冷靜,我們的兒子沒了,他才五歲。兒子丟的時候,你在干什么?”
“你在跟前未婚妻吃飯!”
顧硯北對上宋泠霜憤怒的雙瞳,黑沉眸子是攝人的森寒,他腮幫動了動,“你確定他是我兒子?”
宋泠霜腦袋猶如挨了一記悶棍,錯愕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他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冷笑,沉默盯著宋泠霜,讓她頭皮發麻。
畢竟那晚如果不是姨媽和林琦夢的算計,她肚子又有了顧家的曾孫,他不會娶她。
他自始至終沒把她當做妻子,沒把小煜當做他的孩子。
兩人對峙幾分鐘,他接了一通電話就走了,宋泠霜猜那人應該是唐恬恬,他只有面對唐恬恬時才會和顏悅色一點。
顧硯北毫不猶豫就離開了,宋泠霜沒挽留,只是眼睜睜盯著天花板,眼睛酸了,眼淚又濡濕了她的鬢角,濕透了枕頭。
早該離婚的,說不定小煜就不會死了。
顧煜的葬禮上,吊唁的人來了一波又一波,個個臉上都是悲痛凄婉。
那都是假的。
宋泠霜低頭默默燒元寶,火光照得她的鵝蛋臉慘白,鬢邊的發絲垂落,顧奕辰走上前遞了一個黑色的發夾給她。
“把劉海別起來,別燒著了。”
宋泠霜紅腫著眼看向顧奕辰的掌心,他的掌心上躺著一只黑色的發夾,邊緣的黑漆蹭了一小塊,那是她大學時弄丟的發夾,怎么會在他那里,她腦子混沌一片,沉浸在顧煜去世的悲傷中,無暇思考其他事情。
她拿起發夾,別在劉海上,露出光潔的額頭。
顧硯北的親妹妹顧雪顏匆匆趕到,不顧場合,指著宋泠霜的鼻子破口大罵,“你怎么當媽的?竟然把孩子弄丟了,好端端為什么要帶小煜出國?”
她瞥了一眼同樣披麻戴孝的顧奕辰,美目閃過諷刺,“該不會是出國跟小叔子鬼混?”
顧奕辰罕見陰沉著臉,呵斥道,“姐,我跟泠霜清清白白。小煜不在了,最傷心的是她這個做母親的。”
顧雪顏千嬌萬寵長大,受不得一丁點委屈,被顧奕辰訓了一頓,她渾身的毛都豎起來,“哼,別以為我是個瞎子,看不出你們之間的事,她喜歡……”
“夠了!” 一聲厲喝,顧雪顏剩下的話湮沒在喉嚨。
顧硯北一出現,靈堂里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哥,你看他們倆在你眼皮底下眉目傳情。”顧雪顏見親哥來了,忙不迭告狀。
“要不是她不要臉算計你,你跟恬恬姐早就有情人終成眷屬。”
“恬恬姐是世界知名的大提琴手,這個土包子給恬恬姐提鞋都不配。”
“算計你就算了,還不老實,想給你戴綠……”
顧硯北剜了她一眼,顧雪顏立即噤聲,“帽”字淹沒在喉嚨。
“你要弄得顧家的丑聞眾人皆知嗎?”顧硯北聲音很低,低得幾乎是氣音。